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二部 上）——M.猫子

「我答应你，我会在有你陪同之中，安全距离之内靠近使者。」

强纳森重重抓薛西莫尔的衬衫一下，松手后退一步抬起头喜孜孜地道：「谢谢，我很高兴。我们什么时候去刺探蓝晶窟使者？」

「使者的伤势很重，我想至少要等明天……」

「今天就可以把他揪起来拷问了喔。」

雷格斯的声音从两人头顶响起，科学家没使用人像投影，单纯使用电子妖精说话：「新药、新器材、新魔法阵的测试结果很成功，再加上实验体意外耐操，所以比预定早十二小时结束疗程，你们现在就可以去骚扰他。」

一长串不该用在伤者身上的用语让薛西莫尔莫名不放心，忍不住出声告诫：「雷格斯，对方是伤患，别做太过火。」

「哪有过火？我对珍贵的实验品一向很温柔。」

电子妖精降低高度，继续传送雷格斯兴致勃勃的话声：「为了证明我没有把人玩死，现在就来看看如何？我保证你们会对我的实验结果满意到不行。」

「是伤患的恢复进度。现在轮到谁监视阿方索？」

「亚克、海蓝特和睡死的蒙特。」

强纳森『啊』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批评：「这根本不是轮班吧。」

电子妖精双手一摊道：「没办法，这三人感情太好，好到没有常识和知识。」

薛西莫尔脑中浮现倒在地上的狼人，以及玩闹整夜疲惫不堪的精灵和人鱼，回身打开厨房的壁柜，拿出茶具组和茶叶罐道：「……等我把茶泡好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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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没有薛西莫尔想像中惨烈，至少精灵和人鱼看起来精神不错，两人还特地到电梯口迎接他和强纳森。

亚克默默接下餐车往前推，海蓝特则是利用前往医务室的时间简单报告昨晚的情况。

「阿方索在雷格斯创新、激进、前卫、没有先例的疗程中哀声不断，经过整晚的求饶后直至清晨才安静下来，经过妥善的治疗目前已无大碍。」

「……求饶一整晚算『妥善的治疗』？」薛西莫尔问。

「嗯，就结果而言是。」海蓝特点头回答，表情和声音中都没有一丝虚假。

一行人停在医疗室的白门外，白铁门迅速滑开，第一眼瞧见的是躺在地上睡翻天的蒙特，接着才是躺在半开治疗舱里的阿方索。

或者说，被推断为阿方索的人物。

先前薛西莫尔见到阿方索时，对方是个被火焰和强酸蹂躏过，从衣服到皮肤都破破烂烂的夜血者，可是此刻躺在舱里的人却光滑洁净到会反光的地步。

受损的表皮不止复原，还像是经过多层保湿、冷热敷一般细致完美；身上的肌肉没有一点遭切割的痕迹，饱满结实线条完美的吓人。

阿方索有如新生的婴儿，连头顶、眉毛、睫毛、胯下的重要部位等夜血者少数有毛的部位也和婴儿一样，光溜溜找不到毛发。

薛西莫尔带着复杂的表情盯着阿方索的光头，转向斜上方的电子妖精问：「雷格斯，毛发的部份是……」

「小小的意外，还在误差范围内，放个两天就会长回来。」

「还在误差范围内吗……」

薛西莫尔摇摇头，从医疗室的壁柜中拿出白被单，盖住阿方索光艳照人的裸体后，以指碰触对方的胸口，直接读取底下的魔力流动。

尽管雷格斯先前的发言，以及海蓝特的第一手治疗描述都相当骇人，然而阿方索恢复良好也是事实，难怪人鱼会说『就结果而言是』。

只是不知道等阿方索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无毛时会有什么反应，尖叫？歇斯底里还是呆掉？

