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天娜

作者:天娜  录入:12-15

“那爹爹喝!”云净高兴地踩在椅子上,一手还握着个鸡腿,这样儿到像足了冷青的贪吃相,惹地云小惑一阵感慨。

“都跟你二师傅学坏了!”云小惑拿起酒杯一饮而下,熟悉的酸甜味顺着舌尖爬进喉咙,到酒下肚,那股子酒气才缓缓由下蔓延上来,直冲上脑门,“果然很久没喝了。”

再好的酒,也是冲人的,云小惑不仅纳闷,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喝这酒呢?他捏着杯子左思右想,而后伸直胳膊将空杯子放到轩辕靳眼跟前,“再倒!”

轩辕靳见云小惑喝起了果子酒,心里的死灰又瞬间复燃,殷勤地替他满上酒,嘱咐道:“你喝慢点儿,不然明个又要头疼,你过去老吃这苦头,难道忘了?”

“还真忘了!”许是酒的醉迷了眼,云小惑原本清澈冷洌的眼神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星星点点地似过去的情眷绵绵,连语调都上扬着,转了几个弯的柔软,“轩辕靳,你过去待我好,我知道,可后来你待我的狠,我也记着。我云小惑是妖,可妖也是有心的,心碎了,你还指望着他能拼全吗?你到是拼拼看,反正我是拼不齐全了。”

说着说着,云小惑又是一杯酒下肚,而后又连讨了好几杯,才放下酒杯,一抹嘴角,歪着身体用手掌撑着脸看向轩辕靳,“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半点心,再也不会负你半分,若有违,你就挖我的心吃我的肉,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我要挖了你的心,就是犯了杀戮,死得会更惨,一点儿好处都没!”

云小惑再不看轩辕靳,只对着云净道:“走吧,回去爹爹钓鱼给你吃!”

云净说了声“好”,蹦下椅子,一双油油的小手毫不犹豫地在轩辕靳的衣袖上抹了几把,最后还甩下一句:“记得付银子,剩下得要打包哦!晚上加菜!”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酒喝多了,云小惑坐在溪边没多久就眯起了眼,轩辕靳见状悄悄取走他手里的鱼杆,见他并无反应,又轻手轻脚地挪到他一边,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暖风拂起云小惑脸侧的发丝,若有似无地划过轩辕靳的脸庞,他只是微笑着,低着头满足地看着酣睡的爱人,自欺欺人般地享受着只属于过去的温情。

曾经多少个午后他们如此相依相偎,那时不过是寻常之事,而今,一个蹉跎就是许多年光阴,再到想要依偎,才发觉竟难比登天。

轩辕靳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触了下云小惑的脸庞,又匆匆收了回来。

云净因为先前调皮而沾湿了衣服,便进屋去换衣裳,谁知一出来就看到轩辕靳方才的动作。由后头瞧去,轩辕靳的小心翼翼是那么明显,看得云净软了心,又回头进了屋。

“哎,若爹爹能原谅皇帝爹爹,也是件好事!”云净透过窗口看着溪边相互依偎的身影,第一次觉得其实轩辕靳还是配得上他美人爹爹的。

第十五回[下]

当夜,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云净和云小惑都睡得很沈,轩辕靳的脑袋也有点昏沉沉的,可还是等到云小惑睡着后,将红绳系在两人的脚踝,他才敢合上眼,期间又是几次乍醒,好在云小惑一直在,他才渐渐安下心。

轩辕靳这么一瞌一瞌地守过了大半夜,到后头实在吃不消,才真正瞌睡过去。

等他呼吸渐沈,云小惑却睁开了双眼,拉开被子坐起,不过轻轻一挥手,脚上的绳子便被解去。

云小惑是铁了心要离开,即使十根铁链都栓不住他,更何况是根小小的红绳?想到轩辕靳这样的傻气,他心头隐隐一颤,终是摇了摇头,自嘲着翘起嘴角。

他的目光随后移到云净的脸上,这孩子的脸蛋还未完全长开,可五官已像极了轩辕靳,怕是再大几岁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小轩辕靳了,凭着这张足以证明身份的脸,轩辕靳要立他为太子并不会是难事,以后定是锦衣玉食地被好好伺候着,不会被人欺负,更不会吃苦。

