然而结婚是过家庭的那道坎,离婚更要过了,想起就令人咆哮不能。
这样已经算婚姻破裂,连个形式婚姻都能破裂,可见世上从来就没什么“定好计划就能一切顺利”的事。
婚姻破裂,回家也是对着臭脸,赵宇航和小白只得又分头搬了出来,一对难兄难弟,在小白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这次两人也不吵架了,就像经过磨难的爱人一样,做做饭,打打游戏,看看电视,有一天没一天地过,走一步算一步。起码能在一起,至少下班后还有点盼头。
林泽:“你结婚前没了解清楚,而且你开始也对她太好了,有点暧昧的关系在里面。你至少犯了几个错误。一:立场不清楚,既想和形婚对象生儿育女,又没在之前达成一致意见。二:你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庭,被乘虚而入,割舍不下小白,态度也没拿准。我要是你的话,形婚以后就单独租个房子给那小P去住,自己和小白一起住。而且你不该给她钱,住你的房子也要给你房租,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应付各自的父母才结婚,所以在这个前提上,你俩是完全平等的。不存在没有爱,你就要付出多一点作为补偿的问题。”
赵宇航说:“哎,道理我都明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懂,要都能做到,清华北大早就挤炸了好不好。何况这不就是中国社会的传统思想么?男人都要多付出一点,你看别说正常夫妻了,同志圈里也是,1和0在一起,总是1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个真的是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很多话说起来简单,到实际操作的时候总是身不由己的。而且了,她以前也说了愿意生小孩,还说她很喜欢小孩,当时两家摆酒席,婚宴是我自己出的,摆了二十万的酒,红包全被她娘家收走了,说以后还我,现在也没打算还我,十万块钱估计是没办法要回来了。”
十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林泽拍拍他的肩,说:“钱的问题是还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赵宇航说:“我是不在乎,但既给了钱,又要受气,在家里受她的气,出来见面的时候受小白的气,当男人真的不容易。”
林泽道:“要不过段时间出柜吧,我就出柜了的,我帮你出柜?”
赵宇航色变道:“千万别!出柜!我妈那种人,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出柜就等于给两老送终了!”
“嘘——”林泽被赵宇航这句震得耳膜嗡嗡响。
赵宇航道:“完了完了……这个飞机上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林泽说:“没事,下飞机就各自不认识了,小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要是他没有这些负担,应该也不想结婚。”
赵宇航看了眼外面的夜空,机翼上的灯在黑暗里闪烁,说:“小白也不容易,怎么说呢……我很舍不得他,最开始那种很爱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但是看到他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全部涌上来了,这个人是和我一起过了五年的人。我们也没说过要过一辈子什么的,从来没提过,也不谈以后的事,可能潜意识里知道家里都接受不了,后来总算想了个形婚的办法,结果还是,哎。”
林泽道:“你还爱他的,只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就像夫妻一样。”
赵宇航点头,说:“他内心还是很善良,很孝顺。有责任感。”
林泽心想你自己其实心里都明白,我也不打击你了,遂随口道:“百善孝为先,又是凤凰男,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宇航道:“老马拉破车,我也觉得他可怜,全家人都在他的破车上,要拉不动了哟。”
林泽听这个描述,既伤感,又觉得十分好笑。
赵宇航:“而且他还有一点好,你知道吧,我也算是个凤凰男,从农村出来的,只是家庭拖累少,我念小学的时候几个姐夫还没发家,所以大家都有点农村思想。和小白在一起,他会很理解我的家庭,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挑贵的点,知道给我省钱。他自己也要求要AA,不想花我的钱。另外那个呢?每次回家都把我当提款机,觉得我有钱,这些就是应该是我出的,这点令我很窝火,我愿意付账,可我不想给了钱还没个好脸色看。”
林泽笑了起来,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林泽又问。
赵宇航道:“看我妈情况吧,我想瞒着她,离婚以后先不告诉她,她上个月过生日,小P生我的气不愿意来,搞得我很尴尬,小P家有什么事,过年过节让我去我都愿意去。”
林泽道:“你早前应该这样,去办张假结婚证,酒席照摆,要离婚也没这么多啰嗦。你房产下没她名字吧。”
赵宇航点头,说:“没有,那些都是我姐的钱,买在我名下,我能有多少钱?当初没想到,哎要么再过几年,也试试大家都恢复正常人生活,结婚生小孩算了,不然父母那边根本没法交代。”
林泽静了一会,说:“你觉得同志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么?”
