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来了?!”蒲志兰一时倒有点不自然。
“那当然,老同学有事怎能不过来。”
“嗯,哦,你什么时候到的,见过蓝院长么?”
“都几年没归屋了,先回去认了下家门,这里还是蓝女士带我过来的呢。”蘧临翰见蒲志兰不太自在故意调和气氛道。
“蓝女士可帮了我家大忙,跑前跑后的,太公他们在家都把她当恩人供着呢。”蒲志兰笑道。
说了会话,两人久别重逢的尴尬也慢慢消除了,蘧临翰便把蒲志华犯病的情况细细问了一遍。
“你休了多少时间的假啊,生意不耽搁么?”蒲志兰心里过意不去地问。
“你是说北京公司的事吧,”蘧临翰迟疑了一下道,“已经没事了,我把股份全转让了。”反正打定主意要陪在蒲志华身边,也就没必要隐瞒事实了。
“转让?”蒲志兰不相信地看着蘧临翰。
“老干那一行也累了,长年累月的出差,烦也烦死人,”蘧临翰淡淡一笑,“准备回来发展,就在我们庆源东山再起吧。”
“多不容易啊,听说你公司发展得蛮快的,急流勇退,你还真是有魄力。”蒲志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属于没什么人生追求的,能过得去就行。”蘧临翰宠溺地看着蒲志华的脸道。
“你……不会是为了他吧?”看着蘧临翰那温柔的眼神,蒲志兰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我妈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蘧临翰转过头狐疑地问。
“嗯,都说了。”蒲志兰模糊地答道。
“那你不会对我有什么反感吧?”蘧临翰惴惴地道。
“怎么会呢,我弟弟心里也一直记挂着你,只是认为你们俩接受的教育层面不同,素质兴趣方面存在差距,不好意思联系罢了。”蒲志兰嘴里轻描淡写,心里是惊涛骇浪。
“你们家里人都知道么?”蘧临翰紧张地问。
“知道什么呀?”蒲志兰心里也跟着一紧。
“就是,就是我一直……恋着阿华的事啊。”蘧临翰吱唔地道。
“你爱我弟弟?”虽然不出所料,但蒲志兰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讹我,不是说我妈都告诉你了么。”蘧临翰一张俊脸顿时通红。
“说你这个月底会来看我弟弟,这事是蓝院长告诉我的呀。”蒲志兰见一个大男人被自己逗得满脸通红,心里很有成就感,好似报复了他似的,但转而一想又好笑,他又没得罪自己,干嘛要报复他。
“你心里早在怀疑是不是?”蘧临翰难堪地道。
“换谁谁都怀疑啊,我又不是傻子,蘧市长蓝院长虽然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但越遮掩就越可疑,关心则乱,更何况你这做得太露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蒲志兰可从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蘧临翰挠挠头道。
“你这损我呢,”蒲志兰笑道,“我都怀疑你这小子早熟,从小就开始对我弟弟打了歪主意。”
“不会吧,这你也知道,何以见得?”蘧临翰越发的不好意思。
“以前你们俩睡一起的时候,老把我弟弟搂得紧紧的,现在想想,应该早在那时候就存了心的。”蒲志兰洞悉地道。
“这你怎么会知道?”蘧临翰实在是很惊讶。
“别看我现在是个教授,可小时候却是奴婢,从小就被爷爷威逼利诱成他的丫环了,他睡觉时会踢被子,每天晚上都要去他房里帮他盖几次被子,但跟你在一起倒让我省了不少事,不用动不动起夜了。不过每次看你把他当抱枕似的抱着,我很想揍你,以为你老欺侮他呢。”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不过,家里人都知道这事?”蘧临翰还是有点担心。
“这你放心吧,暂时还没别人知晓。我是谁啊,硕博连读,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八卦,科技异能,涉猎广泛,无所不知,谁能有我这素质。”蒲志兰心道,我都是因为做过这方面的社会调研,心里猜测而已,哪晓得你经不得诓,一下子露了马脚。
“那是,你一向就不是个人。”蘧临翰也开起了玩笑。
“找抽呢,别以为长得帅就不敢挠你脸了,帅哥对我可不感冒。”蒲志兰嗔怒道。
“不是不是,说你不是常人,是超人。”蘧临翰顺杆而上。
“是因为我弟弟所以一直没结婚吧?”蒲志兰正颜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蘧临翰扯了扯嘴角,心道你到现在不也是单身么。
“那多不值啊,虽说是我亲弟弟,但他的花花事一大堆,我都嫌乱得慌。”蒲志兰叹气道。
“爱一个人有什么值不值的,看着他幸福就行。”
“啧啧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说感动吧,有点搞不清状况分不清好歹,说虚假吧,又委屈了你。”蒲志兰理了理刘海道。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他宝贵的东西,我的人生就是他,自己的心意没法抑转,也不想抑转,管它什么好不好歹不歹的。”
“不管我弟弟能不能醒过来,就算这么睡着一直不醒,他的人生也知足了,够幸福了。”蒲志兰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蒲志华喃喃道。都睡了快三个月,家里人都接受了现实,心里都作了最坏的打算。
“南京有家医院治疗这方面的病很有成效,我准备过几天带他去。”蘧临翰轻抚着蒲志华的脸道。
“是么,真的呀?”蒲志兰一下子兴奋起来。
“来之前我已经去过那家医院了,了解了一下情况,医疗水平比这好多了。”
“好好好,谢谢了,辛苦了,”蒲志兰眼泪都蹦出来了,“但是怎么去啊,那医院会派车来接么?”
