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狭小封闭的地方,连得到一个人的一丁点消息都是奢侈,院中的小厮丫鬟看似如王府众人般在王府中可以畅通无阻,但实际上,他们是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的,这外界便是指这数梅苑的外面。
希辰若早就清楚,若非是宫冽溟故意,他在这数梅苑中根本就得不到一丝外界的消息,以前听到的那些,都是在宫冽溟的暗许下才听到的。
自己在这数梅苑,其实比天牢中的囚徒还没有自由。
希辰若看着院中的那一株株枯梅,淡淡的勾了唇苦笑,“数梅数梅,细数落梅,还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可惜,如今是秋天。”
希辰若此时想着念着的人,正在寒夕楼门口陪着一身华贵宫装发插金步摇的溟王妃摆弄着七夕乞巧的壳板。
飞羽习俗,在七夕前几天,先在一块小木板上敷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小心照料,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摆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称为“壳板”,等壳板上的嫩苗长出敷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又叫“五生盆”或“生花盆”,寓意“种生求子”。
溟王妃司娱荷看着壳板,激动地一直拉着宫冽溟大喊,“溟,你看它们长得多好啊,你看你看嘛~”
宫冽溟拗不过她,不就几株野草么有什么好看的。
娱荷小心的拿红蓝丝线绕着嫩苗细细的绕了几圈,“溟,我一只手没法绑,你帮我绑吧。”
宫冽溟看了眼眼里闪着狡黠的娱荷,弯腰拿过她手中的两根线头,灵巧的打了个死结,“好了。”
“溟,溟你知道这个东西代表了什么吗?”
“知道。”平淡无波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的波动。
种生求子,民间传说若在七夕当日夫妻双方共挽生花盆,则可得月老庇佑,子孙昌盛。
娱荷面带喜色,抱着宫冽溟的胳膊娇声要求,“溟,我们等下去买‘水上浮’吧。”
水上浮,一种用蜡塑的塑像,有人物或秃鹰、鸳鸯、等动物之形,放在水上可浮游,称之为“水上浮”,又有蜡制的婴儿玩偶,已婚妇女在七夕乞巧节买回家浮于水上,以为宜子之祥,称为“化生”。
娱荷这般要求无非是想要告诉宫冽溟自己想要个孩子罢了。
宫冽溟没有拒绝,他本就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留下子嗣只是他作为皇室子孙应尽的职责,与感情无关。
娱荷也只是他现在的王妃,曾今的妹妹。
宫冽溟伸出手将娱荷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揽到耳后,从心里来说,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在皇宫的时候,她不像宫里的那些女人那般心机深沉,她一直都很单纯很快乐,有宫里没有的真实,他想让她就这样一直开心真实的生活,纵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
从集市上回来,娱荷一直很高兴,买水上浮的那对老夫妇说,他们的水上浮很灵。
“畅儿。”吩咐畅儿准备沐浴,今晚她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真的很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呢。
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名贵的芳香花瓣,肌肤如上好凝脂的女子颊染飞霞,满心期待又羞怯的清洗着自己洁净的身体,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绽放在那个让她遗失了心的男子面前。
满心的期待满心的爱慕,掀开寝室的隔帘,看到的确是早已人走空寂的清冷屋室。
价值连城的镶玉书画屏风、前朝宫廷御制的龙纹熏炉,只要是目所能及的东西,娱荷都毫不怜惜的全部砸碎,难道她连一个男人都不如么?七夕节让她独守空闺这算什么?
娱荷满心怨毒的摔了床头照明的夜明珠,整间屋子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屋外的下人们早就听到屋内的动静,但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刚才屋内突然暗了,下人们怕出事这才推了一个倒霉的人出来问。
“滚,都给本妃滚!!”娱荷没有一点王妃所应有的大家气质,失态的大喊。
反正宫冽溟都不在乎了,她还在乎什么,这王府的人,现在谁不知道他们的王爷和一个男人有染?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平时装成一副名门闺秀的样子极尽所能的取悦宫冽溟,到头来他只会让她难堪,她爱他,所以就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她受够了。
一阵狂乱的发泄过后便是无际的孤独失落,她只是很爱他,她只是想得到他的一心一意,她都可以不在乎他的过往,不在乎数梅苑那个男人的存在,他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为什么?
瘫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她突然笑了,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她得到了他一个白天,所以他得到他一个夜晚,他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的人。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辰若,夜深露重,怎么不回屋歇着?”
希辰若背对着宫冽溟,不由得把自己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背后有个依靠,总是有温暖的感觉。
“还早,睡不着。”温润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温柔。
宫冽溟抬头看了眼希辰若望着的地方,黑漆漆的夜,“你在看什么呢?”
