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向荣——红赝

作者:红赝  录入:12-12

“怎么?被惊到了?”看陈诚呆了半晌,秦沐得意地问他。

陈诚长长吁出一口气,摇摇头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找不到别的解释。”

“什么意思?”轮到秦沐不解了。

陈诚便将自己从前曾冒头的疑惑说给秦沐听,“说是情人倒也不是不像,他们给我的感觉更甚情人,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说着陈诚又问,“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当众出柜,说自己终生不娶,缪家老爷子气得跳脚,直接进了医院,事情好像闹得很大,采访缪其深时他自己也当众承认有一个同居人,现在可以肯定就是荣谌。”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感情相当稳定,他们好像在中学时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已有十多年。”陈诚说。

“那也真是少见,据我所知同性恋的圈子里乌烟瘴气,但听你形容他们俩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相濡以沫的感觉。”秦沐基本已认定两个人的关系,说道。

“荣谌似乎身体不好,缪其深对他照顾有加,但总觉得……”陈诚心里始终疑惑,总觉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样子。

“别想多了,其实是不是跟我们也没太多关系,要不是你跟我提起荣谌和缪其深,我压根不会关心这个,说不定听了就忘。”秦沐大咧咧地说。

“这倒是,秦大少爷能记得的事,也算稀罕了。”陈诚打趣道。

“嗨,你的事我可都记得,什么失足落水啦,什么失恋痛哭啦……”

“喂喂喂,秦沐太久不见你皮痒了是不是?”陈诚搓起了拳头。

“谁怕谁!”秦沐索性扑了过去,这一副玩心大发的模样让陈诚看了啼笑皆非,暗道还好这是角落的沙发,只要不是掀桌抡酒瓶,闹成什么样也没人来管。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瘫在沙发上,陈诚缓缓转头看秦沐,说,“说真的,我非常羡慕他们。”

秦沐注视陈诚,点头道,“我了解,要找一个能终生相伴的人,未必容易。”

是的,未必容易,所以遇上了,就更加要珍惜。

缪其深被荣谌的亲生父亲约见是瞒着荣谌的。

因之前见过荣谌的养父,所以缪其深第一眼就在咖啡店里认出了来人。

端正的轮廓,深邃的眉眼,俊逸高大的风姿,虽然他已经退伍,但依然给人周正挺拔的感觉,给人以咄咄的压力。

缪其深见到他,礼貌地唤他“伯父”。

“向言已经跟我提起过你了。”荣父说完又加了一句,“他是我哥哥,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缪其深点点头,“荣谌已跟我提起过。”

“说来惭愧,我都是通过向言才知道荣谌的近况,荣谌那孩子不想见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荣父缓缓开口,沉稳的语调中带着些微遗憾的味道。

“荣谌既然肯回来,一定有机会见面的。”缪其深说。

“听向言说你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今天约你出来也是为感谢你,对于当年的事,我想我也该对荣谌有个交代。”

“其实伯父您不需要感谢我,我从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跟荣谌相遇相知,照顾他便责无旁贷,只因为他是我最关心的人。”缪其深相当诚恳地道。

荣父盯着他看了好久,最终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但再怎么说,你将来都要成家立业,我始终希望荣谌能够回家,接受我们的照顾。”

缪其深摇头道,“伯父,荣谌是不需要任何人照顾的人,他很独立,他重医嘱,自制力也很强,只要不是无法预料的状况,他凭自己就能够应付,所以我恐怕他是不愿意回家被别人照顾的,至于我,并未打算成家,因为没有人比荣谌对我更重要。”

荣父闻言一怔,问,“你家里呢?也同意吗?”

“家里的长辈我会应付,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万一将来你后悔,会怪荣谌。”荣父的话显示出他的不安。

“我对我自己做的任何事都不会后悔,会后悔的通常是那些左摇右摆犹豫不定的人,但我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陪荣谌一路走下去。”缪其深的表情坚定,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的决心。

“但无论如何,荣谌毕竟需要一个家。”

“伯父,这点请你放心,我有自信,已经给了荣谌一个他想要的家。”缪其深的微笑自负夺目,一瞬间慑人心魂。

荣父看着面前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似经得起千斤重担,他的眼睛神采逼人,似无人能阻挡他的决心,他的神态泰然自若,似不在乎经历风雨,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在乎荣谌的心。

荣父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站起来,向缪其深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希望有机会,带荣谌回家来过年。”

缪其深亦站起来,与荣父有力地相握,缪其深回答道,“我一定会的,请放心。”

