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绮小初

“可是……”

“别太担心好么，我要是对自己没有这点信心，怎么敢来和你说这些。”

“楚哥，能让我考虑一下么。”

“好，慢慢想，我等你答复。”

把人送下车，嘱咐杜卓早点休息，楚皓便靠在车上，目送他离去，时间已过午夜，心里默念了一句，生日快乐。

还记得和他合作的CP剧里，自己配的腹黑攻君一点一点感动着他配的小白受，简简单单把人追到，快乐卖萌地HE了。可是现实里，他是一个细心又敏感的孩子，不愿意像小说里那样，对他步步紧逼。他对自己来说太特别，特别到不愿意看他受一点伤害，所以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清楚，至于结果如何，自己还真是没百分百的信心。

17

在杜卓看来，楚皓的表白有点突然，但是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在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不是没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同，也正如他说的那样，自己对他也并不是毫无感觉。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在他身上几乎能看到自己对于未来的梦想，而他对自己的温柔相待，也让人不由自主想沉溺在其中不愿出来。

在这段关系中，杜卓显得有些被动，即使不抗拒，也完全不愿主动。并不是逃避，只是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有点暧昧流转的关系，因为之前那段失败的异国恋，他真的没有足够的信心，再走入那条也许终究会被堵死的路。

他想拖着，直到自己因为学业的关系，不得不再次离开北京。没有了那个人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关怀和陪伴，也许就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让自己不要陷进去。他已经不想再去探寻什么未知的可能，却没想到，就在自己以为即将成功开始脱离的时候，对方先捅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网，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个最不愿做出的抉择。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纵然心中五味杂陈，杜卓也没太多的时间可以纠结，因为返程的日子转眼就到，同学聚会，打包行李，收拾房间，采购用品，让他一直都处于忙碌的状态，也好，省得闲下来心里难受。

只是，走之前，该解决的，终究不能一味逃避下去。这几天里，楚皓就像他说的那样，并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杜卓的答案，只是还像之前一样，偶尔发个短信问候，或提醒大雨出门记得带伞，或询问采买要带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几日，其实每当夜深人静，闲下来躺在床上，杜卓都很认真地在思考，甚至做出各种对事态发展的假设，然后再把自己否定。而当第二天下午就要乘机离开的时候，他咬咬牙告诉自己不能再逃避了，该是时候做出那个决断。

爬起来打开电脑，懒得走到门口去开灯，就这么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把自己这几天想到的想说的话都写了下来，好几次忍不住把文档清空，坐着发一会儿呆，再重新开始写。

删删改改，终是觉得差不多了，才打开微博，把那些文字传上长微博，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发上去，没有圈任何人，只是写道有些话想说。

【很抱歉现在才给你答复，但是真的真的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份感情。这些日子来，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支持和维护，我都从心底里感激，这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你，没能回报。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一年里有多半的时间，要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以及半个地球的路程。你说那些都不是问题，你说对自己有信心，但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曾经因为时间和距离所带来的伤痛和后果，还在我身上留着阴影。在国外的日子，身边有太多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永久的感情，都输给了现实。你也许没有体会过，无法挣脱时空的阻隔，面对分离的时候，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挽回，都做不到，那感觉太绝望了。因为预料得到结果，所以我没有勇气开始，我觉得没有开始，才不会有最后撕心裂肺的结束。你太好，太温柔，太优秀，原谅我的懦弱，对于你我输不起，我不想让永久的悲伤，成为短暂甜蜜的代价。爱的时候我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但是一旦感情结束，我也会逼自己了断一切瓜葛。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和你的感情走不下去之后，我要彻底失去你。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你说我对你是特别的，反之亦然，我知道自己承受不了有可能出现的悲剧结局。虽然我也知道，也许这些话我一旦说出，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其实我不愿把感情的事情拿出来给人看，所以原本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解释给你听，但是原谅我的自私，我怕在单独面对你的时候，自己就不坚定了。我只能这样，狠下心让自己没有退路。也许会被人笑矫情，也许会被人骂虚伪，但只要你能懂，就够了。明天就要回学校，路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不奢望还能和你做朋友，但还是想说，保重，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发完之后，杜卓就立刻关了电脑，虽然已经很晚，但知道还是会有人看到，自己那些可爱的粉丝姑娘们一定会出言安慰，或者劝自己别太悲观，很有可能还会有人在他微博下掐起来，但是这些都不想看了，而最怕现在看到的，是那个人的回复吧。

所以，在杜卓回到学校之后第二天，终于有勇气上线想看看结果的时候，他才知道，楚皓在自己那条长微博发出去十分钟之后，便在下面回复了，只写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果不其然，姑娘们的回复大多是在安慰，也有不少人猜到了那个“你”是谁。不去仔细看其他人的回复，点开右下角闪动的私信，是他发来的。

剑影留痕：小卓，我看完了，对不起，没有想到我的话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抱歉之外，我尊重你的选择。

