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的忍耐性都是有限度的,而端日郡主的忍耐限度是很小的。既然不能从欧阳大哥那里着手,那就拿另外一个人开刀咯。所以当她自我感觉终于把对阿布的恐惧猜忌克服了的今天,她就主动找上了阿布。
“远房表弟,你在么?”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她老早就知道阿布在房里了。端日郡主如入无人之境般大剌剌地推开阿布的房门,还特地强调了“远房”二字,仿佛在提醒他的身份不过是个不重要的远方亲戚而已。趁着欧阳净尘出门购置阿布喜欢的甜点的空档,她决定要给阿布下个“禁令”。
是啊,她是堂堂郡主,从小到大习惯了别人听她的,习惯了对别人下达命令,习惯了予取予求。这次抢夺心爱的人的心,也是一样!
然而阿布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只是门外吹进来一阵冷风而已,依然闲闲地喝他的茶,所有的动作不曾因为这个擅闯他的地盘的人而稍有停顿。
端日郡主几时被人如此无视过?但打从跟这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认识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受到这样的无视,这口气她咽不下――也得咽!起码目前,她还不能轻易得罪阿布,谁让欧阳净尘那么在乎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又对她态度不善的表弟呢。
哼哼,不过,端日郡主不觉得阿布还可以嚣张多久了,因为她马上要给他点痛来受受。
虽然她从未真正与谁打过交道,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宠着她,顺着她的经验,根本不需要她去费什么脑筋。但是,即使经验匮乏,她仍然以她女人的第六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阿布表弟,绝对是她感情上的威胁,当然也知道,如何做才能伤到他,让他乖乖退出。
这个男人,是个危险的情敌,一定要设法让他主动退出!端日郡主心里这么盘算着,嘴上就开始行动了。
“我说远房表弟,看你都能自己下床走动,自己倒茶,自己喝茶,手脚应该没问题啊,为什么吃饭还要欧阳大哥伺候?为什么下马还要欧阳大哥抱下来?又为什么……”端日郡主双手撑上桌面,眯着眼睛,射出嫉妒的火花道“又为什么要让他陪你睡觉呢?不要告诉我你会做噩梦,半夜会害怕,需要人拥入怀中,软声安慰,嗯?”
最后的那句讽刺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看来阿布的脸皮比她端日郡主想象中要厚得多了。房间里除了阿布喝茶的细微声音,再没有任何声响对端日郡主的话进行回应。
秋风扫落叶,独角戏主角,无比凄凉,端日郡主尴尬地僵直了身体,冻成了冰块。
“你……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筷子也不会拿,下马也不会下,睡觉也不会睡了么?你这样跟一个纤弱的娘们儿有什么区别?本郡主都没你那么较弱呢!真是丢人,你不要脸!”
一时气急,端日郡主也顾不得得罪不得罪的了,看到阿布那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嫉妒和愤怒的火焰一下就烧融了身上的冰块,刚刚从尴尬中释放的嘴巴行动得比脑袋快得多了,哪里还能三思后行。
这次阿布表面上还是保持沉默,但是那句“丢人,不要脸”却成功地激起了阿布的怒火。他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瞪着端日郡主,直瞪得她双腿发软,那好不容易被融化的冰块又把她的双腿给冻结起来了,这才不至于摔倒地上去。要知道,前几日那恶少惨死的画面还深深留在她的记忆里啊。
可是,可是,她可是端日郡主呀!堂堂承亲王府的端日郡主,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亲王的掌上明珠,有谁敢动她?敢动她的那是找死!既然这样,那她有什么好怕的啊!!
思及此,端日郡主的腰板又挺直了起来,打算以狠狠到底,准备要出杀手锏了。
“本来就是啊!你没听到欧阳大哥说么?他说因为你是个男儿身,又身体不好,所以才能方便地照顾你,不至于惹人闲言碎语。哼,他可是完完全全把你当个大男人!所以你要是有断袖之癖之类的怪毛病,就麻烦你去找别人,少在这里动欧阳大哥的歪脑筋!我的欧阳大哥可是正人君子,绝不会跟你一样心思,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一口气吼完这些话,再看阿布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阴森刺骨!那眼神就像是有形的剑刃一般深深刺入端日郡主周身,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危险降临。
端日郡主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不是没大脑,她还是很怕死的,虽然知道自己的靠山大,但是她可不敢保证这个恶魔会不会因为一时生气而不顾后果地把自己给杀了,到时候她找谁教训这厮去?
所以,还是赶快逃吧!“我警告你,你离我的欧阳大哥远一点,哼!”声音还在,人已经不见了。边跑心里还边爽快,虽然冒险把阿布惹火了,但是呢,这刚好说明她的杀手锏正中了阿布的软肋!哼哼,这险冒得值得。
话是这么说啦,说她一点都不怕那是骗人的。一回到房间,她立刻把护卫全部召唤到自己房间周围把自己密密室室地保护起来,又叫来了热水,把自己狠狠洗了两遍,就怕在她刚才说话之时,阿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下了什么恶心的毒了。
但是,如果端日郡主看到在她转身逃离后阿布的表情,她应该就不会吓得逃跑得那么快了。
因为那时,阿布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阴森,只是装着满满的忧郁和……伤心。他竟然已经开始伤心了么?是什么时候中毒这么深的呢?
