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寝不安眠,干脆我们自己找天庭问了,他要罚什么就让他来吧,我们看怎么化解,这样如何?」
李宗佑和梅君对看一眼,前者道:「我觉得可行,虽说私杀凡人确不应该,但情有可原,不至于是什么魂飞魄散的重
罪吧?」后者也是微微点头。
「那就这样啦!」杨一峰击掌而笑,又对梅君道:「不要紧,有天大的罚也有我们替你顶着!」
「唉,人家是有几分把握说几分话,就你杨一峰,没把握也要把话说满。」李宗佑咕哝道,暗想幸好梅君心里只有怜
雪一人,否则你这样对他掏心挖肺的,我还不吃醋吃得酸死?
杨一峰装做没听见他的话,兀自去做法拜请天兵天将。
虽然是个半调子道士,杨一降也是有些门道,没多久真请到天上仙人,沟通良久,恭送其回天庭。
「怎么样?」李宗佑赶紧问。
「天庭说,他们知道梅君私杀凡人,这本是重罪,但其心可悯,而且那苏奇也算罪有应得,所以天帝一直没有定下惩
处,我们又自首请罪,所以从轻发落。」杨一峰以较轻松的语气道,说到这里语气急转直下,苦着脸道:「天庭叫我
们去找太上老君弄丢的一件宝贝,叫寒水珠,别看我,我不知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只说找到后交回去就当将功赎罪了
。」
「总要给我们点提示说这东西在哪吧?」李宗佑苦笑,「不然找一样东西找上十年、二十年,那真是烦死人。」
「没有十年给你。」杨一峰表情更苦,「说是秋天之前一定得找到,不然梅君就等着重新当梅花。」
「什么?」李宗佑失声大叫,「秋天之前?现在已是仲春,那不剩四个月了!」
「对呀!怎么办呀?这可什么线索都没有啊!」看杨一峰表情,只差没放声大哭。
三人之中就属身为当事人的梅君最是冷静,从听到寒水珠以来,就在与附近的鸟雀生灵沟通,问了许久的话。
「总之,第一点,我们要先知道寒水珠到底是什么东西!」杨一峰竖指道。
「问到了。」梅君忽然开口,「寒水珠来自极寒之地,带着凛冽之气,任何地方只要摆着这寒水珠,夏日都与冬天一
般。」
「咦,这么说,为何要在秋季前找回寒水珠……」李宗佑思索了下,「莫不是怕落珠之地冬至更冷,雪上加霜?」
「有理!」杨一峰和梅君一齐点头。
「那要找到寒水珠也许不难,春尽夏至,只要看哪个地方仍在冬天,就知道必然是寒水珠所落之地。」李宗佑喜道。
杨一峰也是笑逐颜开,半晌又垮下脸,道:「可天下如此之大,我们难道足迹踏遍各地去找这冬夏逆反之地?若有十
年倒不要紧,可我们只有四个月。」
李宗佑给他这么反问,也是词穷。
梅君摇了下头,道:「寒水珠恐怕就在这城郊附近。」
两人不解,同声问:「怎么说?」
梅君道:「老实说,月余前吾曾感觉到附近出现一股灵气,伹是转瞬即逝,所以没有在意,可方才一问,许多花精鸟
妖也说到这个状况,而且还说这灵气似乎正蠢蠢欲动,吾看这就是寒水珠,只因夏日要来,才逐渐开始发威。」
「好吧,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之事,就是踏遍城郊,到处去寻这灵气所在之地。」李宗佑总结道。
杨一峰苦笑了声,「咱们不是做苦工,就是四处奔波,真正劳碌命。」
李宗佑气定神闲地道:「习惯就好。」
见他俩起身,梅君道:「吾跟你们一起去找。」
两人都是一怔,杨一峰好奇地问:「花木不可离本命,你如何跟我们去?」
梅君淡然道:「从吾本命树上折一枝梅花,吾寄灵于于此就行,有吾跟你们去找,会快许多。」
「这太好了!」杨一峰大乐,跑去折梅花。
梅君踌躇良久,小声地道:「素昧平生,两位鼎力相助,吾实在感激不尽。」说罢微微鞠躬。
杨一峰看惯他心高气傲的模样,被这么一鞠躬顿时傻眼,失手折了好大一根梅枝下来,惹得梅君瞪他。
