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擎既然决心和秦书成结合,除了此事公诸于众有些担心人们议论之外,倒也没有矫情,安心在家里等着。
第二天半夜里听见秦书成在外面敲窗叫道:“阿擎,开门。”张擎赶紧开了卧室门又去开屋门。秦书成背着个大包袱进来。
张擎笑道:“啊,小娘子等不及深夜奔郎来了?”秦书成插好卧室门,放下包袱就是一个虎扑,把张擎扑在床上,堵住嘴道:“果然是等不及了,相公,咱们先洞房吧。”张擎一边挣扎一边笑,被压得气喘吁吁地说:“小声点,小盏在那边呢,让他听见多不好意思。”秦书成道:“等成了婚咱们先搬到乡下老宅几天,痛痛快快天天洞房。”张擎只顾招架他的亲嘴,没有说话,这些天心结放开,秦书成碰他也不恶心了,就是不能碰那个地方。秦书成心里遗憾,但也只好慢慢磨转他。
秦书成亲够了,打开包袱。张擎一看,里边还有几个小包袱。都打开来看,见是一大摞银票,一包袱现银,共有两千两,还有一包袱珠宝玉器等等。张擎道:“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秦书成道:“今天顾叔送过来的,我都交代好了。还有许多在老邱那里,到时当做嫁妆送过来。这些要是不够,你明日拿些银子再去买些别的东西,加上这些做聘礼也够了。留下一千两做迎亲的费用。不能太豪奢,让人看着嫉妒。”
张擎笑道:“这还不豪奢?够人家几辈子的了。我这里有钱,怎么还要你出?聘礼嫁妆都是你一个人出,你倒是娶人还是嫁人呀?”秦书成一边抱住张擎在他脸上啄来啄去,一边道:“反正这些也都是你的,娶也吧,嫁也罢,床上才能见分晓。”说完深深亲了一个嘴,又捆好包袱,脱衣洗漱睡觉。天未亮,秦书成又越墙出去了。
张擎在床上睡不着,翻来滚去,有些焦虑。实在睡不着,禁不住翻黄历看看,明日是四月二十六日,正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订婚,动土、出行等等。只是自己不懂这里订婚都需要什么程序,自己该做些什么。小盏说明日请王大叔来主持此事,自己没有长辈,王大叔倒是很稳妥的一个人。
天亮了,小盏起床先去东边交代好了,自己就回来帮忙,看见那个大包袱也笑起来,说秦大哥真是诚心,连聘礼都是他准备。先把大门洞开着,兄弟两个在书房里等着。
早饭后一会,就听门外一阵笑声,是张婶,后面跟着王老爷并其他几个邻居,都笑容满面进来,道贺不停。
张擎和小盏赶紧把众人让进客厅喝茶。王老爷落座,笑道:“阿擎,你先前说不能早娶,没想到如今和秦大将军成亲,真是奇缘啊。”
张擎也笑,张婶连忙挥着团扇笑说:“哎呦,他王大叔,像大郎这样的相貌,谁家姑娘可配的上呢?没的趁得自己更丑了,也只有秦大将军这样的人品家世才配得上啊,可不是一段佳话么?咱们这里谁能和那样的大官攀上亲?而且还是大将军下嫁,实在难得啊。阿擎你要珍惜啊。”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说道:“真是天定良缘。”张擎心道张婶真是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天花乱坠。只是人们嘴上这样说,心里不一定想什么呢。
说着王大奇说:“阿擎,你聘礼可有准备?得先备好这个才能订婚。”张擎道:“我准备了一些,您给看看还差些什么?”众人都去后面看聘礼。打开包袱一看,都吃了一惊,银两尤可,这里有些人家还是很有钱的,不稀奇。只是那几件珠宝玉器,却是见所未见。大大珍珠穿成的宝衣,纯净白玉琢成的如意,红蓝宝石镶的宝剑,翡翠雕的飞马,皆是精巧富贵,不知道多么富贵的人家才能有啊。众人纷纷咋舌,不知是皇帝赏赐的。
张擎笑道:“这几件器物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要给大将军下聘礼的话,也只有这几件能拿得出手了,再要好的,就没有了。王大叔看看这些行么?还要不要再填些东西?”王大奇道:“这些就够了。只是再买些布匹锦缎什么的先随婚书过去,等回书来了,再送聘礼吧。”
