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着的行李箱似乎被谁拖走了。是物主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吧。下一个瞬间,阿尔就受到了强力的冲击。
「呜哇……到底都放了什么啊?重死人了。」
拿着行李箱的人说出了流畅的日语。咔啦咔啦咔啦……行李箱被拖走了。阿尔猛烈地后悔起来。行李箱被不分上下地颠来倒去,甚至被倒着放起来运走。而且那个搬运行李箱的人还很粗暴,野蛮地把包又拖又推,让阿尔一个劲咣咣地撞到头。
再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总算是平安地出了门。接着就是什么时候打开行李箱跳出去了。其实除了们之后阿尔就想立刻跳出去的,但是机场里人一定很多。万一他们把警察叫来了,那自己借助行李箱出门就没有意义了。
「出租车……嗯,出租车乘坐处是在……」
男人似乎要乘出租车,既然不是租车子,而是打车的话,看来不会去得太远吧。在出租车的后厢里的时候可以打开锁,在男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同时从车子里跳出去逃走……如果能这样就是最好的。就算这里是陌生的地方,只要向别人问路就好了。
阿尔不知道晓要住的家是在哪里,但是酒人今天应该就到芝加哥了。他把要住的旅馆的名字告诉了阿尔,到那里再和晓联络吧。
男人上了出租,似乎是被放进了车后的行李厢去了。看来钻进行李箱中离开机场这个冒险大作战似乎成功了的样子。阿尔正松了口气,行李箱忽然一跳,虽然这比竖着打转转是要好多了,但是出租车摇晃得也够厉害的。
差不多该钻出行李箱了吧……阿尔想着用双手一撑,可是行李箱却动也不动。
「嗯?嗯?」
阿尔是从内侧关上的盖子,并没有上锁才对。他本以为行李箱是踢一下就能简单弄开的,可是仔细想想,以蜷缩着手脚这个状态,要踢箱子实在是不太可能。阿尔焦急地手撑脚蹬,可是这个小小的要塞就是纹丝不动。
正当阿尔在行李箱里陷入苦战的时候,出租车停了下来。是等红绿灯吗?传来车门打开的啪嗒声,然后是车尾厢打开的声音。在此同时逃走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干脆叫起来吧?就叫「我被关在行李箱里头了」,装成是不小心的被害者。可是如果是小心的人的话,会在打开行李箱之前就先叫警察来了。
行李箱被从车里拎下来,放到了地上。然后再骨碌碌地被推来推去。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似乎是到了酒店了。地面也变得光滑了许多,于是速度就加快了。然后又是一次咔嗒的巨大冲击,似乎进了什么狭窄的地方,气压发生了变化。看来是上了电梯吧。
电梯停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行李箱开始了移动。地面变得柔软了,震动也轻了许多。忽然动作停止,然后是咚咚的敲门声。
「小春,是我。」
男人叫着什么人。阿尔屏住了呼吸。咔嚓一声,门开了。
「真的找到了行李箱啊,太好了呢~渡边先生,太谢谢了。」
是女孩子的声音。这个女孩子也说日语。
「行李放到里面去吧。」
阿尔骨碌碌地被带进了房间里。
「我正说要跟化妆师一起去买衣服、化妆品呢。还好等了一会儿啊。」
那个叫做小春的女孩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阿尔想不起是在哪里了。
「听到说小春的行李箱跟观光客的行李一起上了内布拉斯加的飞机的时候,我还以为追不回来了。美国跟日本不一样,处理起来很慢,没想到当天就能给送回来,真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面放了什么啊?沉极了。」
小春说「咦?……没什么的啊?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到海外,可能行李是多带了一点吧。」
这个时侯有规律的电子音响了起来,男人嘟囔说「哦,是短信」。同时阿尔骨碌一下横倒了下去。
「真的吗,实在是够重的。」
小春自言自语说。
「有那么重吗?……算了,我还是先找眼镜吧,眼镜……」
啪,行李箱的盖子开了。阿尔和她的眼光正撞在了一起。女孩子是个眼睛大大的、大概不到二十岁的纤细姑娘。原来她就是小春,似乎不只是声音,连模样也在哪里看到过的样子。
「……渡边先生。」
「嗯,怎么了?小春?」
那个叫渡边的男人边回答边看着手机的液晶画面。他的岁数在三十岁左右,短发,体格健壮,戴着眼镜。
「行李箱里有个人啊。」
「哈哈,说什么呢。」
渡边回头一看,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他「呀啊啊啊」地惨叫起来。阿尔慌忙站了起来。
「我,不是,可疑的人。」
「哪里不是可疑啊!根本就是百分百的可疑了吧!」
渡边怒吼。
「我马上,逃走,对不起!」
阿尔刚要向着门跑过去。男人,渡边猛地挡到了前面。他的两只眼睛就好像斗牛一样凶猛地盯着这边。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春瑠奈的跟踪狂吗!」
「我,只是普通的,美国人。」
「你是外国人一看就知道啦!!春瑠奈,给警察打电话!!」
叫警察就完蛋了!搞得不好,就要泄露真实身份被送到研究所去了!
