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就想知道‘剑出焱云掩日断水’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有关那个周宫主已经告诉我了。”
项寻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立刻都齐齐朝他逼视过去。
“八尺!”是应万年,他冲到项寻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袖,“这话怎么能乱说?!”
项寻笑笑,转过身俯到应万年的耳旁,“我心里有数,不会跟他们说真话的,您放心吧。师叔现在很危险,您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应万年也压低了声音。
“一会儿让伽陀和初五带师叔先走,玲珑就交给您了,带她回千笃谷,我们路上带着她不方便。”
应万年面露难色,“谷姑娘倒是好办,可轻重怕是不会跟我走。”
项寻此刻背向人群,他朝应万年挤了挤眼睛,“我知道您有办法。”
应万年想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看着面前蠢蠢欲动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人群,应万年一脸的担忧,“那你……”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大成去叫人了。”
“你叫人,他们肯定也都带了人准备在庄外,否则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这里挑衅生事?只怕真动起手来你们还是会寡不敌众……”
“应伯伯,您相信我。”
应万年盯住项寻的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那好吧,你千万小心。”
应万年转身开门也进了院子。
项寻回过身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断水七绝录》,“剑出焱云,掩日断水,说的就是这个剑谱。”
“剑谱?!”
“原来是剑谱!”
“真的假的?”
“别是骗人的吧?”
……
众人再次聒噪起来。项寻笑着把剑谱翻到最后一页,“你们可有人见过焱云令上的焱云教密印?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过来一看究竟。”
“我!”有人自告奋勇拨开人群挤了过来,“我看过。”
项寻把剑谱伸到来人的眼前,“看仔细了,但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须臾之间我就可以把这剑谱化为灰烬。”
那人咬咬牙,想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看清楚了吗?”项寻合上剑谱重新收好。
那人点点头,“是真的。”
“这剑谱有这么厉害?至于让焱云教遮遮掩掩这么多年?”有人发问。
项寻笑笑,“嗯……所谓七绝,即一绝水分,二绝水断,三绝水崩,四绝水枯,五绝冰折,六绝冰融,七绝冰消水竭。你说算不算厉害呢?”
人群里嘘声一片,可很快又有人质疑,“世上真有这种剑法的话,那为什么从来没人听说过?就算是是焱云教不外传的剑谱,那怎么没见焱云教的人使过,剑谱却出现在了你这远在辽东的辽东帮帮主手中?”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跟周宫主是很好的朋友,是他把这剑谱给我的。至于没人见焱云教的人用过这种剑法是因为它很难练成,不是谁练了就能轻易使得出来的。”
“他废了那么大劲儿,杀掉那么多人得来的剑谱不留着自己练,怎么倒要给你?”
“练这七绝剑法需要至阳至热的内功相辅,他的玄冰寒功与这剑法相克。”
“可是……”
“各位不要怀疑了。现在剑谱就在我的手中,你们以后不要再找周宫主的麻烦,想知道这七绝剑法之中有什么玄妙就来找我好了。怎么样?找个地方咱们切磋切磋,看看在场的各位英雄豪杰有没有本事从八尺这儿把剑谱夺走?”
听了项寻的话,有人开始磨拳擦掌了。
“逸之。”项寻看向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苏逸之,“庄上可有快马借我一匹?”
苏逸之皱皱眉头,上前几步低声说:“马当然有,可你这不是令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我叫人跟你一起……”
项寻拍拍苏逸之的肩膀,“不用,这些天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把马借我便是。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怕是就此就要与逸之匆匆别过了。等我办完了事自当再到府上讨扰,到时咱们好好喝上几杯不醉无归。”
说完项寻率先朝养马的院子走过去并丢下一句,“想要七绝剑谱的且随我来,咱们无隐山庄往西十里空地上见。”
周轻重回到房里,想着这回怕是难免要血战一场了,只是他不希望无隐山庄受到牵连。正绞尽了脑汁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外面的人引到别处去,应万年开门进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应万年问。
“还能怎么办?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之后呢?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不过是些庸碌之流,有何惧哉?五年前我敢一个人独闯中原寻找寻儿,现在就更不怕他们了。再说这些天来我早叫伽陀和修多罗山庄附近布好了埋伏,只要他们一踏出无隐山庄,只管教他们有去无回。”
应万年叹了口气,不想再与他争辩什么。周轻重是应万年从小看大的,这许多年来,他的为人处事之道,除了让他给自己树敌越来越多,没带来别的什么好处。而项寻虽然也是从小就性格倔强,可应万年却觉得相较之下,眼下这种情况还是项寻会处理得更好,所以现在他更愿意相信项寻的安排。
“轻重,最近你的寒功练得怎么样了?”
