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不对,苏培盛转身就跑出屋外,先将王伯益叫了进屋,又命人去请大夫,相比起慌了神的胤禛,王伯益显得镇定的多,走近床边大声就请道:“主子您怎么又开这玩笑,快起来吧,四爷可是真的急了。”
胤禛诧异地抬头望了眼王伯益,王伯益脸上硬撑着副没事人的样,乘着胤禛抬头的机会,将手心握着那颗药丸凑到胤祯鼻孔,等胤祯吸过两口,连忙收回手,就怕胤禛察觉,再又大声叫道:“主子你就别玩了!”
开始见胤祯还是毫无反应,胤禛就认为自己弟弟都病成这样,王伯益还在说这混账话,恨不得一脚就把王伯益踹开,可等他再一低头,就看见一直叫不醒的胤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上全是顽皮的笑容问他:“哥哥可有真的被我吓到。”
胤禛顿时气得不轻,可到底是宠惯了胤祯,所以即便生气,也不过是敛起脸色说了句:“往后可不许,再和哥哥开这样的玩笑。”
匆匆收拾过,胤祯就辞别了胤禛,因为各怀心事,两兄弟谁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胤祯带着一直奴仆回到东路花园后,只独留下王伯益在屋内,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把房门关紧后,王伯益转身就重重的跪到地上,磕头就问:“主子,您是不是病了?从入春那会起,您就经常一睡难起,外头的人都以为是主子懈怠,可我在主子身边伺候,怎么也能看出来,主子您是病了,既然病了,为何就不回四爷,延医请药?”若不是有病,又怎会竟要依靠药物才能醒来,之前王伯益就一直想问,可总找不到机会开口,一直配合着胤祯作戏,直到这次。
坐在主位上的胤祯脸色铁青,定定望着王伯益,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默默点了点头。胤祯知道有些事情,即便他想隐瞒,可要瞒过日夜跟在他身边的王伯益还是不可能的。王伯益见到胤祯点头,顿时双眼发红,站起就说:“奴才这就去回四爷,请四爷向皇帝请旨,传太医来给主子看病。”王伯益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
“慢着,王伯益你伺候了我多少年?”胤祯语气中的飘忽,叫王伯益听了很是担心,停下脚步就答道:“回主子,前后有十个年头了。”
“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胤祯继续问道。
被这样问起,王伯益顿时想起许多往事,作为主子胤祯是对他们好得太过,因此当猜到胤祯得病时,他才会如此着急。
“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王伯益想都不想就道。
“我的病刘壬在治,若他连都治不好,那这世间上便无人能治此病,所以根本无需去请旨,传召更多太医来,并且王伯益记住我接下去说的每一句话。我的病不能叫旁人知道,即便是四哥也不可以,若被旁人知晓,那我就是死路一条,不是病死也会被赐死,你听明白了吗?”胤祯淡淡几句,对王伯益来说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人呆了般看着自己主子。
“记着我的性命在你手上。”胤祯加重语气道。
王伯益扑通再次跪到地上说:“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不让旁人知晓。”
第一百零四章:桃源书斋
当马车绕三里河街还没进八条胡同,胤禛便已犹豫,想让车驾掉头,直回贝勒府,可还没等他开口,马车就已停了下来,胤禛知道这是到了。胤禛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突然会想到来这里,明明把那霍辛接回京后,自己就一次都没来看过,不过是问过刘壬几次,几次刘壬都回说霍辛的病已有起色,他渐渐也就把霍辛这人丢开了。
要不是这次吻了弟弟胤祯,这叫胤禛心中大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也有龙阳之癖,胤禛也想不起霍辛,这次来胤禛就是想看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龙阳的癖好。由这里的管事引着,胤禛直入西屋,一进门就看见有清瘦的男人,目光呆愕地坐在南墙炕上。
胤禛看了霍辛好几眼,只觉得眼前这个称为霍辛的男人,对他来说实在陌生得很,若不是有管事的在,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曾经与他共度过一夜。因为认不出霍辛,胤禛不免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声就让屋里其他人先退出。
这处的管事听完,并未即刻退下,而是婉转的告诉胤禛,大夫刘壬曾交代,霍辛神智不清,要他们小心照顾,千万不要吓着霍辛,胤禛听到提醒,骤感不悦,这管事到底把他胤禛当成什么人了!管事瞄见胤禛神情不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他又不敢不提醒,因为这霍辛发起狂来,可是会伤人的。若让霍辛伤了胤禛,那主子还不要了他的小命。
等关起门,屋里只剩下霍辛与自己,胤禛慢慢走到炕前轻声问霍辛:“我能坐下吗?”
