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之书（魔幻）下——越陌渡阡

魔王不愧是魔王，惊骇只是最初的一瞬，确实已经无法从原路返回之后，反而冷静下来。越是身处危险的境地，越是应该保持理智，这才是一个强者应该具备的素质。

门扉的消失已经可以证实其目的是为了将侵入者困在此地，也许并不是针对他而设计的陷阱，这是亚岱尔的意识之中，就算是修·格连，也不见得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预计闯入这里的人是谁。

想通了这个关键，雷恩的心情便又更加镇静了一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处事习惯，再说乖乖等在这里也不可能就能保证安全，既然如此倒不如去另外寻找一条可以离开的道路。掉入陷阱的他，危险的遭遇已是不可避免，不管是固步不前还是主动采取行动，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没见过审美观比修·格连更糟糕的人了。”大概看了周围的环境，雷恩得出这个结论。门外是黑白相间的棋盘，而门内的景致就更加过分，除了灰白的浓雾以下再也看不见别的任何东西。黑、白、灰——似乎修·格连的世界就只剩下这三种最无聊的颜色了。

虽然这是亚岱尔的意识，不过雷恩相信塑这些情景的应该是修·格连无疑。意识的主人并不知晓意识中门扉的存在，当然也无法对其的模样进行塑造。而且，亚岱尔那个人的思想也不应该这么无聊才是。

无聊，半分钟之后，魔王雷劯后悔不迭的收回了这个评价。无聊个鬼！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无聊到在别人的意识中藏下一支军队吗？

右手虚抬，一柄式样嚣张的长剑在雷恩手中成形。面对一点也不无聊的敌人，这位一界之王的心中似乎也被激起了相当程度的战意。而当他想到，做到这一切的人是一个人类巫师时，这股战意立刻演变为炙热。

包围雷恩的敌人是一支军队，这个说法似乎也并不是十分准确。如果是真正的军队，当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雷恩的面前。然而，如果是预先就有的东西进行变形之后，雷恩预先没有防备也就说的过去了。

变敌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就在雷恩还在为无尽的浓雾感到极度不耐烦之时。那些浓雾却起了变化，分裂，凝固，显形……整个过程在瞬息之间完成。似乎只是眼睛一眨的功夫，再看周围，已经被灰色的人形物团团围住。

如果不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雷恩在此，换了另外一个人，很可能会被这幕景象吓出一身冷汗。倒不是说那些人形物外观有何等狰狞恐怖，事实上，如果只是看其中一个，也会觉得它的样子普通的很。然而如果这种灰色的，没有丝毫更让脸孔呈数百倍被复制之后，便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之感。

雷恩将手中的魔剑抬起，做出一个请战的动作。“将灵魂化为碎片，想不到人类之中也有使用这类禁忌魔法的人。修·格边，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守在这里，看来此处真的有不得了的东西。动手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实力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

雷劯的架势已经摆起，对方的军队却只是维持着包围的态势，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恶魔本来就不是讲求公平的生物，这样的情形对雷恩来说只能是求之秒是，哪里还管什么卑鄙不卑鄙之类，脚下一踏，就朝最近处的一条灰影攻击而去。

他不动还好，双方还维持着短暂的和平。就是这一动，灰影组成的军队立刻疯了一般涌上前来。

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实体之物，化开对它们而言似乎再简单不过，本来都还是双手空空的样子，涌上来的时候竟然每一只手上都提了一把巨剑。除了颜色还是灰蒙蒙之外，样子竟然和雷恩手中的魔剑相关无二。

“该死！”狠狠咒骂了一声。雷恩的剑已经与其中一把相格在一起，原来还指望那些灰剑只是徒有其表，结果接触之后一股麻痹之感便顺势传到了他的手上——正是魔剑所特有的雷电属性。

