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皇帝与丞相,六王爷和将军,曾经的年少已化为烟尘,
每个人都为着自己所坚持的信念而奋斗。
如果你与我最终会两百俱伤,我也会在所不惜。
不负君卿(一)
“去,把丞相林梓优找来。”
静谧的书房内还闪烁着隐隐的烛光,空气里缭绕着些微的香气,是太后赏赐的安神香,据说是从西域进贡而来,自己没用,倒先赏给了宝贝儿子。自从今早有个神秘的人见过皇帝之后,某人就呈现出少有的烦恼状态,一旁的小太监差点要去请太医来看看平常那个只管自己死活,每天活得滋润潇洒,连政事都很少插手的皇帝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此刻,夜已经很深了,某人仍然歪在御书房,去忽然伸了个懒腰朝着身边的人命令道。大半夜的,小太监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看着此刻无精打采明显受挫的皇上,悄悄叫来人打发去找丞相。
“皇上,天寒露重,这大半夜的,丞相也许睡下了,要不要明天再宣?”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但小太监揉了揉酸麻的脖颈迅速走到皇上身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不行,朕今天有急事就要见他,快去找他,还是,你想让我亲自出宫?”某人耍无赖。“圣上息怒,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小太监翻白眼,急事?有急事白天不宣丞相,反而大半夜地去倒腾人家,摊上这样一个总爱搅人美梦的皇帝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金口玉言,不照办就是抗旨。小太监退下了,掐时等待某人的每半个时辰的咆哮。
“怎么还没来,还没来??”
“……”
“小优,小优,你在哪儿,朕想你了。”某人凄苦望天状。
“……”
“小优,你快来啊。”某人扁着嘴,眼角挎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又在搞什么?”丞相林梓优跨进门槛,施施然脱下身上的外袍,轻巧地躲过某人的熊抱,笔直站定皱眉看着面前龙袍皱巴巴行为幼稚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半点皇帝的君临天下的某人。
“小优,你让朕抱一下嘛,人家要死了。”某人继续胡言乱语。
“到底怎么了?”我们的丞相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糊弄的了的,拽过扭在一旁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皇上。
“是秦双那个家伙,那个臭阴阳师,他今天下午跑来说朕这几天会有血光之灾,朕是堂堂大宋皇帝,如果朕死了谁来照顾你,谁来号令天下?”我们亲爱的皇帝赵牧远立马转身凑到林梓优的面前,拽着丞相的衣角继续着他装可怜的戏码。
林梓优神色一凛,完全不理会赵牧远。秦双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虽然性格古怪,可是能让他亲自跑来说的事肯定非同小可。说不定……他看着身边的皇帝,一反常态地温柔地说:“睡吧,已经很晚了,今天我陪你。”
“你和我一起睡。”
“不要得寸进尺,我坐着就行了。”林梓优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
“那好吧,你坐在床上。”
“嗯。”不知道秦双到底预言到什么,总之先近身保护吧,丞相想着自己的护卫策略,某人却在一旁笑得春花灿烂。
不负君卿(二)
