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萧飒,穿银色绸衣,上用金色丝线绣了龙作为装饰。本就身在帝王家的萧飒,此衣更显其王者风范。萧飒哪里是真的追不上楚凌轩,先前不过故意让她罢了。此刻听她这样说,便立马提速,一把把楚凌轩抱在怀里。
楚凌轩在萧飒怀里娇嗔道:“讨厌,你使诈。”
“我哪里使诈了?”
楚凌轩撅起小嘴说:“你用轻功,所以算你输。”
“好,算我输就算我输。”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你要经常陪我来此赏花。”
“好,只要轩儿喜欢,怎样都好。”
“一辈子,好不好。”楚凌轩转头盯着萧飒的眼。
“恩,一辈子。”萧飒点点头,简单,却是一辈子的承诺。
听到萧飒的回答,楚凌轩立马扬起纯真的笑,拉起萧飒的手说:“飒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一双墨蓝色的眸子深深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那些甜言蜜语在司马绝听来,太过刺耳。那样阳光的笑容,连一向不是很喜欢女人的司马绝都有些炫目,更别说萧飒了。
“一辈子……么?”司马绝轻念。
司马绝好看的眉有些微颦,额前的刘海落下几丝遮在眼前,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祝福却心痛的情绪在眼里流转。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更加苍白,上齿轻咬朱唇,默默转身离去。「只有楚凌轩这样美丽的凰,才配得上飒那样高傲的龙吧。而我,作为飒的兄弟,只要祝福他们就好了,不是么?有些自嘲的一笑。」
兄弟是什么?
兄弟是两个惺惺相惜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把彼此当作自己唯一的牵挂;兄弟是比歃血为盟更为真挚的相濡以沫的情感;兄弟是一种不必轰轰烈烈但却真实可靠的寄托;兄弟会无怨无悔的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幸福;兄弟……真的只是兄弟么?还是……只能是兄弟?
司马绝有些失神的回到香雪宫。
雨墨说:“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司马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帮我准备几坛烈酒。今晚不要来院里打扰我。谁都不许。”
雨墨虽不知缘由,可也知司马绝是心情不好,虽然雨墨很是担心,但司马绝毕竟是主子,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听命而已。
夜。
偌大的庭院中只有单薄消瘦的司马绝。朦胧的月光下,司马绝被拉长的身影,让其显得更加孤单无助。因那寒疾,所以司马绝特别嗜酒。酒虽然看似冰凉,入口之后却灼热温暖。一口饮尽琼觞中的烈酒,一杯又一杯。司马绝以为这样就能逃避自己对萧飒的那份情,那份连自己都弄不清楚那份依恋到底算什么?!看着杯中映照着自己那不曾改变的容颜,那些温暖的过往又一次如潮水般不期而至,将他掩埋。
其实司马绝在很早以前就清楚的知道萧飒是喜欢楚凌轩的。只是,他不曾想亲眼见到两人的甜蜜会如此让他心痛。司马绝其实并不讨厌楚凌轩,因为他不是女人,不会有那些嫉妒,因为他知道自己得不到。
有些微醉的司马绝自言自语道:“无所谓,只要飒他幸福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即使陪在他身边的不是我也无所谓,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幸福,那我也就幸福了吧。呵呵。”绝嘴角扬起一个异常美丽却无比悲伤的笑容。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疼痛还是在心里蔓延滋长。忘记了哭泣的眼泪倒流在喉咙里,苦涩得让他无法呼吸。