看着荣父迈着稳重的步子离开咖啡店,缪其深重新坐回沙发,为自己叫了一杯摩卡。

他摩挲杯口,镜片后的眼睛透着深不见底的光芒。

有荣家做后盾,他家的问题就好办得多了。

缪宅静如古水,是一座非常古老宁静的宅院。

这日缪宅内声势浩大,缪氏几个当家难得齐聚一堂,客厅中气氛不可谓不凝重。

从上往下依次排序下来,已年近八旬早已从当家位置上退下来却依然精神抖擞的缪家老爷子缪森坐在厅首的梨木雕花太师椅上,正端着蓝釉白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着浮茶浅呷,厅下是三个现任当家及家眷,亦是缪氏里或身为股东,或打理某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分别是缪其深的大伯父缪生携妻子林氏,父亲缪原携母亲方氏,和姨娘缪少荃携她的夫婿柳家梁。再接下来的一辈,便是缪其深的堂哥缪慎和表妹柳善,外加他自己。

原本这种日子不是节日就是老爷子过生日,很少在平常时会出现这种壮观的场面。

首先发难的是缪母,“让你带同居人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缪母在生意场上作风强硬,是个相当强势的女人,她温德贤淑的一面也许只有缪原才能见得到,但面对儿子她却向来觉得头疼,自认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以至于平常不会管太多,只是这一回儿子身上的问题严重到她不得不插手过问。

“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我怎么敢带他来?”缪其深面对众多长辈时神情虽恭谨,但语调从容不迫,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我是你母亲,难道没资格见他?”

“等你们能真心接受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带他回来。”

“其深,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真不打算成家?”大伯缪生适时制止了缪母飙升的怒火,以温和的语调问道。

“大伯,成家是在有想成家的对象时做的事,不能是一种形式,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一个家,何必再费事?”

“男人、女人、孩子,这才像是一个家,你成的算是哪门子家?”缪原的嗓音素来低沉,他面容严肃,不怒而威,盯着缪其深责问道。

“是我自己选择的家。”缪其深不退反进,说道,“他是我挚友,我一辈子最重视他,没有任何人规定我不能与他组成一个家。”

“是缪家的人就不许做出格的事。”

“我不介意离开缪家,反正我从小就没有家的概念。”

老爷子缪森忽然放下茶杯,只听“啪”地一声,茶水溅了一桌子。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慢慢走到缪其深面前,抬起拐杖狠狠一棍朝缪其深半个身子敲了下去。

缪母惊呼出声,缪父猛地站起来。

缪其深不闪不躲,硬生生吃了一棍。

“你们要赶他出去,先问过我。既然心疼,就不要说这些无谓的话。”老爷子扫了缪父缪母一眼道。

缪其深笑了起来,对爷爷说,“爷爷,还是您老疼我。”

“别嬉皮笑脸,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好?你凭什么为了他连为缪家传宗接代的责任也抛开?你向来是最重责任的人不是吗?”爷爷看着缪其深问道。

缪其深老老实实回答道,“他叫荣谌,我看重他一丝不苟的为人,传宗接代虽然重要,但品质更加重要,跟我看不上的人结婚生子,未必配得上我们缪家的姓。”

“哼,你倒是有自信,无论如何,我要见过人再说,又或者他是如此怕事之人,一切都要你为他担待?”爷爷冷哼一声道。

缪其深刚要开口,管家秦老忽然走进来说道,“老爷子,门口有一位叫荣谌的客人,说找缪二少爷,要带他去哪里等?”

缪其深闻言一怔,也不顾后面爷爷吼“站住”,转身就往外跑。

荣谌一身正装出现在门口。

缪其深一见他就忙把他拉出去问,“你怎么来了?”

荣谌注视缪其深说,“我亲生父亲告诉我他找过你的事,你又说今天有事要回家一趟,我猜也许你要跟家里人说起我们的事,所以就来了。”

缪其深闻言瞪着他,“你要不要那么聪明?”

荣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不要这样瞒我?”

缪其深投降道,“好吧,既然你来了,我们一起进去。”

荣谌微微点头。

两人踏着坚定的步子,进到客厅。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他们没想到会是一个如此英俊干净气质出众的大男孩,他与缪其深并肩走进来,步履从容,面色坦然。

缪其深带他一一认识自己的长辈,除了缪父缪母他唤作“伯父、伯母”之外,其余都跟着缪其深叫。

“你就是荣谌?”缪老爷子看着他,淡淡道。

荣谌点头,“是。”

“你的来意?”

“这不该是他一个人面对的问题,所以我必须来。”

“其深单身的念头,是认识你之后才有的吗?”

“我想是的。”

“你怎么看?”

“我并不想妄自菲薄,既然缪其深做了选择,我会尊重并且陪伴他。”

“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

“那么,你难道不打算结婚?”