薛西莫尔一边告诉自己，他不是好奇对方的反应，是要确定对方的状态，一边在指尖注入微弱的魔力刺激阿方索。

阿方索的上半身弹了一下，缓慢的睁开双眼，本能的将目光转向唤醒自己的人。

薛西莫尔收回手，正打算问阿方索感觉如何时，一面镜子先从天而降挡住他的脸。

雷格斯——电子妖精——抓着一面方镜问：「感觉如何？」

「雷格斯！你太快……」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与其让他在洗澡时吓到滑倒，不如现在就先吓一吓。」

「他才刚结束治疗，万一吓出什么永久性伤害，会引起政治问题啊！」

「我……看起来挺帅的嘛。」

阿方索简单一句话就将床边的气氛从紧绷转为无言，薛西莫尔、雷格斯、强纳森和其他医疗室内的人直直望着治疗舱中的人，心中浮现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蓝晶窟的夜血者领主会选这人当使者？

0105

阿方索虽然对无毛的自己相当满意，可是对于裸体和『躺在刑具里面见龙主』相当有意见，因此众人并没有直接在医疗室吃饭，而是移到楼上的谒见厅用餐。

谒见厅没有桌子，为此薛西莫尔临时用时空跳跃的方式直接把居所的长餐桌搬上来，可是这一搬他就开始担心阿方索会不会趁机对桌子动手脚，导致桌子返回原位后对强纳森不利，因此他临时在桌上设置魔力侦测、幻术侦测、反弹、诅咒、吞噬、黑暗……

在薛西莫尔准备即死术的前一秒，强纳森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用头指指脸色发黑的阿方索，暗示爱人做过头了。

薛西莫尔将指尖凝聚的魔力解放回四肢躯干，转过身朝阿方索微笑道：「抱歉，这是我和我的挚血平常使用的家俱，所以会比较谨慎，但是请相信我的黑魔法，只要你没有做出侵犯之举，只是好好坐着吃早餐，它们绝对不会发动。」

「那是绝对的啊龙主的黑魔法造诣之高可是在所有夜血者之冠我相信魔法一定不会随意发动但是在下是个粗人实在配不上如此精巧华美危险到会害死祖宗十八代的桌子所以在下到角落坐着用手拿盘子吃就好了。」

「你真的不用恐慌，我的魔法阵的安定性很高，就算重叠在同一处也不会产生干扰。」

「当然当然所以请让我到地上吃拜托让我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吃！」

「怎么可以让你跪在地上吃！那样子太失礼了！」

尽管阿方索恐惧到跪地磕头，但是在薛西莫尔对餐桌礼仪的坚持——这是夜血者少数固执的部份，他还是被『请』到桌上用餐。

阿方索战战兢兢的动刀叉，起初连自己拿菜都不敢，直到食物的味道充满他的味蕾，肚子里的惧怕被热呼呼的菜肴取代，而且其中魔法阵也真的没有躁动，这才安心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你们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医疗室！」

蒙特大力甩开谒见厅的正门，怒气在发现桌上的美食后升高好几倍，指着众人大喊：「丢下我一个还在这里吃吃喝喝，你们是不是朋友啊！」

「汝所需非进食，是睡眠。」

「我是需要睡觉没错，但是我也很想吃肉啊！而且那是我上回打猎打回来的弥诺陶洛斯吧！我要吃！」

「嗯，是那头没错。蒙特你最好冷静下来，否则十秒后你会……」

「我都快饿死了才不要冷静！」

蒙特双手握拳重槌餐桌，下一秒就被反弹魔法阵弹去撞天顶了。

「会撞到天花板。」

海蓝特说完下半句话，看着狼人摔回地上。

蒙特压着额头爬起来问：「痛……好痛好痛，这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啊！」

「嗯……魔力侦测、幻术侦测、反弹、诅咒、吞噬、黑暗和空间扭曲，再加上原本的坚固，总共八个黑魔法。」

蒙特在听完人鱼的回答后马上后退三公尺，用看见弥诺陶洛斯军团的眼神盯着桌子。

「红森林的少主人啊，这么胆怯有失你的身分啊。」

阿方索吐出他完全没资格讲的发言，端着葡萄酒一脸满足地道：「你是龙主大人的领民、挚友的儿子，理应对龙主大人的能力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黑魔法大师设置的黑魔法再危险也不会失控，你该相信你的主人。」

