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齐鸣一皱眉,看他气得那个样子,怕伤了身体。
“凌!别动气!”
却不想,两人居然同时开口说话,关心的语气和语调都一模一样。
门外,肖墨一笑,看众人——看吧,丰爸爸果然是很担心的!
小凌子看丰齐鸣,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别动气?你和我换个位置试试?你试试被人一丢丢了好几年,从来不管不问,任人自生自灭的感受!你试试明明受了伤躺在医院里,来的人却只是对自己说教,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你试试从头到尾对方只用命令的语气教训你,就好像你死了都是活该一样!别动气?什么叫别动气?你是我爸爸!在你身为一个全民英雄之前,在你身为一个除恶扬善的正义之士之前,在你身为什么狗屁警长之前!你是我丰子凌的爸爸!”
小凌子此时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了,就觉得压抑了多年,原本准备慢慢忘掉的那些让自己心痛不已的事情的时候,却因为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打斗,让他的情绪完全崩溃了。
原本不想说的事情,准备埋在心里烂掉的事情,竟然都脱口而出,顺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摊开在了面前。
委屈,不甘,愤怒,不解,五味杂陈,感慨万千,门外的众人也忍不住鼻子发酸,都沉默了下来,雷欧静静地看着小凌子受伤的表情,那眼泪仿佛是落到他心间上,痛得他五内俱焚。
丰齐鸣一愣,脸色变了变。
“你……”丰齐鸣斟酌着词语,“你……一直都这么想么?”
小凌子看他,“不然呢?我该怎么想?”
丰齐鸣沉默了半响,突然走回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周身那股阴冷的气息陡然消失了,此刻他就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父亲,对着自己的孩子手足无措,眼里露出茫然来。
“……”丰齐鸣捏着手指,缓缓道,“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婉儿都十分的高兴,婉儿甚至有为了你辞职在家的想法……”
从不曾说过的往事,渐渐和盘托出,小凌子听得一愣,眼泪也忘了流,呆呆的看着丰齐鸣。
“有好几个月,我和婉儿都一直带着你,我当时想要申请从首都回到A市来,做个平凡的警察也好,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
“可是,带你的那几个月,我和婉儿做的很失败。”丰齐鸣叹气,“我和她都不擅长做家事,又想要亲手照顾你,给你换尿片的时候,把你摔地上了;喂你喝奶的时候,没有试过牛奶的温度,差点把你烫伤;婉儿做饭,却差点让我们一家人煤气中毒;教你走路,却因为把你的手抓太紧,以至于你跌倒的时候,手腕脱臼……”
随着丰齐鸣的说话,门外的众人渐渐僵硬了,包括屋里的雷欧和小凌子,也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浩然在门外低声道,“这是哪种特别的谋杀方法吗?”
“别胡说!”卫风白他一眼,不过却感慨,“小凌子应该庆幸自己命硬吧?”
而病床上的小凌子,此时捂住额头,想了半日,抬手,“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害怕哪天就把我给‘杀’死了,所以才丢下我一个人?”
“在我和婉儿发现你伤痕累累后,我们决定请个保姆。”丰齐鸣继续用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着,“但先后请的五个保姆,有四个是为了暗杀我而来,有一个是为了暗杀你。”
“呵!”门外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和婉儿很害怕,我们越是在意你,越是保护你,却越是让你陷入危机。”丰齐鸣说,“所以,后来我和她下定决心,在你6岁以前,都在爷爷家度过,我去了首都,一年才回来一次,婉儿也继续她的工作,我们这是以退为进。”
“你六岁以后,聪明的智商开始显现,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你几乎都比别人快的读完了所有课本,不停的跳级,你的事,你爷爷有一直写信告诉我,还会把你的照片发给我,我和婉儿都很高兴,你变得如此优秀。”
“所以……你们丢下我,是故意的?你们不重视我,也是故意的?为了我的安全……你们才……”
丰子凌想过一千种理由,却惟独没料到过这一千零一种,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爷爷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丰子凌愣愣的说,“我懂事之后,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以为你会懂。”丰齐鸣露出一丝苦笑,“因为你太聪明了,这世上仿佛没有难得住你的事情,那么这种简单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丰齐鸣摇头,“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你应该早就知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说,况且,你也没有拒绝的就进入了警校,我们就更加肯定了,你完全是了解我们的。”
门外,浩然啧啧摇头,“这误会大发了啊,这可误会了几十年啊!”