说说笑笑一会,王老爷说还是动笔写婚书吧。小盏连忙取出笔墨纸砚,王大奇端坐在桌前,先说道:“大将军昨日亲自上门拜托,因军情紧急,一切从简,那些个繁文缛节都不要了,就直接写婚书,换庚帖,合了八字就定婚期。阿擎没有父母在堂,说不得我就倚老卖老照顾一二了。”说着提笔写了婚书。张擎伸头看了,内容如下:
代立婚书人王大奇,南水州南水县人,婿兄张擎,二十一岁,父母亡故,故代立此婚书。今凭张刘氏为媒,邻居李忠、王修保亲,愿与临海县秦家庄人士,名秦书成,年二十八岁,结为婚姻,备到纳聘彩礼 白银一千两,金银珠宝玉器若干。自聘定后,择日成亲,所愿双双偕老,琴瑟和谐,今立婚书为用者。
又写了年月日,王大奇做主婚,把自己名字还有张擎和两个证婚人,还有媒人张婶的名字都写上,各自按了手印。又写了庚帖,
叫小盏找两个箱子,还要崭新的一匹红绸子。小盏往木匠家跑了一趟,买了两个现成的大箱子,又去布店买了一匹红绸,和几个伙计抬了回家。
众人先把红绸拆开在箱里铺的厚厚的,小心把银两和玉器珠宝装进箱中,盖上盖子,外面也用红绸包裹,又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张婶摇着满头珠翠,挥着团扇,前头带路,小盏和几个邻居跟着,四个伙计两人一个抬着箱子,一行人往老邱医馆去了。此时已是快近午时了。
张婶带着送彩礼的队伍,一路不停地有街坊和路人询问,问是哪家结亲,张婶谈笑风生一一笑答,众人虽然感到惊讶,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坏话,只是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后面跟了一堆人,浩浩荡荡跟着走去,堵的车马都没有办法通过,只好停住看热闹,这样人就更多了。
这里王大奇跟张擎聊天,道:“要是一般人家,少说得要几个月,只是大将军有军务在身,磨蹭不得,只得直接过彩礼,说不得你要受累了。”张擎点头微笑,道:“还是劳累王大叔了,改日定要好好道谢。”
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就回来了,带回了允婚书和秦书成的庚帖,还有押回的礼物。允婚书和求婚书内容差不多,只是变成了允婚。张擎惊奇地看到有路大将军和洪军师的名字在上边,还按着手印。心道,这允婚贴八成是早就备好的。
王大奇吩咐去合八字,小盏又拿着两人的庚帖出去了,半晌回来,手上多了一张纸,上写:“双阳之遇百年稀,牛猴相逢是大吉。”还写着下月十六和二十八都是婚娶大吉之日,众人都高兴起来。张擎也没说什么。张婶附着王大奇的耳边说了几句,王大奇笑道:“既是八字相合,大将军又军情紧急,务求快速,虽不太合常理,但军中人怎么能与我百姓人家比呢,就下月十六吧。”又派人去通知秦书成那边。
结婚,在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尤其是古代,更是隆重。张擎算是见识了,就算是一切从简,手续减了好几道,还是够麻烦的。只是秦书成不打算自己办酒席,就专门请福庆大酒楼一概包办。这样还省事些。
又派了林起带着一队亲兵跟着王大奇跑腿。
洪军师手下不乏好手书的人,借来写请帖和其他对联、账簿、喜字等。
洪小姐带着女兵跟着张婶,跟着裁缝打点一切针线、衣服头饰等事宜,秦书成的喜袍也是她们安排。不然张擎非得忙得晕过去不可,就这样都几天几夜没睡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着。只是精神非常好,红光满面的。张婶正打点他的喜服,笑他,想秦大哥想的睡不着了吧?别急呀,还有十几天就见着了,哈哈哈。张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很高兴。
41.婚礼
五月十五日上午,老邱带队,秦书成的亲兵就压着一队五个大箱子过来了。