这一下，连雷恩的心里都开始发毛起来。这些灰影，不仅复制了他的武器，而且还复制魔剑的性质？怎么可能荒谬到这种程度？！

一把是这样，放眼望去的这几百把，不会都是这样吧？！

生平第一次，雷恩对战斗的胜负产生了深切的怀疑。同时，由于门扉的消失，令他完全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管是不是有取胜的机会，这场战斗他也必须博上一把，至少能够拖延一定的时间，让自己多活上片刻。

真是窝囊。雷恩在心里狠咒骂了一声。

PART 15

身体的疲累已经开始转化为叫嚣，雷恩不得不将魔剑插在地上，靠着剑身的支撑休息一会儿。怎么看怎么不公平的战斗，严重消耗着他的体力。

侵入他人的意识，就算获得了主人亚岱尔的许可，也只带了近五六成的实力，原本想着已经绰绰有余，他是魔王，哪怕实力只有平常的一半，也足以应付大多数的状况。谁知，等在意识深渊中的敌人竟然棘手到这种地步。

那些灰影的复制能力，让雷恩吃足了苦头。复制的魔剑所具备的雷电属笥，在每一次相击之时都给他带来难以形容的痛苦，随着战斗，这种痛苦也在不断积累，最终终于在身体上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势。

同时，因为那些影子本就不是生命人本，相反的雷恩魔剑上的雷电却无法给敌人造成等量的伤害。整场战斗之中，他几乎是靠着体力和战技在硬抗。

这样的敌人如果只是一句也就罢了，毕竟复制品还不可能达到本人的强悍实力。然而很可惜，敌人的数目也一样可怕，雷恩没有细数，不过也可以断定，与他交战的对手不下百名。

喘着粗气，就算是魔王，此时心里也有了怯意。只是雷恩毕竟是雷恩，不论心里已经绝望到何种地步，眼神中依然没有丝毫退意，冷冷的砍着新出现的对手——那些灰影在幻化成军队与他拼斗近一小时之后，双方并没有分出胜负。而这一次，所有的灰影干脆全部凝结在一起，成了唯一的一个敌手。

然而，敌人数目的减少，并不能缓解雷恩的压力，相反，心情变得更为凝重。

这一次，不仅是复制魔剑那般简单，就边对方的面容身形都开始变的与雷恩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那张脸灰白的没有丝毫生气，雷恩简直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

啧啧，真是可恶的对手。

如今，雷恩只能希冀剩下的这一位的能力不是先前所有灰影的叠加，否则他哪里还能找到胜机？他砍对方十剑也不见得有效果，而如果对方往他身上捅上一剑，很可能就是一命呜呼的下场。

慢慢的将魔剑从地上抽了出来，身体依然相当瘦累，却敢不得不再冷迎战。情势容不得他继续休息，首先，对手就不会同意。

对于新一轮的对战，雷恩依然打算使用先前同样的战术。他的体力已经容不许再进行太激烈的战斗，而魔剑上的属性无法给敌人造成伤害，那么就靠技巧来取胜吧。雷恩本人也算是个剑术高手，这一点的自信当然还有。

快如闪电般的一剑，雷恩手中的魔剑直直向着敌人的腹部刺去。那份速度，那份气势，任何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都会免不了慌神，都会本能的挥剑自救。而雷恩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乍然看上去势在必得的一招，只是欺骗对手的诱饵。

眼看剑尖已经触碰精通了灰影，雷恩手腕巧妙的一翻，剑势忽转，改成了上撩的走势，攻击的方向换成了灰影右助之下。冷冷一笑，雷恩心道，看我把你劈成两半！

几乎已经是没有悬念的对决。

雷恩这一刺一撩，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包含了无数技巧，就连他本人，都对这连环剑技满意的不得了。

虚实的进攻之间的搭配的天衣无缝，从对方右助开始向斜上访延伸的攻击快速而狠辣，而最巧妙的一点，还是进攻的位置。

雷恩右手使剑，而复制他的敌人，自然也是右手使剑。右助，对于这样的右撇子来说，无疑是个防范的死角。就算在正常的状态下，要用握在右手的剑来护住右连肋下，都会显得极其不顺手，更何况是面对势如雷霆的一击？