肖墨也摇头,“怪不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如此奇怪,彼此都以为自己一个眼神对方就了解了,所以什么都不说,尤其是单方面那边的还在为这种根本没有的“默契”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早就埋下了隐患了。”
小凌子也愣住了,“为什么我会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觉得,如果我听话,当个好孩子,你们是不是就会回来看我,我只是在按照你们想要的去做,你们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丰齐鸣此时也全明白了,他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其实一直生活在灰色的空间里,丰齐鸣很后悔,但是后悔也没有用了,他点头,“是我太自以为是……凌……”
丰齐鸣站起来,走到床前,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什么总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自己,他一直以为,那是网上说的叛逆期,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儿子与众不同的性格,在警界里,他是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可是在儿子面前,他居然成了一个白痴父亲。
“凌……”伸手,拉住小凌子的手,“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那么久……”
……
半个小时后,这场误会了几十年的亲情终于得以全新的面貌解放。
小凌子意外的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都很傻,甚至傻的让人想要同情,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不再有冰冷和苦涩,而满是幸福。
被人保护和重视的幸福,原来他一直都拥有,心底里的阴暗彻底一扫而空,丰子凌觉得自己甚至重获新生了一样。
雷欧在一边也很欣慰,但同时一直忍笑到要内伤。
等到面前的两人终于冰释前嫌,丰齐鸣回头看他,“你暂时合格了。”
“恩?”雷欧一愣。
“其实,你是不是黑手党,我觉得并不重要。”丰齐鸣点头,但又强调,“当然,如果你做坏事,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只是,你对凌的感情,我都从上官那里知道了,我很感激,你救了他那么多次,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如眼见为实,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心意。”
小凌子也是一愣,随即脸通红,什么啊!怎么搞的好像在选女婿一样啊!
雷欧很快恢复过来,也笑了,“丰叔叔身手高超,不愧是警界的传说。”
丰齐鸣挥手,不过表情上看来,却很是受用,“以后小凌子还要继续麻烦你照顾了,你们能不能一直在一起,我这个老头子说了也不算,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
“爸爸!”小凌子拉住父亲的衣摆,满是尴尬。
丰齐鸣哈哈笑起来,他做梦都想听到这么一句略带撒娇的称呼啊,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小凌子的头发。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过几天在来看你。”顿了顿,笑起来,“和你妈妈一起。”
“……恩。”小凌子点头。
门外,偷听的众人连忙躲到一边去,就见门打开,丰齐鸣走出来,经过众人躲藏的墙边时,笑了笑。
“凌还真是交到了不少的好友啊。”说完,摇头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咧嘴笑起来。
第五十章:分离,团聚
两个月后,重案组终于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炎热的夏天过去了,秋风里还带着点燥热,但是早晚却已经很渗人了。
小凌子的腿恢复的很好,也多亏了那两颗子弹并没有伤到骨头,安生也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庆祝出院那天,齐宁和安生脸红红的通知众人,他们已经正式交往了,浩然起哄的最得劲儿,还一连灌了齐宁好多酒,活像对方不是交往而是娶了媳妇儿。
小凌子自然也很开心,大家早就看出来齐宁和安生的心意了,尤其是齐宁对安生的无微不至,让众人都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小家伙有可靠的人照顾了啊,众人都莫名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
整个庆祝活动里,雷欧却显得兴致并不高昂,小凌子就看他独自喝了许多闷酒,似乎有什么心事,正想问问,肖墨却从门外赶来了,原来他今天有社团活动,来得晚了一些,取了书包坐下后,先就拉着小凌子叽叽咕咕起来。
肖墨拉着小凌子想说什么呢,其实是关于莲本的事情。
莲本的伤也好了,案子也破了,所以过去了半个月,莲本居然完全没有找过肖墨,这场庆祝活动还是安生给肖墨打了电话,他才得知赶来的。
肖墨想问小凌子,莲本最近都在干什么,为什么可以半个月不联系自己。
小凌子无奈的笑说,“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肖墨拉着小凌子不让走,“你是组长么!最近是不是他的工作很多?”
“那到也不是。”小凌子想了想,“最近没什么案子,而且莲本最近也都在办公室里待着。”
对于众人来说,上班时间居然能一直看见莲本在办公桌前坐着,简直是一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事情。
小凌子转头看了看莲本,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吧,莲本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肖墨一愣,也悄悄看莲本,就见对方也刚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肖墨连忙低下头,“什么……什么心不在焉?”
