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寻情——残舟

作者:残舟  录入:12-04

“你不是想把自己给冻死吧。”傅君勉刚从议事厅里出来经过这条长廊,竟看到杜风衣着单薄的在赏雪。傅君勉最受不了为情寻死觅活的人,更搞不懂男子与男子之间何来的风花雪月之谈。

“你怎么穿这么少?”傅君勉深深的皱了好看的剑眉。已经深冬了,常年习武的自己都已经披上了貂皮,而他竟只有一件棉衣,难道自己府上招待不周?

杜风却木然的盯着傅君勉,突然伸手触碰那紧皱的眉。

伸出的手被猛然抓住,傅君勉一脸狐疑。

糟糕,杜风尴尬不已,又把对方当成君煜了。

“嗯……”杜风掩饰的笑了笑:“你长得很像君煜。”

“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认错人了。”傅君勉转身:“走吧,先去添衣,再去用膳。”杜风尾随而去。

他很想说自己不冷,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以前手脚冰冷的自己却在这个大冬天里暖烘烘的。

来到用饭之处,便见上官谨儿正在温酒。那的确是一个惠质兰心的女子。只见她身着素色绣梅袍衣,雪白狐皮所作的衣领子。而干净简单的妇女髻上鲜少珠光。

杜风此刻想君煜必定很喜欢这个嫂子。她不仅持家有道,而且还善解人意。再望向那傅君勉,见他轻轻的接过妻子手中的酒,脸带暖意,让人好生羡慕的温馨。

入座后,上官谨儿叫人添了炭火。

“也不知道杜风爱吃什么,只做了简单清淡的,尝尝合你口味不?”上官谨儿言笑晏晏的看着气色已好了很多的杜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挺好的。”杜风对上官谨儿心生好感与熟络,说话也不再拘紧。

“那一定要吃多点。”她顽皮的调侃着着杜风,而杜风腼腆的笑着直点头。一旁的傅君勉对娇妻宠溺的一笑。

上官亦回望丈夫,并夹了一把肉丝放到丈夫的碗里。

这样的夫妻倚旎温情,杜风看着有点眼红。曾经他也幻想过无数这样与爱人同榻同桌的情景,但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又或许太过奢求了。

“昨夜边疆告急,鞑子来犯。我要立刻领兵前去,杜风,可能招待不周了。”傅君勉生性耿直,本来说这话没多大含意。可这情理杜风自己知道,这当家的一走那他就不能留在只有女主人的宅子。

杜风略加思索,出口道:“现在深冬酷寒的,不是应该休战的么?”

闻语,傅君煜心中微惊,这杜小子不只是个吟咏作画的逍遥主儿。“是啊,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不顾天寒地冻的劳兵伤卒呢?”君勉有意考他,直直的把目光投向杜风。

这几年蛮夷之地天灾连连,亦被逼退了几百里。与其说韬光养晦,不如说是山穷水尽。

“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断粮。”说完杜风探去目光向君勉求证。

“没错,他们的目标是粮草。”君勉流露出赞许的目光,锐利的眼睛向上钩了钩。

“那你们打算以静制动吗?”杜风搓搓手掌,眼底里雀跃着兴奋的光芒。

傅君勉叹了口气,“因为积雪堆山,倘若双方兵刃相见,那只有两败俱伤。”

“所以就等?但狗急了也会跳墙。我们应先下手为强。”

“此话怎讲?”傅君勉有些期待这个曾经觅死的羸弱男子到底在想什么。

“雪,是我们最好的武器。”水与火在战场上出现无数,此谓充分利用地利。而雪,亦然。

“别忘了他们也会想到。”这外问题,君勉倒上忽略了。他一直视自己的士兵超越他生命般重要。他可以允许自己死在敌人的兵刃下,但决不允许生命冒险于大自然中。毕竟对于大自然来说,个人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但着急的是他们!”

