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出书版)BY 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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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霆王就是霆王,即使他不张扬,京城的百姓们谁又不认识他?那些没来得及躲的百姓们一见到邬夜雷马上下跪迎接,与邬夜雷并驾齐驱的卓如初蒙着面,可眼神却冷了。

邬夜雷心里那个恼啊,这些个没眼色的混帐东西,没瞧出来他今天不想张扬吗?但人已经跪下了,邬夜雷不能也「不敢」赏他们鞭子,粗声说了句:「都起来,不必多礼。」

这下子,京城百姓的下巴掉了一地。不理会众人的惊愕,邬夜雷带着卓如初快速来到朝华酒楼的门口,大天急忙上去牵马,卓如初自行下了马,进了酒楼。

邬夜雷哪里还顾得上马停稳没有,匆匆跳下马就跟了进去,生怕卓如初生他的气。

霆王的焦急看在了京城百姓的眼里,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大家这一刻都相信了,相信就是那位白发神仙制伏了残暴的霆王。不少人原地磕头,期盼这位白发神仙永远不要回天上去。

大天小心翼翼地引着卓如初上了二楼,不时瞅瞅卓少爷的脸色,奈何卓少爷蒙着面,他实在看不出来,不过见王爷那副紧张的模样,卓少爷该是不高兴了。

不敢多做停留,引着卓少爷坐下后,大天就匆忙下楼吩咐掌柜的上菜了。掌柜的也是紧张万分,这来人可是霆王啊,伺候不好就是小命不保。

坐下后,卓如初便摘了蒙面,楼上只有邬夜雷和他带来的两名手下,他也就不忌讳了。他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露脸,自小就不喜欢,这也是他为何几乎不下山的原因。

邬夜雷坐在卓如初的身边,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说,毕竟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一时半会儿也消不去。

「如初,我……」邬夜雷张张嘴,想着怎么解释才好。

卓如初看过去,双目平静地说:「你以前造的孽,你自己想法子弥补。刚才的事,我是不高兴,但也不会怪你,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邬夜雷的一颗心放下了,马上陪笑脸说:「我这阵子脾气好了很多,连骂人都不曾有过了,不信你问大天。」

邬夜雷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也不屑于说谎,卓如初了解他。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观察起了这间酒楼,还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竹帘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外头。

见他面色平静,想着他喜欢这里,邬夜雷放心地笑了,也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卓如初身后说:「你若喜欢,今后咱们常来。」

卓如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站在他身后的邬夜雷没有瞧见。放下竹帘,卓如初转身淡淡地说:「我下山来只是因为你,你不必花心思讨我喜欢。」

这话听在邬夜雷的耳朵里甭提多舒坦了,他怎可能不花心思在这人身上?他恨不得把这人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辈子都不分开。

不过这么恶心的话邬夜雷绝不会说,他可不想被卓如初点了穴道,所以只道:「我这一来是带你出来逛逛,二来也是自己确实想吃这里的菜了。吃饱饭咱们就回去,我也不喜欢在外头待着。」

侧头透过竹帘的缝隙又看了眼窗外,卓如初走到桌边坐下,大天端着茶上来了,邬夜雷很自觉地亲手给卓如初递上一杯。私心里,他不大喜欢旁人跟卓如初走得太近,哪怕那个旁人是他的亲信。

整个酒楼里静悄悄的,原本还在楼下吃饭的人们一看到霆王来了,都纷纷放下碗筷结帐「逃了」。

邬夜雷嘴上说着不会跟以前那样张扬,心下却十分满意这些人的自觉,他好不容易跟如初出来吃顿饭,最厌烦的自然是那些闲杂人等。周围清静了,邬夜雷的心情大好,一边跟卓如初说话,一边招呼着卓如初吃这吃那。

席间就听邬夜雷一个人话不停,卓如初如常的少言,偶尔需要回答的时候他会应上一句。不过邬夜雷给他夹的那些菜他并没有拒绝,全部吃了,令邬夜雷十分高兴。

虽然丢了十年的记忆,但跟卓如初相处的这段日子,邬夜雷也摸清了他是个对自己多么不在乎的人。吃,只求吃饱;穿,只求穿暖;睡,只要能躺下便是。为了让卓如初的脸色能红润点,邬夜雷可是下了大心思。