“不用,跟我妈都说好了,她会派车的。”
蒲志兰把转院的事跟家里一说,家里人对蓝千雅母子是感恩戴德,管他有没有好转迹象,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决不放弃。
蒲爱东再给了蒲志兰二十万,说不够的话打电话过来再汇去。蒲山和蒲来福考虑到蒲志兰虽然放了假,但偶尔还要顾及学校的事,便让蒲志蓉也跟了去,也好换换班,让一个没出阁的丫头给蒲志华擦澡换洗内衣也不方便,家里人哪知道蘧临翰会一直陪在左右。家里头老老小小的生活有蒲志菊和芦仙萍打理,好在蒲绥之有十多岁,家务事也能搭把手帮帮忙,外头的事便全靠范国庆范家村与蒲家岙来回的兼顾。
到了南京,蒲志蓉姐妹和蘧临翰在医院旁边租了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作安顿之所,病房里由蘧临翰和蒲志兰轮班照顾,蒲志蓉大部分时间在出租房里烧烧饭洗洗衣服。
天天碰面,再说蘧临翰一坐在蒲志华床边那流露出的神态非常可疑,蒲志兰觉得没必要对大姐隐瞒他们两个的关系,便拣了个时机把实情告诉了她。
蒲志蓉听在心里虽然一时半会难以消化,但她一向是个阿弥陀佛的人,理解不了却也只得接受,谁叫蘧临翰巴心巴肺的对弟弟好呢,男女夫妻到了这个状况分道扬镳的都多了去了,何况人家还是迎难而上,特意跑来照顾人事不省的弟弟。蘧临翰对自个弟弟的好那是瞎子都感觉得出来的,所以她就只念一个好,既然是对弟弟好的那就没什么接受不了。
时间长了,蒲志蓉心里不但容纳了蘧临翰,而且时常被蘧临翰的痴情感动得热泪满眶。蘧临翰在弟弟耳边自言自语,能唠叨个大半天不停嘴,帮弟弟擦操轻手轻脚,好似在拂试珠宝表面上的灰尘一般,还特意买了一大堆书来学习按摩推拿,为的是帮弟弟舒筋活血。看他那架式,大有陪伴弟弟终老的意思。
来南京也快两个月了,眼看暑假就要结束。
这天,蒲志兰从出租屋过来换蘧临翰去吃饭,走到病房门口,听见蘧临翰又在自言自语跟蒲志华讲笑话,想等他说完再进去,便站在门口从门上的玻璃眼往里瞧去,这样静静地看着,蒲志兰越看越觉得那画面有种温馨的情愫在里面酝酿发酵。
见蘧临翰讲完了笑话,蒲志兰刚准备推门进去时,却见蘧临翰俯首轻轻地在蒲志华嘴唇上亲了一下。蒲志兰脸一红,赶紧往边上闪了,坐在门边的休息椅上发呆。
正想着什么时候进去才妥当时,病房里却传来了蘧临翰的歌声,虽然是故意压低着嗓子唱,但在外面听得还是很清晰,没想到唱的还是清溪乡的山歌,只听得蘧临翰唱道:
妹的心思哥难猜,
折朵山茶插窗台,
妹若无心花自枯,
妹若有意把窗开。
这歌声传出来,蒲志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苍天呐大地啊,这哪是唱歌呀,分明就是在折我弟的寿,自己弟弟的嗓音跟长相是成正比的,这家伙的嗓音跟长相却是成反比。
蒲志兰在外面正感慨这世上竟然还有和自己唱得一样难听的人时,病房里却传来蘧临翰的大呼小叫,高喊医生医生。
蒲志兰赶紧推门喊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快!快叫医生,阿华他流泪了。”蘧临翰高兴得泣不成声。
蒲志兰一看,也高兴得泪流不止,蒲志华眼角果真流出了几滴清泪。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检查了大半天,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很失望,并不是醒过来的征兆。
“肯定是有意识了,要不然怎么会流泪呀。”蒲志兰不相信这检查结果。
“医生,求你了,再帮我们看看吧。”听了消息也赶了过来的蒲志蓉就差给医生下跪了。
“病人出现流泪这种情形很正常,有时还可能自己会打阿欠呢,你们也别心急,再观察段时间看看。”医生耐心地劝慰道。
蘧临翰听了检查结果后一言不发,只呆呆地看着蒲志华那张沉睡的脸,生怕错过了蒲志华的一个表情。
