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中,我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地上慢慢地走着,而罗纳的声音则很洪亮,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我。
所以,我在缓慢的下降过程中,也看到了我的阿诺,那样敏捷的跳下车,然后朝我的方向走出了几步。
他并不习惯表达感情,正如,他向我走几步,大概也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
但是,我却已经几步上前,把脸有些微红的他抱紧怀里——这个人,一直,都是我的,他,是我的。
82.寻找
回来的时候,罗雷还是带头,不过我能看出,他实在累坏了,脸色也有些不好,而且木樨他们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也有些难过。
罗纳和阿瑞听说阿爸回来了,从洞里就跑了出来,特别是阿瑞,几乎就像是想要扑上去。
可是罗雷却像是接不住阿瑞,差点就被他那一扑撞到摔倒了。我被阿瑞撞到摔倒我倒是觉得习惯了,毕竟阿瑞现在也长大了。可是在我们看来高大的罗雷被阿瑞扑到踉跄了几步,那就太诡异了。
我甚至是几步上前,就抓住了罗雷的手,然后去看他膝盖上用兽皮绳勉强包扎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拉住,对我笑:“没事。”
我不理他,只想低下头去看,也对他假笑:“没事就让我瞧瞧。”
就被他架着肩膀扶了起来,然后几乎把他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带着一点恳求:“真的没事,你也不会看,还是找阿源来看吧。”
好嘛,他倒是会借口鄙视起我来了。以为不让我看我就不会知道吗?我倒是想看看这里还是谁说了算。
只是阿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帮他看了之后,脸色很凝重,可是我一转身去问其他几个人情况的功夫,他还是告诉我,罗雷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应该会慢慢变好,没事。
我也知道现在族里最紧要的事,是把所有人和东西都转移到更适合的地方。但是面对他们这样的态度,我还是有些怀疑,这帮人究竟想背着我干什么。
可是我才低下头打算想个什么计策试探一下他们,就看见阿源已经以我从未见过的敏捷把一罐让我看到就想吐的药浆和一些我以前告诉他可以用来包扎的纱布丢给我,自己转身就走了。
而罗雷,则是站起身拉住了我,带着我很久都没见过却还是有些虚伪的笑容:“来帮我包扎吧,你不是想看我的伤口么?”
我简直是黑线,谁想看你伤口了?!你当我是喜欢看人家伤口的变态么?你不知道我看到人的伤口和那些药浆第一反应就是想吐么?
不过,我现在当然也不会跟他说这种话,毕竟洞里和洞外还有不少族人在看着我们,我可不想被别人餐馆。于是我认命地低下头,开始把药罐里的药敷在他那个同样让我看了就想吐的伤口上,那个伤口是他和卢克斯在一起探查一个山洞时,卢克斯不小心被一群巨型蝙蝠追击,他去救援时被蝙蝠围攻失足踩了石头堆里才落下的,所以他的整个膝盖内侧有着一道非常长的石头划开的伤痕,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罗雷明明是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以前也绝不会让我看,可是今天他却很大方,不仅让我包扎,包扎好了之后他还像是为了显示他没什么事一样,又站起来在我面前走了一圈。
我也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而且好不容易这次机会,我们缓和了一些,于是我也不说破,只是安排还有些愧疚的卢克斯他们准备带路,同时又把食物让牛羊驮着,我们都开始往足够容纳我们族人避难的石洞走。
我本来以为,我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罗雷,顺便连他最近折腾我的份儿都找回来。可是,我没有想到,当我们到达山洞并且开始安顿的时候,我却看不见罗雷了。
一开始我们就分配好,由卢克斯他们在前面引路,罗雷和木樨在背后殿后,以确保每个人都能知道到底该怎么走,同时也照顾罗雷现在的脚并不方便走路。可是,我在已经开始卸东西下来,并且开始煮东西吃的人群里,却怎么也看不见本应该至少在我视线范围内的罗雷。
我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问了正和阿雀一起帮忙在山洞附近摘野菜的阿瑞,又问了和叶加在拿着火把查看头顶上的石头是否安全的罗纳,也问了问我找什么的迦南和古南,看见和罗雷一起殿后的木樨的时候,我才知道,在昨天行进的途中,木樨就已经把罗雷落下了!