剑影留痕：很欣慰，你说我对你也是特别的，虽然并不能改变你所害怕的，时间和距离的阻隔。不过不需要奢望啊，我们当然还是朋友，你有什

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我也还想继续关心你，至于以后怎么发展，让它顺其自然好么？因为我也不愿从此以后就失去了和你的联系。

剑影留痕：到了学校自己照顾好自己，有时间的话，报个平安。

三条私信，发送时间分别隔了一天。杜卓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最好结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真的太温柔，太善解人意，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为自己如此妥协。

可是杜卓觉得自己其实还没理清内心的思绪，不敢多说什么，怕这种表面看似和谐的结局太轻易就打破。体会过远隔重洋的担心，所以他还是回复了一条私信过去，努力让语气显得平淡。

独酌：谢谢你，一路很顺利，刚开学一段时间会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上线，不用担心，我很好。

18

杜卓出发回学校的这天，对许多人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对他来说，是又一次离开家人远行的日子；而对于庄主X独酌的CP楼里的妹子们，这天，有的人泪奔而出表示毕业，有的人咬牙坚持不放弃自己本命CP，但是毫不例外的，大家都被虐得很惨。

不少人早上起来刷微博，看到了前一天半夜杜卓的微博，有手快的妹子就直接把图片和链接贴进CP楼里求真相。看到这样一篇明显是在婉拒对方表白的文字，姑娘们纠结了——如果那个“你”是指庄主，那无疑，目前看来俩人HE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了，不毕业等什么；而如果不是，那么CP中的一方明确的对除攻君外的另一个人说出在乎，但又拒绝了他，对于CP粉来说，这又是一个全新的虐点。

有耐心翻完评论的姑娘截图出来表示，庄主回复了，可是只有区区“一路平安”这四个字，如何也没法判断，到底是普通朋友间的关切，还是被拒绝后的不死心。于是，CP楼里的考据党死忠粉们纷纷出动。

853L：我敢说独酌傻妈指的不是我家庄主大人啦！哪有人会在对方拒绝自己之后回复个一路平安啊！就算不是我依旧爱你之类的挣扎，也会是祝你幸福之类的违心之言吧！我家庄主大人才不会那样！

854L：同LS，要是庄主被拒绝，他怎么会在独酌傻妈微博下面回复，不是自找被8么，我家庄主大人才没那么白痴！

855L：斜眼看LS&LSS两位，我拜托你们，有空来维护你家庄主大人，没空去翻翻独酌微博关注么，他发微博写出来，说明那个人会看，可是他关注列表总共就几十个人，都是他们社团的或者熟悉的几个CV和STAFF，你们一个一个排除，最后会发现只有可能是庄主好么！

856L：笑，抬头望LS，又见考据党。

857L：856你什么心态啊，没有考据GN们，敢问那些教材是你找来的么！

858L：~~o(>_<)o ~~火药味有点浓，大家表这样啦，我们都是爱剑独才来这里，千万不要掐起来吖~~~

859L：LS+1，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庄主大人，都还是希望他俩能HE啊┭┮﹏┭┮

860L：求HEHEHEHEHEHE！！！掩面泪奔！！耽美大神赐我们个神展开吧！！！

……

而到了这天稍晚的时候，姑娘们不但没等到神展开，反而还被继续沉重打击了。

吃过晚饭没事干在刷微博的姑娘们看到，已经好几天没发什么有意义的微博的庄主大人，发道：“应酬喝多了，YY唱会儿”。

楚皓知道杜卓的飞机是几点，也知道是哪个航站楼，因为电视台高层聚会不得不出席，他终究还是没去机场送他。不过，楚皓心里清楚，就算这天没有应酬，自己也应该不会去的。一来，一个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表白被小朋友拒绝，虽然心里堵得慌，但实在做不出类似去机场挽留那种小年轻儿们玩的戏码，跌份儿又矫情，自己也没资格没立场。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站在杜卓的立场上想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表明心态，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和家人离别本来就够伤感了，不该再去给人添堵。

也不是不想冲动一把，跑去见对方一面，但是见到又如何呢，他说的没错，当面对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半个地球的距离，两个人之间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显得略有苍白无力。

饭局上，给领导敬酒自然少不了，几圈喝下来，纵然酒量不错，也该醉了。走出饭店打车回家，已经过了堵车高峰期，一路还算顺畅，出租车载着楚皓横穿京城的夜色。抬眼看窗外，这座城市还是一样的霓虹闪耀，即使入夜，也依旧端着自己身为皇城的骄傲，沉着而大气。然而此刻，楚皓感受最深的，还是掩藏在繁华喧嚣之下的，挥之不去的落寞。