赵宇航说:“我本来也是直男,现在对长得漂亮的女孩还是有感觉的。”
林泽:“正常婚姻也有不少支离破碎的,你还是尽力和小白在一起吧,相爱的人能常常相见,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而且再长的痛苦也熬不过时间,你想想,现在靠一口气坚持着,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到了七十岁,八十岁,也没人能管你们了。”
赵宇航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我这次回去见的大学同学家里也有家庭问题,他在南坪当官,年收入一百多万吧,也是做建筑的,招标经常有红包收,结婚了,有老婆。他来过北京好几次,每次都是我招待他,开车带他去玩,北京有他的一个情人在。”
林泽:“那他老婆知道么?”
赵宇航说:“不知道。”
林泽问:“小三结婚了么?”
赵宇航说:“应该也结婚了,我见过两次,估计都是各自有家庭,时不时问候一声的那种,玩玩精神恋爱,割舍不下。”
林泽:“开房没有?”
赵宇航:“没有,就见个面,吃吃饭,聊聊天。”
林泽:“这算什么事啊。”
赵宇航:“红玫瑰、白玫瑰嘛,选了红的结婚,红的就成了蚊子血,白的是明月光;选了白的结婚,红的就是朱砂痣,白的就是馊饭粒……”
林泽蹙眉道:“他老婆不知道吗?”
赵宇航道:“不知道,他老婆还对我挺好,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我不是GAY我都娶她。”
林泽说:“不过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啊。”
赵宇航:“他爱情人啊,这还不算什么?你宁愿选一个心在别人那里,身在你这里,还是身在别人那里,心在你这里的人?”
林泽哭笑不得道:“这选项能成立吗?!哪个都苦逼死了吧,不过要不要告诉她,这样也太过分了。”
赵宇航吓了一跳,说了句重庆话:“我日哟——你觉得把这事捅出来会怎么样?女生对灵看得比肉更重,他好歹也是我朋友,我来重庆都是他带我玩包我吃住。怎么敢出卖他?”
林泽无奈了,说:“所以你看,这种问题何其多,你就算去结婚生小孩,万一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男人,下半辈子你要怎么过?简直就是煎熬。放着家庭不管,再出去乱搞吗?你良心上过得去?被儿女发现了怎么办?”
赵宇航道:“可是我没法给我父母交代啊!我总不能跟他们说我喜欢男的,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林泽:“嘘……”
又是大半个飞机的人听到了。
赵宇航忙压低声音,说:“你家里就没有问过你结婚的事么?一句也没有问?”
林泽也开始说自己的事了,从小时候父母不和说到他出柜,然后说到最近谈的一次恋爱,包括谢晨风的病,赵宇航听得有点出神。
赵宇航说:“还好还好,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戴套,我觉得他还是爱你的,只是怕,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敢说,没人给他疏解,他的病重吗?”
林泽:“我不知道,我没有问,我怕知道他还能活多久的话,我会去陪他,我也受不了这种……算了。”
两人静了一会,赵宇航说:“如果我们没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小白出去419,被传染了这个病,就算他有再多的错,我也原谅他了,毕竟相爱过的,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
林泽笑了笑,说:“所以你们很幸福,还活着,在一起一天是一天,不是很好的事么?”
赵宇航点了点头,说:“这个圈子里真的很乱。”
林泽嗯了声,倚在座椅上,飞机马上就要在北京降落了。
赵宇航说:“我有个大哥也单着,我看你俩就挺合适,过几天给你介绍个新的。”
林泽忙道:“不用了,现在没什么心情谈恋爱,以后你再来重庆找我,老住同学家里也麻烦别人,我给你订个酒店,每天带你出去玩玩。”
赵宇航道:“可以可以!我住同学家也总觉得不好意思,你有朋友来接吗?我车就停在机场的,送你去酒店?”
飞机滑翔完以后着陆,林泽解开安全带,赵宇航提了两人行李出来,天气已经有点冷了,林泽刚开机就接到电话。
司徒烨:“领导,小的在国内到达7号出口。”
“不是让你在酒店睡觉的吗?”林泽道。
司徒烨在电话里说:“想你了撒。”
那句重庆话还说得很标准,林泽哭笑不得,说:“我搭档来接我了。”
“他有车么?”赵宇航坚持道:“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哇那个是你搭档吗?也很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机场里不少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林泽:“……”
“声音小一点……!”林泽拼命示意他别太大声,一路上赵宇航已经惊动无数人了。
司徒烨在机场大厅远处大声道:“谢谢!我很荣幸!”
