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王子和他的骑士们——南风和小鸟

“是……”回答的村民悄悄抬头看了国王一眼，就觉得那双眼睛十分锐利明亮。

“他现在在哪？”

“前段时间到外地游玩，现在应该和他弟弟一起在岛上。”

“他弟弟？”洛王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是个少年，一直和他形影不离。”

旁边的军官低声说：“陛下，船准备好了。”总督立刻挑选了几个村民和他们一起登船。这条船是皇家专用的，水手们接到命令，很快朝小岛出发。

岛上的渔民多数已经离开了，只有几个恋旧的老人还住在这里。湛蓝和小王子因为舍不得岛上的生活，也暂时住在这儿。

这天早上，湛蓝在厨房里做奶酪，因为村里会做奶酪的大娘已经搬走了，他只好自己动手。从外面提进来一大桶牛奶，他把盆子里的柠檬切开，然后把柠檬汁挤出来放到碗里。

小王子从浴室出来，看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十分好奇，就凑上去问：“你在做什么呀？”

湛蓝把柠檬汁倒进牛奶桶里，然后开始往壁炉里添柴禾，同时把小王子推到一边：“别捣乱。”

炉子里的面包散发出阵阵香味，小王子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然后皱眉说：“我不吃面包。”

湛蓝不理他，洗洗手后，把牛奶桶的盖子打开。奶酪已经成型，下面是半桶清水。湛蓝把里面的水过滤出来，然后把奶酪倒进盆子里，积压成型。小王子吃惊地说：“好神奇，刚才不是牛奶吗？怎么弄的？”

湛蓝把奶酪放到壁橱里，然后用刀切面包，对小王子说：“去洗洗手，该吃饭了。”

小王子撇撇嘴：“我不吃面包。我想吃……”

湛蓝把刀往案上一拍：“洗手吃饭！”

小王子立刻噤声，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刚到门口，忽然想起来门前甘蓝长大了，于是拎起篮子朝厨房喊：“湛蓝哥哥，我去挖几颗甘蓝，很快回来。”然后他不等湛蓝回答，一溜烟跑出去了。

岛上地面很湿润，到处都是毛茸茸的青苔，小王子走到甘蓝地，把篮子放下，拿起铲子开始挖甘蓝。

洛王登上小岛后，命令其他人原地待命。他慢慢走近那个村庄，这是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地方，房屋都是用树木柴草搭建，唯有村庄尽头有一幢很别致的房子，看起来像海边的小别墅，房檐上挂了很多串贝壳，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光十色的色彩。洛王走近那间房子，发现院子里满是红红紫紫的花朵，十分漂亮。门前有一片紫色的甘蓝，一个少年拿着铲子蹲在地上，一边挖一边嘀嘀咕咕地唱歌。他穿着沿海少年最普通的衣服，半新不旧的衬衫，褐色的背带裤，有些开裂的小皮鞋。头发也是东一簇西一簇乱糟糟的。

洛王一瞬间有些失语，怔了半晌，哑着声音喊：“嘉南？”

小王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猛然抬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起来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眼睛里控制不住地噙满泪水：“洛？你……我一定是又做梦了……”

洛王走过去把他紧紧抱起来，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半晌才闷闷地说：“傻孩子，我来找你的。”

小王子泪眼蒙蒙地抱住他的脖子，哽咽着喊：“骗人，你都要成亲了。”

洛王托着他的腿弯抱起来，高兴得几乎要发疯了。

湛蓝听见外面的声音，疑惑地跑出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他整颗心都凉透了。

“小王子。”湛蓝站在门口，声音有些颤抖：“过来。”

洛王看见他，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把小王子拦住身后，冷冰冰地说：“湛蓝，好久不见。”

小王子在他身后摇着他的手，低声说：“洛，你别和湛蓝打架，我们两个和解了。”

“和解了？”洛王疑惑地问：“他不杀你了？”

“那个是误会啦，我们两个现在和好了。”小王子说着，拉着洛王的手走向湛蓝，有些不自在地说：“湛蓝，洛是来找我的。”

湛蓝冷冰冰地转身走开：“我知道。”

小王子有些心虚地把洛王拉到客厅，刚坐下，洛王急不可耐地抱住他，低声说：“我很想你。”小王子心里一酸，委委屈屈地说：“我也很想你。”

第二十章：您争不过我

洛王实际上很忙，议员们集体闹辞职，内阁大臣对皇帝的强势也十分不满，各地侯爵们厉兵秣马，跃跃欲试准备给国王一点压力，京城里到处都是官兵在走动，严防有人借机生事。洛王收到探子送来的那张名单，上面有湛蓝的名字。他立刻带着几名亲信连夜赶来。

洛王坐在客厅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个戴眼镜的书记员急匆匆跑过来，把一份文件递给他，洛王看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重新递给书记员，然后对跟前的小王子说：“我现在急着赶回去，你也和我一起去。”说完他指着不远处怒目而视的湛蓝：“还有你，也和我回去。”

