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我来说,钓鱼不过是我思考的一种方法,我坐在那里更多的是思考和等待,钓鱼只是顺便。所以罗雷的出现就打扰了我的兴趣。
特别是,这家伙其实还是个坐不住的家伙!
第一次钓鱼,他坐了不到半小时,终于受不了地站起来,到一边走来走去,让我也一条鱼也没钓到,反而没办法思考。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详细地给他讲解了垂钓的技巧。并且要求他,无比给我保持安静。
起先他执行的很好,但是很快,他又被钓竿上的动静弄得抓耳挠腮、左蹦右跳,本来快要到手的鱼也随之脱杆,就连我的鱼竿也因为他的一惊一乍而收获甚微。
第三次我终于受不了,让他离我远一点,自己钓鱼,或者他别钓鱼了,坐到一边乖乖守夜。
可是这家伙总是贼心不死,我坐在下游,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上游,一边钓鱼,一边看着我的举动,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不过,这样的失败,到最后也还是有结果,最近,罗雷终于可以稍微坐一会儿,并且钓上两条鱼。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钓鱼终结者——迦南。
其实比起让迦南钓鱼,我更推荐他直接跳到河里去抓鱼,可是不知道迦南是怎么回事,他就喜欢学习我和罗雷,自己也做了个钓竿,在守夜的时候坐在一块岩石上垂钓。
很长时间,我并没有发现他有这种爱好,因为他并没有拿出鱼什么的,我也相信他也不会私吞。
有一次,我晚饭喝了太多的汤,午夜忍不住从罗雷身边起来尿一泡,却恍然被我早先坐过的那块石头上的那个身影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正轮值守夜的迦南,手里拿着一根钓竿。
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叫迦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迦南在学习钓鱼。我想,他既然不想告诉我,也不问我关于钓鱼的任何事,那么他大概是不想被我知道的。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早上,天都还没亮,迦南捧着一条罗非鱼来敲我们家的门,告诉我和罗雷这是他钓的鱼,我和罗雷才会心一笑。
虽然行进的生活很辛苦,但是这样的生活,也让我很高兴,也许正确来说,这才是我最放松的时候,比起以前在赫族都还要放松和满足。
只是很快,红达吃了什么野果昏迷被抬回来这件事,还是让我失去了如同游玩一样的兴致,也让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没有药师……
58.
我虽然多少也问过大祭司一些关于草药方面的问题,对一些草药也有所了解,而且我本身也知道一些养生的中药,也知道绿豆水的解毒作用,但是我对于诊断还是完全不了解。而且在这个草药还不是那么明确的世界,我就算是知道对方吃了什么,可能需要用什么东西可以解毒,知道的也不深入,只是偶尔遇到什么情况问问大祭司的学习也没能让我成为药师,更何况这里也没有绿豆,也没有那么幸运地正好让我遇上我知道的事情。
首先我就不知道红达吃了什么才会如此。就算知道他吃了什么,这也未必就是常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除了让大家给红达用喝汤用的木勺压着舌头催吐了两回,又好不容易让一直守着他的莫黑给他灌了两大碗淡盐水下去,我们对此一点也没有办法。
这种情况让大家多少都有些消沉,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和迟疑。
过去游族人很少有需要祭司的时候,他们从来也没有过祭司,就连住在赫族的时候,除了第一次请大祭司为他们治病,大家也几乎没想过要有用到祭司的时候。对于原来翼族的及家人来说,大家也不是每个时候都需要丰收祭祭祀神灵,所以大家一时之间大概也想不到会有需要祭司的时候。我想出来的一时之间,大家可能也就没有想到祭司还有别的作用,就凭着当时的冲动来了。如果想到了这么多,我还真有些不确定大家会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跟着我走
如今遇到这种情况,大家就难免有些受到打击。特别是这两天,催吐已经做了,喂盐水也喂了,红达还是只能躺在第四辆马车上昏睡着。虽然不能说情况很不好,但是一直不能醒过来,多少还是让人担心。
莫黑守着红达,除了必要去打猎,几乎是寸步不离。大家也都没有了往日说说笑笑前进的乐趣,整个气氛都凝重了下来。就连晚饭之后,大家吃完东西,一起坐在篝火前聊聊天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是沉默地前进。
至于我,就更是自感责任重大,毕竟,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会离开部落,我有责任保护信赖我的这些人。
当蒙特和莱伊从草丛里抓出一个披头散发、挺着肚子的雌性的时候,正好我们才吃完午饭没多久,我们还没有继续启程。
我、罗雷和迦南正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实在不行,我们有必要到附近看看哪里有部落去找个祭司交换一下救人的方法。当时,我们又正好在准备晚饭,大家都各自在忙碌着,一个披头散发、样子狼狈还挺着大肚子的雌性并没有得到我们很大的关注。
直到按照我的安排领着这个雌性到一旁去看管起来的蒙特跑过来跟我说,那个雌性看见了马车上躺着的红达,说他有办法救这个人,迦南和罗雷才看了我一眼,跟着我去看那个雌性。
见我和罗雷他们过去,那个本来头发散乱、衣衫破烂的雌性就抬起了头。仔细看他,我才发现,他长得也很清秀,虽然说和水族那些人比起来差了些,可是看起来也算是个模样不错的年轻人。如果撇去他身上残破不堪的兽皮裙和满脸的倦色,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是个俊美的青年人。只是大概因为挺着肚子,所以他的脸和身体都有些浮肿,显得有些邋遢。
据我所知,这里的人对于雌性都非常保护,而且因为生育率的关系,对于怀着孩子的雌性更是爱护备至,即使他们犯下任何错误也是优先平安地生下孩子为前提。而且我也看过几个人的肚子,照现在这种情形,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月左右,他就得生产。我想不到这样一个快要生产的雌性会在挺着大肚子独自一人在野外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我看着他的肚子,眼前的雌性就有些闪躲,却又佯装出不在意和坚强:“我可以救这个人……”
