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问过我第一个男人是谁?这就是他穿过的衣服,我本来以为他能不一样呢,结果他比乐队的那些人还不如。
”
心脏收缩,有人抽走了时间,回忆蜂拥而至,我拖着什么人到了那个温暖的小屋,我理应排斥却忍不住拥吻,我挺身
而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集中在那个地方,我洗过澡扯掉随手抓来的衣服迅速换上自己的,我冲出那片住宅区把那
个错误重重的抛在脑后……
原来被珍惜着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我还是舍不得扔掉,就算我好不容易喜欢上别人,又被同样的方式嫌弃。结果再见他的时候,我还是那么贱的,
过去就投怀送抱。”
“然后又是那样,来了就走,走了又回来。”
“方廉,我病了,浑身都疼,有时候疼的睡不着觉。我知道我又长胖了,变成你说的蠢样。我求你放过我,我求你…
…”
心被刺的很痛,我伸手想去帮他擦干眼泪,被他重重的打开。我不知道他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手指头很痛,从骨头里
渗着痛。他借着轮椅后退,退到房间的角落。
“卫暄,你是爱我的吧。”我说,“那我们就好好在一起不好吗?我努力赚钱,为你治病……”
“是,我爱你,那你呢?是不是等我病好了,你就自由了,像个救世主那样散播完爱心,就可以功成身退。我不需要
,你让我病死好了,我很累,很痛……”
我又哽住,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我若不爱他为何要努力将他拉回人间,那么爱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要如何
爱。
我犹豫了,然后电话打断了这一切。洪哥被人押去了警局,彪叔要我赶去。
我决定把我们的对话放一放,“卫暄,我们回来谈好吗?你先和薇琦去,机票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闭上眼,嘴唇动了动,再没说话。
我挑了几件厚实的塞进行李箱,打电话告诉薇琦,若是来不及收拾,过些天会把秋衣快递过去也可以。她很干脆的答
应,说会尽快赶过来。
检查过门窗,确保不会给盗贼留有可乘之机,我才锁门匆匆离开。
谁知道门一关,人间,变炼狱。
二十三
洪哥和几个弟兄在警局非常嚣张,反倒是我点头哈腰的道歉认错,然后拿出彪叔的名号,才把他们保出警局。
出门的时候遇到那个姓杜的警察,这次被拘多半也跟他有关。洪哥哼了声走过去,我刻意等他走远了,才递上名片。
“杜警官您何苦,以后免不了要有互相用到的地方。”
姓杜的那警察皱起眉,我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让他多次调查前功尽弃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我,不过我很希望能给
他留下深刻些的印象,因为我总有用到他的时候,我对他来说也肯定是有价值的。
他没接名片,我笑着放在办公桌上,转头离开。
到车里洪哥还是骂骂咧咧的,暴脏口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不知为何,这时候觉得有点无力,脑袋嗡嗡的叫,怎么都感
觉不安,只盼望他能少说两句,让我清静下。
彪叔近来变得很多疑,关于洪哥的这事,问了许多问题,甚至细节到当时洪哥都说过什么话。也许孙时海的暴露让他
太过震惊,看什么听什么都疑神疑鬼。
我心下暗笑,便是从现在起,任何事都小心翼翼也为时已晚,铁一般的证据已经在我手里,只要不在上面被压下,判
他几次死刑都不为过。
每回想到这我心情就格外开朗,但今回有点不太一样,总感觉有什么事放不下,心里毛毛的。
彪叔要洪哥从现在开始做事谨慎些,洪哥不服说什么孰不可忍,为这起了点口角。特意从中调停,我帮洪哥说了几句
话,拒了午餐的邀请,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
给薇琦打了个电话,她正从家往卫暄那里赶。我离得近些,应该还能简单收拾下衣服,送他们去机场。
收音机里面两个主持人互相侃的正欢,眼前的红灯亮了很久。我开了车窗,叼了跟烟。接着响起了首老歌: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
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
现在人知道这首歌的很少了,它跟我老妈差不多一个岁数。我不禁轻笑出声,可卫暄很喜欢,他最喜欢的CD里面就夹
着这首歌。音乐转成背景,主持人又开始边开着没有营养的玩笑,边介绍这首歌的历史,多少明星大腕怎么翻唱。
忽然音乐嘎然而止,主持人说了句抱歉,插播一条消息。
对于这种消息我是向来不太上心,不就是大街上谁又撞了谁,每天都有这样的消息,司空见惯。汽车猛于虎,可仍旧
是天天有人上赶子醉酒驾车,拿人命不当回事。
不过今天的消息有点特殊,当那个地址从主持人嘴里发出来的时候,我把烟头掉在了裤子上,直到传出皮肤的焦味我
才晃过神。
——卫暄的小区失火了。
几乎是同时,我踩了油门,不管前面亮的是什么灯,冲出等车的那道白线。
小区的场面很混乱,我只能在外围停车,下了车,很多穿着睡衣的人集中在楼下,被医生保护着远离大楼。有人高喊
,有人大哭,消防队的指挥官大叫着组织队形。
熟悉的那道窗关着,我不知道该冲上去,还是去疏散的人群里找他。
这时候手机响了,让我意外的是卫暄。我对着电话嘶声大喊,问他在哪。
电话那头也只是传来一阵重咳,然后卫暄艰难的叫了我一声:“方廉。”
“天,你在哪里,还在屋里吗……”
“咳咳,我觉得,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卫暄你听我说,找毛巾打湿捂住嘴呼吸,打开窗户,火不大,你会得救的!”
