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生花——云杳不系舟

“算无遗策我可不敢当，要说是三哥还差不多。”君无期还是对败在君无逸手中之事耿耿于怀。

“三弟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他生性淡泊，又遭遇不少苦难，我也不忍强求于他。”君无殇的声音带出一丝遗憾。要是三兄弟能够齐心合力，争霸天下就容易多了。

“嗯，你想要我怎么做？带兵出征？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在这王府呆得都快要发霉了。“君无期跃跃欲试，早把沉稳抛到了九霄云外。

“淡定，领兵出征是肯定的，只是那些老家伙估计又要反对了。”一想到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他就头疼。

“呵，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是皇上你搞定。我现在才发觉当将军比当皇帝快活多了，哈哈。”君无期幸灾乐祸。他争夺皇位本就是为了获得父皇的重视，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也就没必要去争一件不喜欢的东西。他喜欢上那种不顾一切冲杀的感觉，喧天的战鼓，苍凉的大地早与他联系在一起，不可割舍了。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君无殇看着有些孩子气的五皇弟，微微一笑，在这一刻感受到久违的亲情，这难得的温馨时光让人沉醉。

“还是想一想明天怎么应付那帮老家伙吧。”沉醉这是一瞬间，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是没有资格耽于任何享受的。

“那还不简单，将功折罪呗，等他们吵够了，你一锤定音不就结了。”君无期一点都不担心，只要态度够强硬，那些老家伙还不是都要屈服。

“也是。你说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君无殇有些感慨。

“还不都是你每次都针锋相对？”君无期笑着道。放下对父皇那份过于执着的感情，现在的他变得浑身轻松，似乎只是一个无害的大男孩。

“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吗？唉，都过去了，咱们喝酒。“君无殇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一笑泯恩仇，喝到后来，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君无期吟道：“锦城云飞，边关日晚，一望江河萧索群山寂。叹流离，诉不尽平生意。论什么庶嫡，卜什么凶吉，七载长听羌山笛，归期未有期。乾坤倾尽，拼将一生智计，天下祭，犹自讥。白玉阶前折战戟，心戚戚！身居府第，心寄酒棋，醉卧美人膝，畅淋漓。风云起，兵戈罹，待到重阳话东篱，只与菊花戏。”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五弟，要是让你手下的兵看到他们崇拜的将军这幅酸生样，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去吧。”君无殇打趣道。

“放屁，他们要是敢乱看，老子不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君无期笑骂。

“刚说你酸，你就原形毕露了。”君无殇摇摇头，五弟很早进入军营，别看外表斯文，骨子里却学得那些兵将的粗豪不堪，哪有一点皇家子弟的觉悟？

“我这是率性，真名士自风流，偶尔有感而发即可，别学得那些酸倒牙的才子，无病呻吟。”君无期甚是不屑，那些个才子净写些什么风花雪月，言之无物，还自视清高，他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眼。

“你也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有些才子是有真材实料的。”君无殇辩驳。

“古来才子多酸生，唯有一二称英杰。”君无期说出两句歪诗。他明明鄙薄吟诗拽文的酸生，自己却忍不住不时作几句诗，何其好笑！

“朝中那些老而无用的酸儒也该让他们歇歇了。”君无殇说到书生就想起那些让他生气的老臣，终于下定决心大换血了。

“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脚步迈得太大是要摔跟头的。”君无期淡淡的提醒。

“我自有分寸。”君无殇胸有成竹。

“那就好。”君无期不再说话，自斟自饮，酒坛都空了好几个。

第二日上朝，君无殇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高高的皇座上，扫视阶下群臣，那无形的压力让那些臣子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还没有摸透新皇的心思，不敢造次。

“九祈边关战事刻不容缓，诸位爱卿思考了一夜，可有何良策？”君无殇沉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才更加让人心里没底。

“启奏皇上，青冥乘着我朝内乱进犯边境，实在是欺人太甚，不狠狠地还击不足以扬我九祈国威。臣恳请皇上发兵边关，迎战青冥，以阻其狼子野心。”站在右手排头的武将是大将军左谷谿，这是君无殇原有的班底，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闯过来的，正直无惧，甚会揣摩上意。这是君无殇继位以来的第一战，有必要让世人见识到九祈的决心和实力。

君无殇微微点头，很是满意左谷谿的表现。“大将军所说甚是有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君无殇又转向其他人，不给他们施行中庸之道的机会，否则他还怎么引出今天的主题？

“启奏皇上，对于青冥的侵犯我们必须给予最有力的反击，但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左相推脱不过只好站出来。既然皇上都认为大将军说得有理，反对当然无效，又何必去做出头鸟。

“沈爱卿言之有理，人选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出征，扬我国威？”君无殇不动声色。

