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内堂厢房里面,
宋言坐在床边絮絮叨叨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表情倒是五彩纷呈的,喜怒哀乐全显了出来。
终于有个人是受不了他的自言自语了,
一脸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阴霾表情,冲进厢房,
劈头盖脸就吼了句:“宋言!你他妈给我闭嘴!死人都要被你烦活了!!”
宋言扁扁嘴,一脸幽怨的瞥了眼冲到他身边的林然末:“干嘛……我说说都不行啊……”
“说说说!你都对着司徒昭文说了一个上午了好不好!我师父都被你烦的快中风了!”
“……然末兄,你不要开玩笑了……小爷我现在的心情万分沉重啊……”
“……开、你、老、母!”
“……你太恶劣了!叫你不要开玩笑了,还拿我老母开玩笑?!”
林然末气的快翻白眼了,
这家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宋言抬眼望着房梁,纠着眉头叹了口气,对一旁沉睡着的司徒昭文说道:“哎……昭文兄啊,你说……他到底懂不懂我在想什么呢……”
“……”
“要是不懂,那该怎么办呀……”
林然末忍耐到极限了,媚目一瞇,绕到宋言身后,
抬腿就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他妈……给我滚蛋!”
“哎呦……咝——”
喧嚷的大街上,宋言别扭的揉着屁股,一步一挪停停顿顿的走着,
“该死的林然末,还真踢啊……哎哟哟……疼死小爷了!”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不算少,形形色色的人走着,脸上都带着暖暖的笑意,
混着明媚的阳光,
格外让人舒心。
宋言龇牙咧嘴的穿梭在人群中,正想着现在要不要回府,
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小女孩,站定在宋言面前,仰着头,一脸的稚气,
连声音都稚嫩的让人心软,小女孩一顿一顿吐字清楚对着宋言:“请问,是不是宋言宋公子。”
宋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是弄的是一头雾水,愣愣的点头:“恩,我是。”
看到宋言点头,小女孩一下就咧嘴笑了起来,明媚的一塌糊涂,
就见她伸出藏在身后的小手,握着一朵正艳的鸢尾花,递到宋言面前:“喏,一个好看的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泛着淡淡紫色的鸢尾花,翻卷的花瓣优美着身姿,连香味都带上了绚丽。
宋言怔怔的接过她手里的花,
好看的大哥哥给的?
不会是他吧……
不对,不可能不可能,宋言一下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男人会做这种事?
拿刀架他脖子上都不可能的事吧!
小女孩见他拿到了花,甜甜一笑,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跑开了。
宋言连问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小女孩就消失在转弯处。
心里虽然不解,但也没办法,心里嘟囔着举步继续往前面走去。
还没走两步,又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到宋言面前,
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笑着一把将手里的不知名小花塞到宋言手里就跑了开来。
宋言看着他跑开的背影,
京城市集的小孩子都疯了不成?!玩什么把戏呢?
往前走着,一个中年大汉递给他一朵兰草,
没一会儿,富态的妇女笑着给了他一朵连翘,
老妇人步子蹒跚的走到他面前,手里的紫金花娇艳欲滴,
年轻的女子轻轻抿嘴笑着,葱白的手中,花朵艳丽怒放,
一路上的人,好像在那么一瞬间,全部都串通了起来一样,
宋言快疯了,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人脸上的笑意都挂着浅浅的暧昧,看着他,
那一刻,宋言觉着,这个世界只剩自己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吧!
好不容易快回到自己府上了,
宋言快步走在小巷里,
只剩一个转弯口了!只剩一个转弯口了!
转个弯就能回家了!
手中的花多的挤挤嚷嚷塞了满怀,
宋言逃也似的往宋府走去。
一个转弯,光线瞬间再次明媚起来,
媚的宋言微眯着眼,
白光之间,
有个人,逆光站在不远处,
蓝白相间的袍子,
英气逼人。
静静的站着,等着属于自己的美好一般,
不急不躁,
因为知道,
他肯定会来。
呐……傅洛容,我喜欢你啊,
傅洛容,傅洛容,我想当你的有缘人,好不好?
爷真他妈喜欢你!
