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苏业因为要调整时差睡的比较早,苏式从上楼之后就没下去过,苏业表示要回房休息的时候,他也只是点了下头,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多了,他发觉自己很容易犯懒,靠在一个地方就懒得动了。
楼梯那里能够看到楼下的灯光,一直等到快1点多了,灯才被关掉,然后盛斌上楼梯的声音一点点的传过来,苏式咬着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视线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的身形和轮廓,二层的过道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就是苏式身后的月光,盛斌上到二层就跟苏式这么打了个照面,因为苏式背光,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见,只有嘴里的烟忽明忽暗的透着平稳的气息。
“还没睡?”
“不困。”
苏式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在这里连着抽了好几根烟,现在开口了才觉得有点不舒服,过道将两个人的声音都扩散的很大,盛斌皱了下眉:“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想着你隔壁住的是谁,你这晚上还睡得着么?”
带着嘲讽的故意比了下盛斌的隔壁,苏式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不过他的阴阳怪气并没有激起盛斌什么反应,被挑衅的男人走到阳台这边,也靠在栏杆边上却没有搭腔的打算。苏式也习惯了盛斌的沉默,他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抽他的烟,这根抽完了,就又拿出烟盒。不过里面只剩下一根了。他来回把玩着那根烟却没有点,空气中散着浓郁的烟味。
“……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有多喜欢苏业。”突然打破沉默的,是苏式低哑的声音,他歪了下头:“就算他结了婚,做了父亲,你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捡回一条命,也还是放不下。”
盛斌依然没有开口。
“你真该看看你每次看见苏业时候的样子,呵……”苏式掏出手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张照片上,盛斌笑的有点恍惚,整个人微微往前倾,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礼貌距离,对面苏业也挂着笑容,侧脸的角度看起来尤其的像苏式,只是盛斌的态度,让这个像字变得尤其戏剧化。
苏式自己眯起眼睛看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往盛斌跟前递过去,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什么情绪,苏式收起手机之后摇了摇头,拿出火机。
突然亮起的火苗映着苏式的侧脸,然后短暂的火光再度在黑暗中消失。
“盛斌,你输了。”
苏式抽了一口烟转头看他:“我比你想通的早。”
——有些事,总该有个结果……
苏式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做了决定,基本上是非常高效的行动派。
所以,第二天苏业和盛斌起床的时候,苏式连人带行李消失的很彻底。只在楼下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很简单的字条,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句话:公司有事,先回国。
连招呼都没打,就跟他出现一样,离开的毫无预警。
盛斌看着那张字条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苏业打到第三次电话他才开口:“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你打电话他也接不了。”
“他搞什么鬼,就算事情再急也该打个招呼吧?”
“不是打了么?”盛斌甩了一下手上的纸条,表情显得尤其微妙。
他倒是没想到苏式会走的这么干脆。
楼上苏式的房间被搞得乱七八糟满屋的狼藉,看的出来收拾的人心情极其恶劣,衣架被扔的满地,剩下一些废弃的文件什么的也散落了一桌。
操,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时间这东西,快起来,是完全不给人准备的时间的。
苏式回到国内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年,最初那一个月按照天蓝的话说简直就是疯疯癫癫,不吃不睡的耗在办公室,连带着整个公司上下都如履薄冰一样跟着吐血加班,折腾的天蓝差点把他打包直接丢回巴勒斯坦。
不过,终究这种状态会过去。
八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苏式冷静下来,也足以让他找到曾经嚣张潇洒的自己。
天蓝靠在吧台上看着角落那桌苏式笑的春风得意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摇摇头:“看来今天晚上他又有着落了。”
“苏式在这里从来都是无往不利。”
吧台后面的酒保笑笑,对于苏式在这里的丰功伟绩,真是两三句话难以描述。
天蓝则是扬了扬眉:“这话你最好别被他听到。”
凡事都有例外,苏式碰到的那个“例外”,至今对他依然有着很大的杀伤力。虽然现在的苏大少爷看起来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了,但是所谓如鲠在喉,就是这个人不想起来,不出现的话什么事都没有,一旦碰触到某个神经从尘封的记忆力被挑出来,一切就会像噩梦一样铺天盖地的涌现,盛斌对于苏式来说,就是这么一个人。
就在天蓝和酒保聊天的时候,苏式已经顺利攻城略地,搂着一直跟他聊得挺开心的男孩走过来,对着天蓝习惯性的发号施令:“明天让小陈来接的时候带套西装。不用我帮你叫警察叔叔送你回家吧?”