林森听木樨说,因为罗雷的脚实在跟不上,所以他才听罗雷的,先陪着走在后面的那些人赶上来的时候,已经很生气,也小心地观察了我的脸色。
木樨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说明是罗雷强烈的要求,他才会抛下他自己开始走的,又不停地跟我道歉他真不是故意的。
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他,毕竟对于全族人来说,当罗雷实在跟不上进度的时候,他这个殿后的人就尤其重要,所以罗雷会斥责他,让他一个人履行好殿后的职责,我也是完全理解的。就连他跟我说是罗雷要他这么做,我也完全明白,我甚至能想象如果他不同意罗雷会以怎样的语气斥责他。只是,我们全部的人都已经待下来半天,罗雷还没有出现,我就有些担忧了。
这家伙虽然是有责任感,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说,无论什么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现在拖了这么久没回来,虽然说这里离部落靠我们步行的速度需要三天多,他现在的速度也太慢了,慢的让我以为他是不是出事了。
天还没有黑,多数族人都没有发现这一情况,迦南和古南虽然也看见我在这里走了过来,不过他们除了皱着眉头,也没能说什么。林森怪了木樨几句,不过我让木樨先去做事了,这也怪不得他,只能说每个人都努力在为部落做的更好,所以木樨也走开了。
阿斗看了看我的脸色,有些担心:“二哥,我们要去找找大哥么?”虽然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阿斗对罗雷多有不满,但是听我分析了罗雷是什么样的环境下出生和成长的,也知道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也学会了体谅罗雷在这样的个性中还能守在我身边也算是尽他的努力了,也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尊称罗雷一声大哥。
我笑了笑:“当然要去的。”
阿斗听说我要去,第一反应就开始指挥他们家林森了。
有时候,我觉得林森真可怜,这哪是找了个伴侣,这明明是找了个祖宗,饿了叫林森,渴了叫林森,不高兴了叫林森,高兴了还找林森,凡是什么事,他都指挥林森。就连帮我去找罗雷,他第一反应都是:“林森,你去找大哥……”
只是,这一次,我并不像让别人帮我去找他,就如同他抛弃了他的族人来找我,也许有时候,我们都可以试着放弃我们高高在上的心态,为和解找一个理由。
毕竟来说,我从没有真正怪过他,正如同我也相信,他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怪过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也有每个人不得不去尽的责任和心理上无法放弃的东西,虽然对于我来说,我想要罗雷无条件的支持,并且是高于一切的支持,但实际上,这也并不是完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和想法,并不能完全只要求一个人妥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只是需要互相的体谅和宽容,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地生活,有时候就必须放弃自己更有优异的想法,也给别人一些空间和自由。就如同我也明白,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也不会对他无条件地支持和宽容。我可以在失望的时候离开原来的部落,而他放弃了他对部落的责任追寻着我,甚至放弃包括他身为族长的尊严和荣耀;我也能原谅他为了他的部落而低头,因为这对他来说,其实也可以算是为了心安理得。当然,这种次数不可以多。
所以我拉住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要往外走的林森:“我去,你们都好好组织大家安顿下来。”
阿斗有时候会劝我另外找一个,虽然他看见一群的男人也挺无奈的,但是有时候,听我说了我到这里这么多年的经历,他又会觉得我应该再试试,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守,真的不是容易的,用他的话说:“就冲他为了你禁欲了两年,那也是不容易的,我几乎要怀疑他或者你性无能了。”不过,被我一个斜眼过去,他也只能闭嘴,但是现在他真的是愣住了,第一反应是:“你去?二哥?”
我看他一脸惊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要亲自去,毕竟说起来,这么将近两百人里,估计也只有他最懂我了,怎么说也是同一时代出来的。但是我可不管他一脸傻相,也许偶尔我们也可以试试不用管自己身在什么情况下的生活,比如说,暂时忘记我是一个名誉族长,也担负着许多人的希望什么的,当然,如果罗雷能偶尔忘记他的责任就更好了。所以我对他笑笑,又对有些不理解的迦南和古南点了点头:“没错,我去。”
把我在山洞的那两天又重新做好的十字弓背在背上,又在斜背着的兽皮袋里放上了阿源用兽皮囊装着的药浆和纱布,甚至还有小祭司拿来的说是大祭司给的治疗感冒的药,又捡了几块半干不干的姜背着,穿上我们冬天才会穿的高筒鞋,还带了两个竹筒和我用惯的那把青铜刀,披上阿蛮和阿林给我做的那件树枝蓑衣,又告诉阿瑞和罗纳先跟着迦南和林森他们,要乖乖地等我和罗雷回来,我就走进了还在不停下着的雨中。
罗雷其实并没有如我们想象中的落后,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坚持着往前走。
只是即使如此,我也走了半天,直到下午才找到还在某个山头的这个人。
看见我,他似乎吃了一惊,一瘸一拐地就几乎是扑上来了,抓住我的时候甚至有些疾声厉色:“你怎么来了!”
如果是别人给我脸色,我多半是不甩的,不过看他焦急又担忧的样子,我倒是知道他是因为担心我,于是也不跟他计较,只是看看他有些苍白却在强撑着的脸色,又看了看他已经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的伤口,拉着他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没什么。我看你不在,就来找你。”
他从来没有对我生气,现在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那也不要一个人出来,你没看见雨多大吗?你不是说你在雨里就看不见听不到吗?你自己不也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只记得我有一次跟他说我不喜欢下雨,因为我在雨里不会有他们这些雄性的视力,而且我在雨里的听觉也不好,毕竟雨声对正常人类一样的雌性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对于我这种听到下雨就心烦的人来说就更甚,也许会容易出危险。而且在以前,我都是尽量在下雨天躲在房子里,因为下雨还会让我心烦。但是我并不是没有在雨里做过事,毕竟我们也有紧急抢收粮食的时候,也有不得不在雨里面赶回家的时候。虽然那些时候八成都有他相陪,但我真不知道,他还记得我无意中跟他抱怨的这种小事。
他已经抢过了我手里的拿出来的药浆和纱布,站起身来催促着我:“我们快点回去,我没什么。”
可是我哪里会信?如果真的没什么,他怎么会拖延这么久?而且现在还一边说话,一边牙关都在发抖,这可是高达一米九,在罗纳和阿瑞眼里就像是一座大山的罗雷,是即使被打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也坚持兽化飞来找我的罗雷,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才不信他真的没什么。所以我一手就拦住了他:“也不在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的伤口也有这么久没换药了,不如换了药再走?”