主菜都上齐后,邬夜雷迫不及待地问:「如初,这里的菜味道如何?」

「嗯。」卓如初不紧不慢地吃,也看不出他特别喜欢哪道菜。

但他这般赏面子,邬夜雷也觉得出来这一趟值了。

「如初,今后再出来吃可好?」其实是想带这人出来透透气,也间接告诉那些人,卓如初是他邬夜雷的,别想打他的主意。

卓如初咽下嘴里的菜,淡淡地说:「府里的菜也不错,没必要出来浪费银子。」

邬夜雷一愣,然后笑了:「总是闷在府里也不成啊,出来走走的好。」如初竟然这般为他着想!

卓如初扭头看去,说:「我不闷,你府里有山有水,不比外面差。」

要不是卓如初不喜欢,邬夜雷绝对会当场吻住他,如初恐怕是世上最好养的「夫人」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光天化日之下,邬夜雷发情了。

瞧王爷笑得合不拢嘴,大天眨眨热辣的眼睛,低头掩去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七年没有见过王爷这么笑了,自从卓少爷来了之后,王爷的笑不仅越来越多,性子也变得几乎跟以前一样了,不再易怒。哪怕王爷永远也想不起来,只要有卓少爷在,王爷就不会变。

这时候,掌柜的端着一锅汤上来了,毕恭毕敬,甚至带着哆嗦的把汤锅放下,掌柜的躬身说:「王爷,菜上齐了,您若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小的。」

「你下去吧,有事本王会吩咐你。」

「是。」掌柜的弓着身子赶紧退下。

给卓如初舀了一碗汤,邬夜雷的脸色马上变得温和:「如初,尝尝这八珍龙凤汤。这汤补身,对你练功有好处。」

只要对练功有好处,卓如初向来是不拒绝的,这也是邬夜雷常用的手段。果然,卓如初没有拒绝,接过汤碗就喝了起来。邬夜雷已经吃饱了,或者说他光顾着看卓如初了,心思根本没在饭菜上。

在卓如初喝完后,邬夜雷又马上给他盛了一碗。刚要端过去,卓如初突然一把挥开汤碗,把邬夜雷扑倒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一枝箭破窗而入,直直地插在了邬夜雷坐着的那张椅子上。

大天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对另两人喊:「保护王爷和少爷!」说着,他拔剑就要冲出去。

一人拦住了他,是卓如初。剑已在手的他挡在邬夜雷的身前冷静地说:「对方有二十个人,不要出去送死。」

「大天,你想办法出去,回府调兵。」邬夜雷掏出帕子擦擦衣服上的汤水,脸色阴霾。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打扰他跟如初用膳!

街道上传来惊叫声,十几枝箭冲破竹帘,射了进来。紧接着,许多条人影从对面的屋舍中窜出,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个人。

卓如初护着邬夜雷后退几步,扫开那些箭,又拦下大天快速说:「不要出去!」

大天护在王爷身边,一脸的焦急与为难。邬夜雷侧身看了眼卓如初的脸色,抽出自己的剑道:「少爷不让你出去,你就乖乖待着吧。」

想到少爷的功夫,大天在这一片肃杀中却安心了不少。

楼下传来掌柜的惨叫声,刺客们从楼梯和窗口处冲了进来。不给这些人先出手的机会,卓如初手里的剑动了。

白色的身影在刺客中间游刃有余地跳跃、挥剑。原本还想着上前帮忙的大天和另两名侍从根本寻不到机会出手。卓如初的身周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把邬夜雷等四人护在墙后。

刺客们的身手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穿着也是各式各样。别说是刺杀邬夜雷了,他们连卓如初的身子都无法靠近。

刀光剑影中,刺客们有的手腕受了伤、有的兵器被击飞、有的被点了穴道定在了地上,没有人被杀死,但是可以动弹的刺客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人的脖子上架了一柄冷冰冰的剑。