上官谨儿看着杜风瞪大的杏眼,睫毛微微颤动。波光的眸底下兴至极。她知道杜风在才艺上极具造旨,可是没想到他对战术的运用亦有独到见解。上官谨儿也读过关于兵法之类的书籍。她觉得杜风所说的有点道理,不过这她那英勇骁战的丈夫会做出判断的。侧目而视夫君眼中亦略带激动之色。

如果可以的话,傅君勉真的想把蛮夷一举赶回他们老窝。

“所以……傅大哥,我可否随你去边疆?”杜风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此话也斟酌已久。去见识那苍茫广阔之境,如虎气吞蛮虏的壮志豪情,可谓真的重生了。马革裹尸或是尸尘随风该是何等的自由天地。

“你可知大漠凶险异常?”上官谨儿与君勉惊诧的盯着杜风。

杜风狡黠一笑:“上官,你可是怕我给傅大哥惹麻烦?”

上官无奈摇头,这杜风连断腕都敢做了,现下至少有让他恋生的地方,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如果杜风助我,亦好。”

君煜,我现在留在你大哥身边,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一杯温酒下肚,杜风只觉全身燥热难耐。以前亦喝过无数佳醇,都没试过如此的不胜酒力。难道皇家的东西就厉害些?

只见那花样浮雕炉中兽炭已燃尽,杜风依然扯下了棉制领子,不敢贪杯。

第八章:诉情

黑曜石般的苍穹无月,繁星尽隐。虽然天色漆黑,但杜风心情依然很好,这是离开君煜第一次如此的敞开胸怀。

他决定了,用剩下的时间去爱君煜,去思念君煜。

轻快的走到房间,拿出从冥香谷带出来的夜明珠引路,就要点亮蜡烛时。却看到床沿的黑影,吓得把珠子掉落地上。

不是君煜,他连我梦都不入,又怎会来找我?

在不安中点燃火折子,点亮烛光。定晴一看,更为吃惊,原来是南宫大谷主。他幽深的眸子牢牢的锁在杜风身上,冰冷的神色在烛光摇曳似多了一笔什么。

杜风愣住,许久不曾反应。

“又在发呆。”南宫洛尘叹了口气,紧锁的目光淡了下来。

闻语杜风才回过神来。在离谷之前自己答应过他要留着命重返冥香谷。难道南宫谷主要亲身躬为捉他回谷,不用如此吧。见他神色,依然清冷孤傲,却也真真的多了一些恕气。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杜风只好讪笑出口:“谷主。”

“嗯。”得到回应,南宫洛尘出乎意料的垂下目光。杜风亦不知如何答话,只怕说错了一句,惹得他不高兴,那自己就惨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整天冰冷着脸色,自从那次无故发怒,杜风现在一见他抿紧的唇,就感觉他好像自负而别扭的漂亮小孩子。不过对他杀人那个场景心有余悸,总之,平静如谪仙,邪恶如罗煞。

杜风屏息宁神,瞅了瞅前面的人,他会不会厉害到知道我在想什么?

静谧一会,杜风率先动作,“您渴了吧。”斟了一杯温着的茶送到南宫洛尘前面。南宫洛尘交缠的修长手指动了动。最后接过了茶水,垂下的目光又重凝杜风身上。

杜风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却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去边疆?”南宫洛尘呷了一口茶水,又递回给杜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优雅非凡。

“是。”杜风尽量的把头压低,在旁边立着。

“跟我回谷。”

“我不想回去。”蹑足后退两步,就怕他一掌拍死自己。

“傅君煜已经死了。”南宫洛尘第一次被人拒绝,要是平时,他会一掌把违逆他的人移走,免得碍眼。但是杜风他不想杀,或者说不舍得。不余思索的把自以为是的筹码说出来,但问题的症结并不在此。