他想必对我也是了解的,看我很坚定,就叹了口气,自己坐在那块石头上,又把手里的药浆和纱布递给我:“对不起,阿诺,我……”
虽然我有时候对他会很生气,对他对部落的责任和那种大公无私也会觉得有些傻气,但是其实,从人的生长环境来说,我是理解他的,所以即使阿斗说“闷骚货都去死”之类的,我也是对罗雷倒也没有真正说到厌恶他的时候,倒不是说我特别伟大,而是说,如果你多看一些不同的人,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即使是闷骚的罗雷,有时候也是可爱的,特别是他挣扎着部落还是我之间的时候,好吧,虽然这样说,有些太过分了,不过,我从来没有真正责怪他,毕竟,我相信如果不是我,他也有他的生活轨迹。
我只要很坚决,罗雷基本就对我没什么办法了,所以我一望着他,他也就叹口气坐下来任凭我以让阿源嘲笑了很久的绑棒槌技术开始给他的脚换药:“你不要在这种天气一个人出来,你看不到,山路又滑,说不定会滑倒,而且这山上也不知道有什么……”
我在想他是不是最近没和我说话,所以想要把这么久的份都给补上来,但是听他这语气,倒是颇有我们刚刚在一起不久,他抓住我独自跑到河岸边差点被野牛顶下河的痛心疾首,虽然没有了以前的严厉,倒更像是一种疲惫。
也许,时间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同了,以前罗雷对我更像是严厉的父兄,而现在,我总觉得他似乎压抑地太多了,也许就如古南说的,他真的很害怕失去我,可是却真的不得不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们没有故意想要分离,可是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似乎真的并不在如同以前了。我对感情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开始对我有些无措的罗雷,其实我也同样无措。
接下来我们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在上好药之后,我又让他嘴里嚼着一块姜片,辣的他脸都皱成一团,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下雨确实很影响我的视线和听力,但是对罗雷的影响并不大,虽然我刚才也发现罗雷估计有些发烧,虽然这里的人不知道发烧是什么,但是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这种体温绝对是不正常的。就这样,凭着他的视线和听力,由我搀扶着他,我们在他们前两天找好的山路上往山洞里开始进发。
被自己要求由他靠着山的这边和我一起慢慢往前走罗雷抱住往山另一边倾斜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罗雷却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已经兽化,并且用他兽化之后的两只前爪带着我低空飞了起来。
只是,我才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已经精疲力竭的罗雷就不得不开始慢慢地下落,而到后来,简直是掉落下去了。
83.和解
我以为这次我要死了,虽然从任何小说理论来说,我都应该是最后才会死的,不过,人祸尤可为,天灾我也没有办法,要是就这么交代了,如果是一篇小说,也就不知道是喜剧还是悲剧了。所以一睁开眼,发现我居然还活着的时候,我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罗雷在我身边,也许正因为他在下降的时候解除了兽化把我锁在他怀里,而且现在还在死死地锁着,所以我除了摔下来时受到的冲击而晕过去和落入从上下滚下来的泥石流被掩盖住,并没有很大的伤,而且因为现在雨也还在下着,而我们很幸运掉下来的地方是山脚地带,泥石流已经减速,我们的头也没有落入泥石中,反而因为泥石给我们缓冲了一些,又有罗雷给我垫在下面,除了埋在泥石中被大雨淋着有些难受,至少我并没有觉得明显的伤痛。
只是看看用双臂抱着我的罗雷情况就有些不乐观,我现在勉强把头从他怀里探出来,可是我的手却淹没在这些泥水里,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动,但是就看他的脸色,我也知道他的情况不好,他现在脸上有些发青,但是勉强支撑着还有些意识,看我在看着他,就努力打起精神:“没事……我没事……”一边努力想把我从泥水里送出去。
这种时候,哪里轮得上一个伤员说话,于是我瞪了他一眼,一边努力把双手从泥水里抬出去,想要伸手扒开把我们埋在这里的几乎连我们大半肩膀都埋下去的泥石,一边也有些担心。
虽然夏天在水里游泳很惬意,但是这种时候,半个身子陷在泥水里绝对不舒服,而且我可一店又不想随着泥石去漂流,所以我把自己扒出去时,就开始扒还剩下半个身子在泥水里,却先努力想开始扒先我送出去的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