李宗佑也是愣然,半晌笑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相识一场都是缘分,我们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要客气了。」
所谓城郊,范围说起来可大可小,但至少也包括几座小山、几条小河,两个湖,想找出个小珠子也是令人头疼。
杨一峰虽是个半调子道士,李宗佑也不过小本买卖,但忙起来亦是不见天日,两人不像梅君可以吸收天地精华,日子
总足要过,想活就得吃饭,想吃饭就要先赚钱,找珠子这事又不能托给别人,只好趁着空闲时候拼命地找,那梅花枝
则轮流带在身边,就算凑不齐三人,谁有空就带着梅君出去转转。
两个月找下来,两人倒觉得一天到晚跟踏青似的,但眼见进入仲夏,多少有些心急。
倒是托梅君的福,为了打探消息,两人也跟附近的山野精怪混得熟了,特别杨一峰得到极大好处,因为他老是跟看不
见的事物对话,令众人又敬又畏,已有杨半仙之称。
时序迈入夏末,三人又得到消息,南郊落秋谷似乎气候略偏寒凉,于是赶去一探。
落秋谷是一个小山谷,气候向来还算宜人,谷中鲜花遍地、彩蝶纷飞,然而如今一踏入谷,寒气扑面而来,果然极为
异常。
「错不了,寒水珠一定在这。」梅君微微张望,「吾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仙气。」
三人依着梅君的感觉朝谷内四处找寻,终于走到山谷尽头,只见几棵巨木耸立,树荫蔽天。
李宗佑默默地看着一整片地,「挖吗?」
杨一峰沉默良久,深叹道:「挖吧。」
两人连续来挖了三天,一直找不到寒水珠,但梅君直指寒水珠就是在这附近,随着秋季越来越近,谷中气温越降越低
,两人心中急得火烧似的。
数天来翻遍了树木周遭,杨一峰坐在树根处,郁闷地抬首望天,他虽不喜示弱,最后仍忍不住小声问梅君道:「喂,
梅花,要是我们找不到寒水珠……」
梅君表情仍然冷静,静默良久,才缓缓道:「不要紧,吾也不知道多久能再遇到怜雪,就算是重新修炼,也无大碍。
」
杨一峰沮丧不语,李宗佑低叹口气,跟着看向天空,怔愣良久,忽然灵光一闪道:「嗳!你们说,地下找不到,会下
会在天上啊?」
「啊?」杨一峰把视线挪往枝芽交际处,猛然跳起来。
掘地之后是爬树,也许老天终于不忍再折磨三人,那寒水珠果然卡在一个鸟巢里,杨一峰把它抓出来时差点忘记自己
正在树上,就要抱着它痛哭。
三人将寒水珠交还天界,终于保住了梅君一身修为。
「吾真的很感激你们。」事后梅君朝二人鞠躬道。
「好了好了,就叫你不要那么有礼貌,折煞我了!」杨一峰干笑。
李宗佑也笑道,「你好好修练,等有天怜雪重新投胎,与他快快乐乐在一起,我们也就开心了。」
梅君抬头,温柔地笑开,「吾会等他回来……一定会等到的。」
李宗佑与杨一峰相视而笑,后者伸了个懒腰,深叹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打怜雪那事之后就没好好睡过。」
李宗佑苦笑道:「我也是。」
两人互相拍拍彼此肩膀,道别过后回家去了。
梅君也回到林中,将挂在枝芽间的灯笼取下,提在手上,看着夜色缓缓降临,唇畔挂着微微的笑。
怜雪,你一定要记得,吾会一直等你回来。
白梅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且说后话,十八年后。
一个白衣少年在城郊迷了路,天色昏暗,山中杂草丛生,不时有乱石绊他一跤,令他叫苦连天,天上乌云蔽月,连一
点星子也无,让人毛骨悚然。
少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见到眼前有光,那既不是烛火的黄光,也不是柴火的红光,而是白光。
少年怔然良久,忽地开始朝白光奔走,仿佛走慢一些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那光越近越亮,仿佛持久不灭,少年跑了半天,发现自己竟跑入一片梅林之中。