很好,我点点头,我想,他接下来一定是要有什么条件要跟我说了。
见我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就像是有些焦虑:“他是能够完全兽化的雄性?在你们族里也一定很重要吧?我可以救他,我见过这种情况。”
其实他一说他能救红达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试一试了,特别是在我们都毫无办法的时候。
只是他这样焦急的情形,还是让我在心里有些惊讶,看起来,他也有确实的困难了,所以我还是沉默不语,连带罗雷和迦南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看到我们都沉默,他想了一想,又咬了咬牙,才看着我们开口:“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先让我试试。”
听到这里再什么也不说,我估计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所以我笑了笑:“好。”
我只是开口让他治疗红达,却丝毫不提他有什么条件,也多少让他有些惊愕,只是我背后的罗雷也习惯了我这一套,也没说什么。这样就让惊愕之后的这个雌性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还是迦南最后很好心地跟他说:“那你想要什么?”
因为迦南的忽然开口,让我和罗雷都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这家伙原来是这么好心的人啊……
虽然有故意为难对方的嫌疑,不过罗雷和我也不是一定要做恶人,既然迦南都开口了,我和罗雷互相看一眼,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于是也开口:“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考虑。”
这个雌性虽然看起来很疲惫,但是显然也是看得懂情势的,他一直也在盯着我,等着我表态。现在我开了口,他也就望着我们:“我想要你们部落收留我。”
其实,我们这个部落也才成立不久,甚至现在还没有讨论过这个部落叫什么!而且我们现在正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要不要收留一个陌生人,即使是个雌性,我们也还是有一瞬间的犹豫。
即使我们多想救红达,我们也不能拿整个部落的人冒险,特别是,我们还担心着会不会遇到游族过去遭遇到的事情,遇到附近是不是有路过的部落把我们当成了假想敌,或者是遇到真正的流氓部落之类。一时之间,无论是我,罗雷还是迦南,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也许是我们这个犹豫的时机,那个雌性又看我们沉默了很久都不说话,似乎就开始有些惶急:“我不需要你们收留我很长时间,我只需要你们收留我到我的孩子生下来,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们也可以让我走。而且我也会做事,只是我没办法打猎。这个人,”他指了指车上躺了两天的红达,“他已经昏迷有一两天了吧?如果再不想办法救他,他就要被毒死了……”
不得不说,这个雌性也很聪明。
看看迦南和一旁守着红达的莫黑殷切的看着我的眼神,又看看身边的罗雷有些深邃的眼神。我想了想,最后还是让莫黑去通知族人做好防御准备,让卢克斯到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特别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部落,此外,我们今天靠近水边扎营,现在就扎营,今天停下休息,大家准备好晚上和明天的食物,轮流休息,今天晚上大家还要多准备些食物给轮值守夜的人吃。
一边看着眼前因为我这些话而忽然眼神都活起来的雌性:“你可以先试试,如果他活着,你也活着,如果他死了,”我看看身后两个人,看着他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忽然完全兽化,并且成功地看到那个雌性因此大吃一惊,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也明白。”
也许是因为我的要求已经很好的传递下去,部落的行进很迅速地停了下来。
阿瑞和阿雀两个开始帮着要做事的阿蛮带着阿幸。罗纳和叶加他们几个知道今天不能去随意抓动物,而且也没有红达回来帮忙,于是帮着阿林和阿蛮两个料理吃的东西顺带摘附近的野菜,脚不方便的蒙特和其他两个雄性一起跟着我帮忙拾柴火。迦南带着几个雄性去打猎,剩下几个雄性一边搭着帐篷,一边做着巡逻的工作。
罗雷被我支出去跟着这个雌性去采集必要的草药。留下只有一只手掌的莱伊守着红达。
本来我想自己跟着那个雌性去采集草药,顺便也看一看究竟这是什么草药,但是想了想我自己的行动虽然比挺个肚子的人好一些,但是如果遇到什么,或者说他有同伴什么的,我也一样做不了什么,所以还是让罗雷去看着他。
起先那个雌性看着不带眼罩的罗雷,似乎有些害怕,不过看我意志坚定地要罗雷跟着他,美其名曰陪着他,以免他有什么不方便的情况需要帮忙,他还是咬了咬牙跟着罗雷走进了树林里。
几乎和出去狩猎晚上的加餐的猎手们前后脚,罗雷和这个雌性才慢慢地回来,不过两个人都还不算狼狈,看起来途中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边按照这个雌性的要求,准备好煮水用的容器,一边让莫黑生好火,其他人则是都还在做着自己的事,或者是处理猎物,或者是去洗兽皮,或者还在巡逻什么的,我则是让罗雷和迦南一起去安排今天晚上轮流守夜的事,一边看着这个雌性开始做这个奇怪的解药。
虽然我一直在看着这个雌性把各种各样的草放到里面去,不过其实,光是靠看,其实还是不甚明白,而且他放了很多种,多到后来我眼睛都看花了的程度——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果,居然需要这么多解药。也不排除这个雌性就跟我们的医生一样,开一堆莫名其妙的药迷惑我们也有可能就是了。
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才看见这个雌性很艰难的站起身,自己起来打算去取那个吊在火上的陶罐。
看他那个硕大的肚子,我都有些担心,不等他动手,急忙起身,帮他拿过来,“可以了吗?”
