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长天（二）——乐魔猎手

你这不是废话么？绯夜懒得跟他翻白眼。

“让我看看。”平淡之中的威胁。

绯夜裹紧被子，连脑袋也缩进去。

“你就这么喜欢缩头么？”开始调侃了。

我才不是乌龟！绯夜不得已伸出脑袋。

“难道想在床上趴一天？”语气变得严肃。

“没那么想！我只是腰痛，腰痛！”绯夜急忙申明，“你若只是来戏弄我的，大可不必这样。”

“当然不会，”若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是来帮你恢复的。”说完也不等绯夜回应，掀了他的被子，覆着薄茧的手掌抚上了绯夜饱受磨难的小腰。

绯夜的身体猛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之中，叫他打了个激灵。他想大声抗议你怎么这样？人家没答应，你就动手动脚！

不过腰部突然传来的热流却让他感觉疼痛一轻，仿佛有一把梳子温柔地梳理那里的经脉，越梳越顺，越梳越快活。

这下子绯夜也不好拒绝了。经过若水这么一侍候，他舒服得直哼哼，刚想道谢，没料到那家伙又突然来了一句：“把腿张开，让我看看你的后庭。”

一个谢字就这么硬生生地梗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结果就是打起嗝来。

一个接一个，打得他连一个字都蹦不出了。

若水哭笑不得，也不跟他废话，把被子拉到一边，完全暴露了绯夜的下半身。

绯夜急得干瞪眼。我还没有答应你呢，若是九宁这时候回来了，你叫我的脸往哪儿搁？他可是逐渐现出妒夫的模样呢。然而抗议有理，反抗无用。

表面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水本质上依旧是手段强硬的鬼王亦泽。他不由分说地拉开了绯夜的一条腿。

绯夜嗞地抽口冷气，连发的嗝被咽进肚子里。

昨夜那一场无半点温存的缠绵之后，他后来自觉也有些过了，便给绯夜除去身体表面的伤痕，穴口的外伤也稍微做了处理。那时的绯夜早已毫无知觉，昏沉沉地瘫在床上。他担心寒气会趁机侵入绯夜的身体，便及早收了手。

现在看来，穴口外翻的媚肉稍稍收敛，撕裂的部分也愈合了大半。如果近几日不再行房事就能很快完好如初。

“没有大碍了。我看你也可以下床了。”若水淡淡地说。

绯夜趁机缩了腿回去，裹上被子，干巴巴地说：“那就多谢你了，呃，我要更衣，你先出去。”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跟这混蛋道个什么谢啊，罪魁祸首就是若水！

若水却没有在意绯夜苦大仇深的神情，甩了袖子，起身，施施然丢了句：“自己小心。”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大爷我当然会小心的！绯夜闷闷地想，也不去看他，独自穿好衣裳下床。

这时，九宁也端着碗筷进来了。他一脸不满，抱怨道：“那些个伙计也不知怎的，半天也找不到下锅的米，害得我等了半天。”见绯夜已经洗漱完毕，脸色也缓了许多，放了碗筷：“吃吧，到时候跟我说说那个戏班的趣事。”

56.缠绵之后（下）

等到绯夜去了小翠指定的房间，已是日上三竿。

小翠还是有几分倦色，但精神还好。见了绯夜，埋怨几句他来得太迟，班主催了几次，姐妹们等得不耐烦了云云。

姐妹们？绯夜寒了寒，眼前一花，一只纤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勾上他的脖子，耳边传来一声娇吟：“弟弟这会儿才来，叫姐姐好等。”他急忙扯开那手，干笑地说：“我刚来，不会打搅姐姐们练习吧。”

小翠正色道：“云燕，现在是姐妹们练习的时间，你还是回到你的位置。绯夜这里有我来指导。”

那叫云燕的女子身着金红色的轻罗，罗上如烟似雾的粉，一眼看去，艳若天边云霞。她嬉笑着：“原来你叫绯夜啊……”便飞快地归入那堆姹紫嫣红之中。

在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面前，绯夜就像闯入了艳丽雀群的呆头鹅，即使他的美貌远超其中任何一名佳人。他呆滞的神态被小翠尽收眼底。小翠只是微微一笑，安慰道：“不用急，你先看看，然后奴家教你，最后跟着练习即可。”

所谓红线舞，就是女子发髻，双腕，腰部缠上半个小指宽的红线。发髻盘成灵蛇髻，两根红线就从灵蛇的头部垂下，下达脚踝部；腕部的五根红线自前臂处绕起，交叉缠上十指，又越过指缝回到腕部；腰部的红线则更为复杂，自前胸缠起，共十二根，结成花络，在腰部收紧，然后散开垂下，长至裙边。所有人均着雪色薄纱，一侧开至左侧大腿处。翩翩起舞时，媚眼传神，玉手玲珑，裙边起伏好比缤纷落英，赤裸的美腿在薄纱之后若隐若现，引人无尽遐思。周身的红线随舞姿翩跹，勾画飘渺的美态。

