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路（FZ）下——疏月

第 71 章

萧烨毕竟才清醒过来，齐书华不敢和他谈工作太久。医生也说了，短期内不易疲劳。虽然，他这种人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强悍。

萧烨醒了，齐书华就变得更忙，说完正事，就待离开去执行命令。

临走前，他指着带来的粥对辰星说，“小星，看着你爸把东西吃了，这两天他就交给你照顾了。”小星对萧烨冷战了这么久，现在有了机会，趁机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

说完，看着萧烨用眼神表示：这样算不算将功补过？

后者满意的颔首：暂时放你一马。

唉，得力下属难当……

齐书华感慨万千的离开，萧烨倒也自觉，不等辰星开口，自顾自的拿过粥吃起来。睡了两天，胃里面空空如也，他需要尽快回复到最佳状态。

眼下有一场硬仗要打。

辰星微笑，托着下巴看他大口吞咽，说不上来的滋味萦绕心间。

萧烨很快吃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怎么了？”辰星站起来准备扶他。

萧烨无奈的瞥他一眼，道，“我去刷牙洗脸剃须，都被人嫌弃了，还不自觉点？”

“……”这人哪还有父亲的样子，动不动就逗人开心。

辰星低叫，“你吃了饭才想起去刷牙，还好意思说？”真是的，不嫌丢脸。

“刚才没力气，”萧烨理所当然，“吃了东西才有力气下床。”

“……”胡说，刚才，刚才压着我的手，按着我的后脑勺时明明力气很大！挣都挣不掉！心里腹诽着，当然，这话打死辰星也说不出来。

萧烨逗够了，走进病房附带的洗手间。腿上没受什么伤，不影响他的行走。对着镜子刷了牙洗了脸，头上包着的纱布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刮胡子时，他不由自主的哼起歌来。

等哼了一小段，反应过来，随即失笑。

星儿对他的影响力居然有这么大，萧烨可以对天发誓，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从嘴里哼出歌来。外面的人要是看着这一场景，绝对当成奇观。

这场意外来得太及时了，早知如此，应该提前给自己来上一炮。

这次星儿没受伤，白利反而帮了他一把。

不过，他始终是个隐患……

最迟明天，奕儿就会回来。不知他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反应。上次他们兄弟俩的见面情况似乎还不错，难为萧奕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会对星儿别有好感。莫非真的是血缘羁绊，兄弟情深？

立刻否认自己这好笑的想法，什么兄弟，萧家从来没有这种多余的情谊。兄弟，就是障碍，就是敌人。

原本不想把星儿拉到这个黑暗的漩涡中来，可到头来还是不可避免。

调开萧奕，一方面怕事有变故，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保护他的心理。萧奕回来，夹在中间只会难做。怎么说，他是他的儿子，是他的继承人。

希望他能聪明点，别让星儿面对来自兄弟的伤害。

萧烨望着镜中的影像，恢复成面瘫，眼眸幽深。

星儿，他的星儿，敏感而让人心疼的孩子，让你不得不去爱的孩子。

其实在辰星把头俯到他胸前时，他便逐渐苏醒过来。星儿说的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星儿说的对，他不是个好爸爸。前十年让他颠沛流离，吃尽人间苦，后十年让他以一种耻辱的立场的活着，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在他需要的时候，他总阴差阳错的不在，在他不需要的时候，他却死皮赖脸的纠缠。

所以，他活该用一辈子来偿还。

心甘情愿的用一辈子来偿还。

也许这是他命中的劫，充满幸福的劫。

一切都是他的错。星儿喜欢他，因为他隐瞒了父子身份，而他爱上星儿，却是在明知彼此关系的前提下。

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最心爱的儿子拖进悖论的地狱。

如果真有报应，就报应在他的身上吧。星儿，只要开心的生活着，享受他的疼爱，单纯的拉着他喜爱的提琴，实现他的艺术梦想。

那些黑暗，就让他来背负吧。

是愧疚，是补偿，是心疼，是喜爱，是占有……重重复杂的感情纠结在一起，他再也无法将星儿放开。

他爱他。

因为，除此之外，星儿还是他的救赎。

他冰冷的人生中那温暖的救赎。

他和他。

萧烨是辰星少年时唯一能抓住的阳光，而辰星，却是萧烨一辈子的救赎。

……

萧烨从洗手间整理好情绪出来时，发觉辰星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太累了，没有亲眼看见萧烨醒来，根本无法安睡。尽管医生和齐书华都说了没有大碍。如今真正放松下来，很快就控制不住睡意。甚至等不及萧烨从洗手间出来。

辰星的身材一直很瘦削，肩胛骨微微突出，孤零零的趴在那儿，特别让人心疼。

他的身体，从来都比不上常人的健康。

萧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见他眼底青色的暗影，神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柔和和心疼。

