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二部 下）——M.猫子

薛西莫尔被强纳森吻住嘴，他伸手想把人推开，却被对方先一步紧紧抱住。

强纳森用长茧粗糙的手指抚摸薛西莫尔的背脊，再掳获夜血者的脖子，他感到对方无法自已地颤抖，露出笑容低头轻咬爱人细柔的颈部呢喃：「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你……下不为例，知道吗？」

「遵命。」

强纳森放开薛西莫尔走出停止活动的魔法阵，拿自己的换洗衣物给爱人换上，再一同搭电梯回到一楼。

他们打算先回房间更衣梳洗，再去向雷格斯等人打招呼看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然而强纳森一踏上一楼的地板就发觉屋内有股陌生的魔力，立刻掏枪上膛快步冲向该魔力的位置。

薛西莫尔追上去问：「强纳森？」

「有别的东西进屋子里！」

强纳森快步进入客厅，先看到放得乱七八糟的电子仪器与忙得汗流浃背的狼人、精灵，接着才在一个三人座沙发椅上找到入侵者。

他很幸运地站在对方的视觉死角里，放低姿势无声靠近沙发，在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公尺时抓住该人的铁链项链重重往后扯，同时将枪口抵在敌人的后脑杓上。

「呜啊！」

「你是谁！」

「我咳、咳……亚伯救命！」

亚伯？强纳森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还没想到是谁，就看见威尔逊拎着工具箱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威尔逊瞄了强纳森和被强纳森威胁性命的男人一眼，无情地继续往前走道：「活该，谁叫你不听我的话把魔力收好。」

「我收、咳！收所以……救……」

威尔逊放下工具箱，一面拆主机外壳一面道：「强纳森，麻烦你把枪收起来，他不是敌人。」

强纳森松开手看着男人压着脖子在沙发上猛咳，相当疑惑地问：「他不是敌人是什么？」

「……你很少看音乐频道对吧？」

「什么？」

「路易斯？李斯特，前阵子因赛车意外过世的摇滚歌手，种族是夜血者，但内容物是弄臣。」

「弄臣……」

强纳森知道弄臣和威尔逊的友人李斯特是同一人——薛西莫尔曾简略带过此事，但是看着眼前这位被他轻易摸到背后，而且咳了快一分钟还停不下来的雅痞，要说这人是有千年资历的大恶魔，实在是……

威尔逊读出强纳森话声中的困惑，耸耸肩膀不客气地道：「李斯特不擅长战斗，弄臣不喜欢战斗，没有锻链过的肉体配上没有磨练过的精神，就变成一个容易被偷袭的恶魔。」

「亚伯！」李斯特大叫抗议。

「我在忙。」

「威尔逊！我就知道是你们！」

薛西莫尔带着笑容走入客厅，翠眼凝视着威尔逊与李斯特，他能看见养子与恶魔间的联系，那不是建筑在吞噬之上的恐怖关系，而是如双人舞般和谐的连结。

他欣慰地点头道：「契约缔结的很完整，几乎是我看过最完美的契约了，你们现在是挚血关系了吗？」

威尔逊的脸转红，不过他马上就藏起情绪站起来道：「已经是了，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李斯特趴在沙发椅上哀怨地道：「亚伯会在我偷抱他时把我过肩摔……」

「谁叫你从后面抱我。」

威尔逊瞪李斯特一眼，再将目光转回前方问：「雷格斯说你还要一天才能出魔法阵，怎么提前上来了？进行的太顺利？」

「严格说起来是出意外。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李斯特和葛丽特之间有短期契约，要找到人不难。」

威尔逊停顿片刻，凝视薛西莫尔的双眼道：「亚当要我帮他传话，他想加入讨伐『目标』的作战。」

1205

威尔逊的话是一枚百吨炸弹，将所有人的语言、思绪与呼吸通通炸到天边，挑高客厅内剩下机器运作的声响。

「亚……亚当？」

薛西莫尔由呆滞迅速转为愤怒，勾起嘴角露出百年没露过的尖锐冷笑道：「那个窃贼还活着？不只还活着还敢靠近我的人？很好，就让他过来，我先撕了他再辗碎『目标』女王！」

威尔逊老早就料到薛西莫尔是这种反应，叹一口气继续传话：「亚当承诺他和其他天使都不会动强纳森，且在『目标』消灭前，他们也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动手，你们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和他组成共同战线吗？」

