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虾条爆米花,橙汁可乐矿泉水——他们这是打算去春游么?
“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
“嗯?”薛继筹有些不解地看着薛哲,“我问过老门主,他说之前跟您一起上山时就带着这些。”
“……”爹,你上次跟我一起爬山还是小学时候我们一起去春游的好吧?
薛哲真不知道是该郁闷于自家居心不良的老爹还是被人耍了尚不自知的堂兄,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说:“分我几个吧……总不好都让你们拿着。”
薛继筹看上去很不愿意如此,不过薛哲再三坚持,他也只好让步——但仍然挑了放膨化食品的最轻快的那个袋子递给薛哲,自己则拿了最沉重的饮料袋子。
“我哥就是这样……”上山路上,薛继痕偷偷对薛哲说,“你也别怪他,毕竟父亲对他的训练就是如此。”
“我知道,”薛哲点了点头——他对自家那位被老爹形容为“金刚石脑袋”的堂伯略有耳闻,知道他绝对是个把薛家家规魔门门训倒背如流并处处以此要求自己的狂热者,作为他的孩子,薛继筹从小便是接受的那种训练,性格自然不同常人。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兄弟,薛继痕的性格却比薛继筹正常多了……
看薛哲打量他,薛继痕似乎看出对方所想,低声道:“其实……我不是父亲的孩子。”
“嗯?”薛哲一愣。
“我是哥哥捡回来的。”薛继痕平静道,“我的亲父母大概觉得养不了我,就把我扔了,是个老乞丐养活的我……后来老乞丐死了,我一个人流浪,遇着哥哥,不知怎么的,他就把我捡回家了。”
他说得轻松,可这其中的苦楚,怕是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明白。
薛哲有些哑然,薛继痕冲他笑了笑,宽慰道:“我的运气其实还不错——要不是哥哥,我现在也不知会怎样——被人训练成小偷?还是打断腿去当小乞丐?都有可能吧,相比起来,父亲虽说严格,可至少我吃穿无忧,还有……”
他看了走在前面开路的薛继筹一眼,眼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
山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有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带着人超薛哲的车——往往还会扔下个略带鄙视的眼神。薛哲心里磨牙,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全当自己啥都没看见。
他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杨重山,走得那叫一个脚下生风,步伐稳健,山路跋涉如履平地,一边走一边还有空跟身边另外几人讨论这次会是谁家夺魁,一个说 “这次定然是杨公子的魁首”一个说“哪里哪里他还差得远”,当然也难免说到这次还有个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参战,实在初生牛犊不怕虎云云……
靠,到时候要是小赦赢了,看你们得怎么说!
薛继筹与薛继痕的速度本也很快,但是为了照顾薛哲不得不放慢,很快,他们这一组便几乎成了倒数第一。薛哲也干脆自暴自弃,不再勉强自己跟上那些非人类,而是充分利用了带来的东西,一路走一路吃,全当自己真是来春游的。
走到中途,薛哲遇到了安德烈,他身边还有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正与他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什么。
薛哲跟他打了声招呼,安德烈冲他点了点头,指着中年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伯父,这一次安家的代表。”
“鄙姓安,”有着一双温润眼睛的男人点头道,“叫我安伯伯便是。”
安……伯伯?
眼前人虽是人到中年,不过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至于这么大咧咧地让自己管他叫伯伯么?
看薛哲迟疑,“安伯伯”苦笑道:“是安‘博’‘波’——博学之博,波涛之波。”
薛哲表情很复杂地看着安德烈,问道:“这位的名字,莫非……”
“是我爷爷取的。”安德烈面无表情地说。
“……”果然。
“其实我还算是好的……”安博波微微苦笑,“我有一位叔父,也是由父亲命名——他那一代恰好为‘全’辈,又如我一般,五行缺水,便由父亲取名为——”
他犹豫一下,深深叹了口气,道:“安全涛……”
“……”薛哲脸色变了半天,半晌之后,他开口道:“安爷。”
“嗯?”
“如有机会,一定要替我引见一下令爷爷。”薛哲真诚地说。
一路前行,山顶总算出现在眼前。薛哲心里欢呼一声,疾步走了上去。
此处山顶被人修成一个平台,四周空旷,惟有中心放着一个雪白石台,上面摆了个黑布包裹——想必就是本次比试的奖品。
早先上来的诸人正在平台上三三两两地分散着,嘴里聊着天,眼睛却大多不由自主地望着对面,那些参加比赛的人上来的方向——按时间算,那边差不多也该出现胜利者了。
薛哲自然也看向了那个方向,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只要不赦能平安无事就好。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免对不赦成为胜利者产生一丝丝期待。
就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平台那边,终于传出了一阵脚步声……
第五十章
“阿哲!”