杜风闻语紧紧咬住牙关,心里疼痛难耐。他知道君煜已不在世上,何需来提醒。他会一直一直都在我的心里面。杜风心中波涛汹涌的呐喊着。

南宫洛尘见杜风痛苦而坚狠的望了自己一眼,心里不勉有些慌乱。他见过杜风倒在雪地上,见过他躺在血泊中。那纸糊似的小脸让他尝过从来没试过的恐慌。此刻说出傅君煜的死亡,他怕杜风再次随寻短。

语气不禁柔了下来“你可知你命不久矣,只有回谷才能为你续命。”

杜风听到这话有眼晴有点泛酸。他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谁会为他的命而牵挂?他也不想似浮萍而飘。他累了,或许最好在沙场上以尸骨填鹰腹。

“我真的想去打仗。”

“顽固,你体现内有一只虫子,那叫蛊。它会让你痛苦不堪。”南宫洛尘从来没这般滋味过,如猫爪挠心阵阵发痛。

“我不怕的……”杜风起云隐约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杀自己,胆大起来反驳。要是今晚能送走这尊大神,明天就会启程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

“杜风,你不该惹了我就离去。”

惹?杜风惊讶地望着南宫洛尘,那么高贵的人平日总是高傲清冷的美目此刻却染上了落寞与哀伤。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很早就开始后悔放杜风离去,如果把一辈子把他关在冥香谷,终究有一天他忘了傅君煜的。

“不是溪语吗?”杜风糯糯出口,希望是自己会错意。

“我与溪语只是同门之谊,而且已经过去了。”南宫洛尘轻缓起身踱步去执起杜风的双手。

“手还会痛么?”

比杜风高一个头的他慢慢低头将唇印在此刻木讷的人儿额上,一丝丝欣喜升起。

直到那淡淡的吻带来的温润之感,杜风如遭雷击般推开身前的人,力气之急让南宫洛尘后退一步。

南宫洛尘错谔的看着避他如蛇蝎的杜风,第一次清醒的时候触碰他,竟遭到如此对待。

在他晕迷时,自己的每一次触碰都换来他的声声呓语。不想再被子当作傅君煜。可是自己都做到如此地步了。

“小风……”

小风,原来是他,原来那种暖暖的呵护感是他带来的……

杜风撇过头,心若捣雷,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根本无法接受,遭受别人的触碰让自己有很浓烈的罪恶感。

南宫洛尘没有阻拦,任他就这样离去,转身面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见到杜风时,他被傅君煜折磨得遍体鳞伤,全身如浴血。但依然微笑,是那种无视轮回,在烈日下开得极为灿烂妖娆的蔷薇。第二次是杜风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像一条落在干沙岸上奋力挣扎的濒危鱼儿。还有,发呆的样子,偷喝老酒后醉态,窃丹的得意。还有很多次,他与夕瑶嘻笑玩乐的笑颜。

还有那次受伤的他深刻感受到杜风肩上的温度。

为了一个人如此牵强挂肚,这种滋味很陌生。

溪语,你是否也如此的难受?

已经倏立一旁青云望着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从没见主子这等模样,只是没想到主子对那杜风如此在意。

傅府很大,可是仆人却不多。杜风急急的往没有人的地方跑去,思绪如麻。

猛然的肩膀被人一抓,杜风以为南宫洛尘要带他回去。惊恐回头,却见来人衣装鲜亮,白净生嫩的脸庞丝毫不见岁月刻痕,发髻清爽的镶嵌着几颗珠花,手中的银镯子啷啷作响。

“莲姨!”杜风真切的满心惊喜,这个中年女人带给他的是他鲜少经历的的关爱。

叶莲随手给了杜风几个爆粟:“你这个兔崽子,走了也不跟老娘说一声,留个字算什劳子呀?枉老娘人没日没夜的侍候你……”叶莲力度不大,但杜风却假装痛楚哇哇求饶。

“你这小子,傍上有钱人也不叫我来享受,忘恩负义的东西……”

“莲姨,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杜风忙着掰开揪着耳朵的手,那可是真的痛了。

“你也够本事的,跟冥香谷谷主打交道阿,我怎么得都要捞些本回来……”