少年停下脚步,定眼一看,一个男子正站在一棵最大的梅树之前,手上提着一个灯笼。
这男子一头雪银长发,气质冷冽傲然,脸上却带着有些激动的表情,他手中所提灯笼也是雪白,上面绘着一枝墨梅,
栩栩如生,白光亮眼,却不刺目。
少年忽然感觉心情激荡了起来,眼眶逐渐灼热,脸颊微湿,伸手去触,却是泪水。
那男子忽柔声道:「吾夜夜提着灯笼,总算盼得你来寻……」
少年微微颤抖,口中吐出连自己都不明了意思的话:「当年我只是、只是想要找人,帮你渡天劫——」
男子狠狠一震,露出狂喜神色,「不是为了投胎……不是为了投胎……是为了吾……」
两人痴痴相望,少年只觉眼中泪似乎流也流不尽,不断落下。
男子缓缓伸出手,少年虽只是第一次见到他,却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跌跌撞撞地朝他奔去,投入他怀中,被紧
紧抱住,安心地将头轻靠在他肩上。
乌云缓缓散开,月色洒然而下,梅花林中,似雪铺地。
那灯龙之光仍旧亮白,似乎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也永不消散。
第三章
他从睡梦中缓缓醒过来,窗外仍是黑夜,一瞬间,他不解自己为何而醒。
但很快他就听到了。
他迅速地清醒过来,因为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挣扎、窜动着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眼睛尚且不适应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听觉却变得敏锐起来。
没错,那的确是什么正窜动着的声音——不,是拍击,是翅羽的拍击声吧?那好像不是鸟类的翅膀拍击声,而是昆虫
的。
他思忖着要不要起来点上烛火,好看个一清二楚,但那拍击声忽然消失了。
他愣了下,又等待半晌。仍然没有声音,于是他低叹了口气,打算继续睡觉。
但睡没多久,那拍击声又响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是速度非常快的声音,好像是在痛苦挣扎一样,断断续续地响着,像正在翻滚着、挣扎着想飞
起来一样。
他又忍耐了一会,那声音实在吵得他睡不着,他只好猛然坐起,摸索着下榻点灯。
说也奇怪,当光线亮起,那声音便完完全全消失了,逡巡四周,什么也没有。
什么痕迹也没有,不要说鸟类、昆虫,连翅膀上的羽毛或者鳞粉都没有。
仿佛那痛苦挣扎的拍击声,只是做梦而已。
但他明明确实听见。
根据经验,他推断出了结论。
「见鬼!」他伸手掩住脸,「该死,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月光从窗外缓缓滑进来,透过指缝,将他眼里的懊恼映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杨一峰很没同情心地放声大笑,勾住好友肩膀,挤眉弄眼地道:「我告诉你啊,这一周我都睡得很
舒服,好不容易解决了梅花那事,我心情好得简直可以飞上天啊!」
若不是李宗佑脾气温和,必然一拳把这恶意嘲弄的家伙打飞出去,但他一是不愿动粗,二是实在太累,支着额,一脸
疲倦地道:「每晚都来,每晚都来,每晚都来……我虽还是能睡,但实在睡不深,便又被吵醒……」
杨一峰凑过去认真审视他的表情,见他的确是疲惫不堪的模样,眼下青乌更是清晰可见,终于感觉到事关重大,敛起
笑,蹙眉道:「我不是有给你辟邪符?你贴了没有?贴了妖物就该进不去的呀?」知道对方经常被妖魔鬼怪骚扰,他
特地研究过了,该不是没用吧?
