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不自在（穿越）下+番外——张家小鱼

轩辕盛捏了捏手拳头，僵硬的给自己换了个姿势。

“皇上圣贤，定能力挽狂澜。”

“夏木现在还不知道朕的决定，朕以为，这件事如果有先生去说的话，应该更为顺当才对。”

“草民不才，难当重任。”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朕以为能改变夏大人心意的唯有先生尔。”

“皇上，何必咄咄逼人。”夏枝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的与上位的人对视。

轩辕盛笑了，像个游戏中获胜的孩子，“咄咄逼人？你该知道，此去于他百利而无一害，前途似锦，就此平步青云。”声音慢慢上扬，带着一丝丝的压迫之意。

“既然皇上以为此，又为何要让草民开这个口，前途似锦平步青云，不正是万千男儿所希望的么。”

轩辕盛敛了笑，“那是因为，你是那片坦途上的唯一障碍。”

“皇上真是高抬草民了，草民，始终只是草民，贱如草芥，泯于众人。”

“朕之前已经说过了，收起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那什么都改变不了。”

“既然皇上知道那什么都改不了，招草民前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夏枝抬头与之对视，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近，甚至根本那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又都是固执的不肯先收回目光。

门外有宦官东张西望了一会，跺跺脚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凑到轩辕盛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中间还朝夏枝的方向瞄了一眼。

夏枝下意识的皱眉。

轩辕盛挥挥手让他退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弯着身子小跑着出去了，似乎挺着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偷偷朝后面看了一眼。

夏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不多时也就释然了，小太监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跟来了夏木。夏木进来的第一眼就将夏枝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见对方面上还是那种让人憋屈的表情，也就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给轩辕盛行礼。

和夏木一进门就将注意力放在夏枝身上一样，轩辕盛从夏木一进门就开始盯着他不放，将夏木的表情一丝不漏的看在眼底，见他如此不信任自己，心里一阵不舒服，却不能表现出来。

轩辕盛嘴角带着笑，“爱卿这么急，所为何事？”

“微臣听闻皇上召见兄长，唯恐家兄不知轻重触怒龙颜，特来告罪。”

“喝！”轩辕盛别开眼，怒气化成哀怨，“爱卿真是严重了，朕只是想找先生说说话而已，哪里有需爱卿告罪之处？”手掌一下下的拍打着腿上拍打着，“蔚阳夏花灼，可是名声不小啊，君子素爱才，朕就算是想与之促膝长谈，似乎也没有不妥之处。”

轩辕盛的语气并不重，但是听到他说话的人都知道他不高兴。

夏木在听到“促膝长谈”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夏枝拉住了衣摆。夏枝面无表情的对着他摇摇头。

这一拉才注意到夏木穿的还是早上那件衣服，一摆上很明显几处扭曲成一团的皱褶，来的很急没换衣服？夏枝低着头翘了下嘴角，又立马拉了下来，骂自己莫名其妙！

可是轩辕盛说出来的话，那就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林老将军战死沙场，朕甚感哀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兵不可一日无将，万川非寻常边关之地，常年苦寒，征战不断，爱卿以为，现下谁能担得起这个担子？”

“臣不知。”

“那朕问你，可曾怕过那千里冰封？”

“不曾。”

“可曾畏惧那豺狼敌寇？”

夏木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摇头，“不曾。”

“既如此！爱卿可愿为朕驻守边关保我大好河山！”轩辕盛一扫之前的烦闷，字字慷慨激昂，眼睛死死的盯住夏木，满满的信赖。

夏木久久没有回话，时间粘稠的就像是在高温下融化的糖浆，缓缓的在空气里的流动。

“臣……知罪。”夏木慢慢低下头，夏枝看在眼里，只觉得那是泰山压顶一般的重量，心中的某一块常年干涸的土地，忽然感觉到了那隐藏在云层中的一声春雷。

轩辕盛将颤抖的手藏在明黄的袖中，声音还是很稳，“卿，何罪之有……？”

“臣无能，怕有负皇上所托。”继而抬头道：“万川虽寒苦之地，却不乏坚守不辍的英雄将领，臣恐难负重任，皇上三思。”

“那是你父亲是林老将军驻守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你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有你担任根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回皇上，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更何况家父只是个凡人，人各有志而已。”

“果真不愿？”轩辕盛还在挣扎。

“请皇上成全。”

轩辕盛弯着腰，半个身子就要缩进宽大的龙椅里一样，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一般，“卿，伤朕的心了。”

