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的另一位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朋友开口了:“也许是凯利尔伯爵大人近段时间比较多事忙,那个街头曝尸案不是还在进行中吗?”
“你的新闻很久没有更新了,两个月前凯利尔伯爵大人把凶犯抓了后就没有再跟过这个案件,现在可是由海恩尔斯大人和帝梵代尔大人联合起来了,真正的凶手可还没有抓到呢。”
第三个朋友听了后恍然大悟:“要是这个案件由凯利尔伯爵大人接手,早就破案了吧?”
另外两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在曝尸案的情节当中,这其中是半真半假,有些情节又过于夸张,有些又讨论得过于简单,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正要下班回家的清洁工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领班让那位看似年过六十的老头儿离开。
领班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他衣服光洁,面无胡渣,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个严厉的上司,老头儿点点头后,拿着他的扫地用具往后面的仓房走去,那里是他存放工具的地方。在他来这家酒吧之前,这个仓房的主人是老鼠,里面到处是老鼠屎,在打扫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光明正大看到盯着他的老鼠。老头儿来到这家酒吧的时间并不太长,也就是半个月这样,不过酒吧里面的同事都知道他是个看干净的老男人,当然,他们也很愿意接受这位老人家,连老板都非常喜欢他。
他干活从不偷懒,只要是他负责的区域就必定会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有人跟老头儿开玩笑说凯利尔伯爵大人都会喜欢上这里,老头儿听了后自然是不会去反驳,他还是个从来不爱笑的老家伙,这一点大家都没办法改变,刚开始会说说,后来也渐渐的习惯了老头儿的不爱笑,他的脸有时候比领班还严肃,就是有些可惜,他太老了,不适合当领班。
“彼特,下班了?”
年轻的夏利拿下他的厨师帽子,他现在是抽空到后面吸根烟,厨房里面实在是太热,夏利是这间酒吧的厨师之一,他有两个学徒,不过他倒是愿意跟不太爱说话的彼特老头儿说话。
彼特也脱下与他工衣配套的蓝色帽子,动作不紧不慢,还把帽子脱下放入自己的布包中,他是有个有礼貌的老男人:“嗯,是的,你呢?”
“我也快了。”夏利是个爱笑的男人,而且他天生就是爱笑的模样,只要扯扯嘴角就是亲切的笑容,对彼特老头儿,这笑意更是明显了。
这间酒吧的晚上十点过后是不提供晚餐的,只要有服务员在场就行,彼特老头儿的工作是在服务员们上班前把大堂和整个酒吧的卫生弄干净,一般情况下,他的上班时间跟厨师的还是很接近,但也由于清洁工的工资并不高,他上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除非一些醉得连自己妈都不认识的人给他塞小费,那样也许他的工资会高些?
彼特是个独来独往的老头儿,除了聘请他的老板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家庭状况,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从口音上是比较难听出来。
老头儿对夏利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夏利今天的心情其实不太好,他拍拍自己的衣服,拉住正要往外头的彼特,急忙说道:“哎哎哎,先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吧,咱俩以街口的老字口酒吧喝上两杯啤酒怎么样?”
看出对方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彼特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不方便说话,毕竟后面还有清碗的人员走来走去,他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那我等你下班吧。”
夏利笑了下,然后给学徒交待些事情后,没让彼特等多久便从厨房里出了来,他们从酒吧的后门离开。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街口处喝着啤酒,这个街口离唐恩住的地方很近,是夏利特意找这儿的,他知道彼特是个按部就班生活工作的人,很多习惯都依照自己的喜好,但他也不矫情,能交朋友的时候还是会交,只是不太主动,现在的夏利主动开口,彼特也没有不理会他,毕竟现在是夏利看得起他才请他去喝酒,以他自己现在的能耐连酒都喝不上。
今晚一定是夏利请客,而且他也是个非常喜欢交朋友的人,也不在乎钱,他喜欢喝啤酒,并且无论怎么喝都喝不醉,但就是喜欢,是个有着奇怪性格的男人。
夏利用手背豪气的抹去嘴角边的啤酒泡沫,笑问道:“嘿,每天都在酒吧里打扫卫生,你不觉得感觉到憋屈吗?”
唐恩摇摇头,心里颇感慨:“不会,这是一份很轻松的工作,人各有志,我没有年轻人的鸿图大志。”
彼特不是别人,正是离开凯利尔伯爵大殿的唐恩,此时的他是个缺乏激情的老男人,他像是个看破红尘,看破世间百态似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像白开水似的啤酒。
“你不会是没有成家吧?”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我这也只是猜测,没有别的意思。”想了下,夏利又继续说,“城里最近提奇怪的,大殿的骑士总是在街上徘徊,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些什么,是不是凯利尔伯爵大人又接手了街头曝尸案?”