「我贴了……」李宗佑疲倦地揉揉太阳穴,想了想,忽道:「怪了,这么说,就是从贴那些符纸开始的……」
「你说贴了符纸后才有怪声?」杨一峰深蹙着眉,「这不可能啊!我杨半仙画的东西怎么可能出错!」
尽管身心俱疲,李宗佑还是失笑出声。
杨一峰见他露出笑容,紧蹙的眉也稍松了些,拍拍他肩膀,寻思道:「我这可是辟邪符,不是召鬼符,还是那鬼能力
比我更强?嗯,这倒有可能,但若是如此,就该被你看到了啊,何以你一点灯反而什么也没有?」
「我也想知道……」李宗佑气若游丝地道。
「喂喂,你可别吓我啊,这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杨一峰伸手戳了他下,「要说睡不好,到我那去睡也不是不行,
可我那阴气重,才睡饱恐怕又得病倒,总不是长久之计。」想了想,自告奋勇地道:「横竖我最近也没事,不然这样
吧,我今晚就去睡你家!」
李宗佑撑着额,不甚在意地道:「喔,可以啊。」
「而且我要跟你同榻!」杨一峰宣告。
「喔,可——」李宗佑答了一半,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杨一峰理所当然地回视,「你不是把符贴在房间外面?我不跟你睡一起怎么知道发生什么状况?」
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疲惫的李宗佑脑子里不断重复响着这三个字,直比那拍翅声更响。
「干嘛?」杨一峰抬眉,「喂,我们什么过命交情,你不会连床榻分我一半都吝啬吧?真那么介意?」
「不介意。」老实说是很乐意,李宗佑连忙摇头,摆出温和的微笑,「那今晚就拜托了。」这就叫……因祸得福?
唉,虽然打定主意要做他的朋友,还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开心呀……
夜色昏暗,万籁俱寂。
李宗佑虽因杨一峰的到访而高兴,也想好好享受有对方在身边的时光,但他实在太累,简直是一上了榻就睡昏过去。
杨一峰推他几下,推不醒,一阵失笑,想到这人几天没睡好了,便不忍再吵,心想纵今日没事也是好的,睡足了再说
,要抓鬼驱魔也没那么急嘛,了不起等明天。说来这人怎么那么倒霉呢?什么鬼是都给他遇上,还一桩接着一桩?
胡思乱想着到了半夜,杨一峰耐不住累,正想干脆睡下,身旁李宗佑忽然「唰」一声坐起,道:「来了!」
杨一峰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拍翅声,越来越近,虽不是很大声,但那好像痛苦挣扎的声音却让听
的人一阵毛骨悚然,难怪李宗佑会睡不好。
「很像是昆虫翻滚的声音……蛾或是蝴蝶什么的……」杨一峰压低声音道。
李宗佑应道:「嗯。」翻身下床,摸黑去点灯,烛火一亮,四周就安静了。
杨一峰坐起身来,支着下颌笑道:「我看你干脆点着灯睡吧。」
李宗佑深叹口气,「就因为点着灯我睡不着,才觉得困扰。」
杨一峰思索了下,慢慢道:「我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李宗佑一喜,赶忙问道:「怎么?」
「问题就是那些符没错啦。」杨一峰搔了搔头,「辟邪符的功用是挡着妖魔鬼怪,但没说不让他进来他也不能在外边
吵,恐怕又是什么东西想请你帮忙,偏偏进不来,只好天天闹你……」
李宗佑掩面呻吟,半晌苦笑道:「好好,随便要叫我帮什么忙都放他进来吧,帮完了让我好好睡个觉!」
杨一峰大笑着拍拍他肩膀,下床撕符去了。
今夜有月,夜色清朗。
李宗佑还是一样沾枕就睡,杨一峰却因为撕了那符而益发谨慎起来,怕妖怪跑进来张嘴就把好友吞了,于是连什么桃
木剑等法器都搬进来摆了一地,在榻上坐得笔直,严阵以待。
到得半夜,李宗佑仿佛已经习惯了,在差不多的时间醒过来,坐起身与杨一峰并肩,咕哝道:「好像快来了……」
两人等了半响,果然远远响起拍翅声,越来越近,近得让杨一峰觉得自己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如水月光慢慢从窗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