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那不是重点,”胤礽被胤禩怀疑的目光看得压力颇大,清了清嗓子,重新绷了下脸,这才开口继续,“我奉皇阿玛圣命……若是八弟愿意,多少不拘,只要参与即可,年末时候红利定会按照所占股份送上府来。”
“既是二哥主持糖厂,弟弟自然只有参与的。”胤禩脸上笑得谦虚,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二哥且定下一个数目,弟弟着人回京拿就是。”
“有八弟这句话,二哥可就放心了。”胤礽大笑,因为愉悦而眯起的眼眸让人看不清隐藏在里边的锋利,“哪怕现在其他弟弟都跳出来不愿参股,二哥的糖厂也是开定了的,哈哈!”
“殿下太高看弟弟了。”
“是八弟太谦虚了!”
虽然喜欢温馨戏码,但是这两人演的太假,以康熙广纳四海的胸怀,到底也是有极限的。终于在那两兄弟互相肉麻当有趣的时候忍不下去了,将两个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清净。
康熙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耿直的太子!
虽然太子耿直到了乖戾的程度,无论如何,相对过于虚伪的世故圆滑,康熙更欣赏太子近乎乖戾的耿直。
当然,以上二者,无论是哪个都比不上最初他那个近乎完美的纯善太子!
问过了随扈的其他几位皇子,毫无意外的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胤礽便遣了随行的高三变带着康熙的手谕回京处理匠人交接与糖厂筹办事宜。
又因为马上就要进入五月,而五月初三,却是胤礽的生日兼生母仁孝皇后(雍正即位后方才改为孝诚仁皇后,康熙给赫舍里氏定下的谥号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的忌辰。
这个实实在在的母难日,对于如今的胤礽来说,着实是个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日子。
于是,在分心糖厂筹备的同时,胤礽还要准备祭陵。
当然,真正的祭陵工作康熙会有安排。但是,身为人子,在这样的日子,没有任何表示却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康熙是不可能单独放他离开,于是准备祭品随祭便成了胤礽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之一。至于为什么只是之一,是因为生人事总要大过死人事。
别忘了,五月初三还是胤礽的生日呢!
虽然出巡在外,又是皇后忌辰,但是对于重新恢复过来的太子,康熙完全没有低调的意思。明明距离热河行宫不过一日的路程了,他硬是在原地休息了一天,只为了给太子庆祝生日。
虽然皇帝用的是体恤众官兵连日赶路辛苦,特意休息一日的理由,但是知道太子生日在今天的,谁会不知道皇帝此举是为了太子。
就算有不知道,看着当天格外丰盛的饭食,还有太子营帐不同寻常的热闹,不知道的也该知道了。
太子的恩宠,确实不是旁的皇子阿哥可比的啊!
吃着比往日格外丰盛的饭食,随驾的官员中,不少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34.不劳而获最可耻
五月初五日,出巡队伍终于到达了热河行宫。
此时的热河行宫才开始营建不过六年,才刚刚建出个大体雏形,著名的外八庙踪影都还没见着一个,远不是后世沈季到过的那个历经三朝精心营建,拥有康熙乾隆钦定七十二景,拥有殿、堂、楼、馆、亭、榭、阁、轩、斋、寺等建筑一百余处的避暑山庄。
看着这样满目天然却与记忆中没有一丝相符的热河行宫,胤礽心头不是不郁闷的。
到底是另一个时空了!
