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天(第一部)——三七

作者:三七  录入:12-23

华扬答应着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凌扣风瞧着他的身影,忽然变得十分疲惫——父王虽已死去,可是冥冥中似乎他还掌控着龙腾的一切——什么时候,才能连根拔除他的阴影呢……

“大哥——”凌斩云揉着惺忪双目,抱着扣风的外袍从内室出来。

“醒了?”凌扣风朝他一笑,“要不要回摇松殿再睡一会儿?”

“嗯……”凌斩云含糊回应,眼睛似睁似闭,看来还在迷糊呢。

“走吧,我送你回去。”凌扣风不由莞尔,拉起他的小手慢慢走向摇松殿。

“大哥……”凌斩云像有话要说,他抬目望向兄长,漂亮的凤目闪过一丝迟疑,欲言又止。

略一思忖,凌扣风便明白他想要问什么:“想知道大哥什么时候退位吗?”

身子一震,凌斩云清亮的眼眸中神采流盼,似乎说出许多话。

低低轻笑,凌扣风看小弟那可爱逗趣又娇憨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出他登基为皇会是怎样:“眼下大碍虽除但留有后患,昭朔是一个极善用兵的人,定会再次召集部众伺机而动。”凌扣风微微皱眉,继续说,“不过只要预防得当,昭朔对我朝不会有太大影响……斩云,给大哥一段时间稳定内政再将大权交给你——不过你么,”凌扣风其实有点怀疑这个只会撒娇的小弟的本事,“也要抓紧时间充实自己,否则小心坐上帝位也不安稳。”脑中急速盘旋华扬的言语,暗自警惕——但是,只要临走时多找一批忠心耿耿的良臣勇将,那,应该保得住斩云吧!

“大哥。”斩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充满渴望的色彩,眼波流转之间说不出的惊心动魄:“退位后,大哥想做什么?”

“做什么?”凌扣风目中慢慢出现神往与希冀,“天涯海角,世间各方我都想去走走转转……怎么了?”他关心的看向忽然一震的斩云。

“大哥……想离开?”凌斩云露出漂亮的笑容,一字一字的问。小手紧紧抓住凌扣风,眼里闪过一丝古怪但扣风觉得熟悉的神色,他没来得及深想,便笑道:“是啊——若不是你想留下来,大哥早就走了。再过两三年,等我把龙腾稍作整理,你也长大一些后大哥就可以宣布退位啦……”但那之前,他必须给昭朔一个致命打击,让他翻身不得!否则,难保他不会再次返回朝天——

“做皇上,好像很辛苦呢……”凌斩云懒懒打个呵欠,小脑袋一点一点赖在兄长身上,似乎又要睡着了。

五月的清晨,空气有些沁凉。

天色渐白,太阳未出,微风轻轻拂柳摇花,吹动着安静与祥和……

玄钧五年

春末夏初,百花正竞相争妍。

凌扣风在天香园设下宴席招待远道而来的锡兰国使者。

锡兰地处龙腾西北边境,是个小小的约有龙腾五分之一大的国家。它物产丰饶与龙腾常有商贸往来。国家殷富,人民康乐,战士骁勇,更重要的是西北边疆本是昭朔王领地,如今他逃向锡兰,在那里招兵买马伺机蠢蠢欲动。锡兰国王惶恐不安,自忖没有能力一举铲除昭朔王,于是派遣使者出访龙腾,询商一个可行方法。

夜色逐渐降临,天香园中处处宫灯闪映,照得偌大的御苑如同白昼。晚风轻拂,园内千万株花的香味送到鼻间,薰得人人皆醉。

坐在主位的凌扣风含笑敬了锡兰使者一杯酒,心中却微感不屑:那来使身子极胖,脚步虚浮,两只贪婪的小眼睛镶嵌在浮肿的肥脸上,一见就知酒色过渡。而且那人眼睛只管盯着往来宫娥或是厅内奇珍异宝,迟迟不与他进行协商,似乎笃定要除掉昭朔非得让自己求他不可!