「渡边先生,在美国叫警察也是打110吗?」
小春不急不忙地问,男人怒吼起来:
「叫谁都好!总之叫人来!」
人越多对自己越不利。这样的话,就必须要越过斗牛这堵墙了。阿尔把身体团起来,好像子弹一样向渡边突进过去。
在冲撞的瞬间,阿尔的胸口被一把抓住,渡边「哼」了一声,阿尔的身体就轻飘飘地飞到了空中。几秒钟后,伴随着男人的体重一起「咚!」地狠狠砸到地板上。男人就这样按住了阿尔的脖子,阿尔连动都动弹不得了。
「你这个混蛋!」
渡边狠狠地勒着阿尔的脖子,由于实在太痛苦,阿尔要昏过去了。复数的脚步声接近过来,阿尔绝望了。已经不行了,要被警察给带走了……
「没、没事吧!」
阿尔脸朝下趴着,看不清楚周围,不过又是熟悉的日语钻进了耳朵。
「喂,怎么了!」
这个声音更是熟悉。
「是外国人跟踪狂。给酒店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叫警察来。」
「好,我知道了。」
那个向着电话跑去的男人的背景似乎很像酒人。
「三谷,拜托你去拿点什么把这家伙的手脚捆上。」
阿尔强行抬起头来。不会有错,站在对面正俯视着自己的,正是阿尔的朋友,恐怖痴三谷。
「啊……咦?」
三谷哑然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是凯因吗?你在春瑠奈小姐的房间里做什么啊?」
「三谷,怎么在这?」
「什么怎么在这。这里是出《真寻》外景的人住的地方啊。凯因你不是也先过来了吗?」
按着阿尔的渡边交替地打量着开始对话的这两个人。
「三谷,你认识这个跟踪狂?」
「他是从上一季就演吸血鬼莱安的凯因·罗伯茨啊。」
渡边「咦咦咦?」地叫着,怀疑地盯着阿尔的脸看。
「你这么一说起来,倒是觉得他算有那么点帅。不过模样长得不太一样啊?」
「那是因为凯因的化妆都接近特效化妆了……」
快把阿尔的脖子都压断的渡边稍稍放松了力量。阿尔总算能顺畅地呼吸了。
「三谷,前台电话号码多少啊?」
酒人一只手拿着听筒转过身来。
「酒人先生,看来电话不用打了。」
「怎么不用,要叫警察……嗯?咦?这不是凯因先生吗?」
托了三谷和酒人都认识自己的福,阿尔总算是从渡边的擒技里解放出来了。看来自己是极其巧合地躲进了《BLOOD GIRL 真寻》的主演北里春瑠奈的行李箱里头。
「我现在知道你是演员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擅自钻到别人的行李箱里都太可疑了吧?」
渡边表情微妙地说着,忽然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是三谷按住了嘴巴。
「这可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吧……」
渡边的话和酒人「哇哈哈哈!」的大爆笑重合到了一起。
「凯因先生,你这种美国流的舍身笑话啊,对日本人来说是没法理解的啦!」
酒人捧腹大笑,渡边叫了起来「你差不多一点吧!」
「开什么玩笑!这次还好,春瑠奈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我在旁边,如果是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酒人「好了好了」地拍着又愤怒又激动的渡边的肩膀。
「美国人的笑话对日本人来说是过分了一点,不过你要把国情不同考虑在内啊,就原谅他吧。凯因是个好人的哟。他会不假思索地做出好玩的事情来,让拍摄现场的气氛总是很开心呢……啊,这么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春瑠奈小姐很容易紧张吗?这样的玩笑可以让她放松下来,不也就正好了吗。而且凯因先生是绝对不会对对春瑠奈小姐做出什么来的,不可能的,我可以保证哦。」
「你有什么根据说绝对没问题啊!」
渡边对从某种意义上说太过积极的酒人追问。酒人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向着阿尔瞥了一眼。阿尔觉得该是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就向前走了一步。
「春瑠奈小姐,对不起。以后,不会做了。」
他向着春瑠奈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没关系啦。虽然有点吓到了,可是很好玩呢。」
她本人是笑了,可是渡边的表情还是那么愤怒。
「真是有什么样的演员就有什么样的制片人!没有一点常识!」
自己也就罢了,听到他连只是偶然闯进现场、又试图为自己说话的酒人也斥责,阿尔忍不下去了,不由得就维护酒人说:「酒人,没有错的。」
「这不是有错没错的问题吧!」
男人一激动过头,就劝都不好劝。酒人很困扰似的唰唰抓着脑袋。
「哎呀,火气别这么旺盛啦。这次凯因是开玩笑有点过火了,可是春瑠奈小姐不是也说不会在意了吗。而且,那个……凯因他已经有了恩恩爱爱的恋人了啊。」
旁边的三谷用力点头。
「就像酒人先生说的那样,凯因没有问题的。」
「你们都说什么没问题,没问题的,到底怎么个没问题法,给我说明看看啊!」
酒人和三谷对看了一眼。
「嗯……那个,关系到私人生活的问题……」
对酒人结结巴巴的解释,渡边怒吼起来:「到底怎样啊!」
「难不成,凯因先生是GAY吗?」
倒是一直默默地看着事态发展的春瑠奈无邪地这样问道。渡边的表情顿时僵硬,「咦……」了一声,就哑口无言了。酒人和三谷也沉默不语。
