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处理下一个病人的大夫。心说,哥们儿抱歉啊,咱现在是有主儿的人了。
说起这位“主儿”……李津京又开始头大了。
打过针,拿了药,开车回家想了一路。瞒是肯定不能瞒,但老潘的警告真让他揪心。秦立东的脾气他也知道,可是真的不想因为那么个杂碎让他惹上麻烦。
硬着头皮回到家,换了宽松的家居服和拖鞋来到书房。
“秦哥,我回来了。”
秦立东正坐在写字台后面翻着一份儿合同,听见他进来抬头一笑,“去哪儿了?吃饭了吗?”
“嗯,吃了点儿。我,去医院了。”
秦立东的眼神变得尖锐,“嗯?”
大大咧咧的往书房沙发里一坐,“下午被董煜偷袭,把我胳膊砍了。”说着拎了拎袖子,“刚去医院处理了一下,还行,那医生比较好说话。”
秦立东的眼睛眯起来了六分之一,嘴角绷直了七分之一,下巴抽紧了八分之一,要说这劲儿还真难拿。总之,就是五官从人形变成兽化。
“干什么干什么?凶了吧唧的!放心吧,我已经叫老潘来把董煜抓走了,听他的意思是要给这孩子扔号儿里去,也不知道用什么辙。哎,你说死胖子不会太过分吧?”
秦立东放下文件,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不用管这些,到底怎么回事儿,先给我说清楚。”
于是,李津京就把董煜怎么来的,他为什么给开的门,怎么打的,怎么受的伤全交代了一遍。末了,看大野狼表情越来越严肃,眼睛黑幽幽的快赶上俩黑洞的时候儿,小痞子心虚了……
“秦哥?”
“过来,给我看看。”
“看不见了,刚在医院包上的。伤口有这么长,”有手比划了一下,“没缝针。”
“我叫你过来!”
李津京一挑眉毛,“嚷嚷什么啊,我是被砍的!现在你不是应该特勤儿的关心我,爱护我,怜惜我,照顾我吗?”这就是所谓的虚张声势?
秦立东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你这意思是让人砍了一刀还特自豪是吗?董煜这种人都能砍着你还特骄傲是吗?万一砍到致命的地方你就是要了我的命知道吗?怜惜你照顾你?我不打你屁股就算好的了!”
“你敢!别过来!我现在火气大,保不齐上手了啊!”这种暴力型的关心他可不想领略。
秦立东确实很彪悍,猛的一窜,把下意识缩向沙发一角儿的李津京紧紧的抱进怀,力量之大几乎要压断了他的肋骨。
“疼疼疼!”
“现在知道疼?晚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你个臭小子,就是欠揍!”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李津京挣扎着从他的大手下探出头,“老潘鬼主意多啊,我是怕你这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为董煜那种人渣根本不值得给自己惹麻烦,对吧?”
秦立东的手又重重的把他的头按回肩膀上,导致李津京只能看到一个咬的死死的腮帮子。这之后大野狼半天都没说话,试图挣脱一点儿只能让他抱的更紧。干脆放弃,歪了歪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肩膀上。
又过了一会儿,秦立东才松开,“我打几个电话,你先回卧室躺会儿。”
李津京本来还想说不用太在意董煜这孙子,但一想,秦立东会有分寸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躺在床上,伤口还是一跳一跳的疼。也许是这一通折腾确实有点儿累了,迷迷糊糊的,勉强撑着困意爬起来刷牙洗脸,没想到再躺回去的时候又清醒了些。
想想他确实祸害董煜不浅。这个男人无论他是否真的喜欢过陈家和,但有一条儿可以肯定,就是他费劲巴力的往上爬,终于爬到一个位置却被他用一套房子给砸回了原形儿……
董煜在陈家和面前两面三刀,装的特贴心特纯洁,到了最后又是那副嫌弃嘴脸。标准的用得上你就猛拍,一旦发现没用就离得远远儿的那种小人,有今天这个下场也是他活该。
在当初一时冲动答应陈家和的二哥还回房产之后,李津京确实后悔过。但他这个人虽然求财,却对不是自己亲手赚的外财不那么在意。
以李津京的道德观点来看,用陈家和的东西打击报复了一个对不起陈家和的人,很公平。
唔,不知道老潘和秦哥会怎么对付董煜……嗯,还有席砚的那场走秀没跟秦哥说呢,估计这家伙不会同意吧?
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哥们儿……
秦立东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李津京已经钻进了被窝儿。
小心谨慎的摸了摸他包着绷带的胳膊,秦少的眉头皱得死紧。心疼是必然的,但他很不满的是李津京那副满不在乎的劲儿。这个笨蛋!有的小人,你不给他点儿厉害瞧瞧,他就贼心不死总惦记祸害你。
“唉……”
李津京猛的睁开眼睛,用右手拉着秦立东的衬衫,拉低,亲了亲他的嘴唇儿,“别叹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二啊?”