霍辛根本没有反应,胤禛自顾自的就坐到了霍辛身侧,这时候再看霍辛,胤禛发现霍辛的容貌秀丽,眉目间妥有几分只属女人的秀气,这对很多男人来说,已经足够魅惑,可对胤禛来说,这张脸无法令他生出半点感觉。单是如此,胤禛觉得还不够,他来是要彻底弄个清楚明白,所以问过声霍辛后,胤禛张手就扶住霍辛的腰,将霍辛推倒在炕上。
胤禛只觉得身下的霍辛,与他记忆中缠绵了一夜那人,似乎不大一样,那人腰身更细,而且带着股他熟悉的体香,只是因为当时中了毒,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胤禛甚至分辨不出,那部分是真实,那部分只是他自己生出的幻觉。
即便压在霍辛身上,胤禛也感觉不到任何冲动,反而因为贴得太近,下身不觉碰到霍辛分身那处,一想到同是男人那物,就叫胤禛觉得恶心,更别说二人再做那事。看来在杭州那一夜,他领略到的极致快感,完全是因为中了魅毒,要不是身下这霍辛真是完全勾不起他一丝怜爱,而对男人的身体,他更是提不起兴趣。
确定对霍辛生不出欲念后,胤禛当下松下口气,想来昨日在床上吻了弟弟一事,怕是他这做哥哥一时冲动,并没无可纠结之处,他也并不是有龙阳癖好。想到这里胤禛便想翻身起来,顺势起来时,不经意间望着霍辛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胤禛即时想到胤祯那双俏丽的杏眼,弟弟的一颦一笑当下在胤禛脑海闪现,想起弟弟总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用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自己,这叫胤禛就觉全身发热,下身那处竟慢慢硬起,叫他直想立刻回府把弟弟拥入怀中,胤禛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流,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竟对弟弟生出了如此可怕的想法!
胤禛翻身起来,坐在炕边脑海中乱成一团,依旧躺在炕上的霍辛不知为何,竟呵呵的笑了起来,听到胤禛耳里如同是在嘲笑他。胤禛原本就混乱,这时更是老羞成怒,转身拉起霍辛就一巴刮过去,霍辛被打了一巴后,便像疯了一样,朝胤禛张牙舞爪,想咬胤禛。
候在外头的奴才听到动静,当即冲了进来,又是拉又是拦,霍辛见人就咬,如同只疯狗,管事的慌忙间,抓了个下人就命他即刻去请刘壬。
刘壬此时人正在城西琉璃厂大街,一处名作桃源的小店里,这店以售卖笔墨纸砚为主,兼做古玩生意,前后三进院落中,第一进是铺面,第二进是东家与伙计们的住处,而第三进你便是问店里的伙计,他们也不知道第三进里到底住了谁,只有作为东家的齐白和帐房刘先生,还有店里的几个护卫知道,第三进僻出来,给此间真正的主子到来时使用,所以第三进后方另有便门出入。
等在廊下的刘壬,见齐白捧着叠衣袍回来,指了指身旁几案上即将燃尽的香说:“到时辰了,我们进去吧。”说着回身就想推门,可齐白一手拉住刘壬的手小声问:“刘大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刘壬回头扫了他一眼,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仍旧经闭的房门说:“人不能太好奇,你虽说是这桃源的东家,可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主子是里面那位。”