笑到最后?他会的,他会是笑到最后的人,因为他是戏子。他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即使已经痛到欲断肠。
可是,心呢?它不会演戏,不会在想哭的时候强迫自己微笑,不会将自己的伤痛隐藏。它只会放任疼痛在心底肆虐,即使已经伤痕累累,外表依旧如常。
17、桃花艳,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虽然司马绝嘱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但雨墨终究是放心不下。约莫子时三刻,雨墨见司马绝仍未回观雪斋,便前去探视。远远的便看到已经喝醉,趴在石桌上睡着的司马绝。他拿了一件披风轻手轻脚的为有些瑟瑟发抖的司马绝披上。现虽已是春季,可晚上毕竟还是偏凉的,更何况司马绝本就是畏寒之人。
司马绝在天还未大亮时便醒了,他是被冷醒的。那本应批在他身上的披风,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所以,司马绝愈发觉得冷了。他稍稍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便起身回房加了一件衣服。但他终究还是病了。
久病自成医,不用看大夫司马绝也知道自己是得了风寒,不过并不是很严重。倒是雨墨比绝自己还紧张,非得去请御医前来诊治。司马绝拗不过他,也就随他了。但他还嘱咐雨墨说:“不要让六王爷知道了,免得他担心。我不过是些小病,吃几服药也就好了。”
雨墨轻轻叹口气,小声嘀咕到:“都什么时候了,还尽为别人着想,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您自己吧。”
司马绝不语,只是淡淡的笑笑。
由于风寒的缘故,司马绝不是很想出门。他只是整日呆在观雪斋里,坐在窗边看着那片梨林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心里慢慢的计算了日子,偶尔轻声的说一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约定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呢。你……还记得吧。”
约定的那日,终于到了。
刚用过午膳,司马绝就换衣服,准备出门。他选了一件白袍,上面并无任何花纹。只是在那宽大的长袖和裙摆处有几首题诗。那是以前和萧飒在一起对诗时题上去的。上面有司马绝清秀的楷书,也有萧飒略显大气的隶书。在胸口处还有一块颜色很淡的黄绿色,那是上次他们玩闹时不小心将茶泼洒在衣衫上。由于司马绝怕洗过后,墨字会掉,便就这样放着。那竹叶青本就是绿茶,所以颜色较浅,即使沾上一点,也并无大碍。现在闻来,还有一丝淡淡的茶香。忆起过去的那些小事,司马绝不禁嘴角微扬。只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正待司马绝要出门时,雨墨在身后叫了他一声:“殿下。”本来司马绝风寒就还未痊愈,其实不宜出门。但跟了他多年的雨墨也知道,今天对司马绝来说很重要,不可不去。雨墨还是把那些阻止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嘴里只说:“殿下,把这件披风带上吧。”说完,便递上手中的那件披风。
司马绝接过雨墨手中的那件披风,只说了声:“多谢。”其实这几年来,雨墨早就将他视为弟弟般的存在。司马绝知道,雨墨这是关心他。而他这两个字,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谢谢雨墨。
雨墨看着司马绝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说:“恐怕殿下对六王子的情早已超过了兄弟之情吧。只是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而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想逃避那份情而已?”