湛蓝倔强地说：“不。”

一旁的书记员是跟随洛王多年的，这时候赔笑道：“蓝将军，京城局势很乱。现在正是陛下用人的时候，看在陛下栽培您多年的份上，你也不该说这么绝情的话呀。”

小王子倒是很关切地看着洛王：“出什么事情啦？”

洛王拉住小王子的手，温和地说：“一点小事情。”说着就要带他走。

湛蓝立刻拦住他：“不要把小王子带走，现在朝廷局势这么乱，说不定明天皇位就易主了，带上他给你陪葬吗？”

书记员吓了一跳：“蓝将军，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洛王无所谓地说：“他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然后他对湛蓝说：“现在京城的确有点小麻烦，我手底下几个军官都没有几个称心的，你愿意回来吗？”

湛蓝想了想，目光望向小王子，开始谈条件：“我要他……”

洛王面无表情地说：“你滚吧。”

湛蓝无可奈何地闭嘴，最终，三人一起上了船。船上有几个资历老的军官都认识湛蓝，见到他十分欢喜，互相诉说离别的事情。而洛王上船后就把几个心腹叫进船舱，倾听他们汇报京城的动向。

洛王此行非常低调，整条船虽然富丽堂皇，但外面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船。小王子上船后被领进洛王的卧房，随后其他人散去，各自忙碌起来。

洛王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部分，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个小客厅，客厅里有几张长沙发，桌子上散落了几份文件，半盒雪茄。卧室更加简单，一张大床外间一个卫生间而已。小王子独自在房间里，没人理会他，他只好去船员那里找了一份画报，自己趴在床上看了一天。晚上独自吃过饭，他百无聊赖地倚在床头看书。

忽然卧室的门一响，洛王从外面走进来，含笑坐到床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王子把画册放到腿上：“你们都不理我，船上怪闷的。”

洛王微微倾身靠近他，就见小王子穿着蓝色毛茸茸的睡衣睡裤，头发湿润柔软，脸庞白净，嘴巴微微嘟着，白净的手脚从衣服里露出来，十分鲜嫩可爱。

洛王心中一动，把小王子搂到怀里，轻声说：“四处都是人，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什么话呢。”

小王子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到洛王腿上，细声细语地说：“我也是……”

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湛蓝堂而皇之地地走进来，潦草地对洛王行了礼，然后坐到床另一边，对小王子说：“我来看看你。”

小王子红着脸从洛王怀里爬出来，钻进被子里。洛王不高兴地说：“湛蓝，出去，我和嘉南有事情要说。”

湛蓝望着小王子，回答洛王：“我又不是洛国人，凭什么听你的，小王子命令我出去我就出去。”

洛王望着小王子，小王子窘迫地低头，半晌才说：“洛，湛蓝很照顾我的。”

“哦……”洛王看了一眼湛蓝，问：“你们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小王子指着湛蓝：“他一开始欺负我，把我变成鹦鹉。”湛蓝不服气地说：“我们在小岛上，他什么都不会，我都快成老妈子了。”

两人一递一句，把一年来岛上的生活回顾了一遍。洛王不提皇宫里的事情，他们两个也不问。聊到半夜，小王子靠在洛王怀里，有些昏昏欲睡。湛蓝正讲到自己和渔民杀死一只白鲨。洛王忽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首饰。湛蓝马上闭嘴，发现小王子已经睡着了。

洛王把小王子放到床上，发现他的手还攥着自己的衣领，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松开。湛蓝把灯关掉，两人放轻脚步走出去，关上门，到了外面客厅，洛王先冷冷地说：“湛蓝你好大本事，连我的人也抢。”

湛蓝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毛毯盖在腿上：“他不是你的人。”

洛王坐到另一张长沙发上，不耐烦地对他挥手：“去自己房间睡，别在我这里碍眼。”

“我不，谁知道你会对他做什么事情？我要守着他。”

洛王无奈地躺在沙发上，把毛毯展开搭在身上：“我要做早就做了。”

湛蓝也气呼呼地躺下。月光从外面洒进来，两张长沙发都十分狭窄，两个男人都是肩宽腿长的体型，躺在上面很不舒服。

湛蓝翻了几个身，望着黑暗的天花板，轻声说：“陛下，您要和小王子在一起吗？”

沉默了一会儿，洛王简短地说：“对。”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退位？”

洛王轻笑了一声：“从来没这种打算。”

“哦，”湛蓝舒了口气，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要是这样的话，您争不过我，小王子是我的。”“

第二十一章：一路上都在吃醋呢

一行人下了船，又登上马车，三天后来到京城。当日正是黄昏，几辆黑色的马车悄悄进入京城，除了皇帝的几个亲信来迎接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谁。

小王子、湛蓝和洛王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小王子掀起车帘朝外面看，街道上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偶尔有几个路人匆匆经过，还要接受士兵的盘问。