绯夜看得无语，他以为红线舞到此为止。

“就是这样么？”他看到那在舞蹈中露出的白净大腿，心里打了个结，那也太诱惑人了。但放在自己身上……恶寒，如果被九宁和若水知道，他们不是惊得瞠目结舌，就是要扒了我的皮。

可是五百两啊五百两，压在脑袋上也不会嫌重的！

为了它，大爷我豁出去了！

绯夜朝小翠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翠摇头笑笑，不以为然：“正式表演时，双腿亦然是要缠上红线，从大腿根部绕下来，缠到脚底。”

“那不是全身都被线缠住了么？”绯夜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被绑住的感觉可不太妙。

“瞧公子说的，”小翠抿嘴一笑，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那红线轻得很，缠上去什么感觉都没有呢。不信公子待会试试就知道了。”

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啊，绯夜摸摸鼻子想，头一次扮女子，就要扮个如此吐血的模样。

“看公子的样子，以前肯定是做一番大事的，对舞蹈可能知之甚少。”小翠微笑着说，眼圈边的青色显得她的眼珠更黑，远远多过眼白。

绯夜觉得几乎能看清那瞳孔之中的自己，这叫他有种怪异的感觉。

“小翠姑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做些能糊口的事罢了。像那些侯爵公卿才是做大事的人。”适当谦虚还是要的。

绯夜一边看着那些女子弯腰，压腿，一边随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跳舞前的准备。能让身体更加柔韧灵活，在正式舞蹈的时候表现出更好的美感，也不会因为动作的快速或者激烈而受伤。”小翠很热心地解释。

难道是因为没有做这些准备动作，所以才受伤了？绯夜不由得用手悄悄碰了下自己的腰部，那么激烈的运动，应该做些准备才是吧？若水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小翠看他脸色忽然变得怪异，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唤道：“公子，可是奴家做错了哪里？”

“没，没有。你接着说吧。”绯夜摆手，暂时中断数落若水的念头。

“舞蹈需要表情和动作的配合，什么样的表情配上什么样的动作。假如这样——”小翠板着脸做了个孔雀开屏的动作，“表情僵硬，动作再怎么柔美，也算不得好。”

绯夜诺诺称是。他看见几名女子将腰向后弯下，头顶几乎抵住脚跟，好似弯弓，美则美矣，却叫他打了个寒噤。

“那个叫什么？”他指着那个动作问。

“哦，那个叫下腰。”小翠嫣然一笑，“那也是锻炼身体柔韧性的动作，十分讲究技巧。你看我。”她突然向后倒去，绯夜急忙想扶住她，却见她的双手稳稳扶住地面，头顶已经贴近脚跟。

绯夜的心抖了一下，这动作叫他做似乎还是挺困难的。虽然之前在魔月森林也是习武锻炼之类，但是像这么扭曲的动作还是第一次挑战。

“公子不妨试试。”小翠怂恿道。

要练习，也该是从那些看上去比较简单的，比如压腿什么的开始吧，像压腿，我会走路的时候师父就教我了。绯夜本想拒绝，旁边却传来窃窃私语，“他那模样行么？”“仔细那小腰给扭断了……”“妹妹的嘴好毒哦！”

绯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我看起来就不行吗？女子可以做到，我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做到？别小看人！

小翠瞅了眼窃笑的姐妹，正估摸着绯夜要退缩，耳朵里却是少年干脆的回答：“我要试一下。”

他回忆着小翠刚才的动作，站稳双脚，身子向后仰去——“啪”地一响。

周围瞬间静了一下，随即是嗡嗡嗡的苍蝇乱飞。

“果然不行……”

“怎么找这么个角色……”

“别说，小声点……”

小翠脸色不变，也不去扶他，只是轻笑着问：“公子身子无恙吧？”

“当然。你给我说一说要领，我还要再试试。”绯夜咬牙回答。他要是不把这个动作做到完美，那些女子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小翠收敛了笑容，说：“那也好，公子心志坚定，按照奴家念的要诀做即可。”

绯夜点头，示意她开始。

“站稳下盘，重心首先放在双脚处，双臂后展，身体慢慢后倾，重心随之上移，手指触地，重心移至腰部，头部逐渐下沉，直到脚跟……”

点拨之下，少年显示了身体惊人的柔韧度，仿佛一根随意弯折的柳枝，而且姿态优美，犹如蛾眉之月。

等到他恢复直立的身形，他发现小翠和其他人的眼神又不一样了，惊诧，怀疑……

绯夜瞟了瞟那些复杂的目光，挺挺胸，得意地说：“还有什么难的，就告诉我。”

小翠施礼道：“刚才奴家得罪公子了，请公子原谅。”

我早就想到你是故意要叫我难堪的，毕竟我是个外人嘛，不过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就此罢了。

绯夜眼珠一转，笑道：“姑娘客气了。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要请姑娘指正呢。”

接下来的练习就相当顺利了，也没有谁说绯夜一句不好。到了最后，靠着绯夜的强记，红线舞所有的动作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

小翠拍手笑道：“公子真是天赋异禀，这红线舞没有一年半载是学不熟的，没想到公子仅仅用了一天就达到如此境地。”