“看星子。”
看着希辰若灿若繁星的明媚眼眸,宫冽溟不由的低下身吻了吻他的眼睛,“今夜云那么厚,哪儿来的星子可看?是不是在等我?嗯?”
“你那么久没来过了,我怎会知道你今夜会来,我只是在看今夜是否会有传说中的鹊桥。”没有丝毫抱怨的语气,平淡的如同一个陌生人般的描述着事实,这便是最真实的希辰若,对于自己的人生,他永远可以睿智的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做个旁观者什么时候应该做个主角,这便是他对自己的残忍。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都没来看过你。”宫冽溟有些自责,是他先招惹了他,现在却连陪他的时间都没有,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爱他。
“没什么,你新婚不久,该多陪陪王妃,不然新王妃会遭人话柄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对不住那个女子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问题让她难堪,他不想欠任何人。
“辰若,有你真好。”
他永远懂他,不会让他难做,和他在一起,他真的很安心。
难得的独处,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紧紧相依在一起,一同看着那没有鹊桥的夜空。
良久之后,希辰若轻轻动了动身体,“我想喝茶了,你泡茶给我喝好么?”
晨露熬煮的滚烫茶汤,芳香依旧的顶尖碧落,伊人煮茶相对,浅笑凝眸。
第二十六章:报复开始
第二日早起,希辰若扶着酸痛无力的腰趴在床畔对着宫冽溟可劲儿的呻吟,昨晚明明是在品茶谈天的,可他怎么想到喝个茶都能喝的某人兽性大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某人压在榻上整整折腾了一夜。
现在他可是累的连眼皮都不想动了,抬抬下巴,“宫冽溟,我要喝水。”
宫冽溟马上放下手中的朝服小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递给希辰若,陪着笑脸说道:“辰若,还好么?”
希辰若接过水杯抿了口,“一宿没睡,你说我还好么?”
“咳咳,那个辰若,昨晚是我不对,可是我那么久没和你那个了,你要理解我嘛。”
希辰若撇了眼明显恬不知耻的某人,连脸色都懒得给他了,“快点收拾,收拾完快点走,我要休息了。”
话音刚落就见某个平时嚷着自己不会穿衣服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整理好衣服,趁希辰若阖眼之际抢了个香吻就溜之大吉了。
“宫冽溟,宫冽溟你这个——”希辰若气急,这个人,怎么在他面前这么无赖,每每都能让他气急。
看着手中已经喝完水的青瓷杯,希辰若勾起唇角划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其实自己在他面前也更真实了吧,看见他耍赖,自己会感到无奈,看到他小孩子气,自己会心软,原来自己在他面前真的真实了好多。
放下手中的被子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一阵困意袭来,不由的打了个小哈欠,闭上眼沉沉睡去,他实在,是累极了。
琴阑悄悄地打开门向里看了看,待看到床上的那一团被衾,便又体贴的关好了门,吩咐下人们不要打扰了侯爷休息,这才安心的拿了一些针线活坐在院里阳光明媚的地方去做。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琴阑下意识的望了眼希辰若睡觉的屋子,见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传出,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扔下手中的活计向院门口走去,琴阑很疑惑,这数梅苑四周平常除了院中的人外基本就不会有别人来,今日院外这么吵闹,究竟是出了何事?
“林大哥,这是这么了?怎么这般喧哗?”琴阑一眼就看到平日在数梅苑巡视的侍卫林一凡面带为难的站在门口,便开口去问。
林一凡见出来的人是平日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琴阑,暗使了个眼色给她,今日来的这主,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招惹的起的。
“你们这群狗奴才,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还不给我滚开!”娱荷的陪嫁丫鬟秀儿仗着自己是溟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双手叉腰呵斥面前挡着不让王妃进院的一干侍卫,这群瞎了眼的奴才,连自家主子都敢挡,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林一凡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王妃行了个礼,“王妃,不是小的不放您进去,是王爷有令,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得擅进数梅苑,还请王妃体量小的们。”
娱荷衣袖一震,“本妃作为这王府的当家主母,有责任照顾好王府的贵客,今日本妃来此只是前来问候一下侯爷,出了什么事本妃担着。”
林一凡为难的看了眼院内,这王妃如此盛气凌人的来此,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出来不只是问候一下那么简单,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只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娱荷不耐烦的上前推开林一凡,“本妃的路你还没资格挡。”直走进入院中。
“王妃万福。”琴阑上前行礼,“侯爷还在小憩,王妃您有事的话改天再来吧。”
秀儿见此,上前一把推开琴阑,“小憩?王妃到此不出来行礼还在小憩,这吟祁侯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还请王妃见谅,侯爷真的还未起身。”
娱荷听此冷冷一笑,“未起身还是起不来身?”