“我只是想知道主子他到底怎么了。入春以后,他时不时就要来泡一次这药汤,可你看他泡完以后那虚弱的样子!主子到底害了什么病?”齐白紧紧拉住刘壬不放手问,脸上的急切犹如犯病的人其实是他。科举弊案以后,胤祯曾要送他回浙江,当时如果他选择离开,虽不说是荣归故里,可胤祯已许诺不会叫他空手而回,但是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留下,即便不知胤祯是谁,不知胤祯叫何名,胤祯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团迷,他仍旧想留下,他很清楚自己是死心塌地喜欢上胤祯,只要守在胤祯身边,他不奢求更多。
“主子会落到今日这般,完全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所以你如果想继续留在主子身边,那就闭紧你的嘴,什么也别问。”时至今日,刘壬早就想明白,对于齐白这些人来说,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皇室秘闻从来都杀人于无形。
“我……”齐白想说,可被刘壬打断道:“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主子还不会有性命之虑,你不用担心。”
齐白还想问,刘壬已经不给他机会,一手推开房门,领头跨进房中。当他们走进西稍间,能闻到股很浓的中药味,坐在木桶里泡着药汤的胤祯,无神地扫了他们一眼说:“扶我起来。”
刘壬、齐白二人合力将胤祯扶起,然后由刘壬扶着,齐白为胤祯擦身,每次擦拭到腰间,望到胤祯腰间已经长开的伤疤,齐白就觉得阵阵心痛,看伤疤的样子,应是几年前受的伤,可按胤祯的年岁推算,几年前,胤祯还不到十岁,是谁那么狠心要至个几岁孩童于死地。
胤祯对齐白表现出的心痛不至可否,因清楚齐白不会背叛自己,所以对齐白选择留下,胤祯并没有反对,可也就是仅此而已。等他们伺候胤祯穿戴好,扶到东稍间的架子床上躺下,胤祯便让齐白退了出去。
“上次说的药材,可找到了?”胤祯有气无力地问道,每次泡完这些据说是用来中和毒性的汤药,胤祯都觉得自己全身累得就像要散架,又不能不泡,并且毒性何时发作全无定数,只有在早上难以被叫醒后,他才知道自己又再毒发。刘壬之前就告诉过他,这毒一生无解,可他并不后悔。
只是现在这个解毒的办法太伤元气,日后回了宫,更是难以施行。幸亏刘壬遍查太医院及宫内珍藏的古籍,终于查出条既不损元气,又能暂时压制毒性的方子,有了那成咬,日后只要他按时服用即可短期压制住毒性,可那方中有些药材却极为刁钻,任他与刘壬出尽百宝搜罗数月,还是缺少方里其中一味药。这时他问的就是此事。
“回主子,已经有些眉目了,最后缺的那味龙骨,可能在这京里就有。”刘壬谨慎道。
胤祯似乎已经累得合眼睡下,好一会才应了声:“嗯。”接着又说:“时间已经不多,之前你说贵人只怕不出下月就会油尽灯枯,我幼年曾受贵人恩惠,十三哥与我虽非一母所出,可也并非一般兄弟可比,要不是这毒,我应该即刻回宫,为贵人与十三哥尽一份绵力,眼下虽无法回宫,可在贵人离开前,我一定要回宫!”说完胤祯睁眼看着刘壬。
刘壬被胤祯凌厉的目光望得发寒,可有些话他还是不能不说,只见他咬了咬说:“在没有成药的情况下,主子您不能回宫,宫中耳目众多,既无法轻易出宫,又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熬制汤药,若走漏了风声,宁寿宫、永和宫问起,主子您要如何解释?”