凌扣风心中生气,但不便发作只能憋在心里发闷,他摆头示意让早在外等候的舞姬上前——还好他对锡兰来者的为人早有打听,做好准备,既然谈不成正事,就陪着慢慢耗吧——他倒要看看是谁先低头。

丝竹袅袅而起,环佩叮咚声中各色妙龄女子在堂中载歌载舞,水袖翻飞,容颜乍现,无一不是人间绝色,无一不使人倾心。那使者看得两眼发直,顿时酒不喝,菜不夹,任何询问都不做回答,只瞪大眼珠围着众女子绕来转去。

虽然形容可厌,不过看他那幅神魂颠倒的嘴脸实在好笑,凌扣风懒得理他,伸长腿不顾什么帝王仪容,斜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椅上,慢慢自斟自饮。

歌舞将近过半,忽然又有一女子掀开珠帘自堂外进来,刚一进门,容颜被灯光一映,坐在下手靠门的臣子们无不目瞪口呆,“咣当”酒杯摔地之声不绝于耳。

那女子一身娇嫩粉红的衣衫,看容貌体态不过十二三岁的稚龄,但她的容貌却足以堪称倾国,可夸明艳绝伦。柳眉纤细恰如远山青黛,肌肤胜雪如凝脂温玉竟有一层光华流转,一张菱形小嘴不点而朱,尚显稚气的小脸愈显楚楚可怜。她缓缓进来,看见众人失态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唇嘻嘻而笑。那双极为漂亮,黑山白水澄碧如练,足可摄人心魂的眼眸中波光流转,盈盈未语便情意无限。

些微骚动引起正在浅谈的凌扣风、乐铭、秦妃暮、莫勋云等一干大臣的注意,一望之下无不惊愕,只在脑中想“天下竟有这般绝色!”

凌扣风一抬头,恰巧见那少女如露珠般灵动剔透的双目,身子不由一震,“啪”的一声,握在手中的酒杯顿时被捏个粉碎。

少女俏皮的抿唇而笑,说不出的天真娇憨,她展袖起舞,曼声而歌。此时大堂中乐音陡然一变,从华贵庄严的宫廷乐变成江南温山软水,如妩媚少女细细哝哝的民间俚曲。女孩童音清亮悦耳,如清云荡漾如珠玉相击,一时间堂上所有人情不自禁都摒住呼吸,侧耳倾听。

粉红衣衫飞舞像一只在花间嬉戏的粉蝶儿,绝世容姿在舞姬挥动的衣袖中若隐若现,愈发撩拨人心。

锡兰来使早在那少女走上前来时已不由自主起身,如今更是眼放异光,颤巍巍准备走下台阶。

哼了一声,乐铭看见苍帝以眼神示意,手腕微抖,酒杯“啪”的一声击中他左膝,让他一跤跌倒爬不起来。

几乎就要跳起来破口大骂,却瞧见苍帝一脸铁青目含不悦斜睨他,心中一寒,使者嘿嘿打着圆场:“陛下恕罪——那美女……”眼珠子忍不住又往场中少女飘去,“陛下好艳福啊!竟能有如此绝色美人相伴……”心想这女子如此姿容,保管会被苍帝据为己有——一时心如猫抓,满脑子盘算该如何开口向凌扣风索要这名少女。

恨不得将他两只凸得老大的眼珠挖出来,凌扣风怒气冲天,但眼下发作不得,只能冷冷看那少女翩然飞舞。

乐铭一面饮酒一面低笑:“呵呵,今天来陪那胖头猪可算是来对了。这少女真漂亮……”话语忽然噎在喉头——秦妃暮满脸冰寒,猫儿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正狠狠瞪着他!

被他一瞪,乐铭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诚惶诚恐不言不动好好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偷眼觑见秦妃暮转过头,双目紧紧凝视众舞姬中飘忽如雪,清澄绝世的少女。脸色温柔如水,眼神中不仅有惊艳,更有心驰神荡的痴迷。

“噗”乐铭忽然被呛了一下,连忙大口饮酒掩饰,暗自偷乐,一直以来秦妃暮清心寡欲,谈笑间从未流露半分情绪,现在被煞到了吧,嘿嘿,活该!基于好消息要大家分享,乐铭正想悄悄告诉苍帝,抬头望去不禁吓一大跳:苍帝一眼不眨狠狠盯着那名少女,脸色不豫,活像被戴上绿帽的丈夫。

……不会吧!