也许是因为行宫营建工作尚未完工的缘故,康熙并没有在热河行宫内久居的意思。除了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在这留下休整两日顺便接见了附近部落里与皇室有姻亲的几个首领外,接下来的时间里,康熙便在周围几个部落里游走,或者召见下嫁到这里的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们,或者与当地的老牧民小贵族们叙话,不断的展现他亲民的一面。
毕竟,能够和爱新觉罗家联姻的还是少数,那些个参领牛录之类的底层小贵族显然是不够格娶高贵的爱新觉罗家的公主的。
女儿不够嫁的皇帝只得换一种方式来笼络这些人。
当然,相较于往常自己的卖力演出,今年康熙终于可以换一种方式了。
因为,胤礽主持生产的奶糖已经摆到他的面前来了。
有皇帝内孥的支持,再加上众位皇子阿哥的倾情投入,胤礽名下出产的第一批奶糖在五月底的时候,就送到了康熙案头。
这个时代还没有可食用包装纸的说法,胤礽也只是隐约记得前世时候人们一般称呼那些糖果的内包装层为糯米纸,听名字不太像是什么需要高科技的,便也顺口吩咐了下去,目前还没有结果。
于是呈上来的就是直接用油纸粗糙包装着的块状奶糖。
当然,皇家出品,再怎么粗糙也逃不开皇家人精致的习性就是了。所有包装奶糖的糖纸上,都按照呈送人的不同分别绘制了“万寿长春”“五福捧寿”“花开富贵”“莲生贵子”“竹报平安”等等表示吉祥的图案,看得胤礽郁闷不已。
有这功夫去绘图,做多少事不成?
毫无疑问,奶糖在康熙朝四十八年的大草原上掀起了一股巨浪。
介于牛羊杀一头少一头,而牛奶羊奶什么的,只要家里养的畜生还在,却是天天都少不了的。所以,除却非常富裕的诸王公,大部分蒙古人家庭的吃食还是以奶制品为主。
然而,奶制品的保鲜却是个大问题。
草原上冬季的还好,毕竟天气够冷,那些东西也不太容易变坏,但是夏天的时候各种奶制食品坏得极快,很多时候,牧民们不得不忍痛将家里牛羊产下的奶挤出然后一桶桶的倒出丢掉。
牧场广阔牛羊众多的各部首领诸王公贵族还好,虽然收入会少一些,好歹饿不着他们,普通牧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牛奶化作为水哗哗流走。
怎能不心痛?
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谁让他们生活在草原上呢?
在这样的背景下,无怪于众家王公贝勒对胤礽的奶糖的百般追捧了。
要知道,但凡是身居高位的,除非是真的脑子爆掉了眼睛瞎掉了,没有一个会不想真正做出些事情来的。他们虽然生不逢时,错过了乱世成英雄的时代,但是为自己部落里的牧民做些事情他们总还是愿意的。
尤其是,听太子的口气,这奶糖是要卖到关内的。这意味着什么,银子啊,大把的银子!
他们虽然身居高位不缺吃穿,但是银钱这东西,有谁会嫌多?
于是乎,众蒙古王公摩拳擦掌,一个个瞄准目标,轮番的奋勇直上了。
今儿这个郡王厚着脸皮托着百八十里的亲戚关系前来拜访,明儿那个额附吞吞吐吐的前来求见,实在和爱新觉罗氏没有半点姻亲关系的,便带着自家女儿妹妹什么的上门。
这个时候,大家伙倒是默契十足的将往日太子暴戾的脾性无视了。
倒不是一众蒙古王公没志气,非要巴巴的哭着喊着去求人。他们其实也想撇开内务府的人单干来着,但是奶糖奶糖,除了牛奶之外还要糖啊!而恰恰就是这个糖,限定了他们的发展。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糖主要还是南方的甘蔗榨汁后提炼出来的蔗糖。甜菜制糖,那是两百年后的事情去了。
所以,也就怨不得他们为人拿捏没志气了。
当然,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利益的诱惑力大于一切。
谁敢说古人不懂商业?
