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萧烟燊

何丽萍没有坐车，而是拉着儿子走路送她去。

“最后挑了这么一个……”这个话题总要说的，何丽萍一脸严肃地首先开口。

“妈～～”齐睿有些替张盛强委屈，“什么叫这么一个！”

“怎么，你妈看着像势利鬼么？”何丽萍佯装生气地瞪眼。

“来了那么些不识相的，这一对比，不是怕你嫌……”何丽萍又瞪了他一眼，吓得齐睿把嘴里的话咽回去了，齐睿酝酿了一下，说：“他真的很好，对我更好。”

“嗯，看出来了。”何丽萍又恢复了欢乐的神情，“自己吃得不多，一顿饭尽往你碗里夹菜了。那个炸猪排居然是他自己做的？要剔骨敲肉压糠还要腌好几个小时，才能炸，我记得就你这兔崽子爱吃，还不爱吃外面做的，糠要拿饼干压，还不喜欢现成的面包糠，还真把你当皇帝伺候啊！”

“嘻嘻，他每个月都会做，放冰箱里冻着，但只有他不在家给我做饭的时候我才能炸来吃，他说多吃油炸东西对身体不好。”齐睿不自觉地咧嘴。

“你个兔崽子，就会折腾人。”何丽萍一个毛栗子打在齐睿头上，“看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这几年你太辛苦了，是妈不好，没能力照顾你，现在有人这么照料你，妈真得很开心。”说着说着何丽萍的眼眶红了。

“妈～～别哭了，哭了要老的。”齐睿上前帮妈妈拭泪。

“去你的，你看有比你妈显年轻的吗？”何丽萍边抽泣边说，“那时候宇宸那臭小子跑了，你爸又那个样子，我真怕你想不开啊……”

齐睿抱紧了自己的母亲：“妈，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开心，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没多久，爸也会回来的。”

就在母子两人期期艾艾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张盛强。

“真腻歪，还是怕我做王母娘娘拆散你们啊？”何丽萍很鄙视，更鄙视的是自己一接电话就喜上眉梢的儿子。

“在哪呢？我来接你吧。”深沉的声音让人安心。

“在我二舅家楼下，又不远，就在爱曲路。外面冷。”

“晚了，还是我过来吧。”

“那你来吧，我慢慢往回走。”

“好的。”

“我们家的是儿子不是闺女吧，怎么害怕走夜路，还要人接呢？”何丽萍拿自个儿儿子开涮。

“你儿媳妇乐意～～”

“真不害臊。”

齐睿慢慢的往回走，没多久就遇上了张盛强。一见着齐睿就把手里的外套给他披上。

“我没让你带外套啊？”嘴里那么说，心里还是暖的。

“你电话里不是说冷么？”张盛强搂着齐睿的肩膀，把热量传递给他。

“我是说冷，让你别出来了。”在晚上无人的街道，齐睿拉过张盛强的另一只手，握在手里，“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我也不知道，感觉吧。”

“那叫心有灵犀。”

“呵呵，你妈觉得我还行吗？”张盛强有一点点担心。

“她特喜欢你。”齐睿很骄傲。张盛强听了也开心。

“我也特喜欢你。”转角走进没有路灯的小胡同，齐睿一下子跳到张盛强身上，在黑暗中放肆的接吻。

“受不了了，自从茂强来了我们都多久没那啥了。”齐睿抱着张盛强的肩膀，身子朝他拱。

“其实……我们关上房门，如果你小声点……”张盛强也有点动心了。

齐睿眯起了眼，手指顺着张盛强的胸口往下滑，缓缓拉开拉链，眼睛直勾勾得望着张盛强，慢慢下蹲，只隔着内裤轻轻一舔“我们回家～～看谁声音比较大！”

第19章：小别

下车的时候天完全黑了，齐睿穿过热闹的路边摊，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走。

打开冰箱，满满的蛋格，盛着洗干净的水果蔬菜保鲜盒，冰冻猪排，小黄鱼、腊肉、以及速冻饺子包子汤圆烧卖一应俱全。

“哎～～”齐睿叹了口气，合上冰箱门，念着上面的便签，“‘4月23日，今天要把冰箱里洗好的蔬菜水果吃完，不然要坏的，明天开始要自己洗菜，黄鱼在第二层冰箱抽屉里，微波炉12分钟。不允许吃泡面，猪排只能吃一块！’切～～”

