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喧嚣——瑞雪轻扬

“你从家里出来，什么都没带？”

“嗯……我怕带的东西多了出门引起爸的怀疑……那我去洗澡了啊！”萧玉璇说着，就蹦蹦跳跳地进洗手间了。

付思终于知道萧玉璇是个什么情况了。虽然他以那个二哥为首的家人传授了他丰富的防色狼知识，所以他对人有一定的戒心，但其实，他又没有真正受到过坏人伤害，所以内心很单纯，很容易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话。付思忽然对他这种状况有点担心了，幸好他遇到的是善良的自己，万一真是坏人或者流氓……不对不对，思路怎么受他影响了呢，应该说，万一真是坏人，那怎么办？看样子，自己只好暂时担负起保护他的责任了。

萧玉璇洗了一阵，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了。

付思正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下身，上身赤裸着招呼他：“如果搞完了，就过来睡我旁边吧。”

“……对了，你刚才说，你睡觉不穿睡衣？那……那你就这样裸睡？”

“对啊，裸睡其实是种很健康的习惯，你不信可以百度一下。”

“……流氓。”

付思很头痛这个流氓的称号怎么就根深蒂固了，只好把刚才洗澡脱下的衣服又穿了回去，“好了好了，我穿一件睡，这样总行了吧？哎，明天带你去附近买件睡衣……不对，是两件睡衣好了。”

萧玉璇不再理付思，开始用电吹风吹头发。看样子，刚才趁着付思洗澡的时间，他已经把家里的生活用具摸清楚了。

付思看着他湿漉漉的发丝，清秀的脸庞，殷红的小嘴，忽然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不不，不对吧？！自己怎么对一个男人心动起来了？！难道是把他当女人了？！不过，是男人女人其实也无所谓吧？自己本来虽然女人缘很好，却也一直没有特别喜欢的女人……呃，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这样想不是真的和流氓差不多了吗？！明明自己虽然看似风流实际上却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可是，可是自己的分身已经……靠！！这要是被那小子知道了，他又要骂自己是流氓了！！付思这么想着，连忙钻进被子里，朝着墙的方向侧卧，闭上了眼睛，还假装打着呼噜，证明自己已经睡着了。

单纯的萧玉璇果然相信了，洗漱完毕后就钻进被子侧向了另一个方向睡下——付思家里目前只有一床被子，只好暂时共用。

看来明天不仅得买睡衣，还得买被子了。付思考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彻夜难眠。萧玉璇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萧玉璇被先起床的付思吵醒了。“付大哥，天亮了？那我也起来了。”

付思笑笑：“你又何必起那么早呢？别忘了，你的工作是在我们下班的时候呢。到时候你自己过来，还是……算了，我来接你吧，你不是路痴吗，别又走丢了。”

“唔……”萧玉璇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每天只是扫下地擦下桌子，又太闲了吧？这样就可以每天赚50？”

付思倒真被他问住了。其实，要是一般过来打工的学生，自己绝对不会给对方安排那么轻松的工作，还照付工资。但他又实在不忍心让萧玉璇真的是去脏活累活。看样子，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自己就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肠？“别的事情你真的不适合干。”

“我才没那么没用呢！”萧玉璇认真地凝视着付思，“我其实真的什么都可以干的！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可以让我干的事？”

“这……”付思想了一下，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确实不太妥，“那你会用微波炉吗？”

“当然会了，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用那个自己热饭菜来吃。”

“哦？你家没下人？”

“有是有，有一个做家政的阿姨……不过那可不叫下人，我们对她都很尊敬的。如果她有事不在的时候，我就自己做点简单的事了。”

“你们萧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只请一个人呢？”

“我爸不喜欢奢侈浪费的。”

“呵呵，那倒是和我想象中有钱人纸醉金迷的生活不太一样……那这样吧，你帮我们用微波炉热那些鸡腿汉堡之类的东西，时间到了就拿出来递给收银的，这份工作应该可以吧？”

“可以啊！”萧玉璇听到有他能做的事情啊，十分高兴。

付思忽然觉得有点佩服他了。一开始，本来以为他就是个和家里闹矛盾就耍小性子离家出走的大少爷，找份工作也不过就是为了能生存下去。但看样子，他真的希望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而不是别人的施舍。

萧家的遗传基因向来很优良，所以萧玉璇其实也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样很聪明。他很快就熟悉了快餐店的工作，乖巧懂事的他也很讨同事们的喜欢。所谓同事也多半就是B大的学生，他们都比他当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付思有点想不通，怎么萧玉璇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对自己就常常凶巴巴的呢？难道，自己只是碰了下他的手，有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胴体，就真的对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其实这个问题连萧玉璇也没有想通。“我说……小璇，你描述那些情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二哥，我从来不撒谎的，你不相信我？”萧玉璇急得眼泪汪汪的。