毫无疑问,康熙四十八年是属于太子的一年。
太子变了。
别的人或许还没有太大感觉,但是自小便作为胤礽贴身太监的何柱儿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太子身上的变化。
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和太子近距离接触,但是何柱儿依旧感觉到了太子明显的变化。
太子人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甚至一根头发丝儿的增减都不见。但是太子身上,却透露着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也从来没有在哪位主子爷身上见到过的勃勃生机。
不是十四爷那种宛若盛开的繁华那种跳脱的张扬和肆意,也不是十五爷十六爷那种如同御花园假山下边求生的小草的隐忍的顽强,太子爷身上也有隐忍,也有高傲,但是和以上两种都不同。
何柱儿毕竟读书不多,虽然跟在太子身边许久,但是作为太监,他其实是不被允许读书的,能够认识几个字不作睁眼瞎已经是太子格外开恩了。所以,想了半天,他也想不起太子的改变该用什么来形容。
他只知道,太子身上已经很久没见那惯常的阴郁了。
这样的变化,应该是好的吧?
遥遥望着德汇门上那道依然伫立的身影,何柱儿鼻头忽然一酸,太子爷一直在看着他呢!
虽然遣离了他,但是太子爷从来都没有忘记他,这次甚至还特意站在那里送他离开!
莫名被冷落了数个月之久的愤懑刹那间就这么烟销灰灭,何柱儿脑中少时陪太子读书练字的幕幕场景,心头一热,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道:“停下!”
驾车的车夫应声勒马,停了下来。
何柱儿顾不得马车还没有停稳便从跳了下去,顺势跪倒,对着德汇门的方向,砰砰砰的叩起头来。
主子爷,奴才错怪你了!
奴才此去,定然不会辜负您城门眺送之情,一定将您吩咐的事情办得妥善,绝不会有半点纰漏!
时间进入八月的时候,随着胤礽的奶糖厂周围的察哈尔正蓝旗牧人的暴富,热河行宫东宫前的闹剧也越演越烈。终于,喀喇沁旗的某个不知道该说他灵通大还是运气背的倒霉贝勒,不知道从哪里探得了太子“喜好男色”的秘密,带着两个精心挑选出来的男奴上来了。
不得不说,这贝勒也是用了心的,他奉上的奴隶也够出色,相貌是蒙古人中十二分难得的清俊,身材也是柔韧修长的,再加上蜜色的皮肤,温顺的性情,啧,真的可以算是极品了!
由此可见,这位贝勒爷也是深得个中滋味的老手!
悲催的是,这位贝勒爷上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康熙。
到底不是自己的直属手下,康熙最后只是将这位贝勒爷撸到镇国公的位子便停手了,但是胤礽手里的权力却是彻底的被他分了过去。
康熙一声令下,直接命将原本位于昌平的奶糖厂分拨出一半人马,交由内务府的万年副总管黑硕子,也是康熙的铁杆&嫡系,于张家口外再建一厂。
于是,胤礽辛辛苦苦整合的糖厂一下子分拨了一半出去。
胤礽气得咬牙切此!
就算你是父亲,这样的不劳而获也太过分了!
35.大阿哥
面对康熙近乎鸡蛋里挑骨头的分薄打压行为,胤礽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是真不知道本尊到底是做到了什么样天怒人怨的地步,才会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男色”上面大作题目,而康熙也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相信。
其实,他更愿意相信是康熙觉得他一个人的影响力太大,而随便捡了个借口发落,而这个借口刚好是“男色”。
虽然后者让他感觉有些疲惫,有些伴君如伴虎的恐惧,但总归还是在他的理解力的范围以内。
值得庆幸的是,胤礽想做的事情到此基本上也都做得差不多了:草原上的大小王公虽然还没有混熟,但是该见过的他都见过了,而且也没出什么纰漏;奶糖厂里各方人马也被他打混了,随便康熙分好了;一直呆在这个身体旁边,对本尊最为了解的何柱儿已经被他趁着买糖的机会打发到了南方;与几个弟弟的关系也日渐亲近起来……再加上他也确实有些厌倦了每天在康熙面前屈膝觍颜彩衣娱亲的生活,就当放自己一段假吧!
接下来的日子,胤礽每天依旧是中规中矩的到康熙面前请安,但是请安之后,只要康熙没有留下的硬性要求,他就会离开,然后或者回去东宫独自看书,或者与众位弟弟出去跑马行猎,或者干脆就是带着随行而来的两个女人饮酒作乐!