齐睿泄愤般往油锅里丢了两块猪排，“我就多吃了，能拿我怎么样？”油锅的呲呲的冒泡，让齐睿觉得这个屋子总算有点声响了。

张盛强回老家扫墓，已经4天了。

打着饱嗝呈太字往床上一躺，今天确实吃撑了，真该买个电视机，齐睿望着天花板，想着如果有个电视机，好歹还能把屋里弄出点动静来，平时和张盛强在家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干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很多的事要做，有很多的话要说，哪像他现在这样。掏手机一看，靠，才8点20，还有40分钟！

每天的九点，在长途漫游开始减半收费的时段，张盛强会给齐睿打个电话。

当齐睿就快睡着的时候，敏感带一阵颤动，一下子睡意全无，人在千里之外居然还能撩拨他！齐睿拿起压在腰侧的手机，接起电话。

“小睿。”张盛强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嗯。”齐睿的声音中带着不耐烦。

“在干吗呢？”

“睡觉！”

“那，你睡吧，”张盛强有些留恋，但还是准备挂电话了，“不吵你了……”

“喂！”齐睿那怒气冲冲的语气哪还有要睡觉的意思，“说话！”

“啊……”张盛强被他吼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个，那个……”

“你现在在哪呢？”齐睿问道。

“啊，在场上的草垛上。”张盛强温柔的语调轻轻的诉说，“我躺草垛上呢，我这天气很好，看得到星星，很多很亮……”

齐睿闭上眼睛，伴着张盛强的话语，想象着满天的繁星，远处的犬吠，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泥土的芬芳，这样的让人感到满足与安心。

“小睿，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嗯？”张盛强严肃的口吻让齐睿有点紧张。

“那个，是这样的。”张盛强有些费力的在考虑着应该怎么说，“我姑今天和我说起，想借我家的一间房。”

“嗯？”齐睿有些不解。

“其实，其实这间房我早就给了姑了，”张盛强顿了顿，“我爸妈出事后，有好些到家来要账的，看我们家大人去了，怕我们赖了，我爸妈都没入土，就上家来要了，家里能拿出来的，都拿了，还差了几万，那时候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张盛强很少说起那段日子，齐睿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有种感同身受的怜惜。

“后来，是我姑给垫上的。”张盛强的话语中透着伤感，“我说要给她写欠条，她也没要，之后我就说把我家的一间房押给他们家，也就口头那么一说，我姑一天都没上那住过。那钱到我上班后两三年后才还清的。”

“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姑姑。”齐睿真心的感谢那些帮助过张盛强的人。

“嗯，这次我姑的儿子要结婚，亲家嫌他们家房不好，她才和我开口，说想借那房办喜事，就几个月，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张盛强的语气有些犹疑。

“这是应该的啊，当然得借啊！”齐睿不懂，为什么平时那么善良的张盛强会有犹豫。

“那，那是我爸给我娶媳妇造的房……”

“啊？”齐睿暴跳如雷，“你现在还想着娶媳妇呢啊！”

“不是，不是，”张盛强赶忙辩解，“我就觉得这事得和你商量下……”

齐睿火气一下子下去了一半。

“那个，押给我姑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回来，那时候觉得，这辈子，我就一个人过了，照顾好弟弟，要供他上大学，给他娶媳妇。我这个样子么……反正也不能结婚，那房子对我来说也就没用了……”张盛强的思绪似乎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但是，”张盛强的语调一下子明快起来，“但是，现在有你了……呵呵，我就觉得，我觉得这事得和你商量下……你同意了，才能借！”

齐睿久久没有出声。沉默弥漫在两人中间。

张盛强有些慌，是怎么了，“小睿？”

“你把我当你什么人？”齐睿开口让张盛强一惊，但马上坚定的说，

“爱人。”

“那为什么回家扫墓都不带我，事先连提都不和我提？”齐睿说出了这段时间迂在胸中的闷气。

张盛强一时措手不及，“我看你最近挺忙的……路上也不好走，我也怕你……”。

“怕我不同意吧！”齐睿气势汹汹的说。

“张盛强，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人！你们家的房子都是我的！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爸妈……也是我爸妈”齐睿的声音从最初的盛气凌人，变得开始哽咽，“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顶了一个礼拜便秘脸的齐睿总算笑逐颜开了，张盛强总算要从老家回来了，下午齐睿早早的提着刚收到的标明为“塑料制品”的不和谐包裹翘班了。是贤惠的熬夜去火车站接站，还是YD的剥光了躺床上等待？这是个问题。就在齐睿为晚上的和谐生活脑内彩排的时候——“睿睿！”

