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点头,的确应该严惩。
正在众人商议之时,紫影和赭影进来了。
“王爷。”赭影回禀赵普,“我们发现梁知府吩咐梁豹杀人灭口,于是跟踪梁豹,在郊外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被囚禁起来的跛足老捕快,也就是当年的杂耍班班主。”
“他人还在?”众人都紧张询问。
“在的。”赭影点头,“梁豹想杀了他,我们将两人都带回来了,梁豹关押在死囚牢里头,老捕快就在外面。”
“快让他进来!”赵普吩咐一声,赭影就去带人上来了。
老捕快进来之后,依旧是装疯卖傻,公孙就让他见了小红和小猴子的奶奶……
小红此时双足已经分开了,正躺在床上休养,见到老头,竟然还认得,叫了他一声,“秦爷。”
老捕快当即嚎啕大哭,一旁公孙劝他,“若想赎罪,就将实情告知。”
老头立刻点头,愿意一五一十都说出当年实情,指证梁知府等一行的滔天恶行。
这老头行走江湖时候的本名叫秦福,做捕快后为了掩人耳目改了名字。
正如小猴子奶奶说的,他原本是戏班子的班主,被逼帮着制作海人鱼,因为常年担惊受怕外加内疚,所以只能装疯卖傻地度日,留下证据,期望有朝一日能将梁知府等一行人绳之以法。然而这过往来来去去的官员很多,大多官官相护,所以他一直不敢跟展昭白玉堂等明说,只是从旁提示。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起了那条古怪白蛇,就问是不是他放来通知他们的,老头却摇头,说自己没那个本事。而且梁豹早早就已经将他软禁,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更是一概不知。
公孙让他看了伪造的海人鱼尸体,老秦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年他做的,也是奉梁大人之命。
做这具人鱼尸体的目的,就是让那些达官贵人们相信,海人鱼的确存在,而且可以生养!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来买海人鱼么?”展昭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赵普问老秦,“可以将一干人等全部定罪的?”
“有!”老秦带着众人来到了自己常年居住的破旧宅子,从地底挖出了一个陶泥的坛子来,里头有几封书信,都是当年梁知府用来与购买人鱼的客户们通信的凭据,还有一本账册,详细记录了买卖人鱼的所得。
最后,老还头带着众人到了郊外乱葬岗西面的一处山谷里。
往下望,山谷之中横七竖八很多年幼的枯骨,据说这些都是当年受不住折磨,不幸丧命的少女们。
赵普下令将所有尸骨都从山谷底部运上来,找全城的仵作来想法子确认身份,通知家人,好好殓葬。
有了账簿、书信和尸体,更有老秦、小猴子奶奶和小红的证词,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赵普当即叫赭影去调集了周边军营的兵马来,将县衙门团团围住,梁豹等一行人全部落马,账簿名册等全呈送开封府。包大人将账册交给了皇上,并将蕖山县的奇案告知,赵祯听后勃然大怒,要求将所有名册上涉案人员统统法办,一个不留。
凶嫌全部落马了,唯独一个人踪迹不见--梁知府!
众影卫们原本早就盯紧了他,怎奈狡兔三窟,这老小子早就在房中挖好了地道,逃之夭夭。
“跑哪儿去了?!”赭影紫影带人搜寻了一圈,依然没有梁知府的下落,有些不甘心!怎么能让祸首逃脱!
“他年纪不小了,而且城门附近我们都有守卫。”展昭想了想,“应该还在蕖山县城内,可能藏起来了。”
“分散出去找。”赵普吩咐众影卫,“多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老地鼠给揪出来,绝对不能放走他!老子要将他活剐了!”
“是!”影卫们都各自带着一众兵马出去找人。
公孙和赵普忙着查证当年人鱼的身份,想要还死者一个名姓,最好是能找到父母,让她们落叶归根,回到家人身边。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将老秦带到了房间里头。
白玉堂拿出了那日展晧留在天字第一号房床板之上的刻文的拓印,让老头看,希望能帮着翻译一下。
老秦看了看,微微皱眉,道,“哦……这上头写的是,‘丧魂珠,见珠丧混,顶珠回魂,含珠控魂,吞珠锁魂’。”
展昭和白玉堂听完老秦的话,都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啊?
老秦则是茫然,摇头,“这我也不知,不过吧,这字符里头倒是有些文章。”
“怎么说?”两人虚心求教。
“你们看啊,这些字符呢,一直在变化的,现在的戏班子间交流呢,字符的种类越来越多,而且形态却越来越简单,主要是为了方便。”
“离现在越近,就越简单,离现在越旧就越复杂,这些字符看起来相当复杂。”白玉堂问老秦,“是不是就意味着时间已经很久远了?”