雷恩失算了。即便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样势在必得的一击为什么会失算，但是，最后的结果证明他确确实实失算了。

剑锋还没有挨上对手的右肋，便被同样式样的另一柄剑给挡了下来。并不是说灰影的速度有多么快，而是他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剑的走势，早早等在那里。如果不是预先知道，他怎么会提前后撤半步，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雷恩差点破口大骂，不会以，连他的剑技都复制了吧？

……

亚岱尔还在强忍着恶心之感。雷恩进入了自己的意识之后，他们之间已经不用再继续保持额头相贴的姿势，只是，彼此之间的距离依然不能太远。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甚至能感觉到魔王的鼻息，那种暖暖的热度，让亚岱尔万分不舒服，差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不能将对方推开，亚岱尔索性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想再看雷恩的一张脸。

目前所处的地方还是那家咖啡厅的阁楼上，与他们同处一室的还有斯托克和雷西这两位恶魔。亚岱尔倒完全不担心自己没有防备之时会被两位恶魔偷袭，如果他有个什么不测，首当其冲倒霉的人就是魔王雷恩。所以此刻，斯托克两人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更关心他的安危。

于是亚岱尔完全放松的闭目养神，不仅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两位恶魔也丝毫不敢打扰，只能屏息凝神的守在一旁。

亚岱尔也着实感到疲累，其他人进入他的意识之中，给他带来的压力也相当大。由于预先达成了协议，必须保证雷恩的安全，他便不得不压抑住思维对这个侵入者的本能排斥，于是变得相当辛苦。

“喂，你醒醒！”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尚算悦耳的女声，应该是那名魔女露西无疑。

只是，被人吵闹的感觉相当不好，就算声线本身不错，听来也不会太舒服。亚岱尔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假寐的状态，近日来对精神力量的消耗，看来果然已经达到极限。既然昏昏欲睡，他就实在不愿醒来。虽然声音就在耳畔，还是装作没有听见一样。

那知，他不理不睬，却让对方变本加厉起来，直接抓住他的双肩摇晃起来。

亚岱尔没有办法，只好如对方所愿睁开眼睛。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欣然接受这种粗鲁的做法。双眸之中是冰冷的颜色，以前的亚岱尔，就算内心鄙夷，但双眼还是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自从彻底化为一双魔瞳之后，就变得越渐冷冽。

“我很不舒服，如果你们不担心魔王陛下的安危生死，在可以继续打扰我的休息。如果无法控制意识，而让你们的魔王受到什么伤害，可不要怪我。”

斯托克和露西两人离他相当之近，本来就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亚岱尔，为了让雷恩靠近已经将忍耐力用的干干净净，而现在又来这么两位，他的不快便彻底爆发出来。不仅脸色难看，出口也丝毫不留情面。

其实，如果亚黄岱尔仔细看一眼便会发现，两个恶魔皆是一副惊急交加的神态。见他醒来，也不管他话有多难听，斯托克连忙开口，“沃兹华斯先生，你快看看，吾王怎么了？”

斯托克也算是位阶相当高的恶魔，放在平常，让他以这般低三下四的口气央求一句人类，一定是无可想象的事情。然而此刻，那些尊严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魔王忽然血色尽失的面容吓的他几乎全身血液冻结，而能够解决这个情况的，除了亚岱尔以外没有别人。

这才想起去看看雷恩的状态，倒不是亚岱尔故意忘记，实在是不想看魔王那张脸。这一看，就连亚岱尔都微微吃了一惊，才短短时间不看，雷恩的脸色已经灰白到极点，眉毛紧紧拢在一起，像正在承受着极端的痛苦一般。