替云净掐严实被子,云小惑身影一闪来到床边,也不穿鞋,赤裸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他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云净,迟疑着又将视线落在轩辕靳脸上,过去的记忆纷飞而过,不过只有数载岁月,连他修炼的一个零头都算不上,可留在心里的分量竟比这千年的岁月还要厚重。

他不仅问自己,若当初没有遇见轩辕靳,那现在的云小惑该是什么样的?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云净,没有天雷的劫难,他还是玉隐山的妖王,不害人也不好奇山下的人世,更永远也不会明白当年的白素凌怎么会为了一个“情”字而毁了道行失了性命。

“还是不明白的好……”他轻声着自言自语,闭上眼,却依旧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红,那是白素凌的血,也是他和轩辕靳大婚之夜,满堂喜庆的红。

听到鸡鸣,轩辕靳突地惊醒,抬脚看了眼红绳,又撑起半身去看云小惑。

可云净的身边哪还有半个人影?

轩辕靳愣了一下,揉了揉眼,再去看那红绳的另一端,果然是一片空。

“小惑!”轩辕靳急急下了床,“小惑!小惑!”

他满屋地找,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又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出现?

云小惑走了,当真又走了!轩辕靳只觉得心被人挖了个空,身上再无半分力气,手脚皆软地瘫坐在地面,失魂落魄的样连云净都看不下去。

“人没了就找啊,你这副废样留着给谁看?”云净被吵醒后没见到云小惑,再看到轩辕靳的模样,立刻知道云小惑走了,他虽也急,可小小年纪已懂得急而不乱,煞有气势地鄙视了一眼自己的另一个爹爹,而后动作利索地跳下床,从一边儿的包袱里取出面小镜子。

“好在我记得从火场里翻出来这个”他用衣袖抹了抹镜面,而后低语了一声,不知念了什么,就见镜面隐隐散发出青芒,而后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净儿吗?”那声音清脆温柔,可不正是冷青?!

“二师傅,你快来,美人爹爹不见了!”

“不见了?”

“美人爹爹躲着我们,打算一个人去受天雷之劫!这可不是要急死我们吗!”

“等着,我们就来!”

傍晚时,冷青和轩辕澈出现在了凤凰山脚下,冷青的脸色有些发白,想是带着轩辕澈耗了些妖力。

他看了眼头顶上的天色,便指着凤凰山的半上上道:“王应该在那里,半山上空的乌云瞧着有蹊跷,怕是天雷的前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其他地方的云彩都染上了夕阳的霞红,偏只有那里是一大簇一大簇的乌云,黑哑哑得连绵成一个圆圈,阴沉而诡异。

“皇兄!”见轩辕靳想也没想就朝上山的路上奔去,轩辕澈赶紧跟上前,冷青也抱起云净追了上去,嘴里骂咧咧地喊道:“你们不要命了!这半山上有不少小妖,你们绝不能离开我三步远的距离!”

轩辕靳哪还听得进其他话?他几乎是一路狂奔,顾不得山间的枝杈岩石划破他的衣裳,中间还有几次被陷入泥泞中的石块绊倒,踉跄着跌跌撞撞,弄得满脸满手的灰泥污糟。他却依旧不管不顾地爬起身,继续朝前奔去。

轩辕澈何时见过自己的皇兄这般狼狈?只是将心比心,当初冷青出事,他也是心急如焚,即使天塌地崩都阻止不了前行的步伐。可那时至少他还知道冷青性命无忧,而今轩辕靳却连云小惑的生死都无法估量,又怎能不急地发疯?

“青儿?”轩辕澈紧跟在轩辕靳身后,转头朝身侧抱着云净的冷青看去。

“别看我!他早到一步王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我何尝不愿帮他?”冷青无奈地摇着头,“可天雷所到之处多有结界,我根本无法用妖法带他过去,现在就连我也只能靠一双腿走上半山!”

