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长天（二）——乐魔猎手

“若水！若水，你在家吗？”绯夜拍着院门上的铁环，那铁环似乎也不太结实，绯夜拍了几下就发现它好像就要掉下来，就赶紧住手。

几声“哐当哐当”之后，还是没有人应。绯夜只好踩着一院子树叶到了前屋，大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绯夜反而吓了一跳。心想就算若水不在，他父亲也应该在家。就算父亲也不在家，那大门什么的也该锁上，不怕找贼么？难道鬼界在鬼王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过那也是夜不闭户吧？

“伯父？伯父？您在家吗？”他探着头叫。

这时候，背后传来人声，“是谁？”

他赶紧转身，来人正是若水。可若水好像不认识他。也难怪。他笑笑，就回道：“是我，绯夜。”

绯夜的模样好似脱胎换骨，整个人也拥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站在门前，玉树临风，紫发紫眸的少年恍若谪仙。

若水好似明白了，不等绯夜解释，便笑道；“是绯夜啊，进屋坐坐吧。”

绯夜便跟着他进了前屋，屋内仿佛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茶几，桌椅什么的都落上了一层灰。

若水不好意思地拿了块抹布，擦了把椅子请他坐下。

“抱歉，这几日在外面，没有回来打扫，所以到处都是灰，你先将就着坐坐。”

若水拿着抹布好像要在屋子里开始大扫除，那一块干抹布下去，扬起不少灰尘，绯夜摸摸鼻子无语。

这人好像没怎么干过家务，不知道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他老爹做的打扫。

“若水，令尊呢？怎么没看见他？”绯夜东张西望，。

“他已经往生了。所以屋里也就剩我一个人了。”若水笑笑，正欲继续打扫卫生，却被绯夜拦住。

“不用了。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一会儿就走。”

“你要走了，怎么不在都城不多留些日子？”若水看上去很是惊讶。

难得你这样死板的脸上会有惊讶的表情。绯夜回忆相交这么久以来，若水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沉稳，也比较含蓄，属于那种不苟言笑的一类人。

“本来我就不住在都城，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要回去的。”绯夜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若水语气遗憾。

“这我也说不清，顺利的话，应该没有多久。不顺利的话，那就难说了。”绯夜挠挠头发，顺利的话估计是不可能的，就算一路极为顺利地到达暮光峡谷，还要对付黑蜘蛛。不顺利的话，就是把命都可能扔在路上。虽然面对九宁他是自信满满，但是小心肝暗地里一思忖，前途莫测。

若水看出他似有心结，开口的下一句就叫绯夜目瞪口呆：“正好我现在无事，家父也已经投生，不如我随你去你的家乡看看。”

我家乡在魔月森林，现在我都回不去，何况你？绯夜无奈地摇头：“我不是回家，恐怕不能带你一起。”

若水淡淡笑道：“绯夜好像遇上麻烦事了。不妨说给我听听。”说完，也找了把椅子坐下，身子微微倾向绯夜，做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这下子绯夜也不好意一句“事情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来打发人家了。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与若水打交道，他就感觉莫名地心安。即使若水看起来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能让绯夜升起轻视之心。这个人很奇妙，绯夜不由得弯起嘴角，释放一缕明媚的笑容。

若水看得一愣，咳了声，绯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说起来挺复杂的，”他拣了重点说，当然关于自己的身份，任务什么的都没有提，只是单纯地说朋友受伤，需要去一趟魔界。路上会比较危险。

没料到，若水思量半晌之后，说的话叫他大吃一惊：“我对魔界也不是特别陌生，跟你们一同或许可以帮上忙。”

不会吧，你一文弱小民，杀只鸡估计都要抖一抖，何况去魔怪横行的魔界，想帮忙也不是这样帮啊。到时候就算顾不上九宁，我也没工夫保护你啊。大爷，你说话不要那么随便好吗？

“很危险，非常危险，所以我才没有明确告诉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都城。”绯夜连连摇头。

“可是你对魔界人生地不熟，总该找个向导吧？”若水像吃错了药似的不依不饶。

绯夜皱起眉头，要找向导的话，找个彪形大汉貌似比较靠谱吧。你虽然身材很是标准，相貌也是不错，同样算是见多识广，可这是去找解药，不是去游山玩水。你不要这么渴望好不好。

他还是摇头，再次拒绝若水的请求。又说了些告别的话，才离开。

“暮光峡谷位于魔界东部边界，峡谷边就是暮光海。暮光泉水所在地不详……”

绯夜在王宫里找到了一份还比较详实的魔界地图，城镇，村庄，河流的分布都还不错，也很容易就找到了暮光峡谷的位置，然而那上面并没有标明暮光泉水的具体地点，难道要他满峡谷搜？

“这个泉水在地图上怎么没有？”绯夜小声抱怨。

亦泽在一旁观望，那声音自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不过他并不动怒，对于绯夜这样的不敬，他若是真的动怒，那么足够那小子死一百回了。

他平静地解释：“去描测的人都没有回来，再说去那里的人本来寥寥无几，后来也就放下了。”