你总是喜欢眉眼弯弯,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彩,告诉我,
你喜欢我,
说你想和我在一起,
抱歉,真的很抱歉,
一直忘了告诉你,
我爱你。
宋言看到男人在午后艳阳下的浓重轮廓,
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
就知道,
是你,
肯定是你。
笑意跳上眉梢,走到男人面前,
“傅洛容……”
我真是……一直那么没信心,
谢谢你,用这种方式,
勾勒给我看你的心。
男人淡淡一笑,声线温朗:“喜欢吗?”
“恩!”
宋言用力的一点头,
就怕男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感动。
傅洛容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喜欢就好。”
说完,伸手握住宋言空着的手:“我有话和你说。”
宋言笑了,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我已经听到了。”
你好厉害,
让全世界都在祝福我们。
宋言长那么大,
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勇气,
第一次真心真意的站在老爷子面前,
虽然宋凌山现在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来回在宋言和傅洛容面前踱步走着,还时不时没好气的瞪一眼宋言抱了满怀的花,
“爹,我……”
“不准说话!”
“……”
看着他又心烦意乱的走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停下步子,
转向两人:“我问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也看着宋凌山,淡淡开口道:“我们只想你接受。”
“接受?!你要我怎么接受?!任由别人说我的儿子有龙阳之癖?!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男人明白,宋凌山不接受,现在是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面上拉不下来,
“宋老爷,这点你放心,只要你接受,我就有办法让世人都心服口服。”
宋凌山愣了愣:“你?”
宋言也一怔:“你想干什么?”
男人却只是懒懒一笑,没直接回答:“我自有法子。”
老爷子‘哼’了声:“谁知道你想用些什么法子,可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闻言,傅洛容眼底有了笑意:“哦?这么说,宋老爷要承认我有夫人了?”
宋凌山一听,表情一呆,旋即脸色尴尬了下来,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一旁的宋言完全是在状况之外,眉头一拧:“夫人?什么夫人?傅洛容你又成亲了?!”
老爷子和傅洛容脸立马就黑了一半,谁都没搭理他的话,
老爷子走到男人面前,神情紧绷:“我告诉你,反正我是到现在都不能接受你们的!”
男人笑了笑:“恩,我知道。”
宋凌山脸一唬:“你可别得意!儿子是我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心疼他才会任由你乱来!”
“是。”
“你也真是!还送花?!弄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恩,宋老爷说的是。”
宋凌山乜了眼男人,没说话。
傅洛容也不介意,意外的恭敬,淡淡笑道:“宋老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宋言。”
闻言,老爷子‘哼’了声。
一旁的宋言总算是明白了点他们说的话,
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凌山:“爹……你这是……接受我们了?”
老爷子眼一瞪,
抬脚猛的一踹,
“没出息的兔崽子!给我滚!”
正好踹在刚刚被林然末踹了还隐隐作痛的地方,
就听到一声痛呼,
“啊!!——”
院子外的初露嫩芽的大榕树上,
叽喳的鸟儿受了惊般的腾飞而起,
清澈的天空下,
轻风荡荡洒洒,
红尘梦一场,
自有天涯一方。
林然末看到宋言和傅洛容两个人一起走进医馆的时候,
眉一挑,
“怎么?你们床头打架床尾和?”
宋言两眼翻了翻,没理他,径直往里面的厢房走去,
司徒昭文还是静静的睡着,
眉宇的苍白淡淡的藏匿着,
宋言看到,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没醒……”
林然末站在后面:“对你说要十天半个月呢,哪会这么快。”
傅洛容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宋言走到床边,往旁边的木椅上那么一坐,
“哎……司徒昭文啊!傅洛容那个混儿蛋的都开窍了,你怎么还没醒呢……”
“……”
“要不……你起来一剑也成啊……”
话刚说完,男人已经一巴掌拍了上去,
宋言一吃痛,立马捂住后脑勺:“傅洛容!你找死啊!”
男人眉一挑,眸子底寒光一闪:“你再说一遍?”
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看到男人渗着寒意的表情,宋言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神情一变,谄媚讨好的笑了起来:“哟,王爷王爷,瞧瞧您,小的和你开玩笑呢,您咋就当真了呢!来来来,这儿坐!”
说着,站起身,使劲的用衣袖擦了擦凳子,示意男人往木椅上坐。
就差没摇摇尾巴在地上打个滚了,
傅洛容扫了一眼他那狗腿样,理都不理。
一旁看着的林然末眼一睥:“啧啧,宋言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
“干嘛!”对于宋言,林然末从来都不是个威胁:“看不惯?!爷可是有六王爷撑腰的!”