在听到熟悉声音的一刻,薛哲吊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平安落回了肚子里。
自平台那边一跃而上的人目光在平台上一扫,找到目标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在薛哲眼前停下后,他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着薛哲,似是在等他的回应。
“厉害。”薛哲真心诚意地赞道。
确实厉害——光看平台上其他几位那复杂无比的脸色,就足见不赦这一回替薛哲赚足了面子。
薛哲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他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毫不客气地挑着那几个在上山时用鄙视眼神看他的老大爷睥睨回去——自然,杨老太爷那边是重点,直把几位老爷子气得恨不得上来教训教训某个小人得势的家伙。
可惜形势比人强,那初生的牛犊就是把老虎给拱了,他们几个也实在说不出什么。
“别忘了奖品。”拍拍不赦的肩膀,薛哲提醒道。
不赦点点头,到石台上把那个布包拿了起来——这时,平台那边又出现了几个人影。打头的一个是杨勉,他倒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笑模样,即便看到不赦已经把奖品拿在手中也没什么变化。几乎和杨勉同时上来的是谢盗,他看了眼站在石台附近的不赦,脸上露出挫败表情。
不赦也不理睬他们几个,自顾自走过来,将包裹外面的布条撕了开去,露出里面的奖品真身。
“这是……匕首?”薛哲凑上来看,不由啧啧了声。
那是把通体漆黑的匕首,连刀刃都是一色的黑,将锐利锋芒掩了去,看起来有些不起眼。但薛哲可不敢大意,随手揪了根头发放在匕首刃上,一吹,头发应声而断,飘落下来。
“传说中的吹毛断发啊……”薛哲低声喃喃道。
不赦看着匕首皱了皱眉,像是有点不满意。这时,安博波凑上来看了眼,讶然道:“这是……墨麟?”
“哦?”看他神情,薛哲好奇道,“这刀有什么讲究么?”
“讲究可大了……”安博波瞄了眼站在那边脸色阴沉如水的杨老太爷,小声道,“这是杨家的东西,传说是杨家第一位家主用过的……”
后半句话,他闭口不言,只是脸上浮了抹古怪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据说当年杀了太祖的……便是此刀。”还是薛继筹点出了重点。
他默默望着墨麟匕,脸上表情复杂,少顷,又现出一抹难得笑意,看向不赦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许。
薛哲有些吃惊地看着墨麟匕——这把匕首至少几百年的历史不提,象征意义可不是一般的大,也亏得杨老太爷舍得拿来当奖品……
想来他大概有十足把握,会赢的是自家继承人,想不到……
“阿哲,”听明白了墨麟匕来历,不赦脸上原有的那一丝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他抬脸看着薛哲,有些郑重地把墨麟匕递了出去,“送给你。”
薛哲愣了愣,看着不赦,觉得他不像是随口一说,便道:“送给我……?”
“嗯。”不赦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很想要这个么?”薛哲有些困惑地说,“我记得之前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要参加比赛……”
“嗯。”不赦又点了点头。
“那……”
“我是为了要送你。”不赦言简意骇地回答道。
“……”有那么一瞬间,薛哲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微笑还是苦笑。
他说这小子怎么突然那么主动地掺和这种事了……
“……不喜欢?”看薛哲一直不曾点头,不赦眼中的期待慢慢暗了下去。
“不,很喜欢——而且很爽,”薛哲瞄了眼杨重山那边,说道,“可是这种东西,在你手上比较能发挥作用吧?落到我手上,不过是个装饰品……”
“我有称手的家伙了。”不赦摇摇头,指了指腰上挂着的一把弯刀,“你送我的。”
那是薛哲之前收到的东西,沈逾辉的赔罪礼之一,是一把鹿角刀,刀口是精钢铸成,极为锋利。刀柄则是鹿角所制,精致漂亮。他收到之后便将刀与另一样赔罪礼,一副黑貂皮鞣制的手套一同送给了不赦,剩下那棵老山参则被薛老爹以“尽孝”的名义征收了去。
只是把那把刀虽然好,却终究不过是制式产品,怎么也比不上墨麟匕的造型和内涵……
薛哲摇头笑了笑,伸手接过墨麟匕:“好吧,谢谢。”
不赦轻轻嗯了声,嘴角难得的浮上了一抹笑。
他之前听薛哲发表了主权宣言,虽然不觉得不喜欢,可他就算是个小鬼,也有一种叫做“自尊心”的微妙东西。