“苏先生,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副总不是你的秘书,下次这种活你自己搞定。”
十分不配合的看着苏式,天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顺便提醒你一句,纵欲过度容易伤身。”
“别拿你来跟我比。”
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苏式挤兑完天蓝很得瑟的搂着人晃出了酒吧。而他刚刚离开,天蓝的手机就响了。天蓝像看着怪物一样的瞪着手上屏幕显示的来电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苏式的手机一直关机。”
简单的一句话永远象宣读判决书一样缺乏应该有的语气,天蓝愣了一下,然后往外走了两步避开酒吧内的吵嚷:“呃,有事?”
“有些工作的事情想跟你们谈谈,什么时候方便?”
“你回来了?”
“嗯,前天就到了。”
对方的陈述不带半分起伏,天蓝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苏式知道么?”
“联系不上他,所以才给你打的电话。”
“他换号码了。”
“嗯。”
似乎到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电话里的男人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简单的跟天蓝约好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句赘言的,对方在道谢之后干脆利索的收了线。
而酒保看着天蓝复杂难辨的表情,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旧情人啊?这么尴尬?”
“确实是旧情人……不过不是我的……”接近于喃喃自语的吐槽出这句话,天蓝看着手机,心里隐隐的浮现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妈的,他好想出国。
天蓝接的那通电话,是盛斌打的。
外交部这边想要跟苏氏合作搞一个大项目,因为苏式和盛斌的关系几乎无人不知,想当然具体的洽谈工作就落在了盛斌头上。而且,这次连江群都跟着一起回来了。
苏式早上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天蓝的通知,几乎想都没想他就一口回绝掉:“推了。”
“要推你自己推,回头跟股东解释的时候,也由你自己出面解释。”
天蓝坚决不趟这滩浑水,苏式和盛斌的问题任何人夹在中间都绝对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还没这么想不开。一句话说完也不管苏式的反应,天蓝很聪明的直接开溜,而具体盛斌和江群跟他约好的时间,他让秘书直接转给了苏式。
盛斌到的很准时。
这是他的习惯,从来不迟到但是也不早到,就跟设定好的机器一样,刻板的毫无意外。
苏式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盛斌和江群,甚至没意愿开口让人先坐下:“无论你们要谈什么我都没兴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的开门见山让江群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旁边没什么反应的盛斌,他老神在在的径自坐下,准备看戏。
“准确说,不算合作。”盛斌从随身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直接分派给你们的项目。”
苏式冷冷一笑:“什么时候苏氏成了你们外交部的后院了,你们想干嘛就干嘛?”
“我要是你,就把这些文件都看完了再做决定。”对比苏式,盛斌的态度很平淡,他把文件夹往前推了一下:“我相信你们苏氏的事情,也不太希望外人来插手吧?”
他后半句话说的意有所指,苏式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文件接过去随便翻了翻。
等全部把这些文件看完,他抬起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只是提供给你一个选择。”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
保持原判,苏式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窝在办公椅里:“不送。”
盛斌不动声色的看着苏式,半晌之后才笑笑,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江群来回看了看他们两个,有点意外苏式的坚持和盛斌的妥协,临走前,他回头看了苏式一眼:“我听说,这次是盛斌主动请缨的。”
“所以呢?”苏式不以为然的扬了下眉。
看着他的反应,江群皱眉顿了顿,最后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你瞧你得瑟的那个德行!”
装什么装!
第34章
盛斌他们刚走,苏式就把天蓝叫到了办公室。
“把对非办公室的所有人给我叫进来!”