“不是不是……”萧玉凌连忙安抚，“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也有那么凶的时候啊……对了，你先别讲了，我现在先给爸打个电话好了，他还在医院呢。”

“……啊？！爸怎么会在医院？！是……是被我气的？！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死不了的，你放心吧。”萧玉凌说着，已经拨通了电话，“爸，我找到小璇了，他就在我们B大……而且，我还帮你打了他一顿，哈哈。”

“谁要你帮了？！”萧峻虽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语气还是那么严厉，“叫他赶紧滚回家，我自然知道收拾他！”然后电话就“啪”的一声挂断了。

萧玉凌忽然对自己一时冲动责打弟弟的行为有点后悔了。他知道，以父亲的性子，就算明知道萧玉璇身上有伤，还是不可能放过他。家规毕竟是家规，和自己的私人行为不一样。“哎，月朗，你说，要是他回去了，爸还要打他一顿，怎么办啊？他怎么受得了啊？！”

“那就让他先在这里呆一阵子养好伤再说吧。”

“呃，好倒是好，就怕爸要冲到这里来找人……”

萧玉璇忽然插嘴：“我也不想现在就回去……”

“好好好，咱们不回去。”萧玉凌柔声安抚他，“别担心，二哥会保护你的。对了，你继续讲吧，还没到那个关键性的性骚扰事件呢。不过，我已经越听越觉得他不是好人了，什么小猫咪之类诡异的称呼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说我语文不好！！”

“……这就是他不是好人的理由？”沈月朗感叹，萧玉凌的思想回路果然与众不同啊。

在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之后，付思便按照计划把萧玉璇带到B大附近的某条商业街——虽然这种破地方在萧玉凌眼中根本不能用“商业街”那形容，但毕竟是B大方圆百里内唯一可以买衣服包包等日常生活用品的地方。

“对了，小猫咪……”现在付思都已经叫惯了，连快餐店的其他人也叫惯了，“你在家的时候，睡衣一般穿多少钱一件的？”

“价格不等的，最便宜的……500多吧。”

“……”付思还妄想了一下因为萧家比较节约会不会就穿些低档货呢？“那，如果我说……我现在身上一共都没有500呢？我们要买两件睡衣，还要买被子……”

“呵呵，没关系的。”萧玉璇不以为意地笑笑，“连你那件还有汗臭味的衣服我都穿了一晚上呢！”

“……不会吧？！有汗臭味？！我记得洗过的啊……”付思这种时候会有点憎恨萧玉璇的天真无邪，有什么就说什么。

“总之，我不挑吃不挑穿的，只要有吃的穿的就行了。”

“嗯嗯，这样好。”付思对萧玉璇又开始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你那么懂事。”

“因为，我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了。我本来……就是个麻烦。”萧玉璇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小得听不到了。

所以付思也没在意他在说什么，带他走进这条商业街唯一一家睡衣店。

萧玉璇最后挑选了一件100多的白色秋冬珊瑚绒睡衣，付思也随便选了件更便宜一些的。

“小猫咪，要进试衣间试试吗？”

萧玉璇点了点头。

“那是你试了我再试，还是我俩一起试？”付思笑眯眯的问。

“……流氓！”萧玉璇扔下这句话，就红着脸走进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付思忽然变得有点喜欢萧玉璇气呼呼骂他流氓的样子，他觉得，这有点像是一种……爱称？所以，他偶尔就会故意开点小玩笑逗萧玉璇生气。

萧玉璇试了半天才出来。“挺合适的，就买这个吧。”

“好。”付思自己试都懒得试了，直接就去结了帐。反正睡衣这东西只要萧玉璇一走他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穿了。“那走吧。”

萧玉璇和付思一起离开睡衣店之后走了一会儿，忽然惊呼一声：“啊！！我好像把放衣服口袋里的身份证掉在试衣间了！！！”

“是吗？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回去找。”付思安慰他，“这东西没人会偷的，别人要来也没用。”

两人果然很快找到了萧玉璇的身份证。

付思就拿过来看了一眼，顺口念道：“萧玉璇，男，1994年12月18号……咦？！那不就是今天？！今天是你生日？！”

萧玉璇抢回了身份证。“是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啊？”

“哎呀呀，小猫咪你不要总是对我那么凶……”付思笑笑，“这个生日没家人陪你了，很难过吧？要不，我就给你买个……呃……”付思摸了摸钱包，“……只能买个小蛋糕了。”

“不用了，谢谢。”萧玉璇摇了摇头，表情似乎有些苦涩，“我在家也从来不过生日的。”

“……你们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吗？”

“不是……只有我不过……”