“姑娘谬赞了，哈哈。”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天赋异禀这句话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绯夜翻着白眼想，不过你这么夸奖我，我也不好意思回绝，就收下了。想着想着，整个人不禁飘飘然。

小翠又交代了其他必知事项，包括与其他人的配合，表情与动作的配合等等。这样下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就算是绯夜自恃记忆力超群，脑袋里到最后也有点晕乎乎的。

与此同时，九宁发现指甲有点发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黑蜘蛛的影响？他惊疑不定，想找绯夜，绯夜正忙着，他不好意思去打扰。又想向若水询问，后者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惊疑之后是烦躁，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下喝了几口茶，觉得苦涩难言。叫了店小二换上别的好茶，却又嫌茶水太烫，差点打翻茶壶。喝退店小二后，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在房间里踱了个遍。

直到绯夜深夜回来，他的心才稍稍安宁，搂住绯夜问这问那。

“你走了之后，我的指甲好像有点发黑。”他缩在绯夜怀里说，努力汲取对方怀里的暖意。

绯夜却不敢去碰触九宁的背部，因为那东西较之前似乎又大了一圈。

是黑蜘蛛带来的异变么？

他轻柔地握住九宁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吻过，眼神里盛满怜爱。

“等那个戏班的事结束，我们就马上动身。”

57.红线舞（上）

到了城主寿诞的日子，天还没亮，绯夜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请问绯夜公子在么？”是店小二的声音。

绯夜揉揉眼睛，望了眼窗外，还麻麻黑呢。他思维混乱地想，我才睡几个时辰啊？昨夜被小翠那女人训练到四更，才好不容易换来她一顿猛夸。大爷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还想多睡一会儿呢，不然今天会很没精神的，想想小翠的模样就知道她睡眠不足了。我才不要像她那样。

怀里的九宁安静得好像婴儿，柔弱而纯洁。一只消瘦的手牢牢揪住他的衣襟。眼眶下淡淡的青影，双腮在连日的奔波后陷下去，显得小下巴越发尖细。

跟着我一路辛苦了。

绯夜用手轻轻拢了拢他散开的鬓发，闭上眼睛继续睡，假装那恼人的叫声不存在。

很明显，掩耳盗铃是自欺欺人的行为。那叫声没有停止，反而像吃了大力丸似的。“请问绯夜公子在么？公子在的话，就回一声！公子不在的话，也应一声。”

讨厌，不在还能应你？

绯夜把脸埋在九宁的长发里，鼻子里充盈着极淡的香味。

那房门被擂得山响。

“公子应一声啊！有人找公子有急事！快开开门！”店小二的叫声变得急切，似乎还夹杂着说话声。

再闹下去的话，就会吵醒九宁。绯夜想想还是起床为上。

“绯夜，怎么了？”九宁眯着眼睛问。

“没事，我要去戏班了。你照顾好自己。”绯夜给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下了床。

想起那薄透的舞服，绯夜咬咬牙，还是系上白色火鸟皮腰带，这个可不能随意取下，不然会被冻死的。

刚出门就被小翠拉住手臂：“公子，奴家等了好久。快跟着我来上妆吧。”

绯夜一离去，九宁就清醒了。他慢慢抚摸着被窝里那一处留下的温暖，慢慢想着前一晚绯夜说的话。

那个美丽的少年像亲吻珍贵的瓷器一般亲吻他微微发黑的手指，认真，温柔。

“等那个戏班的事结束，我们就马上动身。”

他记得这句话，也许会记得一辈子。那一刻的心愉悦而甜蜜。然而背后的怪物却像一颗栽种在身体里的邪恶种子，每时每刻吸收着他的精血，自由，不受束缚地生长。没有开花散叶，它跳过一切步骤，直接长成一颗丑陋的果实，在他的心出现空隙之时警告他：“等着吧，你会变成我，我会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叫别人再也不认识，包括他。”

以前它还小的时候，他并无明显察觉。如今他可以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搏动，甚至似乎能感觉另一颗心脏在自己的身体里跳动，很陌生，很古怪。

他有时候想从镜子中看一眼背后的东西，可是脱掉上衣后，站在镜前，看到里面强作镇静的男人，他却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看过后，会忍不住用手摸那个东西，然后拼命撕烂它！

他记得那东西擦破时的疼痛。那一刻，他甚至侥幸地想如果就这样破了，说不定那个什么蜘蛛卵就能够流出来死掉。然而它迅速愈合，带给他的除了疼痛，只有疼痛。

尽管从小到大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得到绯夜的爱也并非历经艰辛。但是如今的他越来越怪异，身体的变化好像在加速，在他的心上投下越来越大的阴影。一想到绯夜可能离他而去，他就不由得心慌。

绯夜会不会不要我？

他会不会嫌我丑陋？

如果我最后变成黑蜘蛛，他还能认出我么？

还会喜欢我么？

会不会杀掉我？

这几个问题不停地在他脑海里交缠着，困扰着他。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卷起被子，一会儿又踢开它。想到绯夜今天可能会在戏班待上一整天，他就忐忑不安。

他伸手查看自己的十根手指，除了指尖颜色发黑，掌心处似乎长出了一些细密的白毛，弯弯的，好比小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