天寒欲雨,覆盖在天边的灰色云层越压越低,空气里凛冽的风声刮着人面颊生疼,空荡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未飞走过冬的鸟雀扑扇着翅膀迅速滑过。六王爷的府邸里也是一副肃杀的冬景。晌午时分,天空竟飘起了雪花。六王爷赵礼嘉原本召集部下商量抵御北部入侵的战术,早晨听闻文烈将军刚从南疆大胜归来,就越来越坐不住,好几次出神都被部下提醒,几番失态,又见着雪越下越大,赵礼嘉便早早结束了商讨,遣散众人。屏退侍卫,披起裘衣,一改平时冷静高贵的姿态,拎起两壶酒,咯吱咯吱地踩着薄雪向着将军府进发。不知道文烈那家伙怎么样了……难得六王爷心里还有惦念的人,嘴角不自觉噙起微笑,原本墨发映白雪,眉入鬓,眸若星辰,再加上金光闪闪的六王爷的身份,让一干众人想望又不敢望。平时威严惯了,笑意自然不能总上台面,私下虽有言语间的调笑,大多敷衍而过,难得今日如此真心。路过的人虽惧六王爷的手段,但如此良景美人,街上仅有的人看得都有些呆,所幸我们的六王爷没多留意。
“文将军,恭喜啊。”还未进院门,六王爷的声音已经到了。
“六王爷,今儿个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文烈刚换下盔甲,准备进宫面见皇上,正低头系鞋带
“文烈,大宋的将军,同朝为官,怎么还这么客气。”赵礼嘉倚着门边,浅浅地笑着。
“礼嘉,我还要上朝呢,等我回来再说。”文烈口气渐软,两人从小就是皇上的伴读,交情自是深厚,此前的客套有几分揶揄的意味。
“阿烈,喝完酒再去吧。”说完摇了摇手中的壶示意美酒在前,享受完了再干正经事。
不等对方回答,六王爷就径自打开封口仰头喝起来。“礼嘉,不要胡闹,进宫面圣是大事。”文烈恪守君臣之礼,自从入朝为官,从未做出出格的事,就连最难取悦的老太傅也称赞不已。说什么也不肯先喝酒,“好吧,好吧,就一口,一口。”最终文烈还是拗不过,略抿了一点就拍拍赵礼嘉的肩算是招呼过。
“等等,记好了,回来后去豫园楼,今晚设宴给你洗尘接风。”风裹着残叶打着旋从两人之间吹过,为什么会那么悲凉,赵礼嘉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胸腔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拍打着他的身躯,催促着他抓住已走到门口的文烈。六王爷身经百战,定力岂是一般人所及,片刻收拾好情绪。等到文烈走到大门口,赵礼嘉好像才反映过来般朝他喊道。
文烈闻声掀起轿帘朝赵礼嘉微笑着,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温暖的模样。茫茫大雪里,衬着有些悲凉。多年后,赵礼嘉不止一次地回忆着那一幕,后悔当初的野心真真切切的可笑至极,硬是生生地在两人之间划下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负君卿(三)
大宋皇帝第一次握着丞相林梓优的手睡了一夜,这种半夜某人兴致大发召他入宫的次数并不少,这次却是第一次留下来,还睡在了一张床上。先于赵牧远醒来的林梓优不忍打扰还在熟睡的人,又无法把手抽出来,只好闭目养神。
阳光刺透窗户,洋洋洒在室内,没有感觉的两人完全不知道半夜的雪已经积了很深。
“圣上,该早朝了。”小太监小心地进来通报,身后宫女一溜排地进来。迷糊的皇帝本想缩头再睡,看到身边人的锐利目光,一个挺身弹了起来。“我这就起,小优,不要生气。”某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完了一切,一旁的宫女看着两个人窃窃地笑。
小太监凑上前来,“丞相,你要不要也洗漱一下。”
沉吟了下,“嗯。”
之前一直紧张盯着他反应的某人松了口气,“去,给朕准备莲子羹。”
“小优,你最爱吃莲子羹了。”某人献殷勤。
“不要这么麻烦,随意吃了就去早朝吧,你难不成还想冠上‘不事朝政’的名号?”林梓优向来的严谨风格在哪里都不会错过发挥的余地。
“小优说的是,朕吃完就去。”某人连声应和,半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