“哟哟哟,还六王爷撑腰,宋言,你有本事也对洛用这种语气说话试试。”
“我……”
“怎么?没种了?”
宋言偷偷瞄了眼傅洛容,
突然一想,不对啊!
某些人可是又送花又挨棍子的捧着自己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照理不是应该爷是处于强势的么!
“傅洛容!”
男人听到喊,侧头看过来,眉头浅浅的蹙着:“怎么?”
宋言吞了吞口水,冲傅洛容问道:“诶诶诶,是谁在我爹面前撂下话说要对我好的?!”
闻言,傅洛容心里已经笑了开来,
面不改色的佯装想了想:“有吗?谁啊?”
“……”混蛋!!翻脸不认帐!“不是你说的嘛!!”
“我?”男人顿了顿,唇边有了笑意:“有嘛?”
“当然有啦!!是你说要给我洗衣做饭捏腿捶背的!!”
男人黑眸一瞇,语调平淡:“宋言啊……”
下意识的背脊一寒:“干、干嘛……”
“不错啊,胆子肥了嘛。”
“……”
“是吧。”
林然末笑的细长着眉眼,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数了起来,
三、二、一
心里一个‘一’的响声刚落下,
宋言猛的冲过去就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哭天抢地的喊道:“王爷啊!!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天地良心啊!我的胆子瘦的跟颗葱似的!!”
“哦?你不是还让我给你洗衣做饭捏腿捶背的嘛?”
“哪个混蛋说的话?!王爷,你说!小的替你抄了他!!”
“不承认?”
“……没没没没!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的给您洗衣做饭捏腿捶背!早中晚各一次!”
“恩……”男人微一点头:“乖。”
旁边的林然末笑的都快趴下了,刚想开口说什么,
蓦地,一个念想至疯狂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似因为好几天没说话了,
带着点嘶哑,带着点低沉,
却还是以往的淡笑翩翩,
“好热闹啊。”
是啊,
好热闹,
不能没有你的热闹,
喂,司徒昭文,
欢迎醒来。
自从一场城北郊外的动乱之后,朝中再没有看到摄政的六王爷出现过,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说,因为皇上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胁了,
所以才禁止六王爷踏入皇宫半步了。
也有人说,
六王爷隐朝,是因为一个人,
足以让他倾倒天下的人。
初春的雨后,空气都是润的,
杨柳软软的垂在岸边,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素袍靛帯,俊逸挺拔,眉头微蹙,墨玉色的眸底却有着柔似水的温润笑意。
跟在他身后的人,眉眼弯弯,有点傻气,让人也不由自主的嘴角弯起,
那人的眼角,一点泪痣,像渲染了江山的画,妖娆魅惑。
还有两个人并肩走在最后,
一个是翩翩斯文样,眉目清秀,宇间尽是儒雅,
一个好生娇媚,身着湖绿色袍子,挑着细长的眉眼笑着。
漫天琼华,醉里看尽红尘芳菲,
翘盼顾兮,
只为那个人的,
轻颦一笑。
——正文完——
宋言有夜视症(上)
番外卷册 宋言有夜视症(上)
宋言有夜视症,这是傅洛容之前就发现的事。
担心归担心,但是宋言自己好像并不当回事一样,照样吃好睡好。
傅洛容也就随他了,这事便一直放在边边上,没去提,也没去多想。
直到……
宋言住进王府的那天起。
事情是这样子的。
“明天陪我上早朝,别迟到。”傅洛容对准备回府的宋言说道。
“怎么又要陪你上早朝啊!我不去!”上早朝对宋言来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刚刚睡的沉就要起床,还要穿着规规矩矩的正服进宫,真想不通傅洛容对上早朝怎么这么积极。
男人听到,皱了皱眉,阖上手里的书册站起身走到人兒旁边:“当初可是你嚷嚷着说非要跟我去的。”
“我怎么知道上早朝要起那么早啊!还要听别人在那长篇大论的……我站着都能睡着了!”宋言不乐意的顶道。
“那晚上早点睡。”
“你说的倒轻松!我不仅要一大早起床还要跑过来找你诶!你以为我家就在你家旁边啊!”
听到这个,傅洛容眼底蓦地闪过了一丝情愫,沉吟了片刻,嘴角一勾:“那好办,今天开始你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