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什么人都忘了,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多一天,再多一天,多和凤桐安安生生的在一起待一刻也好。
可惜生活终究不是一个童话,自己也不是和凤桐一样的人,是时候该清醒清醒了。
郑非一捧着头从自己已故得娘亲琢磨到自己现在的爹,从自己现在的爹想到过去的娘,最后想回自己的枕边人,由衷
慨叹,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民谣俚语句句都是精髓啊,自己这辈子,就合该是个监狱里蹲着的命,还非要和凤桐在一
起,白白耽误个好人。
郑非一坐在床头,心底纠结着,整个白天就这么昏昏噩噩地过去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没有去吃,也没人搭理他。
天色渐黑,更黑,熄灯了,拘留所里也被黑暗笼罩,郑非一始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动,有人却要动了。
跟他住在同一件屋子的几个囚犯,白天一直老老实实地,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地乖巧,此刻却凶相毕露,很有计划地
包抄过来。
郑非一一直在闭目冥想,所以扑过来抱他大腿的那个一下子就得手了,牢牢地将他的双腿禁锢住。
但是向他上三路袭击的俩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突袭是很可怕,但也分对象,对于从小就靠打架出身的郑非一来说,一旦醒过来神来这几个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从他头上一跃而下准备占领制高点的那个被他一个头槌顶到墙上半天动弹不得,正面攻击那个被他一拳打飞,接着脚
起人落,抱着他脚那个也被踢飞了。
照说这个下马威下得这么不成功这些人应该知难而退了,可是这几个不但没退,反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一人抽出一截
铁棍又扑了过去,瞳孔骤然收缩,郑非一立即醒觉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囚犯,这种武器都能弄进来,无疑是下了血本的
,看来他该怎么走不用琢磨了,人家都替他安排好了,他只要乖乖就范就行了。
不过郑非一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就算是明知天罗地网,他也一样要进去踩踩。何况现在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弄死一个够本,俩个他就赚了,事越大越好,反正估摸着这回他和凤桐怎么也是完了。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浴血奋战的郑非一已经打退了三人的几次攻击。奇怪的是,他们这屋里乒呤乓啷打得这么热闹,
外面却一点动静没有,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郑非一也不理那些,一夜没睡仍然精神抖擞,只管拿着夺过来的铁棒小心翼翼地防守。
不知是第几次混战时天亮了,双方正打得热闹,狱警,不是昨天的那个,过来一嗓子吼开:干什么呢。
那个三熟极而流地抱头蹲下,独留郑非一手持铁棍,怒目相向。
狱警一眼看过去,郑非一,刚来就打架,是不是不想出去了?出来,关禁闭。
关就关,郑非一把铁棍哐啷扔在地上,昂着头走了出来,跟随着狱警来到禁闭室。
禁闭室出乎他意料地干净清爽,虽然空间狭促。
那个狱警带他到禁闭室之后没一会竟然又拿来大堆东西:伤药,杂志,报纸,最惊悚的,还有俩只红通通的大苹果。
那狱警看着郑非一目瞪口呆的表情,咧嘴笑了笑,主动解释道:凤队关照过了,都不是外人,这里安全点,你就先在
这吧,昨天不是我当班,不好意思了,那个,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给你找大夫瞧瞧。
哦,没事,小意思。郑非一麻木地回了一句,机械地在床边坐下,看着狱警走远,过去把俩大红苹果搂在怀里,辛酸
地闭上了眼睛。
凤桐心急如焚,一大清早就开始追,追到中午常久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神采奕奕,双目放光,一看就是有所收获。
怎么样啊,老师,有什么收获?
有。
常久兴奋之极,我趁钟若然去卫生间偷看了他手机,发现一个名字和他联系特别密切。
什么名字?凤桐急急追问,没有心情兜圈子。
钟若为。
没听过这个人啊,凤桐将头脑里所有的信息组合,搜索老师提供的重要信息,却一无所获。
本来这个人也没什么,但我恰好想起来我被绑架时听到的一段对话。
常久接下来将他被绑架当天钟若然和仇七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凤桐真真惊了,仇七是钟若然的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当时你一点都没提。
哦,我当时只想是误会一场,钟若然又不是真的想把我怎么样,随便说俩句话放过他算了,你们又没问,我也就没提
。
这个真是阴差阳错,当时凤桐他们是压根没想到这事就不是钟若然绑架的常久,这伙人的认知里就应该是钟若然绑架
的常久,钟若然又是有心顶罪他自己肯定不会提,所以凤桐一点都不知道钟若为就是仇七,仇七就是钟若然他哥。
脑子里的信息高速运转起来,一些暧昧的线索渐渐变得明晰,所谓旁观者清,常久竟然先想明白其中的关碍,哦了一
声道,合着那大个子遭的这趟罪还是因为你。
凤桐也紧跟着想到,犹自不肯相信,郑非一他爸爸,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我看很至于。常久拍了拍凤桐的肩膀,不但婆媳关系不好处理,公公和儿媳妇的关系一样很难搞,人一上了年纪难免
偏执,有什么古怪的念头也不稀奇,你小心应付吧,需要我的时候尽管说话。
我现在就需要您。生死攸关,凤桐才不懂什么客气,再客气他男人就蹲监狱了,抢劫,搞不好就10年徒刑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凤桐附在常久耳边一通说。
呵呵,桐桐,你还真是,就不怕你老师我出什么危险。常久简直郁卒地要吐血,就说咱好用把,也没有这么用起来没
完的。
老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说这么刺激的事不玩多可惜,至于危险,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让您伤到分毫
。
得,得,常久无奈,反正就算你不让我去,小钟同志也不会就这么放过我,成,按你的想法来吧,我也想看看你这新
版《洗冤录》怎么演。
33.智斗
帮主。
这次轮到仇七面圣了,如实地把昨天的情况汇报了一番后,仇七一言不发地肃立一旁等帮主问话。
动手了。老者念叨着,手里照旧忙活着他那几盆宝贝花,伤的怎么样?