付思一惊。他见萧玉璇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重，心里也跟着痛起来。本来以为，他就是个被家人宠着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大少爷，可是……难道并不是那么回事？为什么萧家只有他不过生日？难道他家人就独独不喜欢他？不可能啊！萧家的事其实自己也略有些了解，毕竟萧家二少爷萧玉凌到B大读书的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他也见过萧玉凌一两次，再怎么说萧玉璇也比他讨人喜欢多了。他不敢去问为什么，因为他有预感这个答案根本不属于自己能承受的范围，所以他只是笑着问：“那你喜欢吃蛋糕吗？”

“……喜欢……”萧玉璇轻声答道。

“那，我就去买蛋糕给你吃。我们走。”付思说着，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萧玉璇的手就走。

“你……你怎么又随便拉我的手啊？！”萧玉璇想要挣脱，力气比当然比不过付思。

“哈哈哈，我就是要拉，我就是流氓。”付思见萧玉璇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放下心来。

“呜……好痛……你放开我，我自己走……”萧玉璇的声音和表情都忽然变得很可怜。

“痛？”付思连忙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想弄痛你的。”

“嘻嘻。”萧玉璇却又笑了起来，“不痛，骗你的。”然后，他拔腿就跑。

“……什么？！”付思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看似单纯的萧玉璇耍了一次？！难道自己比他还要单纯？！“好啊！你敢耍我！！”付思说着就追他。

两人玩闹了一阵，付思就去商业街唯一一家面包房（其实他也不想用那么多个“唯一），买了个小小的蛋糕和18根蜡烛，完成了简单的点蜡烛吹蜡烛仪式后，付思又五音不全地唱了首“生日快乐”。

“付大哥……”萧玉璇忽然认真地凝视着他，“谢谢你！”

“呵呵，没事没事。”付思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故作轻松，“18岁生日就成人了，当然得好好过，成人了就可以看黄色碟子了，哈哈哈！我家有不少，你要不要今天晚上就看看？”

付思期待萧玉璇再次红着脸骂自己“流氓”，两人继续恢复嬉笑打闹的气氛。但萧玉璇却哭了。哭了半天，他才说了一句：“买蛋糕是额外开销了吧？要不，我们就不买被子了。”

听到这段描述的萧玉凌也哭了，他抱着弟弟一起流了好久的泪。

萧玉凌最喜欢的日子就是自己每年生日2月10号那天，因为在那天父亲大哥大姐都会对自己格外温柔，有求必应。但萧玉璇最恨的日子大概就是他生日12月18号。有一年，萧玉凌觉得弟弟实在可怜，偷偷买了个蛋糕给他，被萧峻发现之后，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那时，萧峻边打边骂：“你个没心没肺的畜生！！今天是你妈的忌日，你还有心情庆祝！！”

没错，萧玉璇的生日，就是宣风铃的忌日。

宣风铃怀上萧玉璇完全是个意外。那时她已经30好几岁了，属于高龄产妇，生孩子会很危险。几乎所有的人都劝她打掉这个孩子，但她坚决地说：“我怎么可能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也许上天就是那么残忍，就算萧峻已经用尽了一切手段保证他们母子平安，她生产那天还是难产了。面对医生“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问题，宣风铃毫不犹豫地回答：“保孩子。”就这样，她在那天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离开了对她无限眷恋也被她深深眷恋着的丈夫和一女三儿。那个时候，萧玉锋5岁多，萧玉娆则已经10多岁了。他们对母亲都有鲜明的记忆。所以每当看着和宣风铃越长越像、甚至连性子都一样安静恬淡的萧玉璇，他们都会想起母亲，想起是这个小弟弟的出生害死了他们的母亲——虽然他们心里明知道这根本不是弟弟的错。只有那时才两岁多、根本记不住母亲样子的萧玉凌，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芥蒂，一直疼惜着萧玉璇。

萧玉璇常常会想，自己出生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错误，留在这个世界上更是多余的。要是没有自己，他们萧家一家五口会多幸福啊。宣风铃那么温柔，会对萧玉凌温柔呵护，就算他是gay宣风铃也一定会护着他。他大概也就不会那么叛逆，也不会常常被父亲打。现在，局势却因为母亲选择了自己而变成这样，所以，他只好代替母亲守护二哥了——哪怕用自己的命。就连萧玉凌也不敢做离家出走这种事，所以他估计他回去就会被父亲活活打死。但是没关系，只要萧玉凌幸福，就好。虽然萧玉凌心心念念要离开萧家，虽然他和沈月朗在一起也未必就不幸福，但是萧玉璇感觉得出来，大哥大姐都很疼二哥，完全不同于对自己的淡漠。如果他们再也见不到面了，那一定不是最好的结局。再说，他们最近还好不容易理解彼此的心意了。最好的结局，就是让父亲接受二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