刺客们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卓如初,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失手了。

剑尖以人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点了对方的麻穴,卓如初收回剑,淡淡地说:「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你是谁?」为首那人,也是刚刚被点了麻穴的人颤声问,不相信他们今天可以平安的离开。

卓如初寸步未离邬夜雷的身前,仍是淡淡地开口:「你们与邬夜雷之间的恩怨从今往后一笔勾销吧,他不会再作恶,你们也不要再来杀他。」

「你是谁?」那人不放弃。

一人搂上了卓如初的肩,残虐地说:「再不滚,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刺客们谁不清楚霆王的手段,再看一眼卓如初,他们彼此搀扶着离开了。这是唯一一次有刺客从邬夜雷的手上活着离开。邬夜雷也说到做到,没有暗中示意大天除掉那些人,他现在的心思不在刺客身上。

剑入鞘,卓如初对脸色不好的邬夜雷说:「回去吧。」

从卓如初身上找出蒙面巾给他戴上,邬夜雷搂着他下了楼。两人没有分开骑马,邬夜雷强硬地把卓如初带上自己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回府了。

刚才的那一战,卓如初的名声大噪,谁都知道霆王邬夜雷最近宠着的那位男子不仅模样极好,武功也是天下少有。在邬夜雷和卓如初回到王府后,这一消息就连皇上邬莫吉都知道了。

一回府,管家就上前禀报:「王爷,小天回来了。」还未得到王爷遇刺的消息的他,见王爷的神色不对,不由得小心起来。

一听小天回来了,邬夜雷的脸色稍变,紧搂了下卓如初,然后放开他说:「我去见小天,你要不要去醉仙池泡泡?去去那些人身上的臭味。」

「我回肃风堂。」没有说去不去,卓如初先行离开。

「让小天到满安堂去。」卓如初一走,邬夜雷的身周就冒出了暴虐之气,瞧得管家是胆战心惊,急忙亲自去喊小天。

跟着王爷进了满安堂,大天马上说:「王爷,属下已经命人暗中跟上了那些刺客。」

邬夜雷冷道:「一个不许留。」

大天愣了:「卓少爷那边……」

邬夜雷扭头瞥了大天一眼,大天一个哆嗦急忙说:「属下明白了。」

「露出半点风声给少爷知道,本王就扒了你的皮!」

邬夜雷大步走到椅子处坐下。这时候,小天来了:「王爷,属下回来了。」

进来的小天随手关上门,快速走到王爷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王爷,左门主给您的信。」

邬夜雷一把抢过,满是忐忑地取出信。信很厚,他看得很仔细,越看眉头越拧。大天拽了拽小天,两人悄悄退开。

这封信,邬夜雷看了许久,看完信后,他的手明显的颤抖,呼吸也沉重了几分。捏着信,邬夜雷一手撑在身旁的桌子上捂住眼睛,就见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大天想上前问问王爷是怎么了,被小天拦下。小天指指门外,两人轻声离开。

「大天。」

「啊,王爷。」

刚走到门口的大天急忙转身,就听王爷说:「那些人废了武功即可,不必取他们的性命了。」声音哑得厉害。

「属下明白了。」不用问,也知道是那封信令王爷改了主意。

低着头没有看两人,邬夜雷又道:「出去吧,本王要静一静。」

「是。」大天和小天开门离开。

把信放在桌上,邬夜雷双手捂住脸,肩膀轻颤,不停地在心里喊:如初……如初……

他终于知道如初为何会有一头的白发,终于知道如初为何七年都不曾来见他。

脑袋里仍是空荡荡的,他与如初的那十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是他的错,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着了奸人的道,才会令如初失去了一身的功力,险些因他而丧命。

如初啊,为何你一句都未曾对我提起?你后悔吗?后悔为了我这个忘记你的人白了一头的乌发,废了一身的内功。

邬夜雷在心中摇头,不,即使他忘了那十年,那十年也已经烙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如初绝对不会后悔,哪怕为他而死,那人也不会生出一丝后悔的念头,这就是他的如初,他的,如初。