仇七一愣,心下犹豫,当初不是您交待不要留情下死手的么,我也不清楚伤得怎么样,现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心疼
儿子了。要过了快一分钟才明白过来,自己想岔了。
哦,刘进被敲折了腕骨,其余人都不要紧,皮外伤。
这样啊。老者手里的喷壶均匀地在蝴蝶兰上洒出一片水雾,怎么还没判,去撺掇齐芳家里人闹闹,好早点出结果,不
是证据确凿么。
哎。仇七答应着退走。
一路都在琢磨自己这位帮主。
老话讲虎毒不食子,搁他老人家身上行不通,人不但食,人下嘴还狠呢。
直接就要把儿子扔监狱里蹲十年,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家想得也对,您要培养一个黑帮接班人,没有比监狱更
快更速成的地方了。何况人家还给儿子安排了刀光剑影的陷阱,血肉淋漓的圈套,阴谋,伤害,虐待,背叛,这么一
系列的教育课下来,您想不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黑道老大都不行,何况咱们的目标人物本来就性情BH,骨子里流淌着
教父高贵的血。
接下来的行动仇七失手了,齐芳一家到外地旅游去了,归期未定。
不可能每一步都让他们走在前头,要让人那么牵着鼻子走,凤桐这几年在警队真是白混了。
做齐芳家人的工作稍微费了一点力气,不过最后还是做成了。
齐芳一家也想,齐芳被抢了这三次,精神都有点不好了,出去走走也成,现在人家给出钱,不去白不去,于是一家三
口溜之大吉。
凤桐不好对付,这个仇七早就知道,其实他也没有全力去对付,个中原因实不足为外人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往远了想,十年之后,也许还用不到,五六年后,郑非一倘若真的上位,到时狡兔死,走狗烹,
像自己这样在帮中有一定地位又得罪过人家旧朋友,不,还不止是旧朋友,搞不好是旧情人的,肯定先被除掉。
所以仇七这回的事办的是艾艾斯斯的,进一步还得退俩步,每干一件事都考虑出十七八种可能出现的后果。
在台球厅后面的小屋里,仇七负着手走来走去,下面怎么办?帮老的还是挺小的,怎么才对自己最有利,风到底在往
哪边吹呢。
他正在那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外面一阵喧哗,仇七本能地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摸枪,哐啷一声巨响,人民警察破门而入
,没等他有任何反应,手铐咔嚓就给他铐上了。
别介意。警局里凤桐亲自给他下了铐子,笑得人畜无害地跟他解释,警方有需要时可以传唤犯罪嫌疑人到指定地点讯
问,讯问时间不会超过12小时,七哥你了解是不是,配合一下。
您的地盘我说不好使么?仇七腹诽着,把米兰达警告暗暗背诵一遍,决心今天无论任何情况下保持沉默。反正我有权
保持沉默,您要说什么随便您,我不说话你能把我怎么样?
凤桐也不管他想什么,直接带他进审讯室,关门落锁,随手一抬,一张即时贴把摄像头挡住。
仇七眉头跳了跳,不录像,怎么着还要动用私刑不成。应该不会用这么低级的逼供手段吧,不过真用老子也不怕,您
今天怎么着,反正我就是不说话。
于是庄重沉默。
凤桐把他弄过来,自己竟然也不开口,只是静坐。
俩人相对无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五分钟,十分钟,仇七开始出汗了,什么意思啊,把我抓来到底想干什么啊,
想问你倒是问啊,你怎么不说话呢。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可凤桐就是不开口,自己总不能先开口吧。
于是继续静默。
时光开始难捱,每分每秒都是折磨,关键在于仇七猜不透凤桐想什么,未知令人感到恐惧,仇七又是那种特别爱分析
别人心理的人,所以他茫然了,他紧张了。
终于,在仇七连内衣都湿透的时候,凤桐轻轻开口。
七哥,你觉得俩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很奇怪。
在仇七觉得要绷不住的时候,问这么句话,竟然还尊称了他一句七哥。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攻心战么?仇七的头脑开始快速运转,他想要软化我,拉拢我,他想要利用我,他对我用怀
柔政策?或是他想麻痹我,扰乱我的思维方向?再不然是给我设下语言陷阱,要我入套?
