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生花——云杳不系舟

张青不再说话，既然你们都这样自信，那他还操什么闲心呢，他也转身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而另一边，风云骑已经解决目标，那些内应已经成为剑下亡魂了。风云骑回到城墙上，哪里力量薄弱就帮助哪里抵挡。众将士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要加大监管力度了，若再出现这样的事，可就百死不能赎其罪了。在众人心神放松的那一刻，变故陡生，几个靠近城门的守卫突然倒戈相向，其他人猝不及防，一声没吭就倒下了，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不解。

与此同时，几个士兵奔出原来的队伍，直扑君无逸。擒贼先擒王，只要右相一死，城中必定大乱，至不济也要让城中的人自顾不暇，给同伴创造打开城门的机会。

暗十七见竟还有奸细混入军中，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来刺杀君无逸，心中大怒，杀气立现。只见他身形一闪，一丝暗沉的幽光一闪即没，暗十七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青衣当风，竟没有沾染丝毫血迹，仿佛从来不曾移动过。再看那几个刺客，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有咽喉一死细细的血迹，可就是那快若奔雷的一剑，已经斩断了他们的生机。由于前奔的惯性，几步之后才摔倒在地。暗十七不愧为顶尖杀手，连杀人的动作都如拈花微笑般优雅好看。

正在战斗中的张青无意中转身，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中立马泛起惊涛骇浪。难怪他刚才那么强大的自信，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就因为这一刻的耽搁，城门已经轰然洞开，城外的敌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站在后方观战的慕容焉笑得很畅快。君无逸，你没有想到开始牺牲那些人只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吧，对付你，我怎么可能不想个万全之策呢？人总是会在解决问题后有所放松，谁都不能例外，我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招呢？青冥安排潜伏那些人，花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全部用来对付你了，这是多大的代价？你应该觉得值了。

君无逸看着疯狂涌入的敌人，心中长叹，先前那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这个对手是在太难缠了，最开始那几十个人以及那几个刺客的牺牲竟只是为了给城门边的人创造机会，不得不说，这份深沉的心机让人不得不佩服。多年潜伏，只为一朝建功，这份魄力让他看到了青冥势在必得的决心。但是，你固然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而我亦是有不得不坚守到底的理由。这一刻，就让我抛却生死，只单纯的为坚守而坚守吧。

“风云骑所属，全力阻截。”君无逸也知道进入城中的敌人太多了，风云骑再厉害也只有上百人，但他不能放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被别国侵占。出这漏洞的根本还是他来七伤城的时间太短，而青冥的攻击太迅速，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赵琦眼看城门已破，敌人涌入城中，立马分了一大半人马配合风云骑拦截。城中人马毕竟不多，虽然死守不退，但进入城中的人还是越来越多。风云骑也开始挂彩，虽然对战斗影响不大，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看来九祈确实是安逸太久了，这样里应外合的大战已经应付不过来了，若是提高些警惕，怎可有那么多奸细潜伏城中，连纪律严明的军队都混进不少人。九祈是需要外来的压力才能够从盛世繁华中惊醒，当青冥秣马厉兵的时候，九祈还在纸醉金迷之中沉迷，如此怎敌青冥的猛烈进攻？攘外必先安内，国家强大，才有资格说话，弱者只会并入别国的版图。

双方的实力差距让君无逸也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但就此束手就擒吗？不，即使战至最后一个人也绝不后退，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绝不会虎头蛇尾。

“风云骑所属，结八荒玄武阵。”君无逸大声命令。

八荒玄武阵，是远古流传下来的防御之阵，曾有评曰：“八荒之玄武，北方之神，主防御，其甲之坚，利矛莫能破之。因此阵防御之效甚着，与玄武相类，故名之‘八荒玄武阵’。”由此可见其防御威力之大。

赵琦带领士兵奋力狙杀，好让风云骑有暇结阵。显然风云骑对此阵了解甚深，一边杀敌一边就集结成阵，这样一来，九祈方面面对的压力大减，凡是入阵的敌人都难以突破封锁入城。此阵力主防御，说到杀敌的功效就差如意圆杀阵远矣，不过被动防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拖到援军到达就有挽回的余地了，希望援军早点到达吧。

厮杀一直持续到五更，风云骑也终于挡不住敌人一轮接一轮的进攻，剑已经钝了，人也已经疲倦不堪。君无逸观战了大半夜，而暗十七也在他身边护卫了同样长的时间，坚持了这么久，还是无可挽回吗？君无逸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为着不一样的目的，九祈和青冥两方的将士都抛却生死，不曾有半点畏怯，到最后仍旧只剩下九祈败亡一途吗？

忽然，君无逸感觉到大地的震颤从远处传来，是援军到了吗？这一刻，他竟害怕起来，害怕希望在转瞬间变为绝望。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烈，青冥后方骚乱起来，并且传来阵阵厮杀声。真的是援军到来了，君无逸无比激动，在这一刻，他感谢上苍的眷顾。

