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这样老谢还是拒绝向安宁通报进展情况,于是蝈蝈也就无奈的当起了传声筒,隔三岔五的把相关的情况混杂在闲话家常中告知安宁。而安宁呢,可能是过后反应过来自己的真情流露有点儿那啥了,反正在蝈蝈这里又端起来了。虽然每次蝈蝈提到平稳事件的情况时都会听的很用心,但过后总会轻飘飘的补一句,
“跟我说这干嘛,让老谢去办就成了……”
气得蝈蝈哭笑不得,
“我那天和老谢还说呢,是不是香港那旮瘩风水好啊,连你这样儿的都开始圣母了。”
安宁怎么听不出那话里的挪喻,脸一板,
“你没事儿闲的跟老谢胡说八道什么呢!”
“放心,您那点儿小情怀什么的都没说……不过我自己琢磨哈,你是跟我说有些人即使再喜欢也只能看着,只能陌路,当时我听着是挺感动的,毕竟咱哥们儿也深情过,不过那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啊。哪儿像你还这么卖房子卖地的。真这么离不开,这么怕他碰着什么事儿自己跟眼巴前儿看着不好吗?”
安宁沉默了一会儿,
“都这么大人了哪儿还那么天真觉得真爱无敌啊,你也不想想,真要他跟个男人在一块儿了,以后的麻烦还指不定有多少呢。再说这不是刚分他就出这事儿还赶巧让我知道了吗?真要再过几年出什么事儿,指不定我在哪儿呢,岁月是把刀啊。”
蝈蝈想想,撇着嘴点头。
老谢的能力还是值得称赞的,在得知平稳前妻已经联系上了旧情儿之后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拿到了那女人和她旧情儿的体检报告,上面标注了血型。半是为了抢时间半是为了向安宁夸耀自己能力的原因吧,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趁着那人还没同意做亲子鉴定,咱先从血型上筛查一下。你知不知道平稳和那孩子的血型?”
平稳的血型安宁是知道的,毕竟医院都陪他去过两次了,但是孩子的……回忆了半天,想起来当初园里体检过,园里有留底可以查,不过要真这么打电话回去幼儿园那边的人万一多想什么……突然灵光一闪,
“孩子的体检报告我在我家电脑里存了份备案,你去那边看一下,蝈蝈那儿有钥匙,我叫他给你。”
老谢从蝈蝈那儿拿了钥匙直奔安宁家,上楼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很快安宁的电话打过来了,
“到了没有?在书房里,我告诉你密码……”
也就没顾上多想了。
各方的血型拿到了,但在任一方没有稀有血型的前提下结论是谁的都有可能,但是从遗传学上来说是平稳的几率大一些。老谢安慰了安宁之后又告诉了他一个新的进展,那位公务员已经拒绝配合做鉴定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办法认识了那个人,然后酒桌上谈论以前办的案子的时候说了好几个这种情况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例,也算是巧了,那人正竞聘副局呢,这节骨眼肯定不想节外生枝啊。”老谢回答得洋洋得意,
“然后没过几天他就约那女的见面了,说了什么不知道,不过出来的时候那女的那脸色,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你要不信我还让人拍下来了,你要不要我传给你……”
安宁迟疑半晌还是点开了那个图片格式的文件,部分是因为好奇,好奇这个对平稳人生产生重大影响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还有一部分,是比较?他不愿意承认。
些微出乎他的预料,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平平无奇:30岁的面孔、30岁的身材、30岁的打扮。的确如老谢所说的,神情上带着掩盖不住的灰败,这点安宁也能想象到——即使并不像破坏别人的家庭,但唯一可以哪怕片刻站在自己身后的支持没有了,不灰败才不正常。安宁看得很仔细,像要从这个明显是偷拍的照片中看到更多,直到他看到了那女人的眼神:失望、倔强、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解脱……
那边的老谢看他半天没说话还在滔滔不绝,
“其实你看这个也没什么必要,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要是再不收手,我就找人冒充她那旧情儿的小舅子去找她谈。这事儿交给我你一百个放心。”
安宁笑笑——他知道老谢能干得出这种事,所以即使他‘追‘了自己多年才一直没给过机会吧……
“那个先不用了,我觉得这女的不会怎么着了。”
“是吗?……”
安宁仰靠在椅背上,久久的凝视着那照片,肯定的,
“我做了那么多年记者,也见过不少人。相信我,这是一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闹到万劫不复的……”
蝈蝈的员工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
“老板,有人找。”
然后眼前一花,看见安宁笑眯眯的跟着进来了,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安宁翻个白眼,不用他招呼自己找地方舒舒服服的坐下,
“你什么意思啊?我的家、工作什么都在这儿我干嘛不回来啊?”