杜风闻语,心中一急“莲姨,你都听见了?”这么羞人的事,真的有惭于高贵的南宫洛尘。

“你们说了什么秘密?”吐莲出口就捂嘴,真想打自己几个巴掌。

其实她一早就来到杜风的屋子了,只是靠近的时候她捕捉到了属于冥香谷的气息。那是修炼本谷武学,再整天与珍贵药物打交道而形成的一种独特气味。所以此人定是百毒不侵,并且位列尊贵。刚想打开窗子确认此人,却被一丝凌利掌风削断了自己甚是爱惜的乌发。不过差点就被爆颈动脉。

杜风见莲姨懊恼的样子,不勉哈哈大笑。打死他也不会说的,这是唯一能为南宫洛尘做的。最多享受多几次莲姨的爆粟与臭骂。

果然,“臭小子,欺负老太婆是不是?气死人我……以后跟定你了……老娘跟你混,要你养……”

他的莲姨怎么会老呢?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杜风心里涌着淡淡的幸福。当日在破庙里把他救回的是莲姨,听她说,她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自己弄成人形的。

可是心病难治,最终他还是拖着伤残的身体,还偷拿了莲姨的几锭碎银离去寻找君煜。

第九章:设阵

傅君勉领兵前去压敌,以叶莲医术了得的理由,杜风与叶莲准作随。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赶到了边关荒凉之境。此刻那延绵高峰全都被披上白皑皑大雪。苍茫广阔之感让人油然升起创大业的豪举。

一路奔波,杜风倍感吃力。本来身体已被他折腾的不好,而边疆的恶劣气候更让人吃不消。但这种苦楚并没有让他心生怯意,反而越发的佩服军人坚毅不挠。想他在星月居里应负那些花客与同流小倌是更累人的。

偶尔他也会想起南这洛尘受伤的眼神,但更多的是君煜的一颦一眸,他竭力不准自己忘记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拿着刚刚描好的卦阵图,杜风兴奋的朝傅君勉营帐跑去。却见君勉与一旁少将言语,他不好打扰,只好站到一边灼等。

被激动之感压抑的滋味并不好受。杜风无奈的望着君勉的背影,如果是君煜穿上铠甲,定是英姿勃发。那与他攀谈的是自己,该有多惬意……

傅君勉发现在不远处站着的杜风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那目光近似于痴迷,本是不拘小节的豪气之人也不由得难为情。

那杜风身形本已纤细,经过奔波劳累显得人更为瘦削。他又穿得少,在这么冷的天就佝偻着本来挺拔如青竹的身体。只有那张小脸红扑扑的,有点生气。

向杜风招了招手,见他没反应,便走了过去:“有事?杜风。”

“哦,傅大哥。”杜风从忿思中醒了过来,就马上展开那张图纸为自己摭羞:“这是我做好阵图。倒是奇门甲术。”

傅君勉接过图纸,浏览一番,大意明了,只是这阵要是排起来的话过于繁琐。转头望见杜风那如做乖事后讨糖的孩子样,君勉心中一暖。

回到帐内,君勉有点揶揄道:“你要把这个用在我的兵身上?”意思大抵就是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杜风径自摇头,“不是,这不是用在士兵身上的。你知道这个图看似简单,但是训练起来是要花很长时间的,所以没这个必要。”

停顿一下,杜风还是决定将心底里的想法说出来,“并且,这图要做到完美就必需用到步兵,骑兵,和弓箭手等等。在作战其间要保持阵形的完整,无论前进或是后退,几个兵种会互相牵制彼此,根本不能奔跑。”

说到这里杜风已热血沸腾,太激动了,和一个真正的将领讨论兵事,比对着任何兵书都让人兴奋。

“傅大哥。你说我讲得对么?”

“嗯,继续说。”君主勉赞许的点了头,刚才是他小看了对方,此刻他对杜风这个计谋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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