夏木不知道自己除了继续跪在这里还能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个博爱的人，又如何能顾得上每一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长到轩辕盛觉得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才疲惫的对两人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让朕在想一想，想一想……”

第八十八章：终结（一）

夏枝亦步亦趋的跟在夏木身边走在出宫的路上。从宫殿里出来之后夏木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闷着头往前走，领路的小太监之前就被他支开了，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出冷清的花园，中间只有他们脚下的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偶尔能看到几个宫人，也都在远处的凉亭下低眉垂眼的站着。

这条路并不是夏枝来的时候经过的那条，夏木低头走在他前面，不知道在耍什么性子。夏枝盯着夏木的背影走了一路，此时也有些累了，无奈道：“有话就说吧，在这里乱转悠算怎么回事。”

夏木站住，别扭的姿势转过头，夏枝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红的，“大哥为什么认为我有话说，难道大哥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夏枝眨眨眼，“你如果心情不好不愿说的话，我们下次再说，现在先出宫成吗？”夏老二心情不好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皇宫里面心情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没说清楚之前就不出去！”夏木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花园，那可是砖头砌成的，就算夏木再是硬骨头，这样一脚下去也不免疼的变了脸色。

夏枝扶额，眼睛撇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夏木更气了，“大哥！“

夏枝无奈，“差不多了就先回家，想听什么我都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夏木不依，“皇帝为什么找你？昨天晚上府里也来了人，是谁？”其实夏木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哪一出，就算是夏枝不亲口告诉他，从夏府其他人那里他也能得出消息或者干脆自己一猜就能猜的到。可是这些话不是从夏枝嘴里说出来的，他心里莫名的就觉得不舒服。

“先回家。”

“在这说！”

“回家！”

“我不！”

“为什么？”夏枝又是不解又是无奈，这夏木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像这样耍小性子大概是三年前了吧？

夏木摇头，眼睛不看夏木。他总觉得在皇宫里谈话，自己能多少占些地理优势，回到夏府之后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像是在眼前这人的意料之中一样。这种想法固然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夏府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可是那种微妙的心里作用的实在是让他难以忽视。

夏木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敏感。

夏枝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不懂他是在犹豫什么又在紧张什么，只得将能说的都说出来，“皇帝本来是想让我劝你去万川。”看了夏木一眼，“不过我没答应。”

“真的？”

“真的。”

夏木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脚上的疼也感觉不到了，本来还有些受挫的自尊心忽然从地底飘上了云端，“那大哥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影响你的决定。”夏枝不咸不淡的的应了一句。

“大哥！”

夏枝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又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哥尊重你的意思，不想因为个人感情影响你。”

夏木开始烦躁，夏枝的同情打理总是让他无比挫败，夏枝错了吗？没有。自己错了吗？也没有。夏木眼眸幽深，“那大哥的意思呢？到底行不希望我去？”

“我说了尊重你……”

夏木将他打断，“我只想听大哥的心里话。”

夏枝眨眨眼，佯装望着天上的白云，“我觉得……你该是不愿去的……”再看向夏木的时候就见明媚的阳光下那人灿烂的笑脸。

夏木走到夏枝身边，单手揽上他的肩膀，两人的额头轻轻触碰，“大哥说什都是对的，果然还是大哥最了解我。”

夏枝红了脸，见四周的几个宫人都对这边视而不见，也就放下心来，“现在能回家了么？”

“真高兴，能和大哥一起回家。”夏木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回到夏府的时候，林家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人数将近十个，领头的也不是林郁枫。夏枝夏木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林家这次怕是来着不善。

夏木目不转视的走到正位上做好，将下面的十来人扫视一圈，有见过的，多半是陌生的面孔，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姓林。

须发皆白的老人走到中间，对着夏木抬手一拜，“林家祠堂管事，林蓄寒。”说的话倒是挑不出刺来，只是态度看着就有几分倨傲。

夏木对此也不在意，林蓄寒和夏木的爷爷是一辈的，按理说是不需要对夏木行如此大礼，既然做了，自己也总要拿出态度来，“伯叔有礼了，赶紧坐吧。”门边站岗的人赶紧过来给拉出来张凳子，等着林蓄寒坐下之后才退了出去。

林蓄寒心里点头，本来是对这些当兵打仗的粗人没多少好感，现在看来规矩学的倒也不错。

夏木哪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又看了看后面跟着几人，“这里都不是外人，众位也都坐吧。”