“够了!刘壬你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在期限内,把那味龙骨,给我找到!”胤祯说完已经气喘吁吁,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人来报,八条胡同的管事派人去刘壬家中找他,知道刘壬不在家,又托刘壬家中的药童找来。
刘壬知道胤祯不喜霍辛,听到传话的人在胤祯面前提八条胡同,就觉得那人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当下只说:“知道了,等老夫一会空了,便过去。”
原本得了这回复,外头的人就应该退下的,可那人却犹豫了好一会,再又说了句:“回主子,八条胡同那边来的人说,四爷此刻也在八条胡同,是不是让刘大夫这就赶去八条胡同。”
胤祯当下从床上坐起,理了下衣裳,敛起表情说:“备马车,去八条胡同。”
到了八条胡同,胤祯只让刘壬带着药童进门,自己乘的马车就退到一边,藏在处窄巷中,默默地等,直等到胤禛乘坐的马车离去,八条胡同的管事来回话,管事知道胤祯从不进门,便也像之前一样,在这已经被清过的窄巷中回话。
听完管事的说完,管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胤祯脸容紧绷,管事甚至以为胤祯会下令,把伤了胤禛的霍辛拉下去凌迟处死之际,胤祯淡淡开口说:“去找个伶俐的牙婆,找些干净人家的孩子,眉目清秀,无需太过伶俐,命人好生调教,勿要张扬,他日若四爷再来,便命其伺候就是。”
管事连声应诺,站在管事旁边的刘壬,一脸不认同的望着胤祯,刘壬还是看得出来,胤祯并未如表面般平静,反而是隐藏得越深,证明心里烧起那把火越大,到管事离开,胤祯才冷笑着问刘壬:“怎么这次不想劝我几句了吗?”
刘壬摇了摇头说:“如果生气就直接痛骂出来,这样忍着又何苦。”
“可笑,他霍辛算个什么东西,他值得我生气吗?”胤祯说完就连自己已经气得握紧拳头都不知道。
“霍辛相比起主子,固然不值一哂,可主子的……”刘壬话没说完,胤祯已厉声喝道:“闭嘴!”说完甩袖就命侍从即刻离开,他要远远离开这八条胡同。
胤祯从未想过,胤禛也会有喜欢上同性的一日,可即便是这样,胤禛怀里抱着那人,也不是他胤祯,无论他愿意为胤禛付出多少,胤禛怀里那人永远不会是他。面对胤禛后院那群妻妾,胤祯清晰地知道,自己必须忍耐,可等面对霍辛,胤祯真是恨不得即可把那霍辛剁成肉酱,可当想到胤禛喜欢着这霍辛,他又怎舍得令胤禛难过,所以即便再痛恨他还是选择忍耐,甚至为胤禛准备更多的人。
面对追逐了两世的胤禛,他表达喜欢的办法,似乎也只剩下默默付出这一途,想想未将胤禛拉入他的这段孽恋,其实是上天厚待他了,他胤祯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第一百零五章:东路花园
户部衙门的司官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皇帝命成年皇子于六部行走,意在历练成年皇子,减轻自己肩上的负担。开始户部的司官,以为由理藩院调任来的胤禛,生于深宫内院,长于妇人之手,既不曾经科举历练,更不通俗务,不知道部里那些道道,也会是个好糊弄的皇室子弟,直到有人在胤禛手下办过事,才知道之前他们想的大错特错。
病了小半个月,胤禛回到衙门就发现,待他发落的事情,已经堆成座小山高,胤禛惊讶地盯着案面上的叠起的公文,第一句就问身旁的田文镜:“怎么不送我府中发落?”
“回贝勒爷,奴才曾问过,部里都说向例如此。”田文镜不是没想过把公文送入贝勒府,可户部里的同僚不是笑他傻,就是劝他别揽事,仔细麻烦上身。
“向例?谁定的例?部中堂官们偶有小病也这样办?”要知道这些公文在部中多搁一日,外头就不知要多等几日,要其中有刻不容缓之事,这样一担搁不是害人吗?
田文镜这几个月在胤禛手下办事,算是知道些胤禛的性格,这时要言而不实,必为胤禛诟病,所以老实道:“不是,所以奴才曾想将公文送去贝勒府。”
胤禛听了以后就明白,既然连户部堂官都不敢这般,那惟有是他兄弟中,不知谁在户部办差时定出的例,在户部学习行走过的兄弟名字,在胤禛脑里一一滑过,他只确定这人绝不会是十三弟胤祥,而其他的兄弟,胤禛叹了口气,不想再深究下去道:“之前就算是我懈怠,你把这里面急的那些,挑挑出来,我这就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