当司马绝来到那棵他们最常呆的那棵梨树下时,他惊讶的发现,那棵最大的梨树竟然没如往常般开。他有些惋惜的走过去,拍拍那树干,「我们是否也如这棵树一样,结束了?」
这棵只剩下枝干的光秃秃的树与周围的雪白有些格格不入。但绝还是在这棵树下坐下,想起往日他们两个也是这样躺在这飘满白色花瓣的树下。只是,这一切,也许……也永远都只能存在于回忆中了吧。
******楚府。
谁都看的出来,秦王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虽然仍旧是每日早朝,可是那不时的咳嗽和那有些消瘦的身躯都是秦王日渐虚弱的症状,恐怕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王子与群臣们当然不是傻子,所以近日以来,各个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
而今刚下了早朝的萧飒,只回紫金阁换下了朝服,便带着楚凌轩来到楚府。明中是陪自己妻子探亲,实则是与楚江探讨分析探讨现在朝中的形势。
******司马绝在树下等了一阵。萧飒还没来,他安慰自己说:“现在还早,飒应该过一会儿就来了吧。”说完,便拿出出门时随手拿的那本书,看起来。
******秦王原有十一子,老大萧赜,老二萧诜,但早年夭折,老四萧颢,老六萧飒,老七萧昶,其余的则在他们还年幼时,便被送到别国作为质子,以后不提。由于萧赜和萧昶为一母所生,所以现朝堂上分为三党:太子党,四爷党和六爷党。
楚江说:“首先我们要分析下现下朝堂中的形势。太子党:大王子萧赜贵为长子,但平庸无能,即便是太子身份,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个太子可以随时被废,有似于无。七王子萧昶既聪慧又的大王宠爱,但不过十岁,年纪尚小,应该暂时够不成什么威胁。但朝中一些迂腐老臣,还是坚信,王位须得传为于长子,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不能变。所以,也算是有一部分人支持太子党。”
******司马绝一向很爱看书,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不进去。尝试几次后,他终于还是选择放弃。便同往常般躺在树下小憩。只是今日这梨树没了那繁密的花瓣,太阳有些刺眼。司马绝便把书展开,放到脸上,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沉沉睡去。
******楚江继续说着:“四爷党:四王子萧颢,前些年四处征战,为秦国立下不少战功。在民间,萧颢算是知名度最高者。萧颢自然不是只会打仗的一介莽夫,因为他打仗从来都是靠智取而非硬拼。不过他为人阴险毒辣,不管是对待降将还是俘虏手段都极其残忍。但不得不说他对于领军确实很有一套,那些臣服于他的人恐怕是惧多于敬。但他毕竟是手握重兵,不得不防。”
“而六爷党,”说到这儿,楚江看了萧飒一眼,萧飒接道“六王子萧飒,也就是小婿我,在前些年动乱时期,我还太小,所以并为赶得及为国出力。不过我骑射剑术都不输给四哥。而文方面,史籍、经典、兵书、诗词都很精通,就连医药方面也略知一二,可以说是博览群书。虽然平日为人看似风流不羁,但其实很重义气。很会为人处世,与人交谈,朝中有不少人都是我朋友。虽然我,一不是长子,二没有战功,但朝中人脉可不能小觑,更何况现在还有岳父大人您帮我。由此可见,现在这三大党派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萧飒略微顿了顿,问道:“那岳父大人您对现在的形势有何看法?”
两人还在继续讨论中……
18、龙之琴,凤之箫,琴箫合鸣似龙凤
不知是否因为今晨起来太早的缘故,司马绝这一睡就睡了快两个时辰。司马绝醒来时天色已黑,“现在估摸着也快戊时了吧。”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环顾四周,萧飒仍未到来。
“飒,你该不会是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虽然司马绝隐约觉得萧飒可能不会来了,但他却执意不肯离去。司马绝骨子里也是有很倔强的性格,说好不见不散,他如果等不到萧飒,便绝不会轻易离开此地。
沉寂的夜,这一大片梨花林里就只有司马绝孤身一人,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有些不安。司马绝拿出怀里的那管玉屏箫,抚摸着那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箫陷入了回忆。
冬日暖暖的下午,司马绝正在院子里安静的看书。
“绝美人儿~”
会用这种称呼叫司马绝的除了萧飒还会有什么人。司马绝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便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看书。