他将辰星抱起来放到病床上，动作已经尽量放轻，可辰星还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看了看眼前男人熟悉的脸庞，“萧烨……”随即将脸往他胸口蹭蹭，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你累了，乖，睡吧。”萧烨低声道，自己也跟着上床，将人揽在怀中。

他刚说完，辰星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萧烨却一直盯着他熟睡的脸，看不够。良久，眼睛才微微眨一下。

无论身后还有多少烦扰的事，此刻的心，格外宁静。

……

萧奕的飞机到达H城时，是第二天清晨。

一下飞机，便看见外面有两辆等着接他的车。

见他出来，两辆车门同时打开，走出两个人来：一个齐书华，一个白文渊。

萧奕有短暂的愕然，很明显，这是让他做出选择。

齐书华代表萧家，而白文渊，是白雅丽死后白利最器重的旁系子弟，现在已是陆军大校。

萧奕虽然还不到十七岁，但为人心思却格外深沉。

近一年，他频频被父亲派往国外处理事宜，上个月，竟被派到X国处理一场古老的纠纷，那纠纷已存在了多年，历代家主都未能根本解决，现在派他去，显然是出了个让他短期内无法回国的大难题。

这次父亲受伤，萧家隐瞒了他，还是在他打电话向外公问候时，才无意中得知。

他决定回国探望，齐叔却向他转达，父亲不允许他回国。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回来。

他担心父亲的伤势，也必须弄明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

有什么事，非把他调到国外不可？

表情不变，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萧奕直接走向白文渊的方向。

“小少爷。”齐书华神色微凛。

萧奕没有看他，目不斜视的走到白文渊身前站定，“外公让你来接我？他老人家好不好？”

白文渊微微一笑，“将军很好，就是想念小少爷。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命我来接你。将军吩咐刘管家准备了小少爷最喜欢的五香醉鸡，在家等着。”

“是吗？还是外公最疼我。”萧烨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白文渊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等他上车。

萧奕却站立不动，“百行孝为先，父亲受了伤，我要先去探望。白叔叔，麻烦你回去跟外公说一声，他那么疼我，一定不会怪我的。”

“小少爷，将军今天天没亮就起来等你了。”白文渊加重了语气。

萧奕低下头，拿出一款包装好的军用皮带，“这是我特意为外公买的，麻烦你交给他，下次我亲自上门赔罪。到时候他就算要抽我鞭子，我也绝无怨言。”

白文渊还想说什么，萧奕却一说完就转了身。

摸摸怀里的枪，看看萧奕身后跟随的几人，再留意一下周围的形势，白文渊果断放弃，钻进车里，发动油门驶离。

“齐叔。”萧奕走到齐书华面前。

“小少爷，少爷正在等你。”

“父亲伤势怎么样？”萧奕表面平静的问，其实心中却焦急不已。父亲的伤势情况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虽能猜测到也许他是故作安排，但不能排除他也许真的身受重伤。

许是萧烨从未对他做过真正伤他心的事，萧奕对父亲，总有种难以言喻的仰慕和渴望。

齐书华笑了，笑得轻松。萧奕十二岁起就跟随他学习处理家族事务，他心里对小少爷是有感情的，萧奕脾气不好，不过大多数时间很冷静，对他不会故意显摆少主人的架子，时间一长，两人也有了几分亲厚。

看出了萧奕别扭的关切，他忍不住拍拍萧奕的肩，语带欣慰，“少爷没事，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没有选择跟白文渊走。

少爷，奕儿终究没有忘了本。

萧奕点点头，钻进车里。

无论如何，他总是姓萧，是萧家人。父亲伤势不明，而导致他受伤的罪魁祸首，却和军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失误？巧合？萧奕从不相信。他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原因。

那些说法，愚弄一下无知大众还差不多。

“走吧，齐叔，去看父亲。”

车辆驶离，不久后，现场大部分人悄然隐匿。

期中有保全，有清洁人员……

他们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去。

白文渊的感觉是敏锐的。萧烨的安排，比他的更为周全。

他们估计错了萧奕的态度。

第 72 章

大将军府邸。

白利看着萧奕带给他的礼物。包装并不精致，却很仔细，应该出自于萧奕之手。商场和精品店是什么水准，白利还是看得出来。

从小，白利就特别疼爱这个外孙，白雅丽一死，萧奕便是和他血缘最亲近的人。

萧奕对他也很亲厚。

白文渊垂首转达萧奕的话，“小少爷说百行孝为先，他要先去医院看望萧家主，以后就是您要抽他鞭子，他也绝无怨言。”

白利脸色稍霁，“臭小子，以为我不舍得抽他是不是？”

白文渊笑，“您自然不舍得。”

白利吹胡子瞪眼，“他都舍弃我这个外公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萧烨那么对他，他还记挂着，本将军掏心掏肺的对他，总归还是隔了一层！”