「我当然相信老大，就是相信才怕啊！我们家老大可是能一个人挑掉一窝龙的夜血者啊！」

「明明就是不相信。」

「我哪里不相信！你这个才冒出来两三天，动机、目标通通不明的家伙没资格批评我。」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停止玩闹，认真谈正事吧。」

「谁在跟你玩闹！」

蒙特挥舞拳头吼叫，可惜阿方索早就将注意力转开，起身看着坐于主人位的薛西莫尔，单膝下跪恭敬地道：「索多玛的龙主——薛西莫尔大人，我是蓝晶窟的翼魔主曼努埃尔大人的使臣，名唤阿方索？胡安，为了和龙主大人结盟而来，希望能得到您的盟约。」

阿方索的发言虽然唐突，而且身上还只套了一件绿色病人袍，可是他从神情、用语到姿势都符合使者该有的礼节。

薛西莫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嘴角，以同等的严肃回应：「对于使者有勇气与能力穿越索多玛抵达绯血堡，我致上最高的敬意，然而既然使者已经亲眼目睹索多玛和绯血堡的现况，就能理解我只是索多玛名义上的主人，我和我的血民们获得的只有居住权，而非一般夜血者领主拥有的统治权。」

「即使……」

薛西莫尔抬起手阻止阿方索发言，继续自己未完的话语：「所以容我婉拒贵领主的盟约，因为我方第一不是『领土』，无法和另一个『领土』缔结关系，第二我方也没有和周围族群结盟的打算。对不起，你必须无功而返了。」

「没有资格也没有意愿结盟啊……」

阿方索失落的垂下头，可是两秒后就抬起来认真地问：「那交朋友呢？」

「交朋友？」

「没错，是交朋友！就像龙主和红森林之主一样，让我们缔结超越领地的友谊吧！」

这个人……薛西莫尔压着太阳穴头痛地道：「我和罗罗索是先认识才成为朋友，不是为了成为朋友才认识。」

「说的也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通常都会失败呢。」

阿方索意外说出人类才会用的比喻，不过更叫人惊讶的话还在后头。

他一改先前的谦卑与嬉笑，敛起情绪问：「那情报购买呢？关于龙主手上所掌握的，非人似人，且非我界之人无法辨识的食人生物的情报。」

谒见厅内的空气瞬间冻结，就连蒙特也停下撕咬弥诺陶洛斯肉的动作，五双眼睛如枪口或箭尖一样直指阿方索。

阿方索换回一开始的笑脸，爬回位子上给自己倒茶道：「看样子大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呢，那我就来仔细谈谈我的主人是怎么认识这种奇怪食人兽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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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晶窟的夜血者一向不和外界往来』这句话有一半对一半错，对的是吾主的确没有和其他领主——无论夜血者或其他种族的领主——交往或有盟约，错的则是我们虽然不上述对象交往，却和另一个世界的同胞密切交流。

……没错，如同龙主大人所猜测的那样，蓝晶窟的翼魔主在魔力与食物来源上是翼魔和其他洞窟生物，但就领地与影响力范围而言，要自称是『南美洲主』也不为过。

这一切要从约九百年前说起，现任领主的父亲——费尔南多大人说起，费尔南多大人在争夺领主的战争中遭亲信背叛而重伤，他为了躲避姐妹的追杀逃到人类的世界，结果意外被人类当成神明崇拜，在替大人疗伤之馀，也将他们微弱但与我辈不同的魔法、药理研究等传给大人。

大人将这些能力和自己的黑魔法融合，利用这种新魔法成功反攻蓝晶窟夺下领主宝座，不过他虽返回原来的世界，却没有放弃人类世界的打算——尽管人类脆弱又短命，但是他们的技术仍有可学之处，丰富洁净的自然资源更是个大宝库。