“希望来得及!”轩辕澈抬起头,视线穿过茂密的树林看向天空,只见刚才那团乌云更加厚重压抑,像是要整个砸向地面似的。

“天雷快到了!”冷青眼里满是担忧,着急之心并不比轩辕靳少,可也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他话才说完,就见天际一道冷洌的白光划破长空,随后轰隆隆的雷鸣像是从天涯海角翻滚而出,由着四面八方向乌云聚集处涌去。

“不好!天雷到了!”

冷青惊恐地望向上空,惊叫声灌入轩辕靳耳中,他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越发加快了脚程。

“跟紧了!”冷青抱紧了云净,飞速上前与轩辕澈并排跟在轩辕靳身后。

直到第三道雷鸣落下,三人终于赶到了半山,远远就见一处水帘洞前的岩石上正散发着阵阵金火色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已极度微弱,竟是发颤着一圈圈往里缩小。

“王!”冷青第一个认出岩石上盘腿坐在光圈中的正是云小惑。

可伴随着他的呼喊,第四道雷穿破厚重的云团,笔直劈向云小惑的头顶,原本就虚弱不堪的金红色光芒瞬间破裂出一个小洞,如夏日里纷飞的桃花瓣,一点点朝四周碎落。光芒一消,里面的云小惑也露出了清晰的面容,苍白的脸上双目紧闭,嘴边已流下一道鲜红的血迹,想是伤地不浅。

“小惑!”轩辕靳跑在最前头,径直就想朝云小惑冲去,却被轩辕澈抓住手臂。

“皇兄!太危险了!”轩辕澈见四周狂风大作,云团中亦是白光不断,眼看着又一道雷就要劈下,怕是连他皇兄也要跟着陪上性命。

“放开!”轩辕靳已经急红了眼,沙哑的声音吼道。

“让他去!”冷青的手搭在轩辕澈肩头劝着,“就当我自私也好,总要试上一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王魂飞魄散!”

“国师未到,谁也没有办法!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我皇兄去送命!”

“所以,你是要他眼睁睁看着王去死吗?换作是你我,你又会怎么做?”

“我……”

自然也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再不松手,哪怕会飞灰湮灭,也要在最后一刻紧紧将爱人抱入怀中。

轩辕澈松开了手,眼见着轩辕靳朝云小惑扑去,终是不忍心地侧过脸,“他若出事,回去我要怎么跟三弟交代?”

“你不是说过,你皇兄是真龙天子,或许能庇佑王躲过天雷,现在你到担心起来?早干吗去了?”

“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比一个人强,也许……能躲过去……”

再说那一头,轩辕靳摆脱开轩辕澈冲向云小惑,刚摸到岩石边,却被一道红火的光束弹出,翻了个滚摔在一边。

“滚!”云小惑火红的长发飞扬、面容狰狞,再不见过往的从容不迫。

轩辕靳利索地爬起身,也不看膝盖上擦出的伤,再次扑向云小惑,这回那道红光已无力弹起,只象征式地闪了一下,便消失了光芒。

“小惑!小惑!你要不要紧?伤着哪没?”

轩辕靳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云小惑,可怀里的人并不领他的情,只一个劲推开他。

“轩辕靳,我不想欠你的情份,你滚!”云小惑眼里火光闪耀,红如凝血。

“这是我欠你的!你当我来还债!”

“我不用你还债!滚开!”

“小惑,你是在担心我吗?”轩辕靳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嬉皮笑脸地耍无赖。

“我早说过生死相随这事,不适合你与我的关系!”