端日郡主说得对,平日里没有注意,但是每次欧阳大哥总是回答:“因为他是个男儿身。”这句话听起来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细细探究,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说明,男女才授受不亲,而他对男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他对阿布好是很纯粹的,是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根本不会想太多的意思。所以阿布,麻烦你也不要自己在一边胡思乱想了,是啊,你的怪毛病,不要强加到别人身上,害得别人跟你一起承受一样的眼光。
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从来,都只有自己……自己一个人……
“欧阳大哥,你看这匹蓝布好看么?老板说是刚刚从杭州那里来的新货,你说,适合我么?”
“欧阳大哥,你觉得这里的狮子头好吃么?我可是细细打听了才知道这家狮子头是一绝,这才专门让这里的厨子精心准备的。”
“欧阳大哥,晚上这里有个灯会,不如你陪我去逛逛吧,听说有趣得很呢。”
“欧阳大哥……”
不要误会,这不是阿布的话,而是端日郡主的话。她这两天都保持这种阳光灿烂的心情。为什么?因为从那天她到阿布房间里维护自己的爱情之后,欧阳净尘就开始疏远阿布了,呃……这是端日郡主喜欢这样想的。
其实,阿布从那天之后,吃饭时不再让欧阳净尘夹菜了,甚至欧阳净尘要主动帮他夹都被他拒绝了。阿布也不出门逛街了,即便要出门,也是一个人去,而欧阳净尘就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护。阿布也提出跟欧阳净尘分房睡觉,说就算要保护,住隔壁也可以。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欧阳净尘还真的是不习惯,每天在自己耳朵旁边吵吵闹闹的阿布,这两天来只有一号表情——冷淡疏离,还隐隐透露着忧郁。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八个字就是:“不用了,我是个男人。”
欧阳净尘不是傻子,精明的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他当然不是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还不是把一切澄清的时候。所以这几日下来,阿布不高兴,他没法哄,也就只好默默保护他。
不知不觉半个月下来,阿布没有任何心情转晴的迹象,倒是欧阳净尘发现自己已经病了。不过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心病,半个月没有被阿布“使唤”了,欧阳净尘感到浑身不舒服,看,这是病得多严重啊,不然怎么会被人家使唤也能产生习惯性和依赖性?
也许他现在已经可以了解,为什么很多仆人甚至接连几代都可以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原因了。不过,他这个病,可不仅仅是依赖性或是习惯性这么简单。半个月来,阿布有多阴郁,他就有多难受,阿布有多伤怀,他就有多心疼。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病啊,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无药可治!
幸好,阿布虽然很冷淡,但是却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这一点起码让欧阳净尘放心。要知道,留在端日郡主身边一定是最安全的,这一点欧阳净尘心里像明镜一样清楚。现在阿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不能轻易让他暴露在危险中,如今跟端日郡主同行,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何况,现在可不能和端日郡主翻脸,她可是有大大的用处呢。
于是乎,一行众人只有端日郡主心情很好,阿布最为阴郁,欧阳净尘夹在两人当中。就这样,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旗幡城。
这段旅程果然如欧阳净尘所料的,异常顺利。自从和端日郡主同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被黑衣人追杀的事了,而这也早在欧阳净尘的意料之内。
借助端日郡主的力量进了虎穴,如今,就等着逮那只幕后的大老虎了。这叫先得虎子,再入虎穴。
第十三章:惊现玉匣子
旗幡城,承亲王府。
“禀告王爷,禀告王爷!”王府管家连滚带爬地从大堂门口冲进来,一脸的狂喜和解放,“禀告王爷,郡主,端日郡主她回来了!”
虽然早就从手下的飞鸽传书得知女儿的路线是回王府的,但是当女儿当真回来了,承亲王也仍是满脸掩不住的喜悦,一脸慈爱笑容地迈开四方步向大门走去。
承亲王前脚刚踏出门槛,那传话的管家居然在后头哭了起来!大堂内的仆人竟然也全都围在他周围跟着哭了起来!呃,不得不说,好生热闹啊。
哎哟,他们那是不得不哭啊!
太爱戴这位郡主了?屁!
太想念这位郡主了?对!
为什么?因为啊,这端日郡主被王爷宠坏了,刁蛮无理,任意妄为,无法无天。端日郡主这么样难伺候的个性,要是呆在府里撒野也就算了,偏偏她喜欢天南地北地到处招摇过市。
只要哪天,她姑奶奶一个神经条错搭,就可以骑上一匹好马,跟着几个护卫丫头,直接奔出王府的门去,毫无目的地地到处乱闯,闯出来的都是一堆祸事。但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贵,没人敢惹,也就更加嚣张起来。
奈何承亲王对这个掌上明珠宠溺得很,受不得半点委屈,在外头惹了什么样的祸事,他都能一一承担下来。这样的父亲,怎能不惯坏了那娇纵的丫头?