诚然,这样的生活距离放浪形骸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对比下胤礽前段时间的作息,就是胤礽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太不严谨太不自律了!
只是,好吧,泥人也还有三分土性呢,他二十一世纪的大好俊彦——虽然是个面临牢狱之灾的俊彦,但总归还是俊彦不是——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个时代,成了满身官司的皇太子,还不兴他偶尔消极反抗一下吗?
如此这般的生活一直到九月十七康熙起驾回銮,胤礽才算是从这种有些自暴自弃的心理状态中脱离出来,再次回到康熙面前继续彩衣娱亲。
只是,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也要有人欣赏这“金不换”才有价值不是?
显然,眼前的康熙就对太子这“金不换”的行为很是不爽。
“胤礽,此次回京后,你便去胤禔那里看看吧!”
胤礽自然知道自己这阵子玩得有些过了,康熙这是让自己去回味一下被圈禁的感受呢!只是他既然敢玩,自然就有周旋回来的心理准备。
垂首,胤礽以一种类似乾清宫中觐见康熙时候的语气回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圣谕。”顿了下,胤礽请示道,“只是还请皇阿玛示下,奶糖之事,可要告知大哥?
康熙满肚子的不悦转为惊诧,“你还为他留下了份子?”
胤礽心头闷笑,面上却是一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样子,点头,小声道:“皇阿玛当日吩咐儿臣众兄弟一人一份啊。大哥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总归是一家人。”
康熙眼睛微微睁大,定定的看了胤礽许久,直看得胤礽都要心虚了,才终于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胤礽真的会那么好心给仅有数面之缘的胤禔留股份?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真正的答案是,当初投钱占股份的时候,胤礽利用自己主持打理糖厂的便宜多占了一些股份,现在不过是从中匀出一点儿给老大以示博爱而已。
毕竟,他多占的这些份额,有些就是以老大的名义占的,现在分一些给他,也没什么。
因着这样的心态,九月二十八日,在到达京城的第二天,胤礽提着一小袋包装精美的奶糖,一幅明人唐寅绘的美人图,几本精心挑选的书籍,闲适非常的站在了西直门内前半壁街的直郡王府门前。
守在直郡王府外围的是八旗的护军,他们自然很少有不认识胤礽身上那明晃晃的皇太子常服的。就算有不认识的,看到那被一群牛高马大的高壮侍卫包围着的“清丽柔美”的腰系黄带子的人,也很难不知道那是谁!
于是,在胤礽一出现在前半壁街头,守在门口的军士就飞快的跑里边去了。
今日值守直郡王府的却是贝子苏努,众所周知的八爷党铁杆。一听到太子驾临的消息,深知此君脾性的苏努顾不得自己那年过六旬的身子,飞也般的从府内护军统领休息的地方跑了出来。
“奴才苏努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苏大人了。”胤礽听到那膝盖磕到地方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膝盖都痛起来了,好容易才忍下了伸手揉揉膝盖的冲动。
“谢太子殿下!”苏努倒也不跟胤礽客气,闻言便站了起来,“不知殿下今日到此可以有何吩咐?”
“孤奉皇父口谕,前来探望大阿哥。”
苏努为难了。
口谕是什么?口谕是皇帝上嘴皮碰下嘴皮出来的东西!无影又无形,除了当时听见的人,谁也说不准它是真是假!
皇帝离京前的训斥犹在耳边,苏努虽然还称得上是简在圣心,却也没有那自己去试验圣心变化的意思。
犹豫了半响,苏努到底还是屈服于圣上口谕,“殿下要见大阿哥,奴才等自当为殿下引见。只是大阿哥近来性情越发暴戾,殿下千乘之躯,实在不宜以身犯险。奴才提议,殿下就在二门外与大阿哥隔门相见,殿下以为如何?”
胤礽没所谓的挑了挑眉,“就依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