而这种自尊的表现方式,则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固然是没办法靠赚钱来让薛哲高兴一下,可是在听到会有那么一个比赛之后,他的心便被触动了。
虽然不是钱,不过毕竟也是他喜欢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心思,不赦难得的表现出了对参与比试的热情。而方才,他也是真真正正地全力以赴了。
方才在山林里试图阻挠狙击他的人不少,为了得到这个第一,他付出了远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努力。
只是此时……
他抬起头,看了眼薛哲脸上表情——此时,他正得意洋洋地拿着墨麟匕晃来晃去,生怕别人看不到奖品在他手上,脸上笑容灿烂如阳,几乎连天空中那轮真货也比他比了下去。
……不错,很值得。
薛哲的心情非常好——此时他只恨为什么墨麟匕只是把小匕首,而不是青龙偃月刀那种型号,害得他还得不停晃悠着来吸引目光。
他当然知道低调是美德,只是不管再怎么低调都不能让薛杨两家之间的关系缓和,那他还不如高调点,让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来给自己的好心情锦上添花。
可惜杨重山老爷子虽然很配合,杨勉却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在杨重山耳边低语几句,似是在缓和老人家的心情,让薛哲的炫耀行为难以尽全功。
管他呢,反正现在胜利者是我家的人~
就在薛哲恨不得绕场一周让所有人看清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他们大多早就对获胜不抱信心,只是想看看谁拿了头名。当他们注意到拿着奖品的人是薛哲时,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不会吧,魔门的人拿了第一?
这简直是狠狠给了杨家一巴掌!
要知道,墨麟匕对杨家来说意义非凡,在杨家之祖随身佩剑雪麒剑为薛空儿所盗之后,墨麟匕几乎成了杨家的至高信物。就连当年号称“盗天”的薛空儿,也曾在盗取雪麒剑时用尽手段,试图将墨麟匕一并盗走以祭先祖,却终不可得,不得不含恨放弃,引为毕生之憾。
眼下,却被薛哲这个半点武功不会的魔门门主拿到了——这倒是一件足以让魔门扬眉吐气的大好事,但在杨家那边,所感受到的屈辱就不必多说了。
“想不到居然真是薛赦赢了……怎么样?谁跟我说自己一定能赢来着?第三名?”小和尚大概是少数不在乎薛杨两家之间暗流汹涌的关系的人,他凑到谢盗身边,喜滋滋地晃着光脑壳,看起来倒好像是他赢了一般。
“你这家伙……”本来拿了个第三就够让谢盗郁闷了,小和尚又来雪上加霜,让他不由得把拳头捏了个咯咯响——可惜也就是捏捏拳头了,真动手,他死都赢不了小和尚,只有被人菜的份。
“行了,也该下山了吧?”绕场N周炫耀完毕,薛哲乐滋滋地走回来,问道。
“还不行……”薛继痕扫了一遍那边正在点数的组织者,微一皱眉道,“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谁?”薛继痕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就传来一个声音:“羲儿呢?他去哪儿了?”
听到这声音,薛哲下意识扫了眼那边,发现果然不见雷飞羲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李清月,她正担心地四处观望。
“怪了……他的速度也不慢吧?”薛哲看了眼不赦寻求技术支援,在得到他的点头之后才又道,“难道是迷路了?里面路很难走么?”
不赦摇了摇头:“林子虽密,但也看得见太阳,若不是从不曾进过山的人,应该不至于迷路。”
“你见到过他么?”
“没有。”不赦沉默了会儿,摇摇头。
那边雷飞羲的父亲似乎打算到山里去找儿子,薛哲他们无意陪同,便结伴下了山,打算好好庆祝一下墨麟匕从此姓“薛”一事。
晚上。
吃饱喝足,回到房间,薛哲得意洋洋地拨通了老爹的电话,用夸张的手法狠狠炫耀了一通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么说你拿了墨麟?”薛老爹倒也不太惊讶,“不错不错……赶明儿要是能找到雪麒,放到一块儿拍张照片给杨家送过去,那滋味……”
他啧啧了两声,似乎非常期待。
“老爹,你果然不愧是我爹……”薛哲佩服了一下自家老爹的手段,“说起来,你知道那把雪麒剑在哪儿?”
“当然知道——难不成你忘了么?”
“我忘了?”薛哲一愣,“我什么时候记得过……”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薛哲皱了皱眉,冲着电话那边说了声“一会儿再说”便挂了电话,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