“你那里好吵噢,咳咳,我都听不清。”
我左右看了看,又退回到车子,竭力冲他喊叫:“卫暄!”
“我在,咳……这样真是太好了,我就想,咳,跟你说……”
“不要说了,卫暄,你听我的,消防员在楼里,你有力气动的,我求你!”
我极力用最快的语速抢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不知是咳还是在笑的声音,“这样不是很好吗?方廉,再见吧!”
他说的每字每句都那么清晰,说完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我听到自己大吼不要,大吼求你,我听到重咳然后手机掉
落的声音,再然后是我心重重的捶上肋骨碎裂的声音,泪流出来,我止不住,水已经溃堤,等待的只有灾难。
薇琦从副驾驶外重重的拍打着车窗,我转过头,泪水灌到脖子里,我意识不太清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卫暄只是晕
倒了,我不想他死,我不能明确了自己的内心还放他离开,我这么努力了,他怎么能就这样说再见?
抓起钥匙,冲出车子,我的身体自己在运动,他撞开了几个试图阻止的消防员,冲进楼房,在浓烟中高喊卫暄的名字
,那个房门不远了,我都看到消防员拿着工具撬锁,或许是薇琦告诉了他们这里还有病患,可门锁了很多道,窗户也
紧紧闭着,那是我亲手关掉的。
接着又有消防员抓走钥匙,阻止我继续前进。我不甘心,我要看见他好好的坐在那里,我想看到他听话的找来毛巾,
打湿了捂住口鼻。然后我后颈挨了一次重击,瘫倒在地,脸上一重空气澄清了,我却抵抗不住合上眼睛,一片漆黑就
象谁关了灯。
……
我住进了医院,胸口裂开一样的疼,医生说是呼吸道灼伤,我笑笑说不是,他妈的是我的心碎了,医生尴尬的撇撇嘴
,建议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卫暄死了,是被呛死的。失火的正好在楼下,因为发现的早,掐断了煤气和电,没有造成爆炸。只是浓烟透过抽油烟
机的管道全都倒灌到我们住的屋里,召唤他离开我。
尸体我没有去看,因为医生不让我下床。薇琦托人找来卫暄验尸前的照片,他静静的躺在那,身上穿的衣服是我早上
洗过澡刚帮他套上的。
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脸上竟还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似是嘲笑,对我的嘲笑。
竟还对我嘲笑!我看着那张渐渐胖回去的蠢脸,恨不得将照片撕掉,但我最终还是没舍得,将它压在枕头下面。
除了再见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我却有很多话要说……
二十四
最近的天气总是雨雾蒙蒙的,青石板路角落缝隙中贴着青苔和杂草,在行人脚底顽强的生长着。
我绕出公墓的青烟缭绕,回头看,康晨还站在孙时海的墓前,想必她在父亲的监视下来一趟很不容易。眼有点酸痛,
整个人都觉得无力,我又忍不住去摸烟。
掏了半天,只有个空盒,嗓子有点难受,为了照顾卫暄我停了好长时间,现在他走了,猛的抽了一盒有些不习惯,抽
没没了更加不习惯,我又懒得拐回去买,便继续走。
公墓四周是一片树林,因为快入冬现下有点萧瑟,香纸的烟气被这么隔着,空气还算好,我深吸一口,忍不住要哭的
心情平复下来,他妈又不是个娘们,这眼泪溃了堤,竟然止住这么难。
出了树林,找到我的车,仿佛从一个隔绝的世界回到了地球。
手机响了,毫无意外的是小瑞。
自我住院起她便时常出现,我的意思是,很主动的,几乎片刻不离。我担心她见到薇琦也乱吃飞醋,被彪叔发现,特
意让薇琦躲开。就连卫暄的后事,最后也不得不让薇琦和他那个继母去安排。
“廉哥。”她在那头欢快的叫着,“你去哪里了嘛。”
我努力不把萌生出的厌恶表现出来,“没什么,出院我还没来得及给卫暄上注香。”
“那你都不带我去。”
“你个女孩子家,跟人又不熟,去那干吗?”