林泽真是拿这俩家伙没办法,赵宇航上前呵呵笑,与司徒烨握手,三人去停车场,赵宇航一路上边开车还边说个没完,走高速,又是开夜车,司徒烨还没开过宝马,想试着开开赵宇航的车。
赵宇航大方地把驾驶位给他,还给司徒烨介绍车。
“你们俩麻烦认真点可以吗!”林泽抓狂地叫道。
林泽怕死他们注意力不集中,一追尾三个人就要一起完蛋,郑杰的烤鸭也永远吃不到了,为了烤鸭,林泽再三提醒两人别说话了,进了市区再说。
半夜四点多才到酒店,赵宇航又说好后天休假,带林泽去吃烤鸭,这才开车回去。
林泽感觉和赵宇航说话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对方声音太洪亮太亢奋,搞得林泽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大声,聊天的时候情绪一上来,说上几个小时比跑马拉松还要累,回到酒店马上就趴在床上不想动了。
“怎么是大床房。”林泽嘴角抽搐道:“司徒同学,我今天没力气潜规则你,改天再说可以吗?”
司徒烨说:“领导,都是团购券的错。买得太晚,没标间,酒店只给我大床房。对付着睡一晚吧,明天就去大裤衩附近的宾馆住了。”
林泽道:“你把睡裤穿着,别光穿条内裤背对我勾引我,我怕我忍不住把你给上了,都一个星期没打过飞机了。”
司徒烨上身赤裸,穿着条睡裤,打赤脚出来,问:“这样可以吗?”
林泽斜眼瞥他,说:“把上衣也穿上。”
司徒烨又加了件贴身棉背心,林泽说:“这样可以了。”
林泽洗了头出来,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随手一抹就干了,穿条很短的运动短裤,上身也打了赤膊,背肌对着司徒烨,司徒烨说:“你把衣服也穿上!”
司徒烨把在无印良品里买的棉布皱褶衬衣扔给林泽,林泽搭在脖子上,说:“睡觉的时候穿。”
司徒烨:“你身材也挺结实,平时看不出来。”
林泽:“当然,你领导我这么多年记者白当的么?你光看我现在悠闲,以前还不是东奔西跑,重庆马拉松赛我几乎全程跟了下来呢。刚实习的时候还得去帮后勤部扛水送水。”
他打开QQ,看到谢晨风问他在不在,但头像已经灰了,林泽便给他留言,穿上t恤,上床睡觉。
只有一张被子,林泽穿上棉t恤,爬进被窝。
司徒烨缩着,问:“今天那个人怎么认识的?”
林泽说:“等飞机的时候认识的,北方人太热情了,全是活雷锋。”
司徒烨哈哈大笑,转身时不小心蹭到林泽裆部,林泽里面没穿内裤,半软的下身轮廓被他的脚隔着薄布料放肆地一拨弄,瞬间就有了感觉。
“别乱来!”林泽下意识地侧过身,锁司徒烨的喉咙,说:“我真会干了你的。”
司徒烨:“诶?”
司徒烨躬身,膝盖又顶了上来,林泽忙躬身,用手去抓司徒烨的胯间,两人那玩意都有点硬,司徒烨夸张地噗了一声,不住躲让,差点摔下床去。
林泽道:“不玩了,睡觉。”
“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了。”司徒烨饶有趣味地问。
林泽道:“没有的事,他和他男朋友在一起五年了,很不容易。可能他们对谈得来的朋友都这么热情吧。”
司徒烨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林泽道:“睡吧,我要困死了。”
司徒烨翻身关上灯。
黑暗里,五分钟后,林泽说:“别卷被子……我这边要没了。”
司徒烨:“你让我别卷,自己又卷。”
林泽:“我的意思是我要卷,你不能卷。”
司徒烨:“凭什么!”
林泽:“因为我是你老大!睡一张床的时候被子要让给领导卷,这才是真正的职场潜规则!”
司徒烨道:“我不怕潜规则!”
两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卷被子,要把被子边缘卷进身下,最后卷到中间挤着,互相推也推不开,终于消停了。林泽还想踹他几下,然而实在太困,忘了折腾他就睡着了。
第十七章
翌日,新闻工作者会议在北京召开,来自各个省市的记者坐满了会议场整个大厅,林泽看见了许多业界的知名人士,他一只小虾米,坐在角落里,旁边是个南方都市报的记者。两人聊了会,很快就熟了,交换了名片,林泽不敢聊太多新闻的内容,毕竟这个大会就是转达党中央与政治思想的。
这种通篇党中央和国务院精神的会议非常令人打瞌睡,林泽拿到资料,随手翻翻,不打算听下去了。只要把会议内容带回去,在报社里开个会,做个PPT,再扼要转述,任务就已经完成。
会要连续开三天,林泽准备翘课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林泽和记者聊完,沿着会议室的走廊偷偷出来,左右看看,地下工作者一样逃了出来,路上还看到一个具有相当知名度的名记者在抽烟打电话。
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