转过有点僵硬的脑袋,乐铭瞧向那名美丽少女,但见她眸光流转,用眼神与每个大臣调笑,连胖头猪都瞄到了,独独不看居于主位的陛下——他们——再偏首看看身旁的秦妃暮,他仍然怔怔凝视少女,脸上是谁都看得出的倾慕与爱恋——不,不会吧!乐铭暗叫糟糕,如果那女孩当真是苍帝的人,秦妃暮——恐怕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自她含笑踏入堂中起,秦妃暮的眼光就再也没有离开她,刚一接触盈盈如秋水无尘的眼神,触电般的感觉在瞬间袭遍全身,浑身一震,一杯上好美酒就被撒泼在地。痴痴看着她一蹙一笑一举一动,怔怔听她脆如清玉的歌声,天然绝代的风华,世间仅现的女子,莫不是天上神仙下凡?秦妃暮忽然有了这个傻乎乎的念头。

少女舞步飞旋,转眸又看到席位上那鲜衣胄甲像个风流公子的将军正呆呆的凝视她,一接触到自己的视线,他手一震,漂亮的猫儿眼盛满羞涩与尴尬,慌得将头低下却舍不得不看她。

逮住他从眼角偷偷瞄来的眼神,看他慌乱缩回的视线,粉红的色泽迅速爬上那张阴柔美丽的脸庞,连白皙的脖子也不例外。

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娇媚无邪如同春花绽放拨乱人心。少女纤腰一侧,闪出舞列大大方方走向秦妃暮。

此时舞曲未停,少女本是全场焦点,这一举动立刻吸引众人的目光。

少女恍然未觉,嘴角含笑,像一朵粉色的云朵袅袅飘到秦妃暮身前,她拔下斜插云鬓的一朵半开粉红牡丹,纤纤素手微递:“送给你。”

艳福不浅哪!满堂人眼珠子全部欣羡的盯着脸红过耳的秦妃暮。

觉得全身都在发抖,秦妃暮慌慌张张耸然起身,差点将他眼前的桌案掀翻,连忙伸掌一按,他窘得头也抬不起来:“姑……姑……姑娘……”

“你不喜欢吗?”少女微微蹙眉,明眸婉转仿佛一道清水流过,她抿抿红唇,敛了笑容,缓缓收回那朵娇怯可怜的牡丹。

“笨哪!”瞪大眼珠等候的众人不由自主在心中痛骂。

“不……不是。”秦妃暮赶紧伸手拉住她,刚碰触那白瓷般的肌肤又像被火灼似的迅速收回手,“我……我我……”

“唉!”所有人齐在心中叹息,那美女怎么会看上结巴将军呢?

“咳咳!”凌扣风忽然被酒呛到,辛辣的味道直冲鼻端,双目水雾弥漫,却一边咳一边坚持努力的,恶狠狠的瞪向仿佛“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的一对男女。

很显然,当事人根本毫无知觉。

众人偷偷瞄瞄主位上的凌扣风,心中均想:陛下好可怜,嫉妒的都快哭了……

秦妃暮眼中只有这天仙般的少女,完全不曾向其他人看上一眼,他涨红着脸,鼓起勇气迎着少女精灵剔透的眸子,轻轻从她手中接过与少女一般娇嫩稚气,半开半合的粉红牡丹:“……谢谢。”

眼波流转,少女抿唇而笑,晕红渐渐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漾开,恰如明霞瑰丽山花灿漫,“你喜欢就好。”她低低说,微一躬身像轻巧鸟儿般又滑回舞列,载歌载舞。

痴痴捏着那枝微吐芳菲的牡丹,秦妃暮一双乌玉般的猫儿眼只能任由那纤弱的身影牵动,再无丝毫抗拒力量,从此——被她摄了魂魄啊!