学校就要开学了,蘧临翰便催蒲志兰先回去,说医院里有他和大姐两人就够了。
蒲志兰看看蘧临翰,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心想总不能耽搁蘧临翰一辈子吧,他北京的公司已经没了,说是回老家创业,可天天陪着个活死人创什么业呀。想到这,蒲志兰觉得再也不能不把话说明了,虽然都是为了自己弟弟好,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毁了人家一生,再这样下去,家里人也如坐针毡,蒲家受此大恩何以为报。
蒲志兰姐妹俩一合计,便跟蘧临翰摆事实讲道理了。
“两个多月了,阿华还是老样子,这里的治疗方法和咱们庆源也差不多,我看咱们还是回庆源吧。”蒲志兰对蘧临翰道。
“再呆段时间看看,万一有疗效呢。”蘧临翰还抱有很大期望。
“再也不能呆了,我学校要去上班,家里人也想时常见见阿弟的样子,在庆源的话,大家都方便。你这么死心塌地掏心掏肺的对待阿华我们虽然很感谢,但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你叫我们怎么面对你父母。要是我家人知道这几个月的费用都是你支付的,那他们到时候又以什么心情来面对你。还是听我们的,回庆源吧。”蒲志兰苦口婆心劝道。
“再呆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再作决定?”蘧临翰意犹未定。
“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跟一天差不多,早回晚回一个样。再则,你不是说要在庆源再次创业么,等你创业成功了,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弟,反正都在庆源市,来来去去的也方便。那样的话我家里人心里也好过点,要不然岂不是愧疚一辈子。”
蘧临翰前思后想,觉得蒲志兰的话也对,每天都靠输营养液,也没什么积极的救治方案,还不如回庆源医院,至少那里还有老妈在,多多少少对蒲家来说会便利多了。这么一想,便点头同意了。
蒲家老少一听要返回庆源,虽然没疗效很失望,但好歹离家近点,都很赞成。
回到庆源后,蘧临翰想想蒲志兰说的话,觉得自己还是先解决自己工作问题,谁知道蒲志华要睡多久,有工作的话打持久战才有保障。
“要不我请人帮帮忙,进家事业单位干干?”蘧德衍也不知最近吃错了什么药,对子女温和多了,就是跟蘧媛媛说话也没那么多火药味了。
“拉倒吧,拿那几个死工资有什么意思。”蘧媛媛不屑地道。当她知道弟弟卖了北京公司的股份时,没少埋怨蘧临翰。
“阿翰啊,你爸的意思你再考虑下,在单位上班至少时间有规律。”蓝千雅别有所指地道。
“都快三十的人了,现在进去,被人使来唤去的,心里哪舒服,算了吧,还是干点别的。”蓝东平沉吟道。
“就是,外公说得有道理,坐在办公室里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再高的斗志都会磨掉棱角的。”蘧媛媛帮腔道。
“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说我还是说你大弟呀。”蘧德衍瞪眼道。
“你和你姐一起开个大型超市怎么样?”蓝东平对蘧临翰道。
“超市,在哪开?”蓝千雅连忙问道。蘧媛媛和蘧临翰也有了兴趣,都看着蓝东平。
“我有个患者的儿子是搞房地产开发的,他在西湖广场开发了十几幢商业楼,有个好大的地下商场一直找不到买主。”
“西湖广场,哇,好地段啊。”蘧媛媛兴奋地道。
“爸这个想法不错,是可以一试。”蘧德衍也展颜笑道。
“媛媛负责与供货商打交道,阿翰负责内部管理和外部协调,在不损害你老子爷清誉名声的前提下,动用下他的关系也无不可。”蓝东平笑道。
“外公真是全才,你不经商那是商界一大损失。”蘧媛媛拍马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