“对的。”老秦点头,“看这字符,起码是我们上一代的人在用的,不会是现在的人用,说不定还是最早的那种呢。”
白玉堂微微皱眉,展昭大哥的年纪只不过三十来岁,不可能比老秦知道的多……除非,他是跟一个比老秦更老的人学的,所以所使用的字符更加复杂?
又问了一番依然无线索,时至正午了,白玉堂就拉起展昭,“走,出去透透气,吃了饭再说!”
展昭觉得也是,就跟着白玉堂出门。
如今满大街都贴了皇榜,是捉拿梁县令的悬赏榜文。
白玉堂忍不住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博了一生不过就是为了名利二字,可如今到了暮年还不是落了个身败名裂。”
展昭也颇为感慨地点头,“你猜他会躲在哪儿?”
“蕖山县是他的老窝,应该是一些不起眼也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白玉堂琢磨了一番,“可是猫儿,这次的案子虽然结了,还有几个疑团始终未解。”
“我明白,你说的是马腹用死鼠杀人之、白蛇带领你我找到人鱼尸体、以及……那晚丢失的,会走路的虎纹鱼吧?”
白玉堂点头,“死鼠害人这个……之前公孙也说了,那是面团。我那天跟老秦打听了,这是一种表演杂耍的时候常用到的道具。将一种特殊的面团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含入口中。这种面团遇水就会膨胀,到时候再往外一拽,就是变了个戏法了,配上手部的动作,和后头人发出的佳音,就能制造大变活物的假象了。”
“公孙也说了,所有的尸体都是死后被人塞入面团形成了老鼠,之前乃是中毒而死……可能是梁豹听梁知府吩咐,毒死了知情人,意图杀人灭口。为了制造马腹杀人的假象和掩盖他们在水中下毒导致水鼠出河的真相……特意往死人喉咙里塞了面团,混淆视听的。”展昭说着,轻轻地啧了一声,“的确所有尸体都是先进了仵作房再出状况,可有一个人……我不太明白。”
“你说二月宫那少宫主?”
“没错啊!”展昭点头,“说来也奇怪啊,二月宫少宫主死了不算小事,江湖上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二月宫宫主也没见现身讨个说法,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古怪。
两人百思不解,到了酒楼落座吃饭,却听到了一条新鲜出炉的传言。
据说是江湖上异术门的众人,准备炸掉河堤,让伊水在上游改道,寻找马腹为同门报仇。
“荒谬。”展昭听了就皱眉,“炸掉河堤让河水改道,这不是要断了蕖山县的命脉么?!谁想出来的饿损招!。”
白玉堂手指轻叩桌面,“伊水原本就是由上游大河分叉而得,蕖山县地势很高,还记不记得那座形同牛角的怪山?如果炸掉上游的山尖,巨石落下阻断了河水的分叉,河水自然从另外一头流走了。若再在下游炸毁了河堤,将河水引入地势比蕖山县低的邻县河渠里头,这样不用一天,伊水这一蕖山县段就会被抽干,到时候……”
“地宫?!”展昭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马腹只是马虎眼,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地宫!那日我哥拿走的珠子也是从地宫中得到的!你猜,会不会就是那枚丧魂珠?”
“有可能!吃完了饭,回去问问公孙知不知道丧魂珠的线索吧。”白玉堂见酒菜上来,就给展昭夹菜,“多吃点。”
展昭笑了笑,吃菜,他现在心情好多了,正如白玉堂说的,大哥并不很自己,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客栈里头的人多了起来……展昭突然举着筷子不动了,微微侧着头,皱眉似乎在闻什么。
“怎么了?”白玉堂莫名发现自己最近对展昭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嗯!”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尖,“我好像闻到……”
“闻到什么?”
“味道!”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一脸钦佩地说,“你闻到味道了?真能干啊。”
展昭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白了他一眼,“很特别的一种熏香味道,一闪就过去了。”说着,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我以前在梁知府身上也闻到过。”
白玉堂听后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在这里?!”
26.河神爷爷
“可能……”展昭也不太确定究竟梁知府在不在酒楼,只是这种味道挺特别的,很明显。
白玉堂则是抬起头,开始观察四周的人。
一般易容的人,破绽往往不在脸上,而是自身的仪态举止。面容可以改变,但是保持了多年的习惯,一举一动之间带出的自身特点,是很难自己控制的。
梁知府有个最大的特点--老头!
一个人年轻装老不容易,但是老装年轻更是难上加难,因为体力方面跟不上。
酒楼里头来往的人不少,老者却就那么几个,白玉堂看了一下,几个老头都不太像,而年轻人么,很多……
展昭听白玉堂没了动静,就问,“你在看么?”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问,“味道从哪个方向过去的?”