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瘪嘴的表情,隔了一小会,她才又说:“那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我刚学了煲汤。”
我暮然一愣,脑子里激起的是卫暄做饭的情景,他从来不说,从来也都是知道我要去,做出满满一桌菜,然后对我说
:“随便做的,你爱吃不吃。”
我当然会吃,彼此都清楚那是为我做的,因为他要减肥,他总是不吃,或者吃完了就去吐。
我克制要蕴出的眼泪,跟小瑞说,“好吧。”
“那我在家里等你!”她欢快的声音变得有点小,有点小心翼翼,有点探试的意味,我本来没在意。
“嗯,好。”准备挂了电话,驱车回家,她却突然高叫起来。
“廉哥!”
“啊?”
“廉哥,我想问,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小瑞?”
我说:“傻孩子你想什么呢?”
“廉哥,你只要说有没有?你说实话好不好,不喜欢干吗要护着我,干吗,干吗又来抱我?还有那个叫卫暄的哥哥,
你们……”
我想说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你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抱的吗?又想这可能会伤到她,破天荒的跟解释。
“他也是死的时候,我才发觉我多爱他。小瑞,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象保护妹妹那样保护你。”
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话,你可以说我是良心发现,抑或说我矫情,不过这句话救了我,虽然它没能真正救我。
电话那头哭泣起来,我原以为大喊再也不要理你之类的话,她却片刻哭完,突然很坚定的说出让我意外的话。
“廉哥,你快走吧,别回家,也别去常去的地方,直接走。彪叔发现你复印了他的私密文件,他们开了你的电脑,破
解了你的邮箱……他们要我引你回来,洪哥也出去找你了……”
我愣了,连车钥匙都没拿稳。
有些东西都临时存在电脑里,这些天我过得恍惚,竟然忘了我的目的。
我要失败了吗?
我也要死了吗?
竟然那么快就可以去见他,到时候说不定有些话我还能对他说,希望来得及。
我交代小瑞要小心自己,挂了电话。
血液回到大脑,心里十分宁静,真的,我还未这么清醒过。
路边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薇琦打了个,要她找到她那警察朋友,如果24小时我还未跟她联络,就把我存放在她那的东
西交给警方,如果可以最好找到那个姓杜的警官。我还说这可能很危险,问她可以做到吗,薇琦轻声一笑,答说:“
我是为了卫暄,才帮你的。”
我说了谢谢挂掉电话,把车停在公墓外的路口附近,这个地方很显眼,人也很少。
我知道我不太可能逃跑,我只是个学法律的小律师,没有体力更没应对暴力的经验,嘴皮子是唯一的武器,在这场战
争里一无是处。
我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谁要照顾,没有地方可以去,钱藏在其他地方,我有点后悔因为怕怀疑没有提前交代给康
晨,不过我想孙时海应该有留给她线索,能不能找到就看她自己了。
所以我不逃,也没处可以逃。
洪哥带着好几辆车停在我四周,我也只在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我暗暗的按下手机键,双手举过头顶。
见我这样,对方没有立刻动粗。
“方廉,彪叔请你过去一趟。”
“好啊!我没得选吧?”我笑道,我相信那声音能够通过手机,清晰的传给那边的杜警官。上面插着耳机,对方的“
喂您好”象蚊子叫一样被风声淹没。
“怎么,你已经知道彪叔看到什么了?还是你一早就打算让他老人家看到?”洪哥狐疑的问,一面四下观察着什么,
好似在担心有警察突然出现,用枪指着他们,叫他们把手背在脑后。
“怎么会?”我笑道:“这些天老忙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没处理完。不过发现了就发现了吧,我觉得也差
不多够了。”
风吹过,扬起头发和衣襟,有点干冷。
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帅过,跟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我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配乐了。我也能感到,卫暄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
看吧!我用这样的方式救你,但你还是走了,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去找你,我用我赖以生存的,你最不屑的肮脏世界
一同陪葬,如果你看得见,那么你肯原谅我的了吗?
洪哥的拳头打在我左边脸上,我感觉牙齿都快碎了,一口血哇的吐出来,我用手背擦了擦嘴,仍旧对他笑,我从来没
有觉得惹洪哥发怒这么好笑。
他从右边打过来,然后用膝盖顶住我的胃,我差点连内藏也一起吐出来。
手机滑出口袋,还显示着通话状态。
“他妈的,你果然是个该死的叛徒!”
洪哥把手机踢进一旁的水沟,粗暴的反背着我的手,将我塞进车子。
手被弯的又麻又疼,我又忍不住笑出声。
卫暄,这样看起来,很快,我们又能见面了。
二十五
彪叔气的不轻。
我的眼即便肿的看不清,还是能瞧见他的表情,从未见过他胡子颤的那么厉害,手指骨节握的啪啪响。我还没来得及
笑出声,胸口挨了重重的一脚。
他们问什么我也都认,反正都是那些东西,便是没有九十,也有七八,我说,东西恐怕现在已经在警局了,不怕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