洛王把车帘拉下，对他说：“这两天戒严，过段时间就好了。”

忽然远处一阵马嘶声，一个少年军官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皇帝的马车面前，翻身下马，执着马鞭跪下行礼，笑嘻嘻地说：“皇帝陛下，你回来啦？”

一旁有人掀开马车前帘，洛王含笑道：“伊卡，快起来，这些天辛苦你了。”

伊卡站在一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恭敬地低头，而是好奇地望着车内，目光在小王子和湛蓝之间徘徊。洛王并无意介绍他们认识，车帘一放，又缓缓地前进了。

小王子坐了半天的马车，浑身酸疼，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毛毯上，小王子一歪身靠在湛蓝怀里。湛蓝正透过窗帘观看外面的军人，顺手揽住他的腰，随口问道：“困啦？”小王子昏沉沉地嗯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洛王正在看文件，看了小王子一样，道：“我给你拿条毛毯。”小王子困得懒得理他，抬手用袖子遮住脸。湛蓝得意地一笑，洛王轻声吩咐外面的侍女，拿一条毛毯。

过了一会儿，马车转入一条狭窄的街道。一个衣服破烂的小男孩从角落里探头，脖子上挂了一个木箱，怯怯地对旁边的士兵问：“军爷，要香烟吗？”那个士兵看他是个小孩儿，赶紧推他：“快走开，别让人看见。”小孩儿并不知道这些车马里坐着什么人，只以为是一般的达官显贵，固执地扯住他的袖子：“买盒香烟吧。”

正在争执的时候，从车队后面闪出一位军官，正是伊卡。伊卡走上来，劈手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小男孩没来得及哭，伊卡已经从腰上掏出了手枪，抵着小男孩的脑袋扣动扳机。

混乱的时候，湛蓝和洛王已经注意到了，伊卡拿出枪时，湛蓝从车上跳出来，几步跑过去，他把小孩子挡在自己身后。湛蓝跳起来，像个发怒的豹子一样冲伊卡吼：“你是个畜生吗！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杀！”伊卡仗着皇帝喜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虽然不知道湛蓝的来历，也不肯白受辱骂，两人立刻打起来。

一旁的士兵都知道两人身份不一般，哪里敢来劝架。

小王子皱着眉头，望着窗外，指着伊卡对洛王说：“这个人很讨厌！”

洛王摇头，纠正道：“很听话。”

小王子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不要让湛蓝为你做事，他是一个很善良很干净的人。”

“我知道，”洛王说：“他是很有原则的人，我可左右不了他。”

小王子微微一笑：“对呀，他有时固执起来很气人的。”

洛王凝视着他的笑容，忽然欠身把小王子抱在怀里，身上的文件纸笔哗啦啦落在地上，洛王轻声说：“你可要离他远一点，我一路上都在吃醋呢。”

小王子脸上一红，还没说话，车帘一动，湛蓝黑着脸进来，坐在一旁不说话，似乎生了很大的气，过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些贵族，真把人命当游戏。”

小王子蹲在地上捡文件，洛王也低头整理文件，两人都不说话。

湛蓝余怒未消地说：“我差点忘了，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子，”

小王子把文件整成一叠交给洛王，坐在他旁边，开玩笑地说：“洛，你封他一个大将军，让他消气。”

“他本来就是将军，而且是伯爵，他京城的官邸一直留着呢。”洛王对湛蓝说：“不必随我进宫行礼了，你先回府里，明天来见我。”

湛蓝犹豫了一下，望着小王子：“你和我一起回去，我的官邸很漂亮的。”

小王子立刻很高兴地说好。

“他是楚国的王子，按规格应该住皇宫。要是让他住伯爵府里，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故意羞辱楚国呢。”洛王很严肃地说。

小王子很不高兴地说：“你的皇宫我已经见过了，最没意思了。”湛蓝接着说：“而且还有一个公主。”小王子眼神一黯，不说话了。

洛王瞧见他的样子，但此时不方面解释太多，只是淡淡说：“都别废话了，这是规矩。”

马车进了皇宫，小王子和洛王刚走下来，就见前面站着一位穿着蓬蓬裙的美丽女子，身后站着一群仕女侍卫。两人愣了一下，小王子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洛王手里抽出来。

罗浮娜带着宫女，袅袅婷婷地走上来，含笑道：“皇帝哥哥，怎么这次出宫这么匆忙，害我一直担心，”她又看了一眼小王子，娇俏地说：“这是楚国的小王子吗？好可爱。”

洛王皱眉问：“我的行踪，你怎么知道？”

罗浮娜支吾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我……我也是担心……”

小王子忽然不耐烦地推开洛王，自己往前走了。

罗浮娜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眼泪蒙蒙地望着洛王：“我说错什么了吗？”

洛王赶紧追上去，头也不回地说：“你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