把他按回枕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秦立东踢开拖鞋也躺上床,“没有,你好好儿休息吧,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我陪你躺一会儿,等你睡着了再去看文件。”
李津京点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过几天席砚那公司有一场冬装秀,我今儿答应了去帮他走秀。这是席砚的设计第一次上T台,我不想扫他的兴。”
“哼,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嗯嗯,我活该。你不许拦着啊!”
“不拦着,不仅不拦着,我还得去亲眼看看呢,看看我们家大宝贝儿怎么从台子上掉下来。”
“嘿!我怎么就能从台子上掉下来了?”
“这就是我一个美好的愿望。热烈期待着他们把场地布置成海景儿,最好再弄点儿人工波浪什么的,看你边走边吐,多有特色啊。”
李津京愤怒的在秦立东胳膊上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傻呵呵的笑着说:“秦哥秦哥,你右胳膊上一大伤疤,以后我左胳膊上一大伤疤,你说咱们俩这样儿算不算绝配啊?”
秦立东也笑了,歪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嗯,确实是绝配。”
“等我这伤疤好了的,咱俩一起去纹个身。就着这疤瘌的走向,一人胳膊上纹条龙。”
秦立东仰头大笑,干脆侧过身把小痞子搂紧怀里,狠狠的亲了个够,“这事儿你可别让龙庆知道。好像是九五年或者九六年,他看古惑仔看得魔障了,找人给纹了条龙,结果纹的跟皮皮虾似的,可没少让我和老潘挤兑。”
李津京瞪圆了眼睛,“啊?在哪儿啊?我怎么没见过呀!”
“他早就给洗了,当时气得差点儿把人家摊子砸了。”
“龙哥真牛!你们小时候儿还干过什么特二的事儿啊,说说,说说!”
“嗯,让我想想啊……有了!在我们中考那年……”
李津京没想到秦立东这么痛快就答应他帮席砚走秀的事儿。
其实这个家伙的控制欲很强,但随着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越久,这种控制或者说干涉反而越来越少。
从最初认识的时候那种畏惧,然后是对抗,后来的理解,最后到现在的完全接纳,这个演变过程让李津京觉得很惊奇。
如果让他也文艺一把来形容现在他们俩的生活,他会说,他们就像一套门锁和钥匙,彼此的契合几乎天衣无缝。
但细想想,似乎又不是这样。
秦立东是唯一一个除了他的家人能让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而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让秦立东妥协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让步,大事小事都有,而且往往不是浮于表面眼睛看得见的,而是那种不表现出来的默默的宽容。
他不会说,但他会做。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秋季的朝阳因为天高云淡而格外灿烂。李津京睁开眼,很满足的看着紧紧的贴着他的睡脸。
怕他夜里乱翻身压着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这几天晚上睡觉秦立东都是牢牢的把他抱在怀里,让他枕在肩膀上。
估计压得都麻了吧?前两天就看见他起来的时候左肩特别不自然的僵着。
小心的移开头,试图让他轻松一点儿,结果还是把他吵醒了。
“嗯?你要去嘘嘘?”
“不是,我睡醒了。吵着你了吧?你再睡一会儿?”
“不用,我去给你做早点。”
李津京拉住他,“别,我跟你一起躺一会儿。”
这一系列的对话和动作应该都是秦立东的大脑皮层残存意识,因为很快他又睡着了。
李津京躺在旁边,撑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时间还早,足够他慢慢悠悠的给他家大野狼做一份儿早餐。
“你确定没事儿?”席砚看着李津京胳膊上的伤咧着嘴,好像他都替他疼。
“我靠!我这是舍命陪君子,你可欠了我一大人情儿啊!”
席砚认真的点点头,“嗯!我会记住的,以后只要用的着我,你尽管言语。”
李津京眯着眼想了想,突然特诡异的一笑,“席砚,你可知道欠什么别欠人情儿这句话吗?”
“啊?”
小痞子抖着肩膀坏笑,“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倒霉催的小崽儿,欠了别人很多人情儿,最后把自己赔进去了都还不上。”
席砚的小嘴儿张得圆圆的,“哦~那这孩子真惨。”
“还行吧。哎,要不这样儿,为了让你别欠我太多心里过意不去,这次我走秀穿的衣裳都免费送我得了。”
席砚立刻咬牙切齿,“混蛋就是混蛋!你变得比以前更混蛋了!”
站在旁边的艾君突然插话,“李先生是公司的大客户,送几件衣服当然没问题。只不过衣服可以免费,但设计师的设计费总还是要收一些的。”
李津京不以为意,“不就是席砚设计的么?丫现在一小学徒,设计费能有多少?我双倍给都没问题,但是有一样儿,这两套衣服不能批量生产,必须得是我的独一份儿。”
艾君微笑着点点头,“李先生真豪爽。你的要求没有问题,但是席砚现在已经升级为设计师了,双倍的设计费可不是小数目哟。而且还是孤品,这可是我们公司的一大损失啊。”
席砚立刻点头,“没错没错!李津京,你敢小看我?哼!双倍设计费啊,又是孤品。要不,我再给你设计几件儿?这样儿就差不多能把欠你的余额一次性还清啦~”
真讨厌!席砚被带坏了!完全被这个艾君带坏了!以前孩子多纯洁啊~~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看着李津京像个霜打了的茄子,席砚笑得眼睛都弯了,用胳膊肘碰了碰艾君,“你真厉害!”