“啊?”周轻重一愣,不明白应万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好,一直在路上,没什么时间练功。”
“体内日益聚集的寒气,身体可还承受得住吗?跟人过招出手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受到过什么阻滞?”
“嗯……跟人过招时到没觉得有什么阻碍。大概是还没有碰到能让我使出全部内力的人。不过……我自己运功调息的时候,寒气运行过久,会觉得胸口偶有闷痛。”
“嗯。”应万年点点头,“跟我预想的没差,玄冰寒功练至九层,也差不多该到了人体的极限。正好,我这里有颗护心丹,你先把它吃了,免得一会儿跟外面那些人动起手来你运功时间长了会伤及心脉。”
说着应万年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
周轻重接过药丸看了看又闻一闻,没有多说什么,塞进嘴里直接咽了。这世上他现在能相信的不会害他的人只有两个,就是项寻和应万年。
“那好。”周轻重走到床边拿起平时上路背在身边的皮口袋,“我现在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应大哥,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晕……”
咣当——周轻重失去知觉倒在了床上。
081.东行中原 之廿九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周轻重发现自己正坐着靠在一棵树上,身边是伽陀、唐初五、修多罗和一众梵天宫的人。
“这是……什么地方?!”
“周大哥,你醒啦!”唐初五见周轻重抓着树干想要起身便伸过手把他扶了起来。
“应大哥呢?!”周轻重一手扶住树干一手搭着唐初五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他……”
“项帮主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帮主……帮主他……”
伽陀过来接替了唐初五担住周轻重,“项帮主留下对付那些刚才围住院子的人了。”
“什么?!”周轻重捏住眉心稍想一下,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你们……你们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无隐山庄?!”
“是项帮主的安排……”
“胡闹!”周轻重一把推开伽陀,“你是梵天宫的人还是辽东帮的人?!那些人要找的是我,现在你们就这么带着我逃了,那帮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你们……气死我了!”
说完话周轻重抬脚就走,可因为体内迷药的药效还没完全消散,他没走了几步就跌倒了。伽陀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主人,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当然是回去!”
“不行!咱们好不容易才……”
“什么不行?!从哈实哈儿一路跑出来辽东帮本来就没剩了多少人,现在八尺又刚恢复不多久,我不回去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么多门派。”
“应谷主交待……”
周轻重脸色一变,声音也沉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学会违抗我的命令了?”
伽陀不敢看周轻重的眼睛,可抓着他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松劲,“属下不敢。”
“松手。”
伽陀不动。
周轻重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出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的胳膊?”
伽陀手上还是抓的死死的,“项教主的遗训,就是主人要伽陀的命伽陀也毫无怨言,但我现在不能让你回去。”
“你……”
两人正僵持不下,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这边的人立刻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几簇火光由远及近,周轻重终于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项寻。
项寻也看到了周轻重,他勒住马,身后的孟大成和其他人也都扽住缰绳举着火把停下了。
翻身下马,项寻一路狂奔冲到周轻重的身边,周轻重一把抽出伽陀的剑来转身架到了项寻的脖子上。
“轻……”项寻脖子上一凉,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主人……”伽陀想要劝阻,对上项寻的目光,项寻冲他使了个眼色。
伽陀回去带着人朝后撤走,项寻挥了挥手,孟大成叫上人绕过项寻和周轻重朝伽陀他们追了过去。
人都走远了,项寻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抱住了周轻重的腿,“师叔,寻儿知错了。”
“你少在那儿惺惺作态,我不吃你这套。你怎么敢让应大哥给我下药?还教唆我的人不听我的指挥!”
“哪有?”项寻抽皱了脸继续撒着无赖,“我哪敢教唆你的人?他们不也是为了你好护主心切嘛。再说应大哥给你下药也不是我让的,我只是让他想办法把你弄走而已。”
“你还狡辩?!”