“我生命中有更重要的事,远比结婚更重要,缪缪支持我,愿意做我坚实的后盾,我感谢他,既然他不打算结婚,我们自然应当彼此照顾。”

“缪缪?”缪老爷子微微抬高语调。

荣谌微笑。

“所以你认为缪其深做出单身的决定,你没有责任?”老爷子又问。

“我有,有很大的责任,但是我爱他,世上除了我父亲和爷爷之外,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荣谌定定地说。

“你那么肯定?”

“他已是我的家人,我无需肯定。”

“但若将来他有了心爱的女子,你打算如何?”

荣谌笑了,“爷爷,我们并非情侣,而是家人。”

“哦,有何差别?”

“若他有所爱之人,我自然会欣然接纳她,这就是家人和情侣的区别啊。”

“哼,冠冕堂皇。”

“爷爷,话可以说得很好听,但缪其深是您亲孙子,您总该相信他的决定。”

缪老爷子将视线移向身旁的缪其深,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他这个小子从小就没让人安生过。”

缪其深在自家爷爷面前也只有放软语调道,“爷爷。”

“他说心甘情愿为你终生不娶。”缪老爷子对荣谌说。

荣谌望着爷爷灼灼的视线,毫不退缩,一字一句地道,“缪其深是个固执的家伙,但我荣谌今生绝不辜负他。”他的嗓音虽低,语调却铿锵有力,似是每一个字都敲进了人心里,发自肺腑。

缪其深望他一眼,嘴角扬起颇为得意的笑容来。

“好了好了,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固执的孩子。”缪老爷子甩甩手说。

这情形看似已经同意,缪父缪母忍不住先后叫了一声“爸”,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被冠上同性恋的帽子,退一万步说,不结婚单身都无所谓,但跟一个男人同居,很难不被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其深是缪家的继承人,是我的孙子,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其他的随便你们,但也要适可而止,毕竟现在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生存之道,老一辈的脸面算什么,他们活得开心就好,至于荣谌,老爷子我喜欢你肯承担责任的勇气,我还有话要问你,跟我去里屋。”缪老爷子说完转身就走,荣谌看缪其深一眼,冲他微一点头,便跟着老爷子离开客厅。

“我爷爷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缪其深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上半身没穿衣服,露出精瘦的胸膛和宽阔的背,他转过头好奇地问荣谌道。

荣谌以随意的姿势坐他左手边,一面替他抹药膏,一面回答,“问我是学什么的,怎么跟你认识的,还跟我下了几盘棋。”

“我爷爷就爱下棋,你小心别赢他,否则他天天找你下。”缪其深笑说。

“你爷爷看起来很疼你,怎么下手这么重?”荣谌瞪着缪其深手臂上一大块淤青,都肿起来了,连背上也有。

“没事,他是吓唬我爸妈呢。”缪其深说着把荣谌来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又问,“伯父给你打电话了?什么时候?”

“今天一早。”

“都说了些什么?”

“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又说起跟你住一起的事,有些话说得支支吾吾,我听着觉得奇怪,就问他是不是找过你,没想到真是。”

缪其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到年纪了,早点解决这事,以后可以过安稳日子,免得我父母每天一个电话唠叨。”

荣谌手下用力,以大小适中的力道搓揉伤处,他听着抬起头看缪其深说,“今天总算是见过了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和善,而且相当团结,我很喜欢他们。”

缪其深用没受伤的手按住荣谌的肩,笑说,“你第一天就搞定了我爷爷,虽然我父母目前还不肯接受我不愿结婚的事实,但他们并不排斥你,只是一心想做我的思想工作。”

“你打算何时把我的身世告诉他们?”

“暂时已经不需要了,原本是做另一手准备,但你亲生父亲这边,你怎么打算?”缪其深问。

“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我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现在习惯了这些事,应该随时都可以见他。”荣谌低低地道。

缪其深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听他说着若无其事的话,一直垂着的左手抬了起来,制止荣谌搓揉的动作,转身过去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那一晚荣谌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去书房找书。

书房里整齐地摆放着他跟缪其深爱看的各种书籍,受到缪其深的影响,他接受了比从前更多的类型,包括历史,包括各种与音乐无关的资料或小说。

他们的书皆按照种类摆放,并非一人一个柜子,因为他们都相互了解哪一本书是谁的,完全没有必要分开放。

荣谌在架前浏览,他记得每一本书的来历,有缪其深送的,也有他们一起去书店买的,忽然,他看见一本包着白色书皮的书,由于书脊处没有写任何书名,荣谌不由有些疑惑,他确信不是自己包的,那应该就是缪其深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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