“臣请战。”这种时候大将军左谷谿当仁不让。

“爱卿可有把握？孤要的是一战必胜，而且要是大胜，小打小闹怎么能震慑他国？”君无殇逼视着左谷谿，沉声强调，这第一战，他不允许失败，哪怕是小胜也不行。

“臣与唐启明交过手，胜负应该在五五之数，但臣有信心打败他。”左谷谿沉思一会儿，实言告之，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再三强调，难道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我要的是必胜的把握，而不是信心，你能否给孤一个保证？”谁都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谁都不能轻言胜利，照理皇上不会不明白，却一再要左谷谿立下军令状，这下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心中另有人选。这人是谁？竟让皇上如此推崇。

“臣不敢保证，不知皇上心中可有更合适的人选？”左谷谿反应过来，虽然心中有些不服，但还是赶紧给君无殇搭阶梯。

“人选倒是有一个。”君无殇沉吟，吊足了臣子的好奇心。

“不知皇上说的是谁？能得到皇上如此推崇想必不凡。”左相沈瑞文问道，其他大臣也竖起耳朵等着听谁有那么大能耐。

“五皇子无期。”君无殇轻飘飘的扔下一个霹雳，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皇上万万不可，五皇子大逆不道，不臣之心世人皆知，皇上岂可纵虎归山？五皇子在军中尚有威信，一旦领兵，就是龙游大海，必成大患啊！”兵部尚书立马跳出来反对，开玩笑，好不容易扳倒了，岂可让他东山再起？

“是啊，五皇子叛逆，不杀他已是皇上仁慈宽厚，怎能再度领军？”其他大臣也随声附和，反对之声响成一片，大殿内乱成一锅粥。

君无殇冷眼旁观，良久方道：“五皇子谋略不凡，虽曾有过错，但孤早已许诺其戴罪立功，岂能不兑现诺言？难道诸位爱卿要孤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这顶帽子好大，谁反对就是陷皇上于无信，众人即使有心反对，也不敢开口了。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来人，传五皇子觐见。”君无殇一锤定音。

不一刻，五皇子就潇潇洒洒的走进殿来，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孤曾允许你戴罪立功，现今青冥来犯，孤赐你上将军之职，领兵十万迎战青冥，明日出发，所需粮草军饷随后送到。此战许胜不许败。”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昨日已有计划，今天按着套路走即可。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人前还是得给他撑足面子，该做的都做得无可挑剔。

“退朝。”君无殇深深看了君无期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我许你绝对的权力，你要还我太平江山。

君无期看懂了，对着君无殇的背影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第十二章：困七伤

第二日，大军出征，宽阔的校场上，二十万大军林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君无殇亲上高台为大军送行，一股强大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这就是即将为九祈而奔赴战场的勇士，或许会面对死亡，却依然慷慨无惧。君无殇由衷的感到骄傲，九祈将会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变得更加强大。

“各位将士，国衰则人辱，现今青冥来犯，孤将九祈的安危托付于你们。你们说，我们能够看着青冥侵占九祈的国土而无动于衷吗？”君无殇运起内力大声询问。

“不能。”二十万大军同时回答，声震九霄。

“你们的职责是什么？”君无殇继续追问。

“保卫家国。”声音很整齐，也很有力。

“对于侵犯者你们要怎么做？”君无殇是个很能调动他人情绪的人。

“杀！杀！杀！”三个杀字脱口而出，二十万大军仿佛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强大的杀气几乎凝聚成实质，惊得空中的飞鸟哀哀鸣叫。

君无期身着银色铠甲，大红的披风，静立在黑色的骏马旁，这种怪异的颜色搭配，恍若从地狱走出的勾魂使者。看着高台上的大哥，君无期第一次觉得或许他比自己更适合当九祈的皇，他身上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势。此刻朝阳满身的君无殇，让他也由衷生出一股膜拜感，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已经足够，就让我们共同来打造九祈的传世神话吧。

“出发。”君无期翻身上马，当先向城外驰去。身后是二十万大军组成的坚强后盾，还有九祈臣民在默默的支持他，他会让世人看到九祈是如何将青冥打得落花流水的。强大的自信与战意升腾而起，他不再是关在金丝笼中的王爷，而是让敌人颤抖的不败将军。身后的将士都崇拜的看着他的背影，那是大军永不倒下的旗帜！

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二月十九，九祈大军到达博临城。青冥大军暂停攻势，在白琳城休整。

二月二十一，九祈大军到达挽朝城。青冥大军集中兵力攻打容阴城。

二月二十二，九祈大军到达含漳城。青冥大军势如破竹攻破容阴城，直袭七伤城。

七伤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是九祈对抗青冥的天然屏障。此城一破，一马平川，九祈危矣。君无期接到急报，立马做出决定，亲自领五万轻骑先行赶路，其他将士由副将率领，随后驰援。