蝈蝈赶紧点头,过去把门关好,瞧瞧安宁这身儿打扮,再配上那满面春风,不知道外面那帮小姑娘得兴奋多长时间呢。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直没提回来的事儿,以为你这次真定下来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了呢。香港那边又开放,志同道合的也多不是……”
安宁蔑笑着接过蝈蝈递来的水,
“从一些社团发声的角度上来说,那边貌似是比这边藏藏掖掖的强,我也接触了其中的一些,都拉我加入组织。不过怎么说呢,霍弗说过,‘集体运动式生活是一种精神洗礼,人们在集体中放弃自我,找到信仰,心中会收获幸福与安全感,会认为自己与集体一样强大。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心理暗示,他会让自己沉迷其中,屏蔽掉所有反对的声音。(1)’咱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并不能说是个人取向问题,只要活在这个社会中就不可避免的要为他人作出一定的妥协。单纯的以自己的视角去看问题、去不计后果的索取是狭隘的。我不反对宣扬自己的价值观,但是也不赞同因为某种价值观造成益已和排他,甚至非此即彼的激进……”
蝈蝈都听傻了,趴在办公桌上眨巴了半天眼睛,
“我靠,你丫去那儿是散心去了还是进修去了,上升到哲学高度了吧都……”
安宁瞪他一眼,
“所以就知道跟你这工科生说不清楚。简单的说,就是我不愿意通过外力诉求,或者说我并不缺乏这样的渠道,只是觉得没意思。相比较而言我更倾向于把自己的生活更好了,这本身就是一种有力量的告知……唉,说白了就是不愿意被画圈儿,我就是我,你爱怎么看我还是我,明白了吗?”
蝈蝈如醍醐灌顶般的,
“早说大白话不就完了,这是好事儿啊,你终于琢磨过来了。现在,我正式代表北京人民欢迎你。那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搓人给你办个欢迎仪式呗。”
“你能找来什么人啊,没兴趣。”
“别介啊,很多新人哦,终有一款适合你嘿嘿。”
“得了得了,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儿,找你帮忙的。”
“啊?是吗?你们幼儿园要办集体婚礼啊,孩子们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
“滚!”安宁把空纸杯扔过去,
“说正经的,我年前就琢磨着开分园的事儿,现在上面儿活动得差不多了,地点资金也都找好了,我打算最近就开始改建。你有没有什么做项目监理的朋友帮忙看着点儿,承包下来也成,我能做主。”
蝈蝈托脑袋想了下,
“我倒是有个老情儿是学工民建的,不过人家是挖隧道铺桥的……”
“那他总应该有学弟朋友什么做小活儿吧。帮忙问一下吧,你知道建幼儿园环保什么的要求高,不是自己人真不放心。”
“成,我帮你问问去。”
“好,这人情往来的你就自己肉偿去我不管了啊。”安宁坏笑,没想到蝈蝈那老脸竟然红了,
“说什么呢,咱现在也有主儿了。真仙儿,不跟你似的。”
安宁大惊,
“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说?什么人啊带出来看看啊。”
“刚开始同居,感情培养期。带出来就先算了,怕你见着了羡慕嫉妒恨回再挠人家……”
“滚蛋吧你……”
安宁真心为好友开心,又胡聊了几句走了,蝈蝈看着他那丝毫不为外物打扰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架势,想了半天开始给自己老情儿打电话了。
——
(1)t摘自《狂热分子》霍弗着
关于有人说的过于圣母的问题,这章特地做了下解答:一切也就是机缘巧合,或者说那热和劲儿还没过。多少感情真能敌得过时间呢,安宁是明白人,趁着心还热的时候投入一把不见得是坏事。
一件风波消散于无形,生活中有些事就是这样,看着来势汹汹其实去得更易。毫不知情的人是最幸福的,所谓弱智儿童欢乐多。这章留了个小铺垫估计也没人会看出来,不过答案下章会揭晓。
第三十八章
精心打扮过的安宁从出租车上下来,早在场子门口等待的蝈蝈夸张的吹了声口哨,
“你捯饬成这样是打算涅磐重生啊还是破罐儿破摔啊?”
“罐子不能摔,碎了就补不上了。”
安宁心情甚好,难得没计较什么。似是而非的回答让蝈蝈笑得更开心——自打他回来约了无数次了,奈何安宁这次转了性了一心扑在工作上,难得今儿答应出来。
还是最常来的场子,穿过楼下的喧嚣热辣蝈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我去年给你介绍那语言学家,还记得吗?”
安宁脑海中浮起一头熊的形象,点点头,
“怎么了?”
“他后来又找了一个,不过听说俩人老闹,也不怎么的那人听说你了非要见见,今儿也在上面,待会儿别理就成了。”
安宁嗤笑,他怎么会搭理这样儿的!