独自在满安堂里沉淀了许久,邬夜雷烧了那封信,走到门边,打开门。守在门口的大天和小天回身一看,只见王爷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但双眼中却有血丝。

「本王明日不上朝。」

「是。」两人没有多问,大天下去传话,小天留下伺候。

没有再说什么,邬夜雷迈出门坎,朝初风院走去。小天小心翼翼地跟在王爷身后,他感觉得出来王爷的心情很不好。

快到初风院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想着心事的小天险些撞上去。他暗暗吐舌,直道好险。这时候,前面的人出声:「进宫。」

啊?这个时候?

小天刚想问仔细了,就见王爷转过了身,他急忙说:「是!属下这就去吩咐。」顾不得多问王爷这么晚进宫做什么,小天快速离开。

宫门已经紧闭,但因为霆王的到来又再次打开。正在寝宫里与美人调情的皇上邬莫吉听到手下禀报霆王入宫,他马上推开怀里的美人慌忙下床,直问:「霆王可是来找朕的?」

禀报的太监迅速给皇上穿鞋,回道:「霆王好像去了太后的寝宫。」

「什么好像!朕要确切的消息!」对邬莫吉来说,这个皇弟在夜晚入宫常常伴随的都是腥风血雨,他怎能不怕。

「奴才这就去!」丢下皇上的另一只靴子,太监跑了。

在寝宫里焦急地等了半天,邬莫吉终于等回了那名太监。

一路跑回来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说:「皇上,皇上,霆王当真是去太后寝宫了。」

邬莫吉吊起的心稍稍下去了一点,犹豫不定地问:「那朕要不要过去一趟?」

那太监想了想说:「也许是太后召霆王入宫呢,皇上贸然去的话怕是不妥。」

「哦,那,那朕就不去了。」邬莫吉缓缓坐下,心里忍不住嘀咕:太后这么晚找霆王进宫所为何事呢?

想到那两人有事瞒着他,邬莫吉不禁心慌万分。

「母后,是谁给我下的毒?!」

一进屋就命令所有人退下,在门被大天和小天关上后,邬夜雷直接问,脸色阴沉。正准备歇息的灵太后没想到儿子急匆匆地进宫为的竟是这件事,当场就愣了。

「母后,谁给我下的毒?是不是邬不犹?」几步走到母后跟前,邬夜雷又问。

看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灵太后面上平静,心下却惊涛骇浪,猜不透儿子在时隔多年后为何突然又来问她,还是在这个时候。

邬夜雷走近一步:「母后,你一定知道,告诉我,是谁?」

灵太后退到凤座前坐下,稍稍别过脸,避开儿子的逼视,开口:

「母后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当年你在回栖风门的路上被歹人劫走,是你师父把你找了回来,但是他找到你时那些人已经不在了,你中了毒,你师父也无心去查是谁所为。后来你的毒……」

「母后!」拦下母后的话,邬夜雷又上前一步,「你难道还想骗我吗?找到我的是如初,根本就不是左柏舟!」

灵太后面色大惊,又很快恢复正常。

邬夜雷克制着怒火道:「母后,我不想怪你瞒了我如初的事,你只要告诉我,给我下毒的是不是邬不犹!」

灵太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儿子的怒容。好半天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略显疲惫地问:「你找过,你师父了?」

「是!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邬夜雷的双拳紧握。

灵太后垂眸,她其实早该想到师兄一定会告诉儿子那件事。没有不悦,灵太后此时更多的是认命。

当她抬起眼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异常平静。抬手,揉开儿子紧拧的眉心,灵太后低低地说:「母后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说实话,是谁给你下的毒母后也只是猜测,那天的事只有如初一人知道。」

邬夜雷愣了。

「你在回栖风门的路上被人劫走,大天和小天拼死跑回栖风门报信。那时候返回京城来告诉母后已然来不及,你师父派了你大师兄来给母后送信,他和你二师兄还有如初分头去寻你。三天后,如初带回了你,为你过了毒,他让你师父交给母后一样东西。后来母后接你回宫,再未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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