白文渊但笑不语。将军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外孙，这个还真不好说。

人的权势欲和掌控欲是无穷无尽的，萧家这块大肥肉，没有人能吞得下，但如果能控制萧家掌权人，情况就不同了。

这些年，白文渊都看在眼里。将军疼爱小少爷那是自然，可他更焦急于让小少爷及早掌握权势。但萧烨还年轻，正式离任还要二十几年，将军是等不及了。

所以，他利用萧家父子的矛盾，和萧禀然一起对萧烨制造阻碍。

至于那个意外出现的萧家长孙，自然更是不能留。萧奕绝对不能失去名正言顺的名分。

若不是萧奕还没成熟，担心萧烨不在了，萧禀然老狐狸更难对付，将军应该早对萧烨直接下杀手了吧。

白文渊心里想着，脸上是完美无缺的微笑，使他看起来不像个军人，反而更像个翩翩贵公子。

他看到白利做佯怒状，“这臭小子倒也聪明，目前重要的是讨他父亲的欢心，可别被那些来路不明的杂种钻了空子！至于我这个老头子，不用来他来讨欢心，还不是一心一意向着他！就他一个孙子，我不帮他帮谁？唉，子孙就是来收账的！”

白文渊抖了一抖。这时候，将军应当大发雷霆，才正常吧。

……

辰星这一觉睡得很沉，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而且不是自然醒，是被萧烨小声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身体不好的人睡眠质量一般都不怎么好。这两年里，辰星极少一觉睡到大天亮，多数时，都会在半夜醒来，然后辗转难眠。

这回倒是难得的睡死过去。

其实曾经他也是能睡个好觉的，在十几岁，每当萧烨陪他一起睡的时候。

那硬硬的怀抱是最让他安心的枕头，那沉稳的心跳是最美好的睡眠曲。

萧烨在接齐书华的电话，对方说萧奕已经接到了，准备来医院探视。

辰星刚有醒来的迹象，他就察觉到了。

“星儿，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额头被人吻了一下，辰星瞬间清醒过来，没等他说话，嘴唇被湿热的东西擒住，柔软滑腻的舌头伸进来巡视一圈。

清醒的神智又变得迷糊了……

萧烨吻完，舔舔嘴唇，抵着他的额头低笑，“小懒猫，起来吃东西了。昨天晚饭都没吃，饿不饿？”

他这么一说，辰星的肚子立刻应景的咕噜一声。

“呵呵。”萧烨笑出了声，“快起来收拾吃早餐，饿坏了我会心疼。”不怀好意，“还是……你想让爸爸抱你去洗脸刷牙？”

“萧烨！”小懒猫怒了，“你还知道你是我爸？”适可而止一点好不好？

萧烨收了笑容，神色一整，“我当然知道我是你爸爸。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无可改变。我早说过了，爸爸爱你。”不是我爱你，是爸爸爱你。

“爸……”

“对，星儿，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爸爸。我很庆幸这层血缘，它让我们有着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无论怎样，都抹不去。”萧烨像个慈爱父亲般摸摸辰星的头，“它不是障碍，是牢不可破的牵绊。”

辰星缓慢的眨眨眼睛。是吗？血缘不是障碍？是挥之不去的牵绊？

是，是的。

男人已经将一切看得这么透彻，他还纠结个什么劲？以前纠结的还不够吗？

……

早餐是营养丰富的土司鸡蛋牛奶，辰星也许是被饿狠了，也许是心情开朗导致胃口大开，吃得那是津津有味。一边吃，顺带感慨一下，有钱有有钱的好处，住在特等病房里，和酒店套房差不多待遇，还有热腾腾的营养早餐吃。

如果没有男人在旁虎视眈眈，就更完美了……

早餐很快吃完，萧烨拿面纸顺手替辰星擦嘴，擦完又亲了亲，才说，“奕儿要来了，正在路上。”

“真的！”辰星面上一喜，随即又有点担心萧奕看到他在这里会有什么反应，想了想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萧烨勾起唇，“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星儿，去帮爸爸开门。”

萧奕站在病房前，等齐书华敲了门，见没反应，正打算亲自敲，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出现一张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的脸。

“是你！”

“小奕。”辰星欣喜的对他笑笑，再转向齐书华，“书华哥哥，你们快进来。”

“小奕，小奕？”

“啊？哦。”找回丢了的魂，萧奕心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傻透了。该死的，他怎么会在这儿？原本还打算找机会去看他，没想到轻而易举的见到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齐书华很熟吗？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是父亲的病房，他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辰星的出现太让人意外了，当萧烨询问时，萧奕差点将早想好的托词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毕竟是萧家少主，几年的磨练让他心思深沉，反应迅捷，属于少年毛躁的一面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萧奕迅速收敛心神，暂时不看坐在房间角落的辰星，一心一意的应付起萧烨的问话。所说的不外乎是他担心父亲的安危，所以违反家主命令回了国，请父亲责罚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