21

一曲已毕少女随众舞姬鱼贯出堂,幽香即去芳踪杳然,徒留众人暗生惆怅。

几场演奏歌舞之后眼看酒宴接近尾声,秦妃暮再也按捺不住匆匆向凌扣风辞去,手持那朵牡丹大步出堂。

锡兰使者对秦妃暮不甚礼貌的举动并不在意,他涎着脸笑道:“陛下——我国国君知道您对昭朔王颇感不安,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协助陛下,制约昭朔蠢蠢欲动……”那双小眼贪婪又自负的睨向凌扣风。

哑然失笑,凌扣风还以为这胖头猪过于愚蠢,原来锡兰国王同样愚不可及!竟然以为一个昭朔就能将他吓住么?哼,也不想想究竟是谁的国家正被蚕食!

见凌扣风只是微笑不语,锡兰来使有些不安,他挪挪肥胖的身体,凑近一些:“陛下,其实我国君衷心希望能与您联手共同驱逐昭朔……不过……”他神神秘秘的眨着小眼。

“不过什么?”凌扣风冷冷问。

顿时笑逐颜开,他一击双掌笑道:“陛下真是解人,唔……”凌扣风双目一冷让他如坠冰窖,连忙收口,“这个……陛下,其实锡兰是个小国,也不敢做什么过分要求。我们仅仅陛下能够出兵击败昭朔——当然,我国会提供内部消息,给与最大支援——但是,昭朔归降,鄙国国主希望他残余军队和财富能留在锡兰。”

恨不得一拳击碎他的脑袋,锡兰真是狂妄无知,以为派个使者随便说两三句就能坐享其成?妄想不费人力财力企图狮子开大口吞掉昭朔的军队?哼,当心反被吃掉!

生气归生气,鄙夷归鄙夷,凌扣风仍然得考虑事情的可行性,锡兰虽是小国,但前去路途遥远情况极为恶劣,有四季不化的雪山和大片戈壁沙漠,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以及锡兰国境内的配合,想要领军一举歼灭昭朔,无疑困难重重。锡兰虽然狂妄——不过应该比让大量士兵血染沙场的好吧。

忍住气,凌扣风道:“那好,这件事就这样决定!还要麻烦使者回禀贵国国君,希望他能早日做好准备。”

“这个没问题,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请陛下放心。”锡兰使者拍胸脯答应,他眨着小眼睛贪婪的吞了一口口水说:“陛下,国君对小臣我可说是言听必从——当然为国效忠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过嘛,陛下也知道,锡兰离此万里之遥,沿路凶险,旅途辛苦啊……”

凌扣风阻断他的话,面上带笑:“自然——使者的劳累朕是知道的,也早就备好送给你的礼物——各色奇珍十二件黄金千锭骏马八匹——你还满意吗?”

笑得嘴都合不拢,他还故意推辞:“陛下太客气啦,微臣能为陛下办事也是荣幸,怎敢收下这许多东西。只是——沿途寂寞,无人为伴哪……”他偷瞄凌扣风。

微微一怔,凌扣风笑道:“真倒是忘了——这样吧,朕从宫中挑出四名美女送给使者如何?”

锡兰使者笑眯了眼,他摇头慢慢说:“陛下挑选出的必是绝色!只是,方才小臣见着一人——也不怕陛下笑话,就像着了魔似的。只要陛下将她赐予小臣,也就心满意足。”

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凌扣风微微皱眉:“她是谁?”

他那双猪泡眼里顿现异芒,淫浸在贪婪与色欲中:“就是第一支舞曲半途插进来那名绝色少女……”

“不行!”凌扣风眉宇一扬断然拒绝。

笑容僵在胖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臣可以不要任何珍宝黄金——只需那少女一人足以。”

“不行!”凌扣风语音转冷,斜眼睨他。

他怔了怔,面目开始变得狰狞:“陛下,请您考虑清楚!我们锡兰是否能成为你击败昭朔最有力的支持全在您一念之间!”

想要威胁他么?凌扣风冷笑:“锡兰整个国家也比不上他一根头发!”

锡兰使者显然震在当场,他急速眨巴着眼,说不出半个字来。

凌扣风哪里还有兴趣理他,吩咐一声撤去宴席,径自拂袖离去——

推书 20234-10-21 :丑媳多作怪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