这座城市里，那个本应属于这里的，自己最牵挂最想与之牵绊的人，离开了。

突然就很想唱那首歌，前不久还曾在YY歌会和那人合唱过的，那首歌。

当剑影留痕的紫马进入频道，微博收到消息早已等候多时的妹子们便开始刷屏，无外乎是刷屏送花表白求GD，或是关心他喝酒之后有没有不舒服。

没多说什么，只是开麦，点开伴奏，清清嗓子，唱歌。曾经只是因为准备歌会而记住的歌词，现在却深深刻在脑海里，脱口即出。

飞得太多

顶着几级风的穿梭

骗人的季节在初春的雨后

享用专属你的皇城

我该慎重

很熟悉的城别躁动

有人会被平庸变得心术不正

知道是错还可以冲动

多想你用种种玩

笑让我知道

北京下雨了

某些情绪让人幻想感动

那人不是我

却担心失控

微醺，给楚皓的嗓音蒙上了一层迷离，不若往常那样沉稳冷静。感伤的旋律，被他缓缓道出，感染了在唱听歌的所有人。这时候频道的公屏，已经不少姑娘在说自己听哭了，还纷纷猜测，麦上的庄主大人是不是其实也在哽咽。

谁在诉说

歌颂这时代的忧愁

等待的干涸像被残酷割舍

并不属于我的皇城

我该慎重

悲伤的天空太躁动

寻觅的结果只是我的阴谋

如此怯懦怎么给承诺

多想你用种种玩笑让我知道

北京下雨了

某些情绪让人幻想感动

那人不是我

却担心失控

不敢在公屏上刷，但是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悄悄交流，难道说独酌傻妈微博里提到的那个人就是庄主大人么。庄主提过自己家乡在一个小城市，只是在帝都工作生活了很多年，而独酌则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这天又恰巧离开，再加上两人之前曾合唱过这首歌，被粉丝们列为中抓经典翻唱之一。

楚皓唱完一遍，在场不少人已经被触动，听哭了的妹子也不在少数，然而，他却没停下或者换歌，而是任由播放器单曲播放结束之后跳回到开始，然后竟然还是在唱这首歌。没去回答公屏上粉丝们刷屏问的“庄主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单循”“庄主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以和我们讲别一个人难过”之类的话，就这么把这一首歌，连着唱了好多遍，直到嗓子有点沙哑，便只说了句：“我没事，大家晚安”，就下线了。

再看此时的剑独CP楼，已然可以算得上是沸腾了。

1028L：听着庄主在YY一遍一遍唱北京下雨了，老娘眼泪就没停过┭┮﹏┭┮事实太明显大家都懂，毕业了，楼里的姑娘们，江湖不见……

1029L：神马情况！爪机求解说！！

1030L：回LS，庄主大人喝醉了，在YY唱了十几遍北京下雨了，嗓子哑了才下线，大家都被虐死了！

1031L：Q

AQ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就要这么BE了么！！！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不好！！！

1032L：话说回想前几天发的燃尽风华三期﹁_﹁写的就是【个人古风广播剧《燃尽风华》第三期，虐心发布】，好么，一主役一配角这下BE了，果真是虐心啊，不敢指望这剧完结了，真是，想好好追个看起来不会坑的剧，结果搞成这样。

1033L：LSGN，麻烦你进来之前看清楚，这里是剑独CP楼，翠菊请出门右转好走不送！尼玛老娘被虐了心情正差，有些人别那么自觉往枪口上撞行不行啊！

……

1078L：不死心又去翻了独酌傻妈的微博~~o(>_<)o ~~姑娘们有没有发现，独傻妈自己说了，对庄主也很在乎啊！只是没信心克服时间空间的阻力！！那就是说等几年后独酌傻妈回国之后还是有可能的啊！！！

1079L：LS虽然你说的可能性给了大家希望！但是谁会保证那么多年他回国之后两个人之间感觉没有变淡！！

1080L：赞成1078！！！不要BE不要BE不要BE！！┭┮﹏┭┮只要人回来了就还有希望！！这对CP各种般配各种搭！！绝不毕业啊啊啊！！！

1081L：就是说啊！！这点波折就毕业的GN也太经不起虐了吧！！我相信总有天会HE的！！指路隔壁CP楼，俩正主来来回回虐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一直在发教材！！多少人坚信会HE！！

1082L：同意QAQ坚决不毕业！剑独本命一生推！！！！

……

19

回到学校，杜卓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简单而忙碌。依旧常常熬夜写着论文，通宵准备考试，在没课的时候自己开车去逛街逛超市，在周末约几个朋友看电影或者远足，然后回归学习，期待着放假。

一个学期的时间，说长其实也不长，转眼又快到学期末，圣诞节三周假期太短，所以他并没有回国的打算，想研究研究利用假期去哪旅行。正当他在环游美国和南下去墨西哥之间艰难抉择的时候，楚皓一条信息发来，帮他做出了选择。

说来，这半年，两人并没有中断联络。开始的一段时间，因为杜卓心怀歉意，所以楚皓发来消息的时候，对话还是有几分尴尬，但是慢慢地，面对楚皓的平静和坦然，还有恰到好处的关心，让他能多少找回之前的感觉，享受着有人在远方陪伴。

在两人长久以来的对话中，字里行间，还是能渗透出楚皓对于他浓浓的关切，也纠结过，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像是不接受对方的表白，但是还不给对方了断的拒绝，硬占着人不舍得放手。但楚皓太懂得分寸，亦师亦友，让自己不能更不舍把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