艾君一笑没说话,只是把席砚的笑容收在眼底。
到了走秀的这一天。
没有秦立东开玩笑的什么大海背景,Showy的T台布置的极其简洁。也许因为这一场是男装秀的缘故,昏暗的灯光里,坐在台下的来宾已经随着场内DJ混音的Dr DRE的“Lets Get High”开始情绪激昂。
突然,曲子变换,“Whats The Difference”懒懒洋洋的重鼓点儿敲打在每一个等待观赏走秀的人心头,一束灯光打在出口……
卡其色宽腿马裤,金属扣袢儿长筒靴,深浅咖啡色混合的格子呢西装上衣。带着禁欲色彩,扣子一直系到下巴的白色高领衬衫。
模特儿的脸有一半儿隐藏在硕大的咖啡色太阳镜下,抿直的嘴角儿和咬紧的下颚,还有随着走动漫不经心敲打在裤子上的马鞭,一切都透着股无法描绘的隐性暴力美。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等到天桥尽头,这个模特猛的一挥鞭子,鞭梢坚硬的皮子彼此碰撞发出刺耳的啪啪声,宛如抽打在每一个人身上。
模特儿毫不犹豫的转身,干脆得好像完全不留恋T台上他带给别人的震撼,但回程走到一半和下一个模特儿擦身而过时,一个微小的转头动作,面部线条骤然柔和,勾起嘴角送出一个微笑,让头顶直射的灯光给他的脸留下一道充满魅力的阴影。
“这个模特儿不错,问问是哪家公司的。”台下某本知名男性杂志的总编跟自己同事交换意见。
可惜,这个模特儿……你永远别想找到。秦立东就坐在这两个人身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嘴角微微翘起,我家大宝贝儿永远都是最棒的。
后台。李津京龇牙咧嘴的在席砚的帮助下脱掉衣服,准备下一身儿。
席砚担心的咬了咬嘴唇儿,“你行不行啊?”
“别废话,刚才这开场怎么样吧?”
艾君站在一旁笑得特别狡猾,“走的一般,但那根儿马鞭真是太精彩了。小砚,是你临时加的么?”
席砚诚实的摇摇头,“不是,是李津京上台前随手抄起来的。”
“哦?相当出彩儿。”
此时被夸奖的小痞子正努力伸直了胳膊套进下一次出场要穿的薄呢子风衣里,“出彩儿?我就是想拎着根儿鞭子让别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右胳膊上,这伤口太烦人了,到现在走路还不敢动作太大……哎哟!哥们儿你轻点儿!”
席砚黑着脸,心想,估计丫那跟SM女王似的表情也是胳膊疼憋的,我就知道丫没这么牛的表现力!切……歪打正着!
警告:“你这身衣服是休闲风格,可别在咬牙切齿的了啊!表情柔和点儿,想想你最美好的经历,那种由心而发的愉快,那种追逐幸福的欲望,那种……”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不就是愉快和幸福吗?这还不好说,直接看一眼台下坐着的大野狼呗。
站在准备走台的模特儿身后,李津京突然瞥见一顶薄呢子小礼帽儿……
“李津京!你自己添东西还上瘾了是不是,拿下来!你给我拿下来!”
“草,衣服不送我你想我能消停吗?今儿就祸祸你了怎么着?”拿着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李津京一脸坏笑往前蹿了几步,为了阻挡追过来的席砚,扒拉着身边其他几个模特儿,结果脚下一趔趄,横着就扑出了等候区……
台下的观众都是一惊,这儿怎么还飞出来一个?
好在这模特儿身手灵活,撑了一把台口的轻体墙,顺便摆了个特欠抽的单手扶帽檐儿的POSS。
秦立东吓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一撑用的是左手,这小子的伤口会不会有事儿?肯定特疼!
可是前排那些摄影记者闪光灯一阵狂闪。为了这个青年在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充满笑意的眼睛。这绝对不是那种封面模特儿皮笑肉不笑的装逼型笑容,这个笑,给人暖洋洋的感觉,配合着这身初冬的薄呢子风衣,太舒服了。
杂志社的总编看着这个模特儿脚步轻快,转身时的力度使用恰到好处,带起风衣的腰线和下摆的设计,赞!
殊不知这完全是小痞子刚才飞出来没站稳把脚崴了,他不弹跳着走就得拐着走。这也就是他吧,换一个柴一点儿的肯定得骨折,还是粉碎性骨折!
左胳膊一抽一抽的疼,李津京觉得自己就像个走顺边了的木偶,这回没有鞭子当挡箭牌了……灵机一动,在回程时摘下帽子随手一甩。
玩儿蛋去吧!帽子大仙您就牺牲一下吧,伤残人士走台你伤不起啊!
闪光灯咔嚓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