「不愿意。」

薛西莫尔几乎是接在威尔逊的问号后快答，深紫色的电流环绕他的身躯，将仿岩地板烧焦烧裂。

蒙特吓得大动作跳开，站在远处拚命向强纳森使眼色。

强纳森的心情没有好到哪去，他一听到亚当的名字就胸口冒火，只想握拳砸烂对方的脸，但是没想到薛西莫尔的反应更激烈，让他冷静下来。

强纳森握住薛西莫尔的手，将爱人拉向自己轻轻吻一下脸颊道：「好了别发飙，亚当人不在这里，你看蒙特都快被你吓死了。」

蒙特倒抽一口气拍胸抗议：「等等强纳森我的胆子才没那么小！」

强纳森撇了一下嘴不把蒙特的抗议当一回事，搂着薛西莫尔的腰看向威尔逊问：「亚当的话可信吗？」

「强纳森！」

薛西莫尔难掩怒气地高喊，从眼神到发颤的嘴角都能看出夜血者的不悦。

强纳森加重搂腰的力气安抚爱人，凝视对方燃烧的翠瞳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和心情，我也很不爽亚当，问这些只是想了解敌人罢了。」

「……」

「薛西莫尔，亚当并不在这里啊。」

强纳森吻上薛西莫尔被怒气撩起的嘴唇，轻掐对方的脖子半开玩笑道：「看你为别的男人起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我都要吃醋了。」

「我会生气也是因为你。」

薛西莫尔把头搁在强纳森的肩膀上，藉由爱人的气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在情感上完全无法允许亚当接近强纳森，可是在理智上又不得不认可对方的实力，以及此等实力在歼灭『目标』上的助力。

经过嘉年华夜的意外，薛西莫尔非常真切地认知到自身的极限，几乎没有生物能在一对十甚至一对千上获胜，但如果对方一面动员千军一面偷袭其他人，他可没有绝对的自信能让己方全身而退。

最棘手的是『己方』不只有血子血民，还有会牵动夜血者全副神经的挚血，薛西莫尔连想都不敢想强纳森受创的模样，他宁死也不愿重温当时的画面。

答案很清楚了……薛西莫尔强压下自己的不满，放开强纳森问：「威尔逊，亚当的决策对天使们有强制力吗？」

「就我的观察，他在天使间非常有威信，普通天使完全听命行事，像西多禄这类高阶天使也只能以建言的方式委婉提出质疑。」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吗？」

「我认为是。」

「你信任他吗？」

薛西莫尔抛出最关键的问题，他信任威尔逊的判断，假若对方可以信赖亚当，他才会考虑是否接受同盟请求。

威尔逊感受到这个发问的重量，认真思索了一会才回答：「我不喜欢他，但我信任他。」

「……我接受他的条件，但是！」

薛西莫尔以足以碾碎钻石的凶恶口吻道：「我不准他出现在我与强纳森的视线范围内，如果他胆敢越界，我会马上将他击杀，就算『目标』女王就在我背后也一样。」

「我会警告他。」

「既然薛西莫尔不想看到那只天使，那只天使就借我用吧。」

电子妖精降落在威尔逊的肩头，抛出数个投影萤幕包围三人道：「这是我设计的联合领地，虽然还有计算尚未完成，但大致结构是如此，薛西莫尔负责九成的魔力输出，我则是一成，但是领地内的人员动向、敌我分布则由我来监控……」

「如此一来我就能专心应敌。」

薛西莫尔替雷格斯把话说完，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张张黑魔法阵图微笑道：「太完备了，几乎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雷格斯你真是个出色的黑魔法师。」

「还比不上你。」

雷格斯将一片投影萤幕拉到薛西莫尔面前，指着上头的人员粗估位置道：「但是这个设计有个缺点，敌人只要击破我就能瓦解领地，而以我们两个的实力差距，他们一定会针对我这边攻击，我需要一个强大的护卫。」