五月十六日上午就开始热闹。王老爷不愧是里正,各种往来礼仪、请帖、装饰、酒席、轿马、乐队,都安排的妥当。手下有兵,行动迅速听指挥,所以效率非常高。张婶也是个见惯婚礼场面的,里边也安排的很妥帖,领着一批女兵忙前忙后,把房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大红的被褥枕头都安放妥帖,喜帐挂好,喜字也贴的到处都是。桌上各样茶水点心糖果堆放的盘子里满满的,再检查一遍喜服是否有不妥的地方,赶着把秦大将军的喜服也送过去。
张擎反而有点无事忙,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走来走去瞎忙,其实也没干什么,但是也累的够呛,眼睛都是花的,脑子也是木的,幸亏秦书成坚持用平民的婚礼,要是用他们高官贵族的婚礼,得脱一层皮吧?张擎呆呆地想着。
早就请先生算了时辰,傍晚酉初迎亲,戌初拜堂。
张擎从中午开始就坐立不安,虽然不用他干什么,还是心里像有个小老鼠一样抓挠个不停。小盏穿了一件粉色的新袍子忙来跑去,正在做迎亲准备,到时候可是他替哥哥去迎亲。看他小脸忙得通红,汗津津的,张擎既好笑又心疼,盯着他抽空吃点东西,不能因为自己结婚就饿到他。
看看酉时已到,王老爷一声令下,迎亲队伍出发。小盏一身粉衣,骑着炭头,炭头的脑门上系着一朵大大的红绸花,昂首挺胸向前走,林起骑着红枫。红枫是用来迎亲的,全身披红挂花,马鞍上都披了红绸。没有花轿,因为要迎娶的是大将军,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所以就得用马迎亲。
鼓乐前导,还有四个人单提着灯笼,因为回来的时候就天黑了。鼓乐后面是其他迎亲仪仗,小盏和林起带着一百人马队,也各自提着灯笼,都没有点着。
鼓乐喧天,红绸满眼,鲜花遍地,队伍绕城半圈,引来满街的人观看。因为前些天就传开了是两个男人成婚,所以看的人就更多,多半是好奇看热闹的。不知道张婶使了什么手段,人群中纷纷议论的竟然都是佳偶天成,人间乐事。竟没听见一个骂的。
张擎早就被拉进卧室,换上了喜服,梳好了发髻,带上新的纱帽,一身大红的绸袍,黄丝线掺金丝绣着吉祥花鸟。张擎脸如红布,像喝醉了一样有些恍惚,像个木偶任张婶和洪秋搬来搬去。新郎不去出门迎客反倒躲进室内,像个新娘子。只是张擎实在做不来和那么多人寒暄,太累了,而且很多官府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躲个清静,反正有王大叔呢,比自己强多了。
贺喜的络绎不绝,多是邻居们。路大将军早上就到了,这时也过来了,先见了张擎,再帮着迎客。因为今夜必定有许多官府同僚,渐渐的各路官员和城里的士绅大户们也陆续来到,当然是看秦书成和路大将军的面子。张宅和店里不够用,连左右对面邻居家都安排了宴席。大门进门处设了帐桌,军中掌记三名在那里唱名记录收礼。
今天的客人身份悬殊,所以被引进不同的房间喝茶待时。院子里还有一队鼓乐,细细地吹打着。门外爆竹放了很多。孩子们跑来跑去放爆竹,要赏钱。一个士兵看着不让他们乱放爆竹,以免出危险。
迎亲的队伍几乎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老邱的医馆,看看再不抓紧就要误了拜堂了,秦书成已换好衣服,一跃上了马。林起早就下来,上了另外一匹马,跟在后边。
秦书成也是一身红衣,胸前系着一朵大红绸花,纱帽罩头,骑着火红战马,整个人连马就像一团烈火,满面春风,连连向两旁人群拱手。小盏心里道,秦大哥才像新郎官呢。
回去就不绕路了,直接奔张宅。路上两旁都挤满了,人声鼎沸。人们见传说中嫁给男人的秦大将军这样英俊威仪,都纳闷极了。
张擎正在转圈,一个亲兵进来报:“迎亲队伍回来了。”大家一拥而出,只把张擎和洪秋等女兵留在了屋里,等拜堂再请出来。
天已黑了,院中屋内红烛高烧,灯笼遍地,亮堂的很。到了门外,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都提着红灯笼来了,两旁人家也都亮着灯火,所以街上很亮堂,看的清楚。鼓乐在先。后面是仪仗和小盏带着二十五人迎亲的马队。秦书成单人独骑在中间,灯光中一团火红,最后是林起带着其余的马队。马队整齐威武,秦大将军威风凛凛,看得众人咬指头。