身边的大小侍婢们都低了头暗笑,听说昨夜王爷没有在寒夕楼下榻,王妃还为此砸了不少东西,看这情形,王妃这是吃醋了。
“都笑什么笑,嗯?”话音刚落身边就一片寂静,娱荷不顾琴阑的阻挠,大步走到希辰若睡觉的屋门口,抬起脚一脚踹开屋门。
希辰若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人强行摔下了床,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娱荷看着全身不着寸缕的希辰若狼狈的摔在地下,没有一丝作为女子的羞怯,反而走到希辰若面前抬起脚勾起他的下巴,像品评一件东西般的打赏希辰若的全身。
希辰若从来没有如此尴尬狼狈过,他的身上,还残存着昨夜情欲的痕迹,满身的青紫吻痕还有噬咬的痕迹。
琴阑拿过一件衣服赶紧盖在希辰若身上,可刚盖好就被王妃一脚踢在一旁,秀儿走过来抓着琴阑的头发将琴阑拖出了屋子,重重的关上房门。
琴阑在门外狠狠地撞门,边哭边喊,“开门啊,你们开门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侯爷,你们这群疯子,疯子——”
一旁的林一凡不忍的走过来拉开了琴阑,他也很想帮那个很安静的侯爷,可是王妃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的起的。
希辰若努力的伸出右手去够旁边的衣物,一点点,还差一点点,正当希辰若的手抓到衣物的时候,司娱荷一脚踩在希辰若的手背上,手指骨节传来咔嚓一声,希辰若闷闷的哼了一声,咬破了下唇。
希辰若原是侧着身体去够衣物的,所以此时司娱荷刚好可以看到希辰若大腿根部斑驳的吻痕和各种情欲的痕迹,恨恨的踢了一脚希辰若,“看起来,侯爷昨晚可是被王爷好好疼爱过啊。”
希辰若此时发丝凌乱,咬着唇闭上了眼。
“看看这一副任君蹂躏的狐媚样子,啧啧,还真是天生淫()荡不要脸的贱人。”
“怎么,不说话?”娱荷俯身狠狠甩了希辰若一个耳光,“敢不说话?你当本妃是空气么?”
“还是说,你长这么一张嘴除了在男人身下呻吟外就没别的用途了?”
希辰若蜷着身体把自己蜷成一团,那些人的眼光,怎么那么毒辣,希辰若突然觉得,这里好冷啊,无论自己把自己抱的多紧都还是感觉冷,她们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呢,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希辰若,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妃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说,如果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希楠祁的儿子是一个躺下男人身下和女人争宠的人,他们会怎么说呢?”
“他们应该会这样说”司娱荷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希国师的脸都给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儿子丢光了,堂堂男子之身却硬要去做那女子之事,真是应该以身请罪。”
“希辰若你说对不对?”
希辰若依旧一言不发,他的右手,怕是要废了,司娱荷这脚踩的够狠,生生踩断了他的手腕。
“希辰若你不说话是不是在等王爷回来救你?嗯?”
听到此希辰若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宫冽溟能赶回来救他的话,这个女人会这般大张旗鼓的跑来数梅苑么,从他清醒起他就知道今天恐怕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从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一脸率真却眼藏怨毒的女子,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被她报复的这么一天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比他想象中更加心狠手辣。
司娱荷看到希辰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更是憎恨的厉害,俯下身又给了希辰若一耳光。
“希辰若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死在这也没人管,溟去民间视察了,没有十天半月也回不来,而这王府里,现在可都是本妃的人。”
希辰若虚弱的开口,“是吗?”
“是,所以现在谁也救不了你,希辰若,你最大的不该就是不该抢本妃爱上的男人还让他爱上你,所以你别怪本妃心狠手辣。”
“别伤害琴阑。”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本妃可以说你太善良了么?”
希辰若只有苦笑,善良?他哪有那种东西,只不过既然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牵连到别人罢了。
“你放心,本妃没那时间陪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玩,只要她别妨碍到本妃,本妃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在溟没回来之前,本妃会请他们在地牢里好好休息一下的。”
司娱荷蹲下身,抓了一把希辰若乌黑的发丝放在手中来回把玩,神情专注如同面对深爱的情人,短暂的安静后,司娱荷突然抓着希辰若的头发拎起身,希辰若被司娱荷拖着半站了起来,可还未等他站稳,司娱荷又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希辰若又再度狼狈的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今日本就全身无力,再经过刚才这一番,他只能无力的趴在地板上动也动不了。
司娱荷居高临下像看着一只可怜的卑微生物般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希辰若,“希辰若你说,怎样才能让溟不再爱你呢?”
如果溟不再爱他,是不是会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来爱而不是当成一个妹妹来疼,其实,她不管多么费尽心机,都只是为了得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同等的爱罢了。
第二十七章:凌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