意气风发的魔王，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濒死者。

“在你的意识中，吾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在这个节骨眼上，斯托克怎么也不敢得罪亚岱尔，就算怀疑是不是这个人类在其中动了手脚，也不敢将之表现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危险这个词提醒了亚岱尔，一定是修所设置的陷阱发动了。尽管当时他的脚步停留在门外，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暗藏了些什么，但是修这般处心积虑，连他都要瞒着，可想而知门内的设置的一切绝不是那般容易应付。

知道了理由是一回事，亚岱尔也不可能将之说出来，不然他很可能被暴怒的恶魔撕成粉碎。维持着平静的态度，语气也淡了不能再淡，“那是我的意识深渊，我哪里知道魔王遇到了什么。刚才的谈话你们也听到了，他要去取一件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东西是修放在那里的，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一定也修所留下，你们问我不如直接去问他。”

斯托克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减轻，只是亚岱尔的理由无懈可击，他也找淡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一时间变得无法可想，双方也就重新变得沉默起来。

亚岱尔打算重新闭目养神，好不容易骗过雷恩，让他中了修的陷阱，当然他不会在此时产为愧疚的心理。修谋算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还并不十分清楚，但他相信，修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雷恩的死活与他无关，打定这个主意，亚岱尔便真的准备袖手旁观。

忽然，心头快速的跳了起来。不是剧烈运动造成的那种心跳，仿佛突然有一股极端不好的预感降临起来，让他心跳如鼓。亚岱尔甚至无法忽然这种感觉，背后甚至淌下了冷汗。

PART 16

越是和那条灰影战斗，雷恩越是觉得胜局渺茫。倘若是在外面的世界还好，偏偏在他的实力大打折扣的时刻遇上这么一个超乎常理的对手。

如果那是一个普通的生命，雷恩或许早就将他了结。偏偏，影子连省生命都没有，他就更加不可能找到“杀死”他的方法。

修·格连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不管他设计这个陷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对付谁，都不得不说他的手段相当狠绝。

想到了修·格连，雷恩忽然有了主意。在进门之前，他不是留下了一道咒语吗？尽管在当时看来是浪费魔力的做法，但是很显然，那会成为救命甚至是取胜的转机。打定主意，雷恩便在心中将剩下的一半咒语咏唱了出来……

相当糟糕的预感之后，便是意识的急速坠落，太过突然让亚岱尔一时间连视物的能力都完全丧失。好歹这个时间并不算太长，恢复之后，眼睛所看到的第一眼赫然是——魔王雷恩。

有瞬间的茫然，很快的亚岱尔就理出了头绪，这里是他的意识之中。哪怕这个结论相当违背常理，很可惜却是全然正确。雷恩并没有回归现实世界，如果他已回去，必然逃不过亚岱尔的感知。既然雷恩没有回归，而自己却见到了他，只能说明他又一次坠入了意识深渊。

如果只是单纯的坠入还好，亚岱尔马上发现了更糟糕的处境，一柄长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而剑柄正被雷恩握在手中。那副样子，显然是一言不合便会取他的性命。

“魔王陛下，你召我来这里做什么？”不用怀疑，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坠落，一定是雷恩动的手脚。

“我遇上了摆不平的敌人，所以需要找个帮手。”雷恩往剑锋上微微使力，迫使亚岱尔掉转视线。

似曾相识的灰影，亚岱尔已经不是第一回看到。一次便是在此处，灰影化作了门扉。而另一次，则是在诅咒井之下，一直守护着修留下的魔法手札。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亚岱尔当然立马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修的碎片。

心里发苦，原本是为了让雷恩误中陷阱，哪知连自己也被牵连进来？“就算你将我弄来这里，对战况也不会有什么帮助。”这一句倒是实话，连雷恩都无法匹敌的对手，亚岱尔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就能够有办法。“难道魔王陛下怀疑是我动的手脚？”

“不，不是你。”情况无比危机的时候，雷恩还是冷静的做出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