“恩……”小凌子眼里闪过促狭,装作正经道,“我觉得,他应该是有心上人了。”
“什么?!”肖墨一声惊叫,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不解的看他,肖墨连忙摆摆手,拉过小凌子,声音压得更低了,“是谁?你见过没?”
“也许……见过吧?”小凌子弯起嘴角,就见肖墨秀气的样子杵在眼前,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无措。
“心……心上人……”肖墨抿了抿唇瓣,“很……很好看么?”
“好看。”小凌子点头,继续盯着肖墨笑,“很秀气……恩……性格也很讨人喜欢。”
“是……是么……”肖墨的脸色暗淡下去,抬手搔了搔脸,“怪不得都不来找我呢……原来是见色忘友啊,哼。”
只是那句“见色忘友”似乎说的没什么底气,还有些怨气的样子。
小凌子想笑,旁边偷听的浩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转头,就听对方小声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也会恶作剧?”
“这种事,怎么好别人来说的。”小凌子眨眨眼,“喜欢就要自己说出口么,我才不会帮莲本透露风声呢。”
“啧啧。”浩然咂舌,端起杯子一口把酒干了,看他,“你能说这个话么?”
“什么?”小凌子不解,却见浩然努了努嘴,示意不远处的雷欧。
“你有什么表示?”
“呃……”小凌子脸一红,瞪了浩然一眼,见对方笑眯眯被卫风拉走了,转头,看了看雷欧,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
雷欧此时已经一身酒气了,蓝色的衬衣敞开,露出结实的皮肤,见小凌子过来了,他扬起嘴角,一把揽过小凌子的肩膀。
“刚才和肖墨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你看到了?”小凌子眨眨眼,他以为雷欧一直在喝闷酒,什么都没注意呢。
“废话。”雷欧抬手一勾小凌子的下巴,“你做什么我都看得见。”
大概是雷欧酒喝多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雷欧今天的语气和动作比平时还要轻挑许多,小凌子皱眉,拉住他的手。
“你有心事么?”
“恩?”雷欧一愣,摇头,“没有。”
“骗人。”小凌子不满,“你一个人喝了很多酒了。”
雷欧转眼看他,眼里闪过笑意,“咦?原来你也一直在注意我?”
小凌子耳朵一红,别开脸,“只是恰好看到的。”
闻言,雷欧盯着他看了半响,摇头叹气,“你啊……”
话却没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凌子抬手抢了他的杯子,“你不能再喝了!”
“……”雷欧又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倒是听话,“好,不喝了。”
之后的庆祝会,虽然过程十分愉快,大家也尽兴而归,但小凌子却总觉得心里搁了个大石头,一晚上心绪不宁的,就觉得雷欧有事瞒着他。
之后的几天,却又一直安然无恙,雷欧什么表示也没有,仿佛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这一天,下了班,浩然本来约大家一起去吃街边小吃的,可是众人却纷纷有自己的理由婉拒了,搞的浩然委屈极了,最后倒是卫风看不下去了,拉了他的衣领拖走吃小吃去了。
小凌子和雷欧也回了家,说是家,却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的味道。
小凌子已经不需要雷欧的保护了,按理说也应该搬回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像是默契的忘记了这件事似的,案子结束之后,两人也依然住在一起。
夏天结束后,再让雷欧一直睡沙发,小凌子怕会感冒了,所以最近,两人都睡在了床上,一开始,小凌子整夜整夜的失眠,反而是雷欧,像是睡得很好,这可让小凌子想不明白了,按道理说,雷欧不是应该“兽性大发”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小凌子顿时猛锤头,还觉得是自己和雷欧待久了,被传染了不好的思想,可其实,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在意的……
最近雷欧什么都没对自己做……咳咳,当然,他不是说一定要干什么,只是,就算是以前,雷欧一定会趁机揩油,或者偷亲自己一下,但是最近……
小凌子坐在沙发上呆呆的听着洗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脑袋里的想象图一飚就是十万八千里。
忍住满脸的通红,小凌子心想,今晚……今晚就表白好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有时候,现实很喜欢恶作剧,小凌子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就一直想找机会表白,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气氛差不多了,想说,却会被人打断,不是被别人打断,就是会被雷欧的玩笑弄到气氛破功,自己鼓起的勇气也就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