……啊？雷格斯先生你说什么？自然资源光供人类用就不够了？哎呀这是最近五百年才有的状况，想当年人类只会拿刀子互砍时，人类世界的资源真的是丰富又干净。

离题了抱歉。总之费尔南多大人决定要将自己的力量伸入人类世界，选择的处所自然是他落脚过的南美洲，此处的人民纯朴又富灵性——当然我是指原住民不是白白的人种。

只是如果大动作占领，不只会引起远方教廷的关注，还会使别的势力发现我方的领地内有天然的人类世界通道……

啊！我不小心讲出来了！请忘记！务必忘记……等等雷格斯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让我忘记啊！

……呼，误会解开就好。总之我们低调小心的发展，和人类的政商名流、地下社会与巫师们合作，除非极少数核心人士外，没有人知道『南美洲的黑王』和『蓝晶窟的翼魔主』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只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们必须培养许多人类担任助手与中低阶层干部。

好了，我要说重点了——我们的人类手下近日突然遭遇不明原因的虐杀与没理由的背叛。

0106

喉咙好乾请让我停下来吃……不！我不想用药水润喉！我的喉咙突然滋润了！非常滋润，真的！

我刚刚说到哪……喔虐杀与背叛，海蓝特先生感谢你的提词。

最初，我们碰到的是虐杀，人类手下的家人与朋友突然遭到不明份子袭击，变成支离破碎的碎尸块，手下本人则是失踪或产生不同程度的精神错乱。

我们判断这应该是竞争对手的警告，甚至毁灭我方人类世界势力的前哨战，大力清查所有觊觎或仇恨我们的势力，然而就在范围大幅缩小，差不多能锁定某两个势力时，那些逃过一劫的人类忽然背叛了。

他们将手边能拿到，甚至理论上不可能拿到的资料盗出，然后交给我们的竞争对手、教廷、外国政府，并且以惊人的力量躲避我们的追捕，甚至击杀我方人员，逼得我们不得不派出高阶干部来收拾残局。

「直到我们派出『这个世界的人』，才发现那些人类根本不是人类，是占据并转化人类躯体的不明生物。」

阿方索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样，后仰靠在椅背上大口呼吸，休息了许久才接续道：「接下来的发展我想诸位都想得到，我们用尽方法调查这种不明生物，最后得知龙主前份工作的内容，吾主立刻抽签决定……更正是派我前来请教龙主。」

阿方索索说的故事太过陌生又太过熟悉，让众『前』二科科员通通陷入沉默中，过了许久才由薛西莫尔打破沉默问：「你确定袭击你们的是『目标』吗？」

「目标……啊，那是你们对那种食人兽的称呼。不敢说是百分百确定——毕竟我们没有您口中『目标』的数据无法比对。」

阿方索伸出手指一项一项数着：「但是基本特征是相同，事前有遭遇威胁生命的事故、一段时间后家人亲友惨遭虐杀、性格大变且具备人类没有的能力、在『我们』眼中已经不是人类。」

薛西莫尔微微眯起眼，垂下视线看着桌面。

他没有天真到认为所有『目标』都被消灭，但至少高阶干部都已经死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短短一年内，恢复到能对一个立足近千年的势力造成威胁，怎么想都觉得有内情。

不过和『目标』相比，薛西莫尔更关心自己挚血的反应，强纳森在阿方索说出蓝晶窟和人类世界有牵连后，脸色就没好过，此刻仍是绷着皮肉面无表情地瞪人。

薛西莫尔伸出手放到强纳森的腿上，感觉对方的肌肉稍稍放松，这才转向阿方索道：「我大致了解贵领主遭遇的困难，但恕我直言，『目标』并非什么强悍的种族，只要对战两三次就能抓到应付的诀窍，无须特地向第三者请教对付他们的方法。」

「龙主大人不先问我方开出什么价码，就打算直接拒绝交易吗？」

「如果贵领主的条件太诱人，会影响到我的判断力，所以只能请使者保留价码了。」

「您比传闻中难应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