脑子里快速转着各种念头,嘴巴却是牢牢闭着,反正我不说话,总是不会出错的,这叫以不变应万变,瞧你还有什么
后招?
凤桐一旦开口也不管他是何反应,自己继续往下说道:“其实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七哥你知道的大概不比我少,有时
候我真的觉得挺无奈的,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吧。你说这世间万万千千的人,就只有他,你遇上了,爱上了,他偏偏
和你一样是个男人,你能怎么样,天意如此,徒呼奈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说什么一切都是天注定,那就是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愤愤犀利的声音,难以置信地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仇七简直不相信,自己多年修炼,让凤桐几句话就撬开了嘴巴。
34.选择
呵呵,见仇七开口,凤桐和蔼可亲地笑了,不枉他整夜不睡研究这人的资料,果然一针扎到了穴位上,直起身过来拍
拍仇七的肩头,凤桐温柔地安慰道:这就对了,说说话放松一下么,把神经绷得那么紧不好,压力多大啊。
我操!
仇七一口血含在嗓子里差点喷出来,谁他妈说这个人是“活菩萨”,谁他妈说他心地善良,纯善温柔,绝对的错误信
息,瞧瞧他现在眼里那抹笑,比自己阴多了。仇七悔得肠子都青了,再次咬紧嘴巴,暗下决心,我要是再说一句话我
就是猪。
仇七又闭嘴了,凤桐也不说话,俩眼跟探照灯似的上下打量他。
这实在太难受了,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让人的目光这么凌迟谁也受不了啊,仇七干脆把眼睛闭上,可是闭上眼睛感觉
反而更敏锐了,仇七甚至可以感觉到凤桐的眼光现在扫视到他的哪个部位。
我就操了,老子他妈什么没见过,会折你手里,仇七一咬牙,干脆又把眼睛睁开,狠狠地瞪住凤桐,你看我我也看你
,谁怕谁啊。
目光交锋片刻,凤桐嫣然一笑主动收回了眼光,随手从桌上拿起个本子开始念。
这又是什么计谋,仇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揣测着凤桐下一步的意图。
然而很快,汗水就再次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体的毛孔里涌出来,不可能,这个账本,黑彩的账本,凤桐是怎么搞到手的
,绝对不可能,连钟若然都没看过这个账本,这账本除了他自己,只有帮主那有个副本,正本在哪里谁都不知道,怎
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凤桐所念的数据,确实不是伪造的,这个自己最清楚,一笔一笔,都在自己心里,仇七面
无表情,实际上他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可是心底的恐惧在不停地扩大,如果帮主知道这个在凤桐手里……
凤桐念了几句,就从从容容地停下了。
这东西真够复杂的,凤桐感慨了句,闲话家常般地语气,考大学的时候,我就一心想着绝对不能学会计,那玩意忒复
杂,一般的脑袋瓜都整不明白,后来我就考了警察。
你爱考啥考啥关我个屁事啊。仇七心底无声回应。
七哥你太了不起了,帐做的这么漂亮,不亏是N大毕业的,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啊。
这到底想干嘛啊。仇七快被凤桐不着边际的谈话整蒙了。
本来凤桐也没说几句话,但架不住仇七有爱分析的癖好,凤桐每说出一句话来,他都在心底分析个几来回,这到底什
么意思,暗示什么,没有暗示么,他是在试探,还是在威胁。
……
本来不复杂的话,让他这么一想就复杂的不可救药了。本来不累的交谈,经过他不断地咀嚼分析,累得他不辨南北。
凤桐一点没糟蹋那12小时的时限,坚持问到12小时的最后一分钟,拖到深夜十点多才放仇七出去。
仇七也算经过风雨,见过场面的,这么一天下来照样精疲力竭,在警局门口站了片刻,拨出电话找钟若然。接电话的
是常久,语气极自然地喊——若然,电话。
你替我接一下,我把这个菜炒完。
哦,常久回过头又来讲电话,电话里喀得一声没了动静。
仇七扔掉电话,抱头蹲在路边草丛中,喉头咸腥一片——老子他妈的在过堂,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
人在悲观的时候就爱钻牛角尖,仇七这时候蹲在路边跟个丧家犬没分别,两眼茫茫,满脑子只剩了一句话:我他妈图
的是什么啊。
怎么了,七哥。
跟在仇七后头从警局出来的凤桐一脸的关切,表情诚恳,看着确实是善良得一塌糊涂。
可仇七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偏偏他越不搭理凤桐凤桐热情,要不我陪你喝一杯去,明儿说不定还问呢?
还问,仇七的眼神都可以杀得死人了。
怎么?凤桐可爱地偏了偏脑袋,不敢么?
靠!不敢,我不敢,仇七笑了,笑得相当瘆人,行,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出了警局你以为你还有戏唱么?
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仇七把他平时那副刀枪不入的盔甲面孔找回来,淡笑着问:喝酒的话我挑地方,凤队敢去么?
让你开回警车怎么样?凤桐的回答是把车钥匙抛给他。
这也,太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