薛西莫尔问：「你认为亚当是首选？」

雷格斯摊平双手不客气地道：「能利用的材料就要充分利用，更何况我还可以趁机收集他的数据。」

「你这个人啊……」

薛西莫尔苦笑着摇摇头，转向威尔逊换上严肃的脸庞道：「替我转告亚当，我方的条件是禁止他出现在我与强纳森的面前，以及他必须在作战时保护雷格斯。如果他同意，我方会再联络会合地点。」

「我今晚就寄信给他。」

「寄信？」

蒙特忽然从威尔逊背后窜出，搭着对方的肩膀挑眉道：「你们已经熟到交换信箱了啊？」

「并没有，他只是趁我到梵蒂冈驻巴西大使馆递交骑士团退团申请书时，下令要办事员拦截我而已。」

威尔逊发现整间客厅的人都直直盯着他看，双手抱胸烦躁地道：「别露出那种表情，我自己也吓到了，他居然能叫得动大使馆的人……」

「小亚伯你居然跑去退团了你是撞到头了吗！」

蒙特截断威尔逊的辩解，抓着前金勋骑士的肩膀前后摇晃：「你当初为了考那个洗澡的骑士团费了多少时间你忘记了吗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想哭啊！」

「是施洗者骑士团！就算我不主动退，异端审查官还是会主动拔掉我的资格，梵蒂冈不可能接纳恶魔使！」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我……噗！」

亚克以一记手刀结束蒙特的混乱，弯腰捞起昏迷的狼人往沙发椅走。

强纳森很没朋友爱的笑出来，他牵着薛西莫尔去找椅子坐，环顾客厅好奇问：「对了，其他人上哪了？」

「玛丽亚在附近的教堂祷告，葛丽特在附近的公园骗糖果，卡洛琳在附近的夜总会参加杂交派对——以双性人的身分。」

雷格斯用『她们去看电影』的普通语气回答，让电子妖精把一个工具箱放到强纳森面前道：「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我这边进度落后很欠人手。」

＊＊＊＊＊＊

亚当在隔天清晨回覆威尔逊的信，他同意薛西莫尔的条件，双方约定隔天傍晚在黑王的私人机场集合，分乘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往『目标』女王之处。

根据汉赛尔的回报，『目标』女王的位置没有移动，依旧藏在亚马逊河的中段，一面召唤子民一面建构防御工事，在短短半个多月内建构出一座血肉碉堡。

薛西莫尔在听完葛丽特的报告后，果断的放弃由地面进攻，改从天空直接降落在碉堡上。

当薛西莫尔等人到达机场时，正巧目睹亚当搭乘的喷射机起飞的瞬间——炽天使主动提议要担任诱敌者。

薛西莫尔瞪着那架喷射机，压下引爆飞机的冲动踏上自己乘坐的飞机。

曼努埃尔的管家在机上迎接众人，他代表主人向薛西莫尔道歉，曼努埃尔的伤势尚未痊愈，在此非常时期黑王的人员调度也有困难，希望龙主能谅解。

薛西莫尔原本就不打算责备曼努埃尔——以曼努埃尔的遭遇没崩溃就值得称赞了，他请管家转达自己的关心、替飞机画上防护魔法阵，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后，这才同意驾驶员的起飞请求。

起飞时的压力对这群人而言不算什么，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感到些微的紧张，以及一丝丝的兴奋。

他们因为『目标』而相遇，曾经被迫放弃在人间的据点，又因为种种原因重返地球，再一次面对熟悉的敌人。

这次一定要划下句点——每个人都在心中如此宣示，因此当机长广播告知飞机即将到达『目标』堡垒的正上方时，他们立刻起身打开行李箱拿起出各自的装备，走到机尾的舱门待命。

1206

小型运输机的舱门开启，湛蓝的晴空中除了稀疏云朵，还有一颗不断遭受火炮狙击的小金球——八成是亚当。

薛西莫尔将飞舞的斗蓬化作蝠翼，迎着强风沉声道：「在出击前，我再重复一次大家的任务分组。在我和雷格斯张开联合领地后，我、强纳森和玛丽亚负责进攻『目标』的大本营；其他人降落后先与汉赛尔和亚当会合，然后保护雷格斯直到我和强纳森杀光『目标』，在开始作战前有什么疑问吗？」