林蓄寒坐下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位于夏木旁边的夏枝身上，对于此人的事迹他也算是略有耳闻，当下双手反握藏于袖中，半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家族事宜，闲杂人等，敬请避嫌。”这句话说的不卑不吭，长者的威仪却是毫不收敛的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夏木还是笑着的。

林蓄寒抬眼直直看着夏枝的方向，道：“他姓夏！”

林蓄寒的辈分在林家算是最高的，他也是平日里受人尊崇惯了，没想到夏木会和自己对着干，自己的辈分在那摆着，林家的人谁敢不给她三分薄面？就算是前任家主夏木的叔叔之前的家主林柏松在他面前也一向是自称晚辈，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只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和他爹当年一个样！

但……现在好歹也是坐在家主位置上的人，林蓄寒揣摩不透夏木的心思，但偶看不惯的他自己为是的骄傲模样，难免要拿他身边的人来开刀，只是这话一说出去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

果然，夏木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在座的众人，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我也姓夏，是不是也该出去？”

“你身上流的是林家的血。”

“我爹当年似乎已经和林家断绝了关系往来，他既然已经不是林家人了，我又怎么会是？”夏木有些动怒，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正面一套翻脸又是一套的伪君子，更何况现在针对的又是夏枝，奈何，人活于世，却总免不了和这些是人打交道。

他在尽量让自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血脉是改变不了的，再者，当初你爹只是男青气盛，出门游学，之后认识了你的母亲而不愿归家，怎么能说是被驱逐出门？”林蓄寒微微挑着眼角，不屑于将当年的事情重提。

夏木手上青筋瞬间暴起，这就是他的家人？和他血管里流着相似血液的族人？眼前出现片刻的白雾，怔忪之际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回头，就看到夏枝平静无波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夏木闭着眼睛慢慢调整着呼吸，反手将夏枝的手握在掌中，胸中的暴躁也慢慢平复，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模样：“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知今天众位叔伯兄弟前来，所为何事？”

林蓄寒还要在说什么，被夏木硬生生的止住，夏木直接朝着林郁园的方向看过去，“郁园，你来说。”

林蓄寒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几乎不敢相信夏木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

林郁园强迫自己淡定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自人后平稳的走出，不少眼光落在身上就像是针扎了一样，奈何他不能后退，也不想后退。抬手对两人行礼，“爷，夏先生。”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今天族里来人，是想把老爷的牌位带回祠堂安置。”

“有这个必要？”夏木瞥了眼众人，讽刺道。

“叶落归根，难道你想让你爹埋骨他乡？林家的子孙就应该住进林家的祖坟！”林蓄寒扬起袖子，指着房顶的手指在打颤。

夏木挑挑眉毛，眼角有些发红，不是生气，而是想哭，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夏枝的手。夏枝看着他哀伤的侧脸，想要拍拍他的肩膀，看着台下数十人，还是忍住了，附在夏木耳边悄声道：“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夏老将军衣冠冢的事情。”

林百贺的牌位还没回来，林家人也该是从旁门得到的消息，这个时候火葬绝对不是入葬的主流，；林家如果知道的话，不该还能如此平静。

“你以为他们在乎？”夏木艰难的笑笑，叶落归根，也只是个理由，他们想要的也只是想一代功臣名头可以的列入的“先人”的名单，如此罢了。

夏枝没在说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想看着这人如此伤心。但是现在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薄弱，已经站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了，这个距离还是不够近吗？

林百贺也该是早就料到现在的场面，当初才会选择让人将自己火葬，夏枝大概猜出他心中所想”名声都给你们，请让我待在我自己愿意的地方。

夏木抬头让已经到眼角的泪水流回眼底，再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个冷酷的模样，嘴角甚至翘了翘，“我答应你们，父亲回来之后，直接送到林家祠堂，如此，各位可是放心了？”

林蓄寒如愿以偿，捻着胡须点头，“本该如此。”

夏木已经不想再和这些人说什么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抱着夏枝休息一下，他真的有些累了，在外征战三年，抵不过这三天让人更感疲惫。

但是林蓄寒不肯善罢甘休，老谋深算的眼神直直盯着夏木，“既如此，你也该改回姓氏，明明是林家子孙，却整天挂着别家的姓氏，这算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九章：终结（二）

林蓄寒说话的语气满是长者的威仪，就像是一个大人在训斥自家的孩子，所说所做都是为了眼前的人好，好的理所当然一般，只是这种情况在夏枝看来就有些可笑，就像是家长从来没有履行过自己的义务，现在反倒是在孩子出人头地的时候反过来要求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