到门下马,按规矩新娘要下轿前,新郎要射轿门的,还要跨火盆。秦书成骑的是马,没有办法让张擎射箭。只好就跨火盆。秦书成跃下马来,走到火盆不到一丈远处,飞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火盆后面,众人轰然叫好。
傧相并没有另外找,王大奇就会赞礼。看看时辰就到了,赶紧把秦书成请进正厅,吩咐人到后面请张擎。王大奇高声赞道:“时辰已到,诸客云集,拜堂!”乐声大起。
须臾,一群人拱着张擎进来。屋里挤满了人,这时候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幼贵贱高低了,挤成了一团。
见张擎进来,所有人眼光一下子定在了他身上。一身大红绸衣,腰束红色丝带,只觉得红绸随着腰线像水一样流下来,襟袖飘洒,似欲乘风,头戴着黑纱帽,头发都笼在里面,肌肤如玉,眼波流转,脸泛桃花。众人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都看呆了,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张擎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布来去。此刻站在熙攘的厅中,羞窘难言。手足无措。要是搁在前生,就是和男人在一起他也绝对不搞什么婚礼,简直有些被游街示众的感觉。可是秦书成费尽心机为自己找面子,不惜以将军身份下嫁一个平民男人,这样的苦心怎么能辜负他。所以再难也得撑下来。自己不了解这里成婚的礼俗,只能是别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正厅中间摆了矮桌,上面是天地君牌位,另有张擎父母的牌位,桌前摆了坐褥。虽然张擎父母早逝,但是他还是想告诉父母自己终于有人相伴一生了。
王大奇高声赞道:“拜天地君王!跪!”,就有人过来扶住张擎同着秦书成跪在褥垫上,深深拜下,拜了九拜,听得“起”字,方才起来。王大奇又赞,“拜父母!跪!”二人跪下。张擎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低头拜下。心里念道:“爸,妈,我结婚了。我会幸福的,你们放心吧。”
也拜了九拜。此时门里门外并无人声,只有人们行动脚步和衣服摩擦之声,细细优美的丝竹之乐回荡。
听到“起”字,张擎站起,偷看了一下四周。人们脸上都带着微笑,心里觉得暖暖的。
王大奇又赞道:“新人对拜!跪”话音才落,众人"嗡"地议论起来。张擎和秦书成对面跪下,耳边听着“一拜!二拜……”两人对拜,张擎偷空看秦书成,秦书成冲他眨了眨眼,张擎心里有点想笑,又想哭。边上人们轰到:“多拜几个!多拜几个!哎呀,还不够呢,再来!”
随着“送入洞房”声响起,众人一哄上来,拥着二人出来,进了后院的卧房。卧房也是满眼大红,喜庆之极,张婶和洪秋功不可没。
张擎和秦书成并坐床上,一个喜娘端着些米豆之类抛洒,一边唱念喜歌,无非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之类的,张擎细听,却没有说早生贵子,也是,生不了。
小孩子们挤着向前要喜钱,洪秋抛了些红纸包着的铜钱出去,孩子们争抢起来。接下来是喝合卺酒了。两个缠着红丝线的酒杯连在一起,满盛美酒。两人依言端起,手臂环绕,双目凝视,慢慢饮下。
下边就开席了,外面早热闹起来。因请的酒楼的菜,不用自己麻烦,酒楼伙计穿梭般上菜,满院灯火通明,都是酒席,屋里屋外,前院后院,连邻居家摆的都是。一时间道喜声,划拳声,碰杯声,吆喝声。人声鼎沸,往来如梭。
秦书成和张擎坐了片刻,还要出去敬酒。从高到低,一一敬过。
先是府衙诸官,大家都很客气喜悦。坐了一会,众官就告辞了。再是众士绅,说了许多好话,也告辞了。接下来是众乡邻,这个却热情的多,推杯换盏,拉住秦秦书成和张擎喝个不停。秦书成满面含笑,来者不拒。张擎暗暗拉他衣袖,让他别喝太多了。秦书成不停,依然和众乡邻说笑干杯,打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