“我没狡辩。”项寻小心翼翼地拨开剑尖又把周轻重的腿抱紧了些,“寻儿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这话项寻扬起头来一脸天真无害地看着周轻重。
月光下,项寻的脸格外英俊,眼神格外真挚。周轻重当然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可事情已然这样了,项寻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他的人好像也没少,周轻重又腿软头晕,哐啷一声剑掉到了地上。
“再有下次,绝不饶你。”他支撑不住扶着头堆了下去。
项寻急忙把人接住抱进怀里又随着他一起坐下,“应伯伯也真是,怎么下了这么重的药,还晕呢?”
周轻重拍开他企图摸上自己额头的手,“屁话!你别在那儿装模做样了,我看你是你巴不得他给我迷得更晕些让我多昏上几天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才好吧?”
“咦?他还有能让人失忆的药吗?那我哪天可得跟他要上一些,万一以后再得罪了你我好直接喂给你吃。”
周轻重皱着眉头捏了捏太阳穴,“行了,别说没用的了。说说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吧。”
“我先是把那些人引出了无隐山庄,随后……”
“啊?他们肯丢下我不管随你出庄?你怎么做到的。”
“呃……”项寻不敢说自己是拿出了《断水七绝录》引火烧身为周轻重解围,“我就跟他们说要想捉你得先过我这关,而苏老庄主刚刚过世不久,不好在山庄里随便动手。那些人里有些是从肃州追过来的,大约是知道抓住了我你绝不会置之不理,怕你的寒功又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他们就随我离开了无隐山庄。然后到了外面,本来我也以为要大动干戈了,可没想到后来沈忠兴突然出现帮了我。”
“啊?沈忠兴?他为什么要帮你。”
项寻跟周轻重说了他去找沈忠兴喝酒的经过,但是没提什么断臂剁手的话。
“你是说,就因为你答应了沈忠兴等咱们办完了事会去找他给沈青竹个交待,他就帮了你?”
“是啊,他说什么剑不剑出焱云的他不感兴趣,但咱们跟他的恩怨解决之前谁也不许动我,否则就是跟他忠兴镖局作对。这样没人敢再拦我,我就大摇大摆地过来找你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周轻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没什么可再追问下去的,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唉——好吧,这回算是万幸。要不然,要是真在无隐山庄动起手来,伤到了苏家的人,可怎么对得起人家收留了咱们这么久让你安心养伤?对了,苏逸之他没事吧。”
“没事,他怕我吃亏原本也是带人跟我出了庄的,后来看见事情圆满解决,他也就偷偷地又把人撤回去了。”
“那就好。那行了,咱俩赶紧走吧,一会儿伽陀他们该等急了。”
项寻答应一声,起身把周轻重也扶了起来。
两人一起走了一会儿,周轻重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唉?玲珑呢?我怎么好像没有看见她。”
“哦,我让应伯伯带她回千笃谷了。省得她跟咱们一起上路不安全,有了什么事也容易让你我分心。”项寻继续向前走着。
周轻重站在原地愣了愣又再追上项寻,“嗯,也就这件事你安排得还算不错。”
项寻看他一眼忍不住乐,“哼,你还真是小心眼儿。”
“小心眼儿?我怎么小心眼儿了?”
“你希望玲珑跟应伯伯走,还不是因为那天看见她陪我练剑你吃醋了,你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切!”
“……”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
“嗯?怎么不说话?”
“哦,没怎么。快走吧,伽陀和大成他们还等着呢。”
082.东行中原 之卅
闷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天上终于倒下倾盆大雨来。
项寻和周轻重一行人等抵达平阳府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一到就先在城南租了个两进院。因为在无隐山庄耽误了不少时日,之前项寻让史劭派人去找来的辽东帮另外三位堂主已经在当地等候多日,项寻很快跟他们碰了头。周轻重那边则让伽陀去联络上了目多伽留下的盯守玄霄门的人。孟大成和修多罗带着其他的人分散到了城中各处。
这会儿唐初五被遣去买冰了,项寻和周轻重两个人正一起坐在屋子里隔着张方案汗如雨下一筹莫展。
“一下雨卖冰的都不出来了,初五一定是被隔在了路上。真没想到这鬼地方三伏天里竟然这么潮湿闷热,堪比群山密林中的千笃谷。咱们这一路过来弄得惊天动地的,现在也不敢出去乱走。这得憋到什么时候?”项寻拿起块已经放温了的荸荠膏塞进嘴里,温不囵吞的口感让他不想再动第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