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依靠的,就只有熙一人,但熙愿意身边有个麻烦存在吗?自己知自己事,我一定会变得很烦,我一定会希望独占
着熙,我一定会惹熙的讨厌的。
既然结局注定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去惹熙的讨厌?就因为我爱熙吗?
放手吧,别忘了,你只是食屎,你是不配拥有幸福的,你的存在意义,就是被人践踏。
但...即使我是如何的污秽,即使我是如何配不上熙,即使我如何不配拥有幸福,我还是希望可努力地追寻,纵使
到最后...一切也只是一场空也没关系,我只想..我只不过是希望可...在还有可能,在还可见到熙之前,好
好地爱他。
哪怕到最后,一切会灰飞烟灭。
从不敢希望自己有什么好结果,也不敢妄想熙会爱上我,我只要可看着熙,继续默默地在暗处爱他,便已够幸福了,
还是说,我连这等幸福也不配拥有?
我不相信,我希望自己可尽努力地跟着熙,然后继续爱他。
那是多么卑微,多么渺小的一个希望?但有谁又会知道,越是简单,越是平凡的愿望,才是这世上最难实现的愿望,
就如现在的我。
「Cecil,你想转校吗?我见你这数天都在看着这本介绍书。」
烦恼了数天,又呆看了介绍书数天,一向坐在我身边或附近的Kyle终于忍不住,在生物课上把熙的介绍书抢走,自行
阅读起来,到最后才平和地问说。
「但看来又不是如此啊,要是打定主意要转,应该不是这样子吧?你不想转?」
无可否认,Kyle的确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比父母,又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A,还有最近跟我友好起来的企鹅更甚,
他总可以在我对自己的想法毫无头绪时,直接把重点指出来。
只可惜,他始终是外国人,那种族种间的隔膜,是我永远无法彻底解除的。
毕竟,我的思想还是太封旧了,不喜欢新思想,故步自封,但不管怎样也好,不管我深心处是抱着什么想法,Kyle依
然是我的最好朋友,是我最喜欢的倾诉对象,贪其开放的念头。
或者我所需要的,是他人的怂恿,所以我便坦白把转校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不转?我不是说既然Kenneth转,你便转,而是你可忍受留在这里吗?」
「不过你走了的话..我会很挂念你的。」
我就是喜欢Kyle这点,有什么感受,有什么想法都会老实说出来,喜欢我会挂念我,便毫不隐瞒,通通说出来,刚巧
弥补我那容易不安、喜欢胡思乱想的性格。而最重要的一点,是Kyle从不会反对我继续爱熙。
我知道Kyle并不看好我和熙,更一直相信我们之间没有好结果,但他还是乐于支持我狠狠地爱一次。
「别这么说挂念我,我还有最难过的一关...」
听到Kyle一副肯定我会转校,不,不是肯定,而是我铁定会走的了,当然,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看到Kyle如此乐
观,我忍不住苦笑起来。
对,不是我说要转,便真的可以转,我还要请示父母。
这也是我一直犹豫是否该转校的原因之一,就是不知父母会怎样想。
或者我们之间真的存在着代沟,以致现在,不管我做些什么,他们都看不过眼,而他们所做的,也惹我生厌,所以有
可能的话,我也尽量不会让他们知道我的事,只不过..今次嘛..我不得不说,因为钱是他们出的。
悲哀,恋爱明明是很浪漫的事,明明是毫不理智,更毫不现实,偏偏我的恋爱,却迫使我一直保持理智,一点也不浪
漫,而且现实得要命。
呜..要是没有钱,我如何跟着熙转校?只要父母一说不给零用钱,我已经死了一半。
「这个..之前宿舍中发生这种事...所以我想转校。」
在自我训练了很久后,我终于拿起电话,鼓起勇气,首次跟父母提及宿舍中的事,还有我的意愿。
「是这样吗?楠没事吧,那些老师怎会这么过份?」
哎,说过份,你们和他们也不相伯仲,同样的过份吧?竟然开口闭口都只问楠的事,那我呢?你们不把我的死活放上
心吗?听罢,我不禁气得握紧了拳头,却敢怒不敢言,继续低声下气地说道:
「放心,我们没事。」
「呃...这个...关于转校的事,说真的,我实在无法再留下去了。」
唉,想我莫若风,什么时候试过求父母了?想当年,即使他们冤枉我,母上拿着一打藤条要打,父上火辣辣的一巴掌
掴过来,我也没试过求他们停手,只是一味咬紧牙根死忍,在真的忍不下去时,便不顾亲情还手,哪试过开口求他们
,要不是为了熙?哼!
「转校?怕不怕了?贵吗?我怕楠会不习惯...」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不习惯吗?为什么..你们想到的第一件是钱,第二想到的是楠,却没有第三个便想到我,而是只
担心这两件事?