萧飒见司马绝没什么反应,便走到司马绝面前,用手中之物挑起司马绝的下巴。“绝,你不要那么绝情嘛。”萧飒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司马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司马绝欺负他。
“萧飒,你不在府里陪你那如花似玉的夫人,跑我这儿来有何贵干?”说完便转过头继续看他的书,他并没注意到萧飒手里的东西。
这次萧飒知趣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司马绝面前,说:“送你的。”
司马绝这才发现,原来萧飒手上拿的是一只箫。
“昨日发现你在学箫,便想起以前父王赏赐过我一支玉屏贡箫。还记得当时我就看上了这支箫,但我擅琴不擅箫,它便一直被我珍藏着,想说等日后送给能配得上这支箫的人。”
那只箫,箫身翠绿,上还刻有一只凤作为装饰。司马绝并未接过萧飒手里的箫,只是这样看着,然后说:“可我并不擅箫。你朋友颇多,想必擅箫之人也不在少数,你还是送给其他人吧,不要糟蹋了这支贡箫。”
萧飒见司马绝这冷冷的态度有些心凉,他估摸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似乎是从他娶妻后开始吧,司马绝便总是对萧飒有些冷淡,不似从前那般了。萧飒哪知司马绝只是怕自己越陷越深,怕自己割舍不掉那份已然习惯的依赖。想以冰冷的态度封住萧飒的温度,也封住自己的心。
“不,他们都配不上这只箫。”萧飒立马否决。
司马绝用墨蓝色的眸子盯着萧飒,“为什么?”其实这短短的三个字里包含了很多意思。司马绝其实想问,为什么他们不配,为什么要执意送给我这个初学者,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萧飒并未正面回答绝的问题,只十分认真的说:“我相信你。”而萧飒这短短的四个字也包含了很多意思。萧飒想说,我相信只有你才配的上它,我相信你日后定能成为擅箫之人,我相信你一定喜欢这只玉屏箫。你就如那箫上的刻凤,只有你才配得上那样高傲的凤。
这些话两人都没说出口,但他们相信对方会懂。他们当然懂。
司马绝收回思绪,看看手里的那支箫,脸上是悲伤的神情,口里喃喃道:“飒,你现在在哪儿?又在干什么?”
萧飒,正和楚江、楚凌轩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在黑夜中的梨树下,有一个人正在傻傻的等他。
司马绝举起那玉屏箫,放到嘴边吹奏起来。也许司马绝本就对音乐有天赋,那些天分来自于她那曾是琴姬的娘亲。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勤加练习,还带着萧飒的信任与期望,所以现在的司马绝虽不算什么高手,但吹出来的曲子却也很是优美动人。
玉屏箫本身的音色是婉转而悠扬的,但乐随心动,此时司马绝吹出来的曲子忧伤而绵长。那每一个音符都令人心悸,好像带着他所有的想念,在空气中徘徊,久久不肯散去。它们带着吹奏者的心意,在空气中停留,等着那个本该到来的人。
吃过晚宴,萧飒等三人便在花厅随便话家常。直到亥时,三人才各自回房歇息。萧飒在床上辗转反则,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很是不踏实,总觉得今天应该还有什么事没做。半个时辰后,萧飒才猛然忆起,今日是跟司马绝约定的日子。他本想马上回宫,但转念一想,「等现在赶回宫,绝应该也已经睡下了吧。况且如果我这么晚出府,也很难对岳父有个交代。还是明早再去找绝吧。」萧飒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香的楚凌轩,复又躺下。
司马绝吹得累了,停下来抬头看着那漫天繁星,估摸着亥时已过。虽已经批上了雨墨给他的披风,但还是觉得有些冷。他搓搓冰凉的手,在树下来回踱步,想以此来增加身体的暖度,但无奈效果不甚明显。
「要是我把剑带来就好了。」司马绝突然灵光一散,其实自己可以以箫代剑,便拿出刚放入怀里的玉屏箫舞起剑来。锋利的剑气,震得梨花簌簌飘落。那一袭白衣就在那清冷的月光下孤寂的舞着。翠绿色的箫,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独特,似散发着荧光。它划破那黑夜,但转瞬间又归为平静,就像那绚烂的烟火,也如那令他贪念的温暖。
萧飒知司马绝讨厌烟火是因为他的母妃,其实他只是其一不知其二。除了司马绝儿时母妃那件事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司马绝讨厌烟花绚丽之后的空感,正如美好的东西,失去后总是怎样都无力挽回,不如不要,那种无力让人痛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