只是,正因为承亲王爷这么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三天两头跑得不见人影,让自己摸不着疼不到,他自然要发火了。这时候,王爷就要责难全府,上上下下的奴才婢女都要遭殃。
虽然承亲王总是派出大量人员保护端日郡主的安全并劝她回来,但是要看她姑奶奶高兴,哪天再一个神经抽搐,突然想回来了再回来,同样是十匹马也阻止不了。
只要端日郡主一天不回来,他承亲王爷就一天不高兴,府里的仆人们当然也没有好日子过。这次她居然还一走就走了一年才回来,可想而知府里的奴仆们天天活在承亲王的火气下都快烤成了干尸。
如今她可终于是回来了,全府上下自然是如获大赦。虽然不喜欢这嚣张跋扈的郡主,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实实在在地欢迎她回来啊!她再不回来,府里的下人们可都要换人了,挨不住。
所以哭够了就赶紧跟在王爷屁股后头去欢迎那不受欢迎的端日郡主吧!全府上下,全员齐动,连护卫犬也跟出来吠两声,那场面也是颇为壮观哪!还真容易营造那端日郡主很受全府爱戴的假象呢!
惹得不知内情的行人忍不住侧目观望,看看这端日郡主何时转性了不成,她的归来竟让府里上下如此欢腾雀跃?
大堂之内。
“哈哈,尔慧,你终于舍得回来看你阿玛了啊!”承亲王佯装生气地捏了捏端日郡主的鼻子,嘴角却是藏不住的溺爱。“下回可不许就这样一声不吭跑出去一年半载地不回来了。你额娘死的早,你又不喜欢跟我这老头子在一起,哎,阿玛好生寂寞哟!”
“阿玛,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孝啊,”娇嗔地摇着承亲王的手臂,端日郡主偷觑了一眼欧阳净尘,难得地羞赧起来。“哼,再说了,谁让阿玛都不肯陪我出去玩,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咯!阿玛,江南一带的美景数不胜数,有趣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为何你不愿与我同往嘛。”
“阿玛这不是太忙嘛?你额娘去了之后,这一家上下可都靠阿玛打点,当然费神啦!”无奈摇头,倒真有一副痴情汉子慈祥爹亲的样儿。
“好嘛好嘛,我知道阿玛辛苦,不过您放心,我这一路上不但安全而且很开心。”端日郡主看了看欧阳净尘俊逸的脸庞,不禁心里渗出蜜汁来了,似乎欧阳净尘踏进了他承亲王府,就是把自己腌制好了,打包送来的蜜饯,香甜可口。
“阿玛,来,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欧阳净尘!”端日郡主赶紧献宝似的把欧阳净尘引荐给她父亲,“欧阳大哥,这是我爹,也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亲王!”下巴抬高,一脸骄傲。
她可真希望这两个男人快快彼此熟悉,快快相互欣赏啊。那样,她离圆梦的一天就不远了。
端日郡主只顾着自己心里头想得热络,却不曾注意到承亲王和欧阳净尘之间流动着某种危险的气息,清清楚楚地表明这两个男人注定是对头,而不可能是一家。
“在下欧阳净尘,久闻承亲王爷威名,今日得见,实属荣幸。”好话连篇,却没有一个字是真心话。
“哈哈,欧阳兄弟真可谓英雄少年哪,我们尔慧经常提起你,我也想找机会感谢你对尔慧的救命之恩哪!这回说什么,你都要在寒舍多住几日啊!”承亲王果然是老狐狸,即使心里有什么邪恶想法,起码表现在外的,是合理自然的。
“这……恐怕有所不便,在下并非一人独行,尚有表弟阿布在侧,欲游历南方一带,路上巧遇端日郡主,故而顺道送回王府。”欧阳净尘倒是很想留下来,不过,这面上客气的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哦?表弟?”直到这时候,承亲王才注意到默默站在欧阳净尘身后的阿布。
此时的阿布,面无表情,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对丹凤眼满是疏离冷淡,只轻瞟了一眼朝他看的承亲王,两片红唇连动都未动一下,就又移开了视线,专注于自己的思绪。
阿布不知道,自己这在常人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一眼,看在承亲王眼里就陡然变了味道,这淡淡一眼,竟然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位小兄弟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啊!”承亲王双目异彩闪烁,真心夸赞,却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他就是我的远房表弟,阿布。”欧阳净尘笑着介绍,他深知阿布的个性,对于不喜欢的人,尤其是陌生人,他向来是不予理睬的。
这一点倒是和莫儿不一样,那丫头像头倔驴,要是有谁让她讨厌上了,那就尽量滚的远远的,别来招惹她,否则,她就算拼了那条小命,也会在临死前放个驴屁崩死对方!
哎呀呀,俗话说的好啊,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莫儿此女子,惹不得哟!
不等承亲王再问话,端日郡主就不甘寂寞地出声了,“好啦阿玛,要聊天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赶快命下人们准备今晚的宴席啊!我可是一年没回来了,欧阳大哥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晚一定要有个隆重的接风宴席!”
“哈哈,好好好。”承亲王宠溺地揽住女儿的肩头取笑道:“这可真是,女生外向啊,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