唐恩的心里咯噔的跳了下,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离开大殿也有半个多月了。
自那天变老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到凯利尔伯爵身边,有些东西本质发生了变化后,要回到最初的感觉,那是非常难的,而且现在似乎也不可能,唐恩猛的把啤酒一口灌到肚子里。
学着夏利的动作用手背用力的抹去嘴边的啤酒泡沫,说道:“那些事情离我们都很远,我就是一个将会孤独终老的老头儿,无儿无女,也没有妻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轻松自如,为什么要去想这么多?”
夏利是有家有室的男人,对于唐恩的话他先是惊讶后是赞同,端起酒杯使劲跟他碰杯,来了劲大声说道:“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管他的呢!干杯!把那些爱钱的女人抛到脑后去!把孩子的哭泣也都抛到脑后去,来!我们干杯!”
唐恩举起杯子跟夏利碰杯,是男人就要学会豪迈,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是男人就要承担责任,是男人也要学会放弃……
“干杯!”
……
“不醉不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这是唐恩在醉倒之前念的诗,其实他也是个有文化的四有好青年,只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变不成这样的人。
半夜时分,两人你搭着我的肩,我勾着你的脖子说着不着边迹的胡话,唐恩不知怎么回到窄而小的家,夏利凭着自己的记忆踉踉跄跄的回到离唐恩家一巷远的家,不难听到女人对男人的咆哮声,这绝对的是震耳欲聋。
梅雨季节已经过去,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潮湿,空气中更多的是干燥,夜晚还是比较凉的。唐恩倒在自己咿呀作响的硬床上,十几平米的屋子内没有光线,月光躲在云朵后面不露脸,他张着双眼直盯着天花板,只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他似乎是醉了,又似乎没有醉。
过于薄薄的被单盖不住夜晚的凉意,唐恩也不知是太醉而清醒还是因为夜晚的温度把他冷得清醒,良久后,右手抬起,盖住他自己的双眼,嘴巴动了动,然后猛然起身,突然趴到床沿……
“呕……”
晚上所吃的食物全都被吐在地上,唐恩的胃空得彻底,除了凯利尔,都没有人知道他不能喝酒,一喝就会吐得半死,现在他是不是在加速自己的死期啊。回想起来,凯利尔之所以会知道他不大会喝酒,是因为他每次都会提醒凯利尔不要喝太多,久而久之,那个聪明的家伙就知道了,偶尔睡前还会灌他两口,嘴对嘴的……
然后他就的头就会昏乎乎的,接着凯利尔就会趁机亲吻他的耳垂,让他的脸红得像个虾子,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是一段无论唐恩醉与否都不忘记的时光,时间虽短,但是他却很满足,至少在他老死之前还能得到别人的关爱。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前世,以前的他是怎么样的?
冷漠,自私,无情,杀过人,背叛过兄弟,最后死在最信任朋友的枪下,当时,他也没有悔恨过,没有觉得伤心过。然而,现在的感觉是这么特别……
遇到凯利尔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讨厌那些血腥味,原来他也是有感情的人,从另一角度去看,去理解,他也可以去关心人,去照顾别人。
很久以前,他是被别人照顾,然后背叛了照顾他的人,死了罪有应得,被人唾弃那是很正常的事。
那么现在的话,他费尽心恩去照顾凯利尔,得不到对方的完整的回应,也是罪有应得的结果吗?
记不清那些过往之人的面孔,记不清死之前别人的扭曲笑容,记不清伏在他尸体上哭泣的让他吃子弹的好友,记不清那些曾经为他出生入死的下属……
现在,唯有凯利尔的面孔在他面前晃荡,在这里,他才开心过吧。不需要追逐名利,不需要时刻警惕,不需要把自己全身心裹紧不让别人窥觑。
吐了,睡下了。
唐恩做了很多梦,梦里有很多人……
最后飘落的是一张他留给凯利尔的纸条:对不起,我先走了。
小剧场28:
↑正做着很多梦的唐恩。
躺在小屋里,连盖的被子都没有,酒醉后的他呓语道:“凯利尔,冷……”
第42章:错过了吗
醉醒后的唐恩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头痛欲裂,他依旧照常准点上班,要不是面色比较憔悴还真看不出他昨晚有特殊的活动。
夏利同样是喝醉酒,不过他的情况跟唐恩不太一样,他回到酒吧后,那是两眼浮肿,还有黑眼圈,同事问他是怎么回事,他都笑着回答昨晚撞到墙了,当唐恩面无表情的问他时,他笑得尴尬的回他,说是昨晚太晚回家,他老婆以为有贼,结果被她当成贼重重的揍了一顿。
安静听完夏利抱怨的唐恩并没有耻笑他,反而是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他身边连个揍自己的人都没有。
听完夏利发完牢骚后,唐恩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看到哪里不干净就去打扫,要是地上有啤酒他就会拿地拖去把啤酒拖干净,以免后面来的顾客因光线不足而摔倒在地面上,避免了酒吧出现不该有的事情。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酒吧工作,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这间酒吧的构造无论是从外形还是从内部结构来看都非常的平民化,也极其的普通,这里的啤酒的价格也不高,很适合中低层的人前来消费,凯利尔接触的地方都是档次高,价位高,服务水平高,要让他来这些地方,他是百分之两百不愿意。而且他又凭什么来找自己,当他是外逃犯人吗?