“援军到了！九祈所属，全力杀敌。”君无逸高声命令。

听到援军到达，九祈的将士都欢欣鼓舞，竟然重新生出无穷的力气来，将长久的颓势渐渐扳平。

这是君无逸与慕容焉的第一次巅峰对决，虽然青冥方面占优势，但毕竟兵力胜出许多，可以说，这一回合，两人平分秋色。

第十八章：分胜负

青冥军遭遇了最顽强的抵抗，损失不小，现在又后院火起，被九祈两头夹击，再也无力攻城了。君无期所领精骑虽然勇猛，但终究是长途跋涉而来，更何况兵力本不及青冥，双方的战斗就此陷入胶着。

慕容焉对于攻破七伤城本是自信满满，谁知君无期的援军竟然提前到达，致使功败垂成，可恨可叹！君无期的军事能力他是详细了解过的，了解越深入就越忌惮，绝对是在唐启明之上的，一旦让他坐镇七伤城，那么说此城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就更加希望渺茫了。而现在拼命一搏或许还有胜算，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得失，他终于作出抉择。

“唐将军，国师吩咐，誓死破城！”一个士兵急匆匆的给唐启明传话。

唐启明可以想见国师下了多大的决心，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失败的代价太大了，青冥绝不甘心承受这次失败。那就战斗到底吧，哪怕是鱼死网破！

“全力攻城，后退者立斩不饶！”唐启明身先士卒，这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没有妥协的余地。后方有国师慕容焉坐镇，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国师的能耐他从不怀疑。

君无逸见敌军竟然要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继续攻城，看来是将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青冥军悍不畏死，尤其是精锐骑兵更是个中好手，九祈能挡住这次绝地反扑吗？

“九祈所属，拼死阻击。”君无逸下达了命令，扶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攥得指节发白，可见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心中也是痛苦的。这一战过后，有多少好男儿会永远埋骨在这一片土地？

九祈的将士听到援军到达，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想青冥悍然不退，比先前的攻击更加猛烈。既然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刻，你要战，我便战！

“为了军人的荣耀，杀！”赵琦迎上唐启明，两人大打出手。将军最好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一切为了荣耀，死也不枉！

“为了军人的荣耀！”九祈将士齐声大喝，热血沸腾，疲惫的身躯竟升腾起逼人的战意，迟滞的脚步重又变得轻快。

“唐启明，你个老混蛋，日前之辱，我现在就要向你讨回来。”恨之入骨的敌人就在眼前，赵琦誓要一雪前耻，报得前仇。

“赵琦，本事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就凭你，也想找我报仇，你配么？”唐启明满脸轻蔑，他就是要激怒赵琦，让他自乱阵脚。

“老匹夫，配不配你等会就知道了，放心，我会留你一条性命的，我只会让你跪地大喊‘我是乌龟王八蛋，是老混账’。”赵琦也是沙场老将了，哪能不知对方打的什么注意，立刻就反唇相讥。

唐启明大怒，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索性不再说话，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立意将赵琦击毙刀下。

“怎么，老混账，没话说了吗？那你就是默认了，我还没让你求饶，你就自己默认啦，看来你盼这个名头已经很久了，这么迫不及待吗？”赵琦气死人不偿命，无中生有，歪曲事实，将唐启明骂得体无完肤。

“真是气煞我也！”唐启明怒吼，身形虽没有乱，心却不再平静。这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先前唐启明将赵琦激得失去理智，现在赵琦反过来将他骂得暴跳如雷。

两人都是成名老将，嘴中对骂，手下却招招毫不容情，打得翻天覆地，煞是精彩。

一些青冥将领见君无逸坐在城楼上，看架势来头不小，身边也没有多少人护卫，妄想拣个便宜，就冲上前来。可惜他们没有看见先前那些刺客的下场，否则也不会打这个主意了，可怜他们死到临头还在沾沾自喜。

冲上来的将士在暗十七眼中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连鄙视都欠奉，直接一剑杀敌即回，而那些人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也只有他身边的君无逸才知道他的剑术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那不只是快，出剑一刹，惊艳四方，即使是死在他手下，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这种剑法，只是为杀人而杀人。

而另一边，慕容焉与君无期遥遥相对。慕容焉，青冥的传奇，国家的栋梁，他一直是骄傲不群的人物，即使笑得再亲切，他也不认为有人能够得他尊敬，而君无期是他重视的一个对手，即使在皇位之争中失败，仍是一个不可轻忽的对手。

“君无期。”慕容焉就像招呼自己的老朋友似的叫出君无期的名字。

“国师慕容焉？”君无期的声音有些惊诧和不确定。

“正是。”慕容焉想不到君无期能够猜出他的身份，毕竟他以前只是被人传诵，从没出现在他国的视线里。

君无期打量着对面的慕容焉，这个传说中的天才，一直像个谜一样，却绝对会是他的劲敌。“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目睹国师的风采，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君无期的口吻像根本不像是在战场上，仿佛只是外出踏青遇见了值得夸赞的人。他们都是不动则已，一动就势如雷霆万钧。