“啊？”齐睿下意识的应了声，转过身，看到了那个人。

初夏吹着凉风的傍晚，齐睿和谢宇宸重逢了。

第20章：重逢

“随便坐”齐睿招呼谢宇宸，自己躲进厨房倒水，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

谢宇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去了萧伟家，那边得住户说他搬这个小区来了，我就到这边来碰碰运气……”谢宇宸接过水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齐睿，“我的运气不错。”

齐睿别过头，不去理会谢宇宸饱含深情的目光，转身将包裹放进房间。

谢宇宸随着齐睿起身，靠在卧室的门边，等待齐睿转过身，面对他。

“一个人住？”

“不是，和朋友一起。”

“男朋友？”

“查户口呢？”

“不是，随口问问”谢宇宸嘴角上扬，齐睿有些气急败坏的语气，似乎很和谢宇宸的心意。

“萧伟现在回他妈家住了，你可以到那去找他。”齐睿开始下逐客令，“我朋友今天要半夜才回来，我准备晚上和他一起吃，就不留你吃饭了。”齐睿希望谢宇宸快点识相走人。

“睿睿！”谢宇宸猛得捧起齐睿的脸，让他面对他眼中无尽的深意。谢宇宸想说得很多，最终出口的却还是一句——“我回来了。”

“回来干嘛？A城一日游？”齐睿一把推开了谢宇宸，眼眶因着愤怒变得通红。

“睿睿……”谢宇宸上前想拉住齐睿的手。

“咔嗒”大门突然开了，背着背包，手中提着蔬菜的张盛强出现在门口，齐睿木然的望向他。

齐睿走到门边，接过张盛强手中的口袋，望着张盛强有些憔悴，带着胡渣的脸，手不自觉地抚上去，一切的不安与动荡都找了依靠与归属。

“你……回来了……”齐睿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齐睿的举动让张盛强有些莫名，但还是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着，“我换了早一班车，就是没位子了，站了一夜，想着回来还能给你做顿晚饭……啊！”张盛强发现客厅里还站着一个人。

“这是……”

“是我同学。”齐睿吸了吸鼻子，心情已经平复，“刚从国外回来，路过这来看看我。正准备走呢。”

“啊，要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今天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第21章：最好的你

第二天，周末，齐睿收到了一份快递，打开，是一本日记。

张盛强回到家看到齐睿有些茫然的缩在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本本子。张盛强进屋取出一双袜子，坐到齐睿身旁，把他的脚放在怀中搓热，再把袜子套上。

“小心着凉。”

齐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转身窝进了张盛强怀里。

“盛强。”齐睿低声的呢喃。

“我在这。”张盛强轻柔他的头发。

“昨天来的，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嗯。”

“你看出来了？”齐睿抬头望向张盛强。

“有点，感觉。”

“我以前挺恨他的，”齐睿把头枕在张盛强腿上。“在我最困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跑了，出国了。”

“嗯。”张盛强拉过齐睿的手，轻轻的握住。

“但是，他今天给我寄了本日记。原来那时候是因为他爸怕被我爸的事情牵扯到，才阻断了他和我的联系，之后又发现了我俩的关系，更是把他打了半死，丢出了国。”

感觉到齐睿的颤抖，张盛强握紧了他的手。

“他到了美国后也曾经想和我联系过，但都没成功。到今年他完成了课程，找到了工作，完全独立了，就来找我了。”

“盛强，盛强，我真的是个很坏的人……”齐睿埋紧紧抱住张盛强，将脸埋进张盛强的怀中，不愿面对他。

张盛强抚着他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张盛强有些绝望。

“盛强，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我爸爸妈妈……”齐睿哭泣起来，“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齐睿说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父亲已经被羁押了，何丽萍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四处筹钱希望补上亏空，争取减些刑期。家里变得一贫如洗，还要四处托人情，找关系。他，齐睿，受够了父亲的唉声叹气，母亲的愁眉苦脸，亲戚们的落井下石，权贵们的虚与委蛇，终于逃跑了。带着何丽萍刚拿回家的十五万现金逃跑了。

那个晚上，他在谢宇宸家楼下坐了一晚上，一遍一遍的打他的电话，幻想着能和谢宇宸逃离这里的一切，谢宇宸终于接了他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我们完了，别再联系了”。

他曾经背叛了父亲母亲，拿着那救命的十五万希望寻求爱人的庇护，但最终，落空了。

“我错太多了，要是那时候我真跑了，我妈肯定活不下去的。”齐睿在张盛强的怀中抽泣。

张盛强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安慰道：“你妈妈曾经和我说过，大学里你一天打两份工，半年没有休息一天，还因为疲劳过度晕倒过。她一直很过意不去。”齐睿听到这话，颤抖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