林梓优又不是铁石心肠,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怎会忘。自从君臣之礼相待后,林梓优就变得分外谨慎,林父一生献给了大宋并严格教导他辅佐当时稚嫩的年轻皇帝。北有骚动,南有叛乱,朝内隐隐有党派之争。先帝身前最痛恨结党营私,为了稳固江上,花甲之年任然御驾亲征,为了万无一失,更是逼着六王爷签了一份秘密协定,至于协定内容是什么,知道的人都已经故去,只剩下六王爷,好在他这些年倒也尽心辅佐着皇上,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朝廷内的群党之争一直没有停息,围剿处斩根本不是办法,涉及的人数太多,期中不乏身份显赫之辈,话题太过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动乱。如果腹背受敌,这飘摇的大宋江山很可能不保。林梓优更是为了这游手好闲整天只知道围着他转的皇帝操了无数的心,但某人那还是一副潇洒无忧的样子,每每想到这些就让他气结。
朝堂上,林梓优遇上了六王爷,从林父告诉他所有事之后,林梓优就对面色沉静,带兵打仗有声有色的六王爷分外警惕,倒是六王爷身边的文烈将军让人不由地生出好感,虽是常常打胜仗的将军,却无半点粗鲁,温文尔雅竟如同书生般,礼数周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并未卷进任何群党之争中。
“六王爷,文将军。”
“嗯。”六王爷从来就是这样。
“丞相近来可好?”文烈略有笑意地问候。
“文将军费心。”
浅浅的招呼,你来我往,没有太多深意。
天光亮,天地间除此纯洁的颜色外再无其他,阳光混合着白雪的耀眼反光让林梓优凝住了神,初雪呢,该回老家一趟了。
不负君卿(四)
朝堂之上,赵牧远还是皇帝样十足的,按例封赏过文烈之后,六王爷出声:“皇上,南疆暂已平定,远在西陲边境的李将军年事已高,不知可否让文烈将军暂替李将军镇守西陲,换他一个安详晚年?”清清冷冷的音调,这番话合情合理,不知道的人当是六王爷在尽力辅佐着圣上,但凡能登上这宝殿的又有谁听不懂呢?文烈虽与六王爷交好,但文将军誓死效忠皇上,从未归顺到六王爷的麾下。李将军乃开国功臣,底下军队经历过九死一生,虽比不上文家军训练有素,身份正统,但也是一支不可多得的良兵,六王爷与李将军之子来往频繁已不是秘密。这样的话一说,大有断皇帝左右臂膀之意,胁迫的口吻是再也掩不住了。
“六叔,文将军刚刚回朝,你就这么急的给他找任务?文将军是否去西陲,朕会考虑,你不想留他,朕还想找他叙叙旧呢!”赵牧远半调笑半严肃地眯着眼古怪地看着林梓优。
好个赵牧远,什么时候学会“打太极”了。林梓优悬着的心放下了,这番话确实堵得六王爷没的回答。
“好了,无事就退朝吧。”赵牧远打了一个哈欠,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久,小太监利索地跑来,“文将军,林丞相,皇上有请。”
“小子,仗打得不错啊。”刚转过御花园的长廊,赵牧远就捶了文烈一拳,嘴咧地老大。“陛下过奖了,臣只是尽了本职而已。”文烈没有半分逾越,温文尔雅地行了礼。
“你怎么还是那么磨叽,这里又没人,什么臣不臣的,当年是谁陪我打架闯祸的?”赵牧远在翻着哪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文烈看着只是笑着摇头。
“这雪,可真美。”良久未出声的林梓优倚着栏杆好像在感慨什么似的叹道。吐出的白气把赵牧远也带入到遥远的记忆里。
十年前的一场大雪,整个京城都陷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梦里,等着早起的人来打破。“赵牧远,赵牧远,快起来,下雪了。”林家小儿子林梓优合着文将军之子文烈俯在他的头顶叫唤道。林梓优粉溜溜的小脸跑得通红,呼出腾腾白气,梳好的发有些散,乌溜的眼里水汽氤氲,刚叫醒的赵牧远看呆了,半晌蹦出来一句:“小优,你好漂亮。”“什么漂亮不漂亮,快起来,打雪仗了。”文烈作势要掀被子。
“啊呀,小祖宗,不要闹了,太子殿下不要跑,您还没有更衣呢。”老太监追在三个小屁孩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一连串的宫女也抓不住到处躲得人,反而被太子砸来的雪球吓得尖叫,乱成一团,衣裙绊衣角,跌倒的跌倒,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影在雪上滚来滚去,笑声惊落了树上的积雪。