手边的文件夹被直接扔到天蓝手里,对方在看完之后脸色也一变:“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式心情很恶劣,盛斌的这份文件,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苏氏对非业务的资料,里面牵扯了不少非官方的贸易活动,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不属于苏式的对外项目。
换言之,有人顶着他们的幌子在做些将来要他们背黑锅的事情。
其实,苏式的股东构成还是比较复杂的,虽然说是他们苏家的产业,但是从他父母过世,股东之内有过一段很混乱的分权时期,后来是天蓝的父亲和他力挽狂澜的才救了苏氏,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安抚部分股东,他们不得不在部分问题上有所让步。
对非的贸易这一块,就是其中的牺牲品之一。
只不过,他可以把利益让出去却不能把家底送出去,只要是会动摇和伤害苏氏根基的事,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盛斌就是料准了他的心态才会那么笃定。
那张自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稍微有些遗忘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苏式其实只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不过……他要是什么都顺了别人的意,他就不是苏式了。
这次,可是盛斌主动来招惹他的。
外交部想跟苏式的合作其实主要是想建立一个文化输出平台。牵扯上的还不止是外交部,其他的一些部门也必须投入进来,而苏氏的角色,当然是出钱以及挂名。
但是严格说这块本身也不是苏氏的主要发展方向,外交部的计划完全没什么吸引力。
这话,是苏式摆在明面上跟盛斌说的:“每次跟你们合作的结果都是吃力不讨好,我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我要答应。”
江群在旁边打游戏,完全没打算插嘴。
“没什么好处但也没坏处,何况以后的事谁也不能保证。”
盛斌倒是很从善如流:“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种老调重弹的话不需要我说出来吧?”
“让我掏钱就得给我理由。”
“将来项目成功之后你们苏氏占30%的股份。”
“你说的是项目成功,那要是不成功呢?”苏式冷笑了一下,这套外交辞令盛斌拿来忽悠外国企业还凑活,对着他还是省省吧。他环胸往后一靠:“50%,低于这个数我一毛钱都不掏。”
“你明知道50%是不可能的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苏式的态度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扯了下嘴角:“……我都能看见你就觉得腻歪了,还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式从来不是一个会顾及别人颜面的人,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群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对于旁边这俩人的掐架内容全无兴趣。
而盛斌对着这句话只是敛了下视线,什么都没说。过了几分钟,才点了一根烟继续讨价还价:“37,最高了。”
“50。”
“超过40就需要报批,我能给你的底线就是40。”
“盛斌,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苏式摇摇头:“你跟我报40,就最起码还可以让到45。”
“好,我就让到45,再不满意,我就走。”这句话倒是接的很快,盛斌也没有给苏式继续议价的空间,一句话算是盖棺定论了。
这时候,苏式才觉得话题的控制权不知不觉被带走了。
“操!”
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脏话,苏式发觉跟盛斌这种人谈合作真的是一秒钟都不能分神。
合作的基础既然已经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具体的合作推进问题,苏式不准备一直跟进这件略显糟心的事,一旦谈判结束,剩下的就是天蓝的活。
所以他站起来就想走人。
“等等。”察觉到他的意图,盛斌拦了一句:“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盛大外交官还有什么吩咐?”
“上头想针对这个项目拍一个广告宣传片,目前确定的导演是你熟人,虽然具体的事情后面才会完全确定,不过先跟你打个招呼比较好。”
盛斌这几句话成功的让苏式皱起了眉:“谁?”
“麦杰。”
苏式眯起眼睛看着盛斌,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盛斌……你故意的!”
“人选不是我定的。”
“我现在连你半个字都不信!”扔下这句话,苏式摔门而去。
江群看着在暴力下可怜兮兮晃荡了两下的房门,转过头:“这个麦杰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跟苏式的反应都这么大?”当初盛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也很微妙。
“麦杰啊……”盛斌挑了下眉角:“是个会惹出无数麻烦的人……”
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几个人是怎么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跟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无关,严格说,只是彼此的气场就是不合,就跟喜欢往往没什么真正道理是一样的,只是每次你看到这个人就会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自己也无法调试的厌恶,然后在之后的接触中越演越烈。
麦杰对苏式来说,就是这种人。
不过他们对彼此的互相厌恶也不算是没有道理,曾经苏麦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一直到苏式的父母意外过世,麦家竟然出手趁着苏氏股份大跌的趁机落井下石,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得手了。
苏家那时候能够度过这关纯粹是运气好,而这笔账,按照苏式的性格当然是不可能忘的。
他跟麦杰因为这件事曾经大打出手,之后那点积攒起来的所谓“友谊”也就正式烟消云散了。
这么多年麦杰一直都在国外,苏式眼不见为净还好一点,现在一听说要聘请这个一个导演来拍关于苏氏的合作项目,他心里恶心是肯定的。
所以,他刚出盛斌家就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还带着浓郁的睡意:“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