君无期眼角余光看见青冥军誓死攻城，而城中的兵力不足，显然处于弱势，决不能让慕容焉将他拖住。现在局势复杂，一点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能够与百战军神交手，焉也深感荣幸。”慕容焉笑意盈盈，仿佛真遇到一件十分畅怀的事情。

“那就让我们痛快一战吧。”看是青冥的传奇更胜一筹，还是九祈的军神棋高一着，君无期不再废话，时间拖得越久对九祈就越不利。

“攻击。”君无期下令，君无期在军中的声望可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令行禁止，无一违抗，这样的军队才是无敌的。九祈君并不与青冥军正面对敌，从侧翼进攻，企图绕过慕容焉所率队伍进入城中，毕竟机动作战才是他们所长，人数的劣势是不可忽略的。

慕容焉岂能让君无期轻易实现这个目的，挥旗变阵，中军补齐侧翼的不足。但慕容焉所率领的大部分是步兵，毕竟骑兵都打头阵攻城去了，速度上有很大缺陷。反观君无期带领的先遣部队，全部是骑兵，等青冥兵来拦截时已经冲出好长的距离了，即使依着慕容焉出色的指挥也难以建功，而且慕容焉虽说胸藏万千甲兵，真正操刀上阵还是第一次，众将士也几乎不认识他，指挥不能如臂指使。君无期的战斗经验是何等老到，岂会抓不住这些破绽？就是这些微小的差距就注定了慕容焉的失败。

几经冲突，君无期等终于杀到城门边，可是唐启明的人还在于城中守将纠缠，这一股大军冲过来就等于是截断了他们的后路，这可是十分危险的。唐启明没想到，看似无所不能的国师毕竟不是神人，虽然其他方面聪明绝顶，并不代表他就能成为无敌的将军，一个合格的将军是要在无数鲜血的教训中汲取经验才行的，只是天才比别的将领少走弯路罢了。

慕容焉虽然还是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已经不再明朗，他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败在君无期手中，那个已经排除在他对手之外的人。但事实就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他曾经的骄傲在这一刻变得分文不值。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呢，他怎能就这样言败？况且唐启明等还在城中与敌人厮杀，处境更加危险，若不去援救，那些将士恐怕只有战死沙场了，他满怀自信而来，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城中的唐启明与赵琦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到现在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却还是谁都不服输。城外的打斗声唐启明也听见了，却无暇去判断形势，直到君无期的军队开始进城，他才知道大势已去，现在不后撤就只能全军覆没。

“看刀。”唐启明大吼一声，全力劈出一刀，那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下，激发身体的潜力才能够达到的高度。赵琦大惊，开始两人都是不分胜负，没想到这老混蛋还藏着这样的杀招，只能用力侧身，避过要害，可肋下还是受了伤。唐启明没有追击，跳出战圈，大声吼道：“青冥所属，全速撤退。”

那些青冥军眼看再战一会儿九祈守军就坚持不住了，不明白将军为何要撤退。但军令如山，即使心中有疑问，还是快速执行命令。但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君无期的骑兵堵满了城门，只有全力冲出重围才能够退出七伤城。

“杀，冲出包围。”唐启明不能眼看着这些将士牺牲，唯有撤退才有几分生机。那些受伤较重的将士自发的断后，给袍泽创造生还的机会。唐启明心中酸涩，这些都是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啊，如今却要毙命于此。“兄弟们，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唐启明忍住眼底的热流，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要将剩下的兄弟全部带出去才能安心。

外面慕容焉全力攻击君无期后方，以期援救唐启明。君无期并不与敌人死拼到底，这只是先遣部队，后面还有援军，如果要留下唐启明的队伍，也不是做不到，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大到难以承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让唐启明付出点代价，唐启明的队伍最终冲出城去，但损失很大，会合城外的队伍远远退开去。

城中的守军几乎没有完好的，刚才一直坚持杀敌还没什么，现在敌人退走，精神放松，一个个都难以站立。君无期赶紧吩咐没有受伤的人打扫战场，救助伤兵。而他则是去见君无逸了，上次在皇城他伤痛之余说出的话，让君无逸伤心远遁，他有些歉疚，现在终于再见，好歹也该道个歉。

“哈，三哥，你怎么到了七伤城？”君无期问道。

“只是路过，碰见青冥入侵，封锁城门，就住了下来。”君无逸轻描淡写的道，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在意以前的事情。

“三哥，多亏了你，不然等我到达时，七伤城可就是别人的了。”君无期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扯些别的话题来说。

“我也是九祈人，自然是有责任保家卫国的。”君无逸的语气还是不咸不淡。

“三哥，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吗？”君无期有些忐忑的问道。

“你实话实说，我何必生你的气？我还要谢谢你将我从梦中唤醒呢。”君无逸说得是大实话，虽然他伤了心，但若一直沉浸在梦境中，又怎能与暗十七产生感情的交集呢。

“三哥，我知道你还是介意的，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君无期神情尴尬，他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说过话，但是那件事他毕竟有欠考虑，该他担的责任他岂能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