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莫喆应该也是爱着拉比亚的。要不然他早一命呜呼了,还拖了两年多这么久……”
“那你爱他么?”
“嗯。爱的。”
“那为什么当初一声不响就走了?后来莫喆费尽心血都找不到你,我不信你没有在躲他。”
阿禄挠了挠头。
“我是有在生气啦。
你看,他把我派出去送东西,又趁机定了婚。那算什么意思呢?
不过其实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我们并不是恋爱关系,好吧即使一开始那个勉强算是,后来的肯定是不算。……他去了南国,爱上了拉比亚。”
“即使拉比亚是用蛊虫让他爱上他的?”
“事实并不完全是那样吧。”
阿禄将双手枕到脑后。
“莫喆不是个长情的人,但我不认为他是随便玩玩。后院曾经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天人之姿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更是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因为一场投入了全部真心的爱情,怎么可能都那么痴心,甚至扭曲了自己也在所不惜。只不过,大家都低估了莫喆的花心。
他就像是个花蝴蝶,身姿蹁跹,华美不凡。爱你的时候,什么都爱你,用一切讨好你,围着你翩翩起舞。一切美得跟梦一样,让你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可是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美丽的花儿,蝴蝶还会被他们吸引。
他很容易变心,但并不代表他曾经的殷勤和爱意都是虚假。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这是为他辩护?也没辩护好啊,也就是说他本质就是花花公子无误吧?”
“这样说也没错啦。还有我没有在为他辩护,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那他这样思慕你,连涅墨西之蛊都无法阻止,这要怎么解释?”
阿禄耸耸肩:“谁知道。搞不好那只是简单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吧。毕竟据我所知我算是唯一一个主动离开他而不是他自己厌烦的。”
布奇斜眼看了他一眼。涅墨西之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情感就能打败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这种事说得再明白,对阿禄本身来讲并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他心里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嘴硬罢了。
“你说得这么轻松,是因为你如今已不再爱他了么?”
这一次,阿禄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才犹豫地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还在恋慕他,还是只是对逝去的初恋的一种不舍。这次我回来,其实也有想要将这件事解决的意思……
本来,是想看看他们结婚的样子,来断定自己的真心,是否真的能够放下一切,追求我自己的生活……可是你看现在竟然搞成这样……”
他苦笑了一下。
“这不是更复杂了吗。”
布奇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地望着星空,直到夜幕淡去,东方发白。
“还是让那个家伙自己选择吧。”阿禄跳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虽然挺不甘心的,自己的爱情的结果竟然掌握在别人手里。可是我自认也比不上拉比亚的爱那么热烈,虽然这也不是我退让的理由啦……总之不管了,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莫喆吧,毕竟都是他惹得,不是么?”
晨光之中闪闪发光的英俊青年,露出了半苦涩的笑容来。
布奇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真是作孽。
******
拉比亚的头发一夜变白了。
黑色的卷曲的蓬松长发,变成了雪一样白。
蛊虫是被麒麟胆驱出莫喆体内的,拉比亚牺牲给莫喆的三十年寿命一朝全部消散,一年也拿不回来了。虽然他的外表由于南国人从小就修炼的基础功夫而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可是他的内脏已经衰弱到了五十岁的人的程度。
布奇沉重地下了诊断。
屋子里一片鸦雀无声。曾经认为拉比亚毒害主人的使用人们以及守卫们也全体陷入了沉默。原本使用人们心中倾向于阿禄的人不在少数,可是这下,砝码却开始向拉比亚移动。
而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以及怜惜的拉比亚,唯一关心的却只是莫喆的选择。
你会爱我么?
你会选择我么?