我想问,却怕一说,这次通话便变成吵架,只好强忍着鼻酸之意,继续游说。
「我看过了一间学校的介绍书,只比现在贵一点,而且还有一个朋友都是...」
「朋友?是那个..Ken什么吗?」
「你还在缠着那个人吗?到底你知不知什么是尊严?你没有的吗?你知道人家怎说你?不要脸啊!」
「听妈说,每个人年轻时都会有这种想法,以为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我也曾经试过。」
「但那些都是假的,只是豆芽梦,到你长大了,你便会觉得自己很荒唐。」
「更何况,那个Ken什么,值得吗?」
「他叫Kenneth,中文名是曾祥熙,而不是Ken什么!」
之前我还可以忍受,但只要事情一关于到熙,我便忍不住发脾气,什么不知『Ken什么』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事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个屁!」
「什么也不知道便不要装作很了解我,我对Kenneth的事与你们无关,也没你们想得这么肮脏!」
不单是父母不知我的事,连我也不知自己的事,我不知为何只要事情一关系到熙,脑袋便自动停止活动,什么冷静啊
理智啊,通通被我抛之脑后,只知要为他说话,还有要维护他。
什么豆芽梦了?就只有我才知道,我对熙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对,就只有我才知道...
86
我对熙的感情,我与熙之间的关系,我和熙之间的距离,又岂是外人所能轻易看出来?想当然,宿舍中的其它人知道
我是暗恋熙,即使他们从没有确定过,而我也从未承认,一切也只是猜测的估计。
但大部分都猜错了我与熙的关系,又或是因为偏见,令到他们所看到的事实,全都变了调,走了样。在他们眼中,我
是个喜欢同性,明显地暗恋熙的大变态,熙有女朋友,我哭,甚至哭到他们分手,总之我就是不知廉耻、不识好歹、
不要脸、而且还不是个男人,如一个泼妇般苦苦纠缠熙的贱人。
而我和熙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追,一个躲,也就是一厢情愿的我,一直不顾熙的意愿,一味地穷追,而知道我的感
情,既不愿,也不知如何去拒绝我的熙在四处躲避。
我猜父母也是这样想吧?所以才一开口便说我不要脸,只知要死缠着熙不放。
但事实又是如何?同样是一个追一个避,但意思却有点不同,说出来恐怕会惹人嘲笑,也可能会令少数人替我婉惜,
例如企鹅,他在知道后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满脸责怪地望着我。其实真相是,熙并非避开我,相反,很多时他都
会暗示大家是好友,友善地张开双臂,但我却害怕,恐惧的把他推开。
「其实你想怎样?可以做朋友不好吗?你总不能希望他喜欢你吧?」
企鹅不止一次向我这样骂道,但每一次,我都是笑而不语,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不,企鹅,我的心情,我的想法,是你永远无法理解,无法明白的一个深渊,我想,世上可理解这种心态的人也不会
多,这是暗恋到尽头的异状,不需要在一起,不需要做朋友,一个正常人想要的,我都不想要,事实上,我的确不想
要熙的任何什么。
我只要见到熙便行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才要跟父母吵起来?就为了想多看熙一会?还是因为他们彻底地
误会、冤枉我,以为我跟熙不知有多猥亵?
天晓得答案是什么了,可能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总之只要对象是父母,又或是话题围绕着楠,再或者是某人在无
意间说起熙的事,我的冷静我的理智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而今天,我在跟父母说转校的事,再次让我察觉到他们只
着紧楠的事,然后,母上大人突然提起熙,说我不要脸。
刚好有齐了三大吵架的条件,只听到..母上的声线越来越高,而我也为了不甘示弱,也越说越粗暴,只差没用上粗
言秽语来问候对方。
我知道,现在是求人的时间,我应该低声下气,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死忍,我知道,要是现在跟父母吵起来,后悔的
只会是我,我会彻底地失去转校的可能性,连半点的机会也没有,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有什么是应
该,什么是不应该,我不应该吵架,我应该冷静,却偏偏忍不住。
我的父母..踏过了那道由我划下的界线,谁也绝不能越过的地方,我的忍耐极限。
「不了解?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怨我们,说我们偏心,只疼楠而不疼你!」
「你要报复,对不对?你一直视楠为眼中针,所以你希望可自己一个转校,然后把楠留在这里,对不对?」
「报复?我为什么要报复?我只想转校!」
「对,我是觉得你们不疼我,但我凭什么怨了?就是怨,我又可以做什么?杀了你们?」
「终于亲口承认了吗?我早就知道你狠不得我们死,哼,我们死了,看谁来养你。」
「果然如此,用钱来压我,压压压,你们最喜欢这样的啦,最好我马上死了,不需要浪费金钱,对吗?」
「这样你们便可以专心一意供楠读书,不需要再供养我了!」
这是每次吵架时一定出现的对话,从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通通都是咒自己去死的不祥对话,只希
望对方听到后,会说出一句安慰,我不知父母是怎想,但至少我是这么想,只可惜,迎接我的始终是失望。
「是你自己这样说,我们可没有这样想,你要死是你的事...」
「总之我们不会批准你转校,即使你想转,我们也不会给钱的!」
「没错!难道要我们给你钱去送外卖吗?你到底知不知『羞』是怎样写?跟男人纠缠不清也够贱了,现在还跟着对方
转校?」
「你不要脸是你的事,我们还要见人的!我怎会有你这种儿子?」
「你到底怎样生儿子的了?怎么会生出一个不男不女的贱人出来?」
「你没有份吗?这儿子都是你的,而不是我自己一个...」
啊呀~!!够了,我听够了,每次都是这样,我说气话,也不过是想父母否认,说他们其实是很疼我的,但他们却不
会这样说,是从来都不会说,他们只会骂,一味地骂,然后互相推卸责任,有什么好事发生,就是自己生的好儿子,
如果是坏的话,却是对方生的孬种...