在青冥军队攻打七伤城的时候，君无逸和暗十七以及南宫靖三人刚好到达此城，正准备从七伤城绕道平远城，经星梦山进入青冥境内，谁知敌军来犯，被困城中。

“无逸，现在七伤城已经戒严了，城中守将怕有奸细传递信息，下令封闭城门，我们困在城中出不去了。”暗十七将现在的处境告知君无逸，他很无奈，君无逸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找到秋无雁解了毒才放心得下，可现在却寸步难行了。

“这么快容阴城就被攻破了吗？看来唐启明也不是浪得虚名，九祈边境竟无一人能够拖住他的脚步，看来九祈安逸了这几年，已经消磨了志气。听说朝廷派来征讨青冥的是五皇子，不知大哥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那帮老臣的。”君无逸还不是很担忧，毕竟五弟从军以来还未逢敌手，相信唐启明也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嗯，市井传闻说君无期是战神转世，勇不可当，并且智计超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真有那么出众吗？”暗十七不由好奇什么样的人物竟会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而且那君无期年龄还不大，真有这样的天才吗？

“五弟确实是个天才，为了得到父皇的青睐，十六岁从军，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完全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升到将军这个职位。在边关知道将军的人比知道皇帝的人还多，所有的将士都对他言听计从，在军营这几年，他完全没有了皇子的娇气，奇计层出不穷，对敌人绝不手软，大概只有提到父皇才会表现得像个孩子，生为皇子是很缺乏亲情的，而五弟对父爱的渴望简直称得上是一种偏执。上一次在锦都，如果不是他能调动的兵力太少，输的绝对不会是他。其实我很佩服他，能够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坚持不懈。”君无逸说起这些有伤感，有失落，还有痛苦，即使走出绝望的心境，还是没办法全部忘掉那些伤痛的记忆。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见一见他了。”暗十七也被称为天才，只不过是武学方面的天才，可是他再怎么努力还是差暗魅太远，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仇不能报复，有恨无法发泄，这是他埋在心底最深重的痛苦。有时想起那些耻辱，他恨不能立马死去，可他不甘心，而今有了对君无逸的牵念，更是不能轻易言死。

“嗨，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打仗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几十万人交战会是多么宏大的场面呢，想想都热血沸腾。”南宫靖闯入房中，眉飞色舞。

君无逸和暗十七同时摇头，他是没见过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惨象，才会对战争有所期待。凡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它的残酷，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暗十七也不得不承认，战争才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这场战争下来，不管胜负如何，苦的终究是老百姓。”君无逸轻叹，他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我们还是想办法去寻你师父吧，这城门还不知要封闭到几时呢，要是拖个一两月可就糟了。”暗十七始终觉得给君无逸治病才是最重要的事，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与他又有何关系？况且他也不认为他留下来能够帮什么忙。

“我的身体还撑得住，你也不必操心，更何况找不找得到师父还难定论，师父也不一定有办法医治。我已经通知了风云骑，大概再等几天就到了，我想留在七伤城中，毕竟这里还是我的国家，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即使到时候我的病没办法治了，我也算是做了一件问心无愧的事情。”君无逸对治病一行没有信心，他想要在生命最后一程做些有意义的事。

“你说什么呢？你的病还有希望，怎能就这样放弃呢？你不是答应过要好好活着吗？”暗十七着急，但君无逸决定的事情没有谁能够改变，即使是他也不行。更何况君无逸这样耀眼的男子总会散发出光芒的，那不是他能够阻挡的，而他也不会去阻挡，他只会感到骄傲。

“不行，无逸你要先治病，我不要你死，我还等着娶你呢。”这下之南宫靖急了，他怎么能看着最爱的人儿忍受痛苦，天大地大，都不及他家无逸的命大。

“你别急，我又没说要死了，我好多了。”君无逸看着急得要掉泪的南宫靖，赶紧出声安慰。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好好的。”南宫靖死死拽住君无逸的衣袖，害怕他一松手就没了，这种孩子气的动作让暗十七羡慕不已，也只有南宫靖这个单纯的人才能将这个动作做得那么自然。

“咚、咚、咚。”沉重的战鼓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声声敲在心坎上，让人热血沸腾。

“开始攻城了吗？”君无逸喃喃自语。

“七伤城守将赵琦虽然有些骄傲，但还有些真本事，短时间内青冥是攻不下七伤城的，你不用担心。”暗十七知道君无逸内心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遂出声安慰道。

“我知道，但他是太骄傲了，这是为将者的大忌。青冥准备多年，估计对这些守将的行事作风都了如指掌了，只要针对于此设局，七伤城就很难保住，也不知五弟他来不来得及驰援。”君无逸仍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