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莫喆,红蓝两色的奇异的眼仁中满满的只有对爱情的企盼。他的眼睛在祈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了,立即就死掉也没关系——那双眼睛这样说着。面对这样燃烧着生命的恋爱,如何不让人动容。
阿禄用全身心压制着自己掉头就走成全他们俩的冲动。
不可以这样走掉。
不可以逃。
必须在这里了结这一切。必须由莫喆自己说出选择的话,否则拉比亚一生都不会释怀。而莫喆尽管花心,但至少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必须说出来。
莫喆没有回头看他。
他捉起拉比亚的手,紧紧地握住。
“我们结婚吧。”
他说。
拉比亚再一次流下了眼泪,他喜悦地亲吻着莫喆的手,不停的说“好的”。
阿禄慢慢地后退,后退,最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心里有什么东西麻木了,坏死了。
但是他并不为它痛苦。
因为莫喆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这一次,他把他断的很干净。这一次,他是个好男人。
那块坏死的肉也总有一天会脱落的,到那个时候,他也会完全好起来的。
阿禄背着自己的小行囊走出莫家堡的时候,只有布奇一个人站在驿站口等他。
“不等着参加婚礼了?”
阿禄只是笑了笑。
布奇自己也知道这句话问的多余。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首先得按照阿福哥的嘱咐,去探望我的另外两个兄弟。然后嘛,大概会继续旅行吧。”
“旅行……吗?”
“嗯。毕竟,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很多其他重要的东西,不是吗?我还有我最爱的自由,这个可没有人能够跟我夺走,就连他也不行呢。”
布奇大笑起来。
“说得好。除了爱情,人生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东西。可是请不要忘记,人生并非只能拥有一次爱情。祝福你,我的孩子!”
他举起魔杖,向着青年挺拔的背影释放出缤纷的魔法礼花。
临城最有名的酒馆里,一位背着巨大弓箭的佣兵先生正在酗酒。他的桌面上摆满了空酒瓶,正在拖着服务员小姐的裙角央求再来一瓶。
“这位先生您已经喝得够多的啦,再怎么仗着您酒量好也不能再喝啦!”
“可是我还没有醉咩~我今天是来买醉的喵~”
“……|||”
这还没醉?!
被醉酒壮汉的句尾雷得外焦里嫩的服务员小姐,迅速地甩开他的手跑开了。酒自然是不会再给了的。
李尚襄努力睁大惺忪的醉眼,四处看有没有别的酒客可以再分他一点酒喝——他已经喝了一整天的酒了,可是还是没有失去意识,这可真让人不爽。不知道失恋的人最需要酒精麻痹了吗?可恨他这个佣兵,平时都是拿酒当水来喝,酒量好得不得了,想醉都没那么容易醉。
可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间视线中出现了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
顿时酒醒了一半。
喂喂……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禄要了一瓶竹叶青,这是东方之国有名的露酒,他一向中意那种清甜的味道。
从这里的窗户可以远远地望见山上的莫家堡,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遥遥地向着窗外敬了一下,刚要喝掉,突然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混乱声音打搅。
一回头,一张熟悉的大脸带着一股熏天酒气猛地扑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阿禄差点一口酒喷出去。
“你不是应该……那个姓莫的他……可你、怎么会……这个包袱……你……”
大着舌头火急火燎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的壮汉佣兵,被阿禄一掌将脸推开。
“太近了——”而且酒臭味好重!
努力地搅动被酒精麻痹了的脑浆,用了片刻就理解了状况的男人,顿时笑开了颜,一屁股坐到阿禄的对面。
“怎样?失恋啦?要不要我来安慰你?我可是很擅长安慰人的哟~就用我下面这根大箭狠狠地……”
“所以说,”
正义的铁拳——!
“不要对着我开那种下流的玩笑!”阿禄斜着眼瞪向被他一拳撂倒的醉汉佣兵,在他摇摇晃晃爬起来之前,拎着自己的酒瓶迅速离开了酒馆。
而好不容易看见曙光了的男人哪里会放弃机会,也不顾眼花脚软,连忙爬起来,磕磕绊绊地跟了出去。
“等等我啊!不许跑!也不许飞!!上房那是犯规!喂——!我用箭射你了啊!”
嘛,就像布奇说的,人生并非只能拥有一次爱情。可是比起爱情,更加热爱自由的野山雀,才不会那么容易陷入情网。所以猎人先生还请多多加油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