绯夜露出满脸你太失职了陛下这般表情。

九宁身为被害者，却并不跟着绯夜胡闹，声音平和：“这三界幅员辽阔，绘制地图本不是件轻而易举之事。再说陛下日理万机，这件事暂时搁着也就搁着。到时去寻找一番即可。”

绯夜真想冲他翻白眼，寻找不是需要时间么？你当那是在鬼界吗？

关于地图的讨论就此打住。

次日，两人与亦泽告别后就离开了王宫。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九宁略有疑惑地问：“你刚才的样子很不自然，好像不太舍得离开。”

“哪里有？”绯夜正赶着车，听到这话，急忙撅起嘴巴否认，“好歹在人家那里住了些日子，道个谢还是需要的。”虽然亦泽曾经耍弄过他，后来还恶劣地将他们丢进水牢，但也是因为他，绯夜的灵力大有增长，也间接因为他发现了黑蜘蛛。要说讨厌亦泽，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九宁一看他那别扭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并不想马上揭穿，便将软枕重新摆放，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望向窗外。

沿路的风景快速向后倒退，就好比那些流过的时光，斑斓而模糊。九宁看着看着就觉得倦了，于是拿了个软枕垫好脑袋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绯夜在跟谁说话，车也停了。

九宁睁开眼睛张望，心里还奇怪着，这时就有个人进了车内。一看却不是绯夜，是名相貌端正的男子。那人一身灰布衣裳，挟着个包裹，进来后还冲他笑了笑。

“你是……”九宁疑心他是搭车的，想问问他去哪里。

此时绯夜也把脑袋探进来，面有难色，“这位是我在都城认识的朋友若水，他想当我们的向导。这位是九宁，我朋友。”

若水笑着施礼，寒暄了几句，就在车内找了个位置坐下。

九宁迟疑了一下，望向绯夜，“怎么回事？”

没等绯夜回答，若水倒是很自然地说道：“其实是我自己要求跟来的。你的事绯夜跟我说过，我对魔界也有几分熟悉，跟着你们也能帮上忙。”

“可是……”

“九宁，你也别说了，就躺着休息好了，若水这边我暂时是没办法赶他回去了，先走着再说，要是若水路上不听话，就马上把他赶回去！”绯夜大声说，让九宁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

离开了鬼界，却无法回家，绯夜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峦想。九宁，我一定要让你活着回家。

43.雨狼（上）

绯夜看着远方即将沉下的日头，想起他很久以前向师父提过的一个问题：三界有多大，圆的还是方的？

安叶笑着摇头说神明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规划，从最初的混沌到现在的清晰，已经过了亿万年，没有人能找到尽头，然后再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所以现在还得借助地图啊，以及一个活向导。绯夜想起同来的若水，真搞不懂那人的脑筋，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不好么？非要跟着一起冒险！偏偏绯夜还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去劝服他回家。

“从这条路去暮光峡谷是最近的，但是路很不好走，人烟稀少，可能也很危险，”若水指着地图说，“相对来说，这条路要远一些，也安全些。”

绯夜看到他先前指的那条几乎是直线，第二条是个圆弧。

“远的比近的要多走几天？”时间和安全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多走五天。”若水打了个手势。

很长的时间，绯夜皱眉，如果只是一两天还可以选择第二条，但是时间间隔太长，对九宁而言并不是好事。

“九宁，你有什么想法？”他转过脸问正在打瞌睡的九宁，那少年近来身体较以前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越发尖了起来。

“我没有想好，你们拿主意吧。”九宁摇头，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烦闷，他说完这话就靠着软枕闭上了眼睛。

绯夜不禁觉得若是亦泽在一旁商量就好了，那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然而当时急着想去暮光峡谷，准备了一下就开拨。

可惜没有后悔药。

若水递来询问的眼神。

“选第一条。”绯夜放低声音，手指着地图上的直线说，“我等不了五天，九宁更是。”

少年小巧的脸蛋在照明灯下晶莹如玉，眼神却有着不相配的坚毅。

“好。”若水低低地说，拿了条毯子，“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明天还要赶路。”

绯夜点头，熄了照明灯，也拿了条毯子，顺势搂了九宁，两人窝在一处。九宁呢喃一声，把头缩进他的怀里。

幸好亦泽提供的马车足够大，两个人是绰绰有余，三个人挤挤也睡得下。九宁体温低，绯夜就抱着他睡。若水独占一条毯子。三人倒是相安无事。

马车外有绯夜布下的结界，一般的小怪物不足为虑，大的话也会给个警告，那时三人也该被惊醒了。

可是——为什么睡觉的时候，我总感觉背后有一道不自然的视线呢，绯夜闭着眼睛想，轻轻拨下九宁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腿。