老谢带了他那个贤惠又欠抽的小男友在上面儿等着呢,虽说是帮了安宁的忙但大家也都知道毕竟不是什么能摆在台面上的事儿互相笑笑也就算打过招呼了。好久没露面的安宁受到了空前热情的欢迎,而一改以往架子端得老高风格的安宁也几乎是来者不拒,这么一来在有心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从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比他们说的长得还好……”
安宁扫一眼就明白了那人的心思,凭心而论看着还成,只不过那犹犹豫豫试探性的态度让他觉得有点儿烦,做个手势止住那人后面的话,
“我现在不玩儿了,要找我,先想清楚能不能定下来吧。”
那人楞了一下,更有兴趣了,
“这我也听人说了,不过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
“因为……别人羡慕我只要愿意每天都能换新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等到天亮,那些人都不是我的。”
这话说起来有些凄凉,可安宁脸上却笑意盈盈的甚至有些轻蔑,让对方的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接话,安宁轻哼一声刚要走人却被另一个拦住了去路,
“我也听说你前一阵嚷嚷着要从良呢,还到处寻摸人的,以为你找着了,没想到还是一个人啊……”
安宁抬头一看,又是个不认识的,带着一脸挑衅和刻薄,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蝈蝈之前提到过的那位醋坛子了,
“是找来着,没找到合适的,出来透透风。”
“不能啊,我记得还有人看见你和一挺年轻的帅哥一起上街呢。”
安宁保持着风度,抬下巴点点那边儿和熟人聊得正欢的蝈蝈,
“不是他吧,那我瓷器。”
“不是,说是个儿特高的……怎么着让人甩了?出来透气挺好,不过别打别人BF的主意就好。”
忽然明白他嘴里说的是平稳,安宁暗暗咬牙,面上仍然做的波澜不惊,很快就有脑子灵活的人把他据说过年出去散心和传闻联系起来,安宁相信不等自己今儿离开这儿就会出现无数个版本了,个个都离不开自己远走疗伤之类的。有些事是越描越黑的,安宁混了这么些年自然更是深得其中三味,压抑着心中的种种翻腾浑然无事一般继续跟相熟的闲聊喝酒。可酒这东西呢,你心里没事儿自然是穿肠过的,如果反过来就不一样了。老谢那俩早就上下面儿跳舞去了,等蝈蝈再转悠回来的时候发现安宁已经多了。
“你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要是当时答应那头熊了还能有他的事儿吗?他不感激我就完了还跟我这儿得瑟……”
蝈蝈架着安宁往楼下走,场子里人很多,安宁喝多了又毫不配合,拽着蝈蝈发泄着不满。
“是是,那不是好孩子,咱以后不跟他玩儿了……”边把他往下拖边嘴里应付着,心里还在阿弥陀佛,难得这次嘴里没再叨唠那荷兰人妖的事儿。
“我都懒的搭理他,就他这样儿的跟谁都长不了对吧,我干嘛了跟我这儿来这个,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真想抽他。”
蝈蝈想乐——从安宁嘴里说出来别人事儿真是太有喜感了,不过想到那个熊男还是自己介绍的嘴里仍然是劝,
“跟这种人置什么气啊,真闹起来丢人的是咱,你做的很对……”
“还说什么我让平稳甩了?!……”想起那人提到的男人,安宁扒拉开蝈蝈有心想冲回去说理,被蝈蝈眼明手快的又拉住,
“好了好了,你要再这么回去本来别人将信将疑的这回都得信。”
安宁嘴里咕哝着‘平稳混蛋’什么,摇摇晃晃的跟着蝈蝈下去,快走到门口,忽然又定住了,目光放在不远处一卡座那边。蝈蝈顺着瞄了一眼,一个瘦小的男孩儿跨坐在一男人大腿上拧来拧去的,
“呵呵,LAP DANCE,真以为这儿是包间呢,对面儿那哥们儿定力不错,估计也是老炮儿了……”
话没说完忽然停下,趁着那男孩儿一个摆动的动作,视力极好的他也看到了那个‘定力不错’的人的脸,
平稳!
安宁眼泪都快出来了,身体站在那儿直抖——不是感动,纯是气的,抬脚就往那边儿走。蝈蝈赶紧伸胳膊拦——不管那边儿什么情况,安宁这会儿是极不理智的,真闹起来就安宁这么要面子的赶明儿清醒过来肯定还得埋怨他怎么没拦着自己,
“有事儿明儿再说……”
“不行!”喝多了的安宁力气贼大,一下摔开蝈蝈,
“有他这样儿的吗?我为了他那么受气他倒好,跟这儿……泡男人!”
场子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安宁等走近了才发现平稳身上那一身儿行头竟然还都是自己添置的,心里更气。再看看他大腿上那个摇头晃脑晃悠得正嗨的男孩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伸手去扯下那个人平稳却在看清了来人是他之后‘蹭’的站起来了,一下子把男孩兜下去了摔了个四仰八叉,要不是蝈蝈眼明手快扶了一把后脑勺都得磕桌子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