回应薛西莫尔的是宁静，以及『目标』对准运输机发射的火炮。

「……作战开始。」

薛西莫尔和雷格斯首先跳下运输机，紫色与蓝色的魔法阵分别从两人的掌心或投影萤幕中展开，在融合为一的瞬间构成领地。

其馀人在此时跳机，强纳森和玛丽亚直直飞向薛西莫尔，两人一鬼毫不犹豫地朝火炮最密集处疾飞；蒙特、亚克、卡洛琳、葛丽特、威尔逊和李斯特六个人背着装有电脑设备的背包高速坠落，几乎在同一时间落至雷格斯的高度。

同一时间，『目标』的火炮转向他们，不过黑羽抢先一步将所有人包覆，弹开炮弹朝亚当的方向飞去。

薛西莫尔看着黑羽大球一路抵挡炮击冲向金色光球，刚松一口气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的力量在靠近，马上将强纳森与玛丽亚护在背后，展开防护魔法挡住炮击。

以熔岩为主体的炮弹撞上魔法阵中心，化为碎石与星火落回地上，薛西莫尔看准发出炮击的位置正要反攻，一团火球就从他身后窜出。

火球在击中炮台前被看不见的障蔽档下，不过第二、第三颗球马上追击而来，烧毁阻挡者让炮口陷入火海。

强纳森深吸一口气，他瞧见薛西莫尔惊喜的脸，耸耸肩膀笑道：「我的身体还记得亚当的作战方式，所以试着复制看看，当然和本尊比起来威力还是有差啦。」

「哪有，假以时日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他。」

「吾主，第二波过来了！」

玛丽亚发出警告，以念力在薛西莫尔与强纳森面前筑起防护墙，将红色的融岩、蓝色的光束与绿色的腐蚀弹通通弹回地面。

薛西莫尔趁玛丽亚防御时透过领地快速观察『目标』们的堡垒，那是一个由无数『目标』集合成的半圆形物体，半径约五百公尺，高度也将近五百公尺，扭曲纠结的肉壁挂满炮口与荆棘，看不见的念力障蔽覆盖其上，此外还配有工兵机动修复受损处。

他试图窥视堡垒内部，却被数万名『目标』的力量阻挡在外，他们的团结与求生意志高到足以拒绝领地的干涉，夜血者只能确定敌人的主力藏在要塞中心。

——嗨薛西莫尔，我们这边顺利降落了。

雷格斯的心语悠悠响起——我们已经找到汉赛尔，预定五分钟后我就能完全接掌领地的监视工作，你们那边呢？

「正遭受轰炸。」

薛西莫尔挥手画出一张足以涵盖三人的防护魔法，凝视着死命轰炸己方的『目标』堡垒道：「他们似乎打算死守，我没看到任何单独行动的『目标』。」

——如果他们乖乖待在同一处，我们就能一击收拾所有『目标』了。

「雷格斯，你的如意算盘打太大了，我不可能一次杀死数万只『目标』。」

薛西莫尔高举右手，望着盖在亚马逊河河道上的巨大肉瘤，以冷如乾冰的语气轻语：「我顶多杀掉一半。强纳森、玛丽亚，请你们掩护我。」

「遵命！」

强纳森和玛丽亚同声回答，两人在防护魔法消失的瞬间各自拉出念力壁，或拍翅膀弹出无数小火球击坠炮弹。

蓝天被爆炸的黑烟与溢散的火光所垄罩，『目标』的堡垒不断生出新炮口加入轰炸行列，密集的弹幕几乎将三人遮蔽，就算是小如麻雀的生物也无法找到空隙奔逃，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会获胜！『目标』们如此确信，他们放肆地猛轰，透过伙伴的双眼瞧见玛丽亚被迫后退、强纳森被划破衣服手脚喷血，看见胜利女神对自己露出微笑，直到巨大的紫龙魔法阵遮住太阳遮住他们的头顶，将美好的幻想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