“哦,应该在我身后。”展昭回答。
“也就是说,是进楼不是出楼……”说到这里,白玉堂停了下来,因为他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桌。那里坐着个脸上有疤的壮年男子,这人身材魁梧,面容丑陋凶悍,让人望而生畏。
“猫,我问你,你如果要乔装改扮怕人看见,是打扮得尽量好看呢,还是难看?
“这还用问?”展昭失笑,“自然是难看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且样子吓人些,别人就不敢盯着多看,百利无一害!”
“没错。”白玉堂笑了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人的举止。
果然,就见他夹菜吃饭的样子有一股贵气,显见得是不愁吃穿的人,而再看他的背……虽然尽量地挺拔,但还是不自觉地会驼起来一些些……有一股老太。
最后,白玉堂看到了那人的手--是老人的手,而且对于一个中年汉子来说,那手未免也太瘦了。
想罢,白玉堂挑起嘴角,低声对展昭说,“猫,找见了。”
展昭听了虽然高兴却也有些别扭,就低声回了他一句,“找见猫了呀?那你这耗子怎么不跑?”
白玉堂反问了他一句,“你说耗子看到猫跑,是跑去追?还是跑去躲起来?
……
展昭倒是一时愣了下,张张嘴,没接上话。
白玉堂低笑出声,“你应该回答……要看那是只什么猫,配的什么耗子。”
展昭听不出白玉堂是开玩笑呢,还是话里有话,就也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那什么耗子看到什么猫会追?喜欢猫的耗子么?”
这回轮到白玉堂愣了,盯着展昭看了良久,想要确定他是随口说,还是暗示什么。
只是展昭双眼完全看不出情绪,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是嘴角处习惯性地微微翘着,似笑非笑,很讨喜。
白玉堂叹了口气,想着如何反驳的时候,就见那壮年汉子已经付了饭钱,站起来离去。
展昭就听白玉堂压低声音说,“来了。”
“谁?”展昭眨了眨眼,“猫还是耗子?”
白玉堂用脚尖轻轻蹭了他脚腕子一下,低声道,“梁知府。”
“哦……”展昭才回过神来,低头等着。
就在那汉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展昭一挑眉,对白玉堂点头,“有那味道!”
白玉堂当即喊了一声,“梁知府。”
果然,那老头停了一下,然后快步就走,白玉堂微微一笑,将手中杯子掷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人的膝弯上。
“哎呀……”那中年汉子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摔到。同时袖中滚出了好几个金元宝来。
白玉堂一笑,展昭也听到动静了,就问,“掉出什么来了?银子么?”
白玉堂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中年人身边,用筷子轻轻一挑他头发,果然被挑起了一个头套,下面露出本来面目--正是那在逃的梁知府。
他本想浑水摸鱼,等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才逃出去,不料到酒楼吃个饭,已经够小心了,还是被白玉堂和展昭抓了个正着,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偏偏撞上了最近鼻子特别好使的展昭。
于是梁知府被带回了衙门里。
他也挺实在,知道大势已去而且是死罪难饶,因此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供了。
原来梁知府高升之后,一直为过去所犯的罪行提醒吊胆。
偶一日,他发现蕖山县的县令竟然看得懂那种戏班子间使用的文字,心里就是一慌,知道要不妙!
果然,那些假乞丐偷走了老班主的的书信,并且被县令看到了……
如此一来他的罪行败露。那县令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想要一心一意彻查此案。
眼看着身败名裂就在眼前了,梁知府心一横,派人害死了那些乞丐,又害死了县令,随后制造成是马腹害人的假象,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展昭来。
梁豹乃是他的亲戚,自幼跟随很是忠心,他想要帮知府掩盖当年的罪行,误导展昭他们以为是马腹作案。
那种死者喉咙里头的死鼠都是衙门里的人放进去的,只是一种杂耍般用来变戏法的发面团而已,看起来特别像。而那条大鱼走动的事情就更是胡扯了……完全是杜撰。
“编的?”赵普嘴撇得老大,“真扫兴!”
据梁知府交代,那条大鱼只是被他们抬走了扔进河里,倒上很多真的死老鼠,那都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为的是混淆视听。
众人可算是有数了,好么,追究因果,原来是让这一衙门的人骗了。
可是说到二月宫的少宫主时,梁知府却是摇头,刘大仙的确是他们弄死的,可二月宫的公主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他们杀害的。
展昭和白玉堂就奇怪了……怎么回事呢?
赵普下令将梁知府收押,过几日送上开封,因为赵祯说要亲自下令处决这个恶人!梁知府自知活路无门,恐累及家小,自己在狱中拿头撞了门柱……自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