天刚刚蒙蒙亮，绯夜就轻手轻脚爬起来，在附近的水源打了水洗漱，然后唤起九宁和若水洗漱和吃早饭。

马车是绯夜赶，有时候若水也会帮他。九宁是绝对的休息。

有时候绯夜会看着若水赶车的背影想，这人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回事。

九宁则靠在软枕上看风景，虽然沿路风景也不是那么漂亮，但是老窝在车里发呆也是挺无聊的，于是他便看着一路变化的风景发呆。

绯夜有空的时候会和他聊天，聊贵公子以前在狐族的往事和他自己修行的故事，聊着聊着，就动手动脚了。绯夜会去吻九宁，九宁半推半就，又羞涩又欢喜。

贵公子的脸十分嫩滑，绯夜吻着吻着就挑逗起那张欲说还休的嘴来。手却悄悄摸上九宁的后背——那东西比以前大了点。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九宁全身酥软，眼睛里满是绯夜柔情似水的俏脸，含情脉脉的紫眸。

“绯夜……”九宁搂住绯夜的脖子，柔声呼唤。

绯夜正欲下一步，然而——

马车猛然一震，拥抱的两人被震得快散了架。

“若水，怎么了？”绯夜冲车前的马夫喊道。

“没事，就是刚磕上块石头。”若水冷淡地回答。

绯夜松了搂住九宁的手，说；“若水赶了半天的车，想必也是累了，我出去替他，你好好休息。”

马车在魔界行了两天，还没有见到一个村庄，甚至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看见。

气候渐渐变得潮湿，天空的云越来越厚。走到第三天，雨如预计般地坠了下来。道路也变得泥泞不堪。马车仍要继续前进。

雨一直下，天空阴沉沉。气温持续徘徊在低位。

马车是防水的，绯夜穿上了雨披。两匹可怜的马在雨中喷着白气。

雨披也是亦泽送的，不知道是什么皮，据若水检测得知这可能是银鳞兽的兽皮，又轻又软还防水。“那个银鳞兽的皮可是相当难得，整个鬼界一年也就捕获三头，十头里取腹部上好的皮才做成这雨披。”

绯夜瘪嘴，闷闷地想自己是不是又欠了亦泽一个人情，啥时候才还得上？

雨水虽然没有淋湿绯夜，但是滴在帽檐上的雨水却顺着面颊流下来，一路前进，钻进了衣领，湿乎乎，冷冰冰。

这时，路前方似乎出现了几个影子，绯夜睁大眼睛，难道是过路人？但是一路走来，渺无人烟，在这地方能看见活人也是件稀奇事了。

走近了看，是五个穿着黑色兜帽斗篷的人，帽檐下看不清面孔。绯夜正想驾车而过，那几个人却挡在马前。

绯夜蹙眉，不得不急忙拉住缰绳，让马停下。

“几位朋友，请让一让，我们还要赶路。”绯夜尽量客气地说。

难道是搭顺风车的？还是要过路费的？

那几人不答，反而像木桩一般站立在马头前。

正当绯夜想重复问话的时候，身后突然刮来一阵冷风。他心知不妙，闪身抽刀，迎着那股冷风一挡。

刀身一震，刀口染血。

绯夜定睛一看，却是个相当光滑的尖脸，脑袋好比蛇头，光溜溜，浅色的眼睛没有明显焦点。身子却是有如猎狗，灰色鱼鳞皮，一条猪尾巴在屁股后面甩个不停。

是魔界的雨狼？他曾经听师父提到过这种在专门在雨天里出现的魔兽，是怎么对付的？然而他来不及思考，那雨狼再次张嘴向他扑过来，他一矮身，挥刀朝那雨狼细长的腰部大力砍下。刺溜一声，雨狼灵活跳开，锋利刀刃却仅在那灰色的腰身上滑过，留下一道灰白的水印。

“九宁，若水，你们小心魔兽！”

没等他再次出声，先前挡在马前的五个人已经摇身一变，斗篷脱落，全部化为雨狼猛扑了上来！

绯夜不得已跳下车，有三条雨狼缠上了他，另有三条撕碎车帘，朝里面扑了进去。

绯夜心下焦急，却无法分身，只好一边对付雨狼，一边大喊：“九宁，若水！你们先坚持一下，我解决掉他们就去救你们！”

若水在绯夜突然停车的时候就有点疑惑，他没有立即询问，只是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那几个陌生的身影，心中疑惑更大。雨点还在车棚顶上打得啪啪直响，忽然雨声变小，似有物事轻轻压上了车顶。

正靠着软枕打盹的九宁也意识到了异常。正想发话，便见若水无声地抽出先前配给他的剑，眼神警惕。

这时突然从前面传来绯夜的警告。

九宁立即明白马车遇到了来自魔兽的袭击。虽然这在奇异的魔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叫他胆战心惊。

下一刻车帘就被撕碎，三条只在族内老人嘴里听说过的雨狼咧着一口獠牙扑了进来。

九宁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蓝绿色的狐火。生长于魔界雨水气候中的雨狼，喜欢潮湿阴冷，这也是他们在长年累月中不断进化并逐渐适应环境气候所带来的习惯。因此，带有热力的火焰是他们的天敌。

三条雨狼被狐火喷得向后方退了一步，接着就虎视眈眈地守着车门盯着他俩。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水表现也不错，在九宁没留意之际，用剑刺到了一条试图从车窗偷袭的雨狼。九宁于是想到是不是要和绯夜考虑一下教若水几招御敌之术，就算不增加个帮手，也可以减少一点遇敌时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