「我,我不是,真正的GAY哦!我只喜欢,晓一个,所以,是有点GAY吧。」
阿尔不由得解释道。
酒人嘟囔着说「有点GAY,这还真是崭新的话呢」,渡边和春瑠奈对视一下,苦笑了起来。
「嗯……为了凯因先生以后的演员生涯,刚才这些话请大家绝对不要传扬哟。」
「我很在意。」
一边开着曾经寄存在机场的切诺基,晓一边嘟囔。
「那个叫做春瑠奈的女演员和经纪人一直盯着我看。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其实在场的人除了杰夫以外,所有的人都认定自己和晓是一对情侣,这阿尔实在说不出口。
阿尔跑到春瑠奈的房间一小时三十分钟之后,晓和杰夫一起带着春瑠奈行李里的东西来到了她的住处。杰夫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擅自胡编:「我是阿尔的表兄弟。」
在晓的翻译下,杰夫从酒人那里听到了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然后面不改色地找了借口:
「真的是吓到各位了,实在是很对不起。其实我和凯因还有晓三个人在奥马哈的机场的时候,机场工作人员对我们说有个日本游客的行李,『这个行李本来应该卸在芝加哥机场的,可是却搞错了送到了奥马哈。名牌上写了物主是谁,不过能不能请您确认一下这个名字怎么读呢?』凯因一看到那个名字,就发现是这次电视剧外景的演员,于是他就想来一点恶作剧……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的哦。」
杰夫夸张而又谦恭地谢罪,不过晓的翻译却口气平平板板,毫无抑扬顿挫。就连当时怒火冲天的渡边,现在也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一个劲地瞥着晓看。
「如您所见,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转放到这里了。请您连箱子一起收下吧。这个就作为我们给您添了麻烦的道歉。我们乱动了女性的个人物品,真的很对不起。」
杰夫递给春瑠奈的,是个阿尔都知道的超级名牌旅行箱子。春瑠奈大概是不知道这一点,说着「不用那么费心的啦」,若无其事地接了过去。倒是旁边的渡边一看到包,就咕嘟地咽了口唾沫。
「……那个……」
春瑠奈的视线笔直地看向了担任翻译的晓。
「您就是晓先生吧?」
晓突然被点到名字,嘟囔了句「嗯……是的。」
「您真的是好帅气呢。」
晓的表情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困惑才对,他恐怕是想着不说点什么不行吧,气鼓鼓似的念叨:「谢谢。」
「难道说,您是演员?」
「不。」
渡边「哦……」了一声。
「看您这么英俊,真是浪费了呢。虽然模样长得好的男人不少,可是有您这样气势的人意外的少。如果您不嫌弃我们的事务所……」
「我对演艺圈根本不感兴趣。」
全场的空气都冻结了。这间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和演艺圈有关,面对着演员和制作人,恐怕怎么也不该说这话吧。晓就算再迟钝,似乎也发现到是自己的一句话让周围的气氛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只是说我没兴趣看电视剧或者娱乐节目之类的,并不是否定整个娱乐圈。」
……然后晓和阿尔赶快离开了房间。杰夫向旅馆方面询问了有没有空房,开了个房间。
切诺基在芝加哥的街道上插缝一样地奔走着。
「管他怎样,女演员还是经纪人都无所谓,反正跟我没关系吧。」
晓呼地出了口气。
「昨天在杂货店碰到强盗,今天又因为超速被警察抓到,接着又是你闹出来的行李箱骚动。自从来了这里麻烦就一直没个完,我就不记得有哪件事顺利过。」
「对不起。」
阿尔不由自主地道歉。
「我又不是要责备你。杂货店的事是偶然,超速是杰夫干的,今天的飞机……我也没想到会晚点到那个程度。我本来想和你说,可是又进不了货物舱。杰夫那家伙似乎能变成雾气,本来想潜入货物舱的,可是那里又是密封的,只好放弃。我们都束手无策了,没想到你钻进了行李箱里。虽然也添了不少麻烦,可是这次还好有杰夫在。在机场接那个女演员的行李的时候他做了记忆操作,一点都不用办烦死人的手续了。」
车子开了十分钟左右,在住宅街的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这幢房子被洁白高耸的墙壁所包围着。多半就是阿尔被解冻的那个家了,不过那个时候天还很黑,而且阿尔的那里疼得厉害,根本没有闲心去打量周围。
大门是铁枝构成的,弯成细致的曲线。从缝隙中间可以看到有着尖尖的屋顶的雪白大宅,是至今从来没有见过的古色古香的样式。晓通过对讲机说了几句,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从门到宅邸之间点着许多路灯,道路上铺着光光滑滑、似乎是大理石的石头。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得出宅邸的庭院做过了很精心的打理。
晓开车进了车库,拿出行李。当他绕到玄关,按下了门铃的时候,门啪嗒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