轰隆隆的雷声从远方聚集到一块儿,翻滚着奔腾而来,紧跟着天边一道亮光划过,哗啦啦又是一阵碎响,如同砸落在岩石上的玻璃片,碎地满地惊心动魄,直盖过了轩辕靳的声音。

云小惑只看到轩辕靳的双唇动了几下,尚未揣摩出意思,一道天雷而下,虽未直接击中,但也震地他五脏六腑如火烧般撕痛。他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死死隐忍住体内欲冲之而出的血腥之气。

“你走吧!走啊!”云小惑尖利的啸叫透出一抹凄厉,长发遮住脸侧,却无法遮盖住逐渐幻变的五官。只见他原本妩媚的双眼被拉地细窄上翘,眼中是一片火红的幽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得人心惊。

“小惑!”轩辕靳察觉出他的异样,抓着云小惑的手臂死不放手,两人一拉一扯间竟扯散了云小惑的衣领。记忆中那片柔滑的肌肤此刻却覆盖着红色的绒毛,乍一看之下诡异地慎人,轩辕靳一愣,不想就这么一个失神便被云小惑从他的双臂中挣脱。

云小惑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撑着地面,表情甚是狼狈,垂着的脸也不愿再抬起来,惟独那声音还是冰冷冷的,带着惯有的傲气:“你走吧!好好待净儿。”

“我不走!”轩辕靳伸出手指撩起云小惑脸边的长发,让他直视着自己,而后一字一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走的,这天雷劫不是你一个人的难,也是我的,所以你生我便生,你死我就先你一步死,然后我会在奈何桥等着你,到了下辈子我就继续追,还要让你做我的妻。”

云小惑眼里的火苗蹿动着闪了几下,突地仰天大笑道:“妖物遭受天雷而死,是会魂飞魄散的,根本就没有下辈子,即使有,我也不想再遇到你!”

“那我就更不能放开你了。既然你吝啬地下辈子都不肯许我,那么这一世我就更该粘着你守着你!”轩辕靳耍起嘴皮子来真是不输当年,那时候云小惑就拿他没辄,更别说此刻了,“你放心,若我真与你一道被劈死了,二弟和三弟会辅佐净儿登基,轩辕朝不会没有皇帝,净儿更不会没人照顾。”

一说到云净,云小惑转头看向冷青怀中,只见那小小的人儿满脸的泪,焦急地瞪着自己和轩辕靳,想是在嘶声力竭地叫嚷着什么,但因为被冷青设了结界,那声音根本传不过来。云小惑心口一松,感激地朝冷青点了点头。

冷青也早按捺不住,好在被轩辕澈牢牢捏着小臂,又因答应过云小惑的托付,到还留着理智未曾冲动,但看着云小惑一点点变得虚弱不堪,他早已是心急如焚,只盼着尘、樊、魅三人快点赶来。

只是天不遂人愿,第六道天雷毫不留情地贯穿天地,朝着云小惑的方向袭来,如前五道一样,未曾真正击中他,可那如劈斩天幕的雷电对云小惑而言却是震慑心神魂魄的,硬生生将他体内的元神又震伤几分。

天雷刑罚与妖物修炼时所受的天雷又有不同,后者只有一道,避过了就无事,可前者却是要活生生接下九道天雷,直劈得妖物七魂六魄俱散才肯罢休。

云小惑身为九尾狐妖,已是妖目中的上等,所以才能撑到现在还神志清醒,但他已万万抵不过第六道天雷,就在雷鸣之后,他浑身如火焰燃烧,一声凄厉的啸叫紧跟在雷声之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好好的一个人就已化回了一只狐狸的模样。

那只通体赤红、额间燃着火焰图腾的狐狸正是云小惑的原形,轩辕靳也曾见过,可这么近的看到自己的爱人变成一只狐狸,这震撼也不是一时能缓回来的。好在轩辕靳不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然后死命地扑上前将狐狸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着他柔软光滑的皮毛。

“变成狐狸也好,省地老说些让我伤心的话。”轩辕靳蹭了蹭狐狸有些儿发抖的背脊,又用一只手拎起它的耳朵小声安抚道,“别怕,我陪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轩辕靳护着的缘故,之后的几道雷也都未直中云小惑,只是一道比一道来得更急的天雷让一边看着的冷青和轩辕澈都心惊胆颤,惟有轩辕靳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只垂着脸抱着狐狸细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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