结果,结果就是,我们的太子华丽丽地病倒了,林梓优和文烈被罚禁足,大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所有气息都被掩盖。
某夜寅时,两个小小的身影闪进太子殿,侍卫们见怪不怪,不予阻拦。戌时喝完药就昏昏沉沉的赵牧远迷糊地听到耳旁有呼唤声,“牧远,我们来看你了。”林梓优愧疚地绞着手,文烈站在一旁也是副沮丧的模样。
“没事,文烈,你去倒杯水来。”支走文烈后,赵牧远开始耍诈,“小优,我难受,你帮我。”“怎么帮?”日后傲娇的丞相小时候可是很单纯的。
“嗯,亲我一口。”赵牧远厚脸皮绝对是天生的。
想了一会,林梓优爬上床,俯身,沾染了夜风凉意的唇蜻蜓点水地擦过那张高温折磨下的唇,冰火相撞间的滋味让林梓优也有些恍神。
赵牧远只觉得唇触到了春日第一滴融化的雪水,凉透了他的心,但是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什么林丹妙药也比不上林梓优的一吻,这就更加坚定了日后赖在他身边,永远相守的信念。
“林牧远,水来了。”文烈冲进来。还没等他再开口,两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梓优,随我回家。”
“烈儿,过来。”
“爹。”“爹。”怯生生地童音。
“雪上的脚印清清楚楚,还叫你大哥帮忙隐瞒,梓优,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守规矩了。”
“烈儿,学武这么久,你难道不会走房顶,雪上有脚印你不知道?你这逃跑太没水准了……”
此后一周,林梓优抄完了五遍《论语》,文烈每日五小时马步。各家家情不同嘛~
不负君卿(五)
“阿烈,来坐。”文烈推开雅间的门就看到赵礼嘉拈着杯盏,月白的袍子勾着身材瘦削,一双丹凤眼此刻透着疲惫,束冠歪了,衣衫不整。看到他来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喜悦。文烈自知两人的立场不同,本不能走的如此之近,可两人在私下相处时根本就没有讨论过任何政事,这段在朝里民间都叫人不能理解的情谊一直稳妥地继续着,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就算是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两个人的心中除了儿时的感情之外存在着模糊不清的依恋与牵挂,这不合常理的部分被深深地压抑。
“阿烈,”赵礼嘉低低地唤着,语音微哽,文烈这才注意到坐着的人脸色绯红,身子软在了椅子上,手捏着的杯子眼看就要坠落了。
“礼嘉,没事喝这么多酒做什么。”文烈略带责备,扶着赵礼嘉向楼上的客房走去。天下估计就剩他敢这么对六王爷说话了,在文烈的眼里,赵礼嘉永远都是那个披着一身刺不顾一切向前冲的小孩子。
守在一旁的店小二心领神会,为两人带好路后就消失了。
原本豫园楼只是酒楼,并没有客房。但是六王爷自从看上这儿之后,就命人特意在其顶造起一座阁楼,临于京城的平常建筑,说是阁楼,实则非常宽敞,物件摆放皆是按六王爷的喜好来办。
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根本就没有被子,屏风是梨花木的材质,室内十分简陋,却有着一张条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其上散落着书籍,与其说这是个客房还不如说是个书房。
赵礼嘉躺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有点冷,拽到身边的文烈就黏了上去,文烈苦笑地躺下环住不安分的人,臂弯收紧,敞开衣服努力让赵礼嘉感到温暖。脖子上有软软的气息扑上来,带着上好的女儿红的味道,文烈凑上前吻了吻赵礼嘉的额角,看着熟悉的人安稳的脸,嘴角噙笑,合目小憩。
日暮四合,晚霞映照在天边,鲜丽的色彩暖化了冬日的残雪,连枯枝都彷如窜生出生气。地平线上有些微的雾色,层层袅袅,远山模糊的黛色影影憧憧,天色一寸寸地暗下,每一秒都在向黑夜靠近。一个下午,店小二都很识相地没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