没有告别就离开的唐恩曾经想过,要是他离开了凯利尔会不会再找他,或者会气得想杀人。但随即又想,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管家,有哪些地方是值凯利尔为自己付出,有哪些地方可以真正的让凯利尔放下重要的事务去关注,左思右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思考,他都是个不值得凯利尔付出的人。
他太普通,而且是个无趣的男人,然而,值得凯利尔选择的还有更多人,况且,谁知道凯利尔对他是不是一时兴起,觉得生活无趣才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情越深,人要想的东西就越多,唐恩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而且他不需要更多的感情,他也不会去接触那些多余的看似没有实际意义的爱情。但是,当他遇到的时候,他却不像当初那般坚定自己的想法,在不确定,在无奈之下,他逃避了,其实他也是个懦夫是不是?
晚上下班只有他一个人,夏利是个厨师,比较忙碌,今天没有跟他一起走。自那天他们一起喝酒的晚上起,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当然,这个无话不说的对象只限于夏利,唐恩这个朋友的角色主要是听,夏利比较能说,都是他在说,唐恩在听的同时也被他乐观的态度所感染,连带这几天走路都不再那么沉重。
唐恩工作和住的地方离城区比较远,而且这几天也很少看到在寻找他的骑士,他不确定那些骑士是否在寻找自己,但从所要找的人的形象上可以辨别出那个人的年龄,长相,身高还有别的特征都和年轻的自己很像。
对着吭吭洼洼的地面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才过了一段时间,凯利尔就放弃寻找他了,他的地位真的不太高,心里慢慢泛着浓浓的酸楚,双眼因酸涩而变得模糊。
现在还不算太晚,但由于离城区越远,这里路过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每天晚上回来,路上都不会有多少行人。唐恩的步子也不重,人虽老,但走起来还算轻快,每一步都不显得轻浮,也许今晚的月色相对不太好,回去的路上比较暗,如果不是家家户户还透着那么一点光,他几乎是看不清路面的石头,现在的他必须小心翼翼的走。
根据每天晚上走过的地方,一步步的往家里走去,唐恩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脚上,他自然是忽视了前方抱胸站着的阴笑男人,直到他走到那人跟前,看到对方的黑影,不过他还来不及反抗,他的这副老骨头就被敲了,并且直接把他打昏。
安静地过路上更是安静,亮着灯的家家户户都没有发现刚才在走道上的某个人凭空消失了。
唐恩的消失并没有让世界停止转动,其他人的生活还在继续,酒吧里缺了他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认为这个老头儿大概是生病了在家里休息呢,唯有夏利是担心下唐恩的,第二天下班后,他准备去找唐恩,不过,他走到酒吧门外的时候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他并不知道唐恩的住所。
懊恼后的夏利只好去找老板,不过老板也跟他一样并不知道唐恩的住所,当初中要招到一个肯干活的人就不错了,哪还管清洁工住哪不住哪,他只管对方有没有把酒吧里的清洁卫生搞干净。
夏利有家有室,自然不可能利用上班时间去找唐恩,但他偶尔还是会留意门口,看看唐恩是否会到酒吧里上班,但,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唐恩,那个像个谜一样的老男人,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听到关于老男人的消息,因为他是唐恩在落魄时唯一的朋友。
话又说回来,唐恩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遇到了谁,是谁会对一个老人家下手,是谁不顾轻重的打他打昏,事情很快就在唐恩清楚过来后便揭晓了。
他的双手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他的双脚也没有被绑住,睁开双眼的时候没有强光刺入感,从而可以得知,这里是一间阴暗不见光的房间,唐恩冷静地从地上站起,往透着弱光的方向走去,这是个窗子,但是被人用木条封死住,只看得见木板间隙中的光,外面并看不清楚。
唐恩只记得自己是被一个黑影打昏,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摸摸疼痛的后颈,这个还真是打昏人的高手了,除了后颈别的地方还真的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大概是刚才靠墙晕倒的姿势坐得有些久,手脚有点发麻而已。
他仔细观察了这个小房间,除了被封死的窗和一扇门外,其他两面都是墙,上面也没有挂着东西,连床也没有一张,地面上随意铺着些干草。
刚醒过来,头脑刚开始运转,唐恩就听到有人开锁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他连忙吃力的坐回地面上,直盯着那扇缓缓开动的门,不需惊讶,外面走进来一个用黑布把自己包得连头发丝都见不到的人,从体型上看,他是个男性,他身后倒是跟着个光明正大露脸的面貌狰狞的男人,他的上嘴唇有一道伤疤,看唐恩的时候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伤疤男人鼻子总是一抽一抽的,他的牙齿很黄,门牙缺了一颗,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他整个人是没有品的,而且口里喷出的气还充满了大蒜味,也难怪另外那个男人要抱全身上下都包得跟粽子似的,原因一可能是为了捂住鼻子以避免闻到伤疤男的口臭,原因二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认识伤疤男,这完全是唐恩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