似乎有些惊讶我居然会伸手帮忙的举动,这个雌性终于点了点头:“好了。”
我点点头,让等在一边似乎有些焦急的莫黑过来把煮好的药倒出来去给红达喝,一边让就在附近的阿蛮端出准备好的一些杂煮汤和一套木碗和木勺递给有些惊讶的雌性:“现在我们看看,红达会怎么样……”
59.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着莫黑把药灌给红达喝,那个雌性看起来还是很有自信。只是吃东西的时候显得有些急,大概是真的饿坏了,吃了两大碗杂煮汤和一些烤肉似乎还不够。
不过看起来他的举止还算是有度,即使看起来是饿的厉害,也没有一次把自己撑的太过分,吃了两碗汤又稍微吃了些肉就停了下来。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让喂完红达喝药的莫黑也去帮忙巡逻,不工作就去帮忙做个新的牛车架,一边手里拿着一个原木块慢慢削着一个轮子,一边状似无意地看看有些拘束地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雌性:“族人都叫我阿诺,你叫什么?”
也许是看我也告诉他我的名字,那个雌性就有些惊讶,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阿源。”
我点点头:“源头的源吗?好名字。”
听我这么赞美他的名字,他似乎放松了一些:“谢谢你。”
我耸耸肩:“阿源,你的孩子大概什么时候出生,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族里没有祭司,也没有知道怎么接生的人,所以,我们也许还需要先做好准备才行。”
这里的孩子一般都是半年左右就可以出生,这里的雌性多数都能差不多预料到生孩子的时间。其实我问他要不要做好准备是其次,主要还是想知道他究竟就什么打算。就听见他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我自己会接生……”
可能是看到我非常惊讶的表情,他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冲我勉强地笑了笑:“就算不会,我也会生下来的。”
其实看他的态度,我认为他是很有把握,对于他的身份,也就有所怀疑。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我点点头:“那就好。”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对于这种情况,我还真没见过,要怎么开口问人家的私事,这事儿,我真做不来。而且人家没有伴侣什么的,再去问别人为什么没有伴侣,这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只是,再看看周围正在忙着的族人,想一想他们可能因此遇到危险什么的,又不得不咬紧了牙,却还得装出随口问问的样子问他:“你的伴侣呢?他不来照看你和孩子么?”
我不排除他的伴侣已经死了,也有可能他的伴侣还活着他们却不能一起,只是伴侣死去的人和伴侣还在的人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即使伪装的再好,他的表情、眼睛和一些细小的动作还是很难骗人。
所以很快,我就看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悔恨,一边低下头:“我没有伴侣。”
我想到过他可能会说他的伴侣死了,或者说他的伴侣有什么事情之类,但是,没有伴侣——这句话还是让我顿时愣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是面对着他沉默地削着手里差不多已经可以用的车轮,一下一下的,似乎专心地做着手里的事情。
如果不是红达动弹的声音,也许这个持续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尴尬还要持续下去。所以我一瞥见红达似乎动了动,就急忙放下手里正在进一步加工调整的轮子:“红达似乎动了,阿源你来看看。”
听说病人醒了,阿源也从望天看地不看我的动作中醒过来,有些惶急地想要起身,差点摔一跤。幸亏听见我的声音,从不远处过来的迦南扶住了他,才免于让这个救人的人也变成病人。
在迦南的搀扶下快步上前看了看红达的舌头和手,又用一种类似我们中医诊脉的手法把手指放在红达的手腕上量了一会儿,还仔细听了听红达地心跳,沉吟了一会儿,阿源才对我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