先是我们亲子间的吵架,接着就变成他们夫妻间吵架,最后我爸便会不高兴地回房睡觉,而我老妈便不停地哭,然后
玩自残。
怎么到最后,会是我成为罪人?难道我真是错了?老爸说我是贱人,老妈说我不要脸,熙说我下贱,我想,错的真是
我吧?讨厌,我讨厌这种自觉错了的感觉,我讨厌这种内疚自己害父母吵架的自责感觉,很讨厌!
我不过是爱上一个人吧?为什么就变成我做什么都错?我不禁痛苦地抱着头,蹲到地上。
「跟父母吵架了吗?」
坐了不知多久,只听到企鹅那独有的低沉声音,带着矛盾地充满稚嫩语气在楼梯上响起,抬起头一看,只见企鹅正坐
在楼梯上,满脸担心地望着我。
我不禁瞪了他一眼,这算什么了?偷听吗?来看我的窘态吗?
「呃..我是来等自己的电话,我没心偷听的,对不起。」
彷佛看出我正气得想杀人,也彷佛知道我眼中的意思,企鹅连忙解释道,而我也稍微冷静下来,不再怒气冲冲。
「抱歉,我的心情有点坏,胡乱地发你的脾气...」
「不,没关系,你不算乱发脾气。」
只见企鹅依然是不以为意,体谅地一笑,然后故意别过脸,不再望向我。我知道,企鹅又有话要说,而且还是超级逆
耳的忠言。
「我只是说说,你别介意。」
「其实Kenneth也不过是说说吧,你说想转校,他顺便让你看看,这是人之常情。」
「他未必真心想你转校,不,我应该说,他只是随便说说,从没想过你会真的会转到自己的新学校。」
「再说,就算成功转校又怎样?你又可以做什么?他不会因为转到新学校而喜欢上你,所以..别再苦苦地追求,好
吗?我看了便难过。」
企鹅一口气说出整段废话后便不再说话,静待着我的反应,至于我,闻言后也不发一语。
企鹅说中了我的心事,其实自己也知道,即使转了新学校,我和熙的关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熙不会爱上我,这是铁
一般的事实。
那我为什么要转校?我可以做出什么吗?我会做出什么吗?
「抱歉,我很介意你的说话。」
然而,我却没勇气去承认自己的心事被说中,下意识站起来,急急地逃离现场。
即使知道企鹅不会笑我,即使知道企鹅会安抚我,即使我难过得想哭,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无法完全接受他
人的安慰。
现在,我只馀下『心』是属于自己的,我不可以输,也再没有什么可以输掉,我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心,不可
以连心也失去。
包括被我称为好朋友的企鹅,也包括生我育我的父母,更包括最爱的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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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更一直都认为,如果这宿舍是个生态的循环,所有人都是食物链中的
一角的话,那我便是比植物高级一点(毕竟我无法光合作用),可以任由其它人随便践踏吃掉、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
超低等生物。
说起上来,熙称我为田鼠,恐怕也是这种道理吧?藏头缩尾、鬼鬼祟祟,不论什么时候,吃饭休息睡觉时也好,都一
副惊惶不安的样子,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某些人来说,田鼠都算是一种有害生物,人人得而诛之。熙称唤我为田鼠
,除了因为好玩外,也大概是因为我的性格行为举止及身份背景,或者简单点说,我的本质跟田鼠很相似。
我永远不会否认这一点,同时也接受了弱得可耻的自己,所以与此同时,我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可悲的是,我需要保护的,已经仅馀下『心』了,我的身体、我的尊严,还有我的感情,几乎我的所有都在这残酷的
地方输掉了。只馀下我的心,我心中所思所想的,已是唯一能保留自我的地方。
所以我无法让别人触到自己的心,我怕会被人影响到自己,我怕连心都失去了自我。
在心的四处筑起冰硬的墙壁,以坚强来保护内里的柔弱,微笑又好,眼泪都好,脸上所表达的全是掩饰,用来掩饰心
中真正所想的,不但要欺骗别人,更要欺骗自己,或者只有这样,我才没这么痛。
然后,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即使自觉自己快熬不下去,即使觉得自己快疯了,都继续死忍,总之一字记之曰,忍,
如果真的忍不了,便暂时自我消失一会吧,只要不让别人看到便行。
即使只是勉强自己也好,我也只需要自己,然后告诉自己,我还可以支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