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的幽会(出书版) BY 李靳

作者:  录入:09-28

说来有些惭愧,这几天几乎部是杰西在照顾他,不但将大半的干粮分他吃,还每晚睡在洞口帮他遮风挡雪,连出门捡

柴这种辛苦又危险的工作,他也是一声不吭独自揽了下来。

维兰德有些感动,虽然他不明白杰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可至少他觉得这小流氓已不像他刚认识时那么恶劣了。

缩在树洞角落,无事可做的他只能愣愣发呆,然后,不知道是饿得头昏眼花还是怎么地,他开始觉得脑袋瓜有些昏沈

可能是没睡饱吧!闭上眼,靠着湿冷的树壁,他又沉沉睡去。

朦胧中,彷佛听到奇怪又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风中传来--

你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当你睁开眼睛瞬间,眼中所见,唯我一人,

我们之间,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只有永无止尽的纠葛,

天之角、海之涯,长生殿、阎王厅,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唔……睡梦中的维兰德像是被梦魔缠身似地,神情痛苦地翻了个身。

「维兰德、维兰德……」

谁?又是谁在叫他?

「醒醒啊,维兰德,快起来……」

不,别再叫他了!

「维兰德……!」

「啊!」维兰德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得跳起来。

「怎么了?你没事吧!」杰西被他吓了一跳,忙抓住他激动的肩膀问道。

「没、没事……」维兰德喘着气,不安的双眼瞪得大大的。

「做恶梦了吗?」

「这……」维兰德说不出个所以然。

与其说是恶梦还不如说看见幻影来得恰当。

虽然看不清那男人的容貌,但梦中那惑人的嗓音、灼热的温度,还有不停在他身上摩娑的暖昧动作,彷如真枪实弹般

地撩人色欲,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瞧你,衣服都湿了,等会儿我生个火,你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

「嗯……」维兰德僵硬点了点头。

看着一旁忙碌地生火的杰西,维兰德眼中仍有着未清醒的混沌。

「杰西,你……见过鬼魂吗?」莫名地,他蹦出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疑问句。

「鬼魂?」杰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嗯……你相不相信有生死轮回这种事?」

「生死轮回?」杰西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就是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认识,然后相遇、分开,然后……」他怕杰西听不懂,想稍加解释一下,但可能刚刚真

得吓得脑神经有点打结,愈解释愈让人问号满天飞,直想叫他闭上那张笨拙的嘴。

杰西好笑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有时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维兰德忙问。

「我觉得……我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维兰德原本已稍稍冷却的身子因为这句话突然又热了起来,刚刚梦境里那熟悉的灼热感像血液逆流一样,迅速奔腾涌

回他身体里。

一张俏脸陡然之间躁热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脸红个什么劲。

杰西愣愣看着他夸张又害羞的反应,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小子可爱极了。

两个人,四只眼睛,眉来眼去瞪了老半天,整个树洞的气氛变得愈来愈奇怪。

没办法,各怀鬼胎的两人,只好装模做样心虚地挪了挪身子,很有默契将彼此距离愈拉愈远,然后,安安静静度过了

一个尴尬又奇怪的夜晚。

☆☆☆

隔天一早,天气终于放晴了。

维兰德首先钻出树洞,见到久违的阳光,忍不住兴奋大叫。「呀呵!太好了,可以回家了!」他举高双手、手足舞蹈

,吶喊的声音足以震翻天。

「杰西,杰西,快起来!」爬进树洞里,维兰德大力摇着还在睡觉的杰西,「看啊!太阳出来了,快起来……」

「嗯……」杰西懒洋洋应了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带了丝干涩。

「咦?你怎么了?」注意到他苍白的面容,维兰德吃了一惊,忙伸手探上他额头,「天哪,好烫,你发烧了!」

「嗯,是吗……?」杰西微睁了睁眼。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什么病,也不知道发烧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他现在头好重好痛,喉咙又干又热、像火在烧一

样灼得他全身虚软无力。

维兰德看了看他,立刻当机立断,拉起他,「走,我带你下山看医生!」

杰西全身瘫软任他拉着。

「如何?还起得来吗?」维兰德将杰西左手胳膊环过自己肩膀,偏着头,将他身子整个橕起。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杰西将身体重心无力地往他身上靠去。

没办法,他现在头重脚轻、整个脑袋瓜嗡嗡响翻天,只能依靠这个柔弱又娇贵的小子了!

出了树洞,踏着多日来连天飞雪积下的厚厚雪粉,两人一步步缓缓往镇上走去。

身边带着杰西,维兰德没法子走得太快,从早上一直走到中午,只勉强走了三五里路,放眼所及除了一片白蒙蒙的雪

地外,彼端地平在线什么也看不见。

眼看着太阳即将从头顶通过,前方路途却遥遥无期,维兰德心中不免急了起来。

杰西的身子愈来愈重、意识也愈来愈模糊,叫他的时候,有时连应都不应一声。

「杰西、杰西!你醒醒啊!」维兰德又喊了几声,身边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杰西,你别装死啊!」维兰德索性叫了起来,这家伙要真出了什么意外,那这片天苍苍、野茫茫,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的荒山孤岭上不就只剩他一人了。

想到这儿,维兰德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心里一急,脚步愈走愈慌,一个不留神,呯咚一声,踢到路边一颗小石头,绊了一跤,两个相互扶持的身子立刻呈喷

射状悲惨地向前滑去。

像滚陀螺似地,湿漉漉的雪地让两人身子连滚带爬,直打了好几圈子才停下来。

「唔……可恶,痛死我了!」维兰德骴牙咧嘴叫着,伸手抚着擦破皮的膝盖勉强站起来。

「杰西,你还好吗?」一拐一拐走到杰西身旁,维兰德忧心地查看他的情况。

他刚才跌倒的声音又大又响,不知道有没有摔伤哪儿?

「嗯……」杰西闷哼了声,原本已呈昏睡状态的脑袋瓜被摔得七荤八素,不得已只好痛醒过来,「妈的,你想摔死我

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粗鲁不堪的脏话。

还好,还会骂人,应该死不了!

维兰德松了口气,问道:「你还好吧?起得来吗?」

杰西张开因体热过高而泛红的双眸,狠狠看了他一眼,「扶我起来!」

维兰德顺从地拉起他,正要起身,突然,杰西的身子像被头猎枪击中的黑熊一样,砰地一声,庞大的身体四肢猝不及

防整个虚软无力摊倒下来。

「杰西、杰西!」维兰德大吃一惊,赶忙想扶住他,却因重心不稳,两人再次一同摔倒在地。

「杰西、杰西,你醒醒啊……!」

继兰德扯着嗓门,拼命大叫,手脚并用捶打他。奈何压在身上的人始终像具冰冷的死尸般,没有任何回应。

不!不要!别丢下他!

「杰西!」维兰德不死心大叫着。

没了钱、没了车,在这荒陌雪地上足足饿了三天三夜,唯一可以依靠的同伴又死了,天哪!他该怎么办!

不!不要!

「杰西……」

握着冰冷无温的双手,一动也不动的僵硬躯体,维兰德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都怪他,要不是他怕冷,杰西也不用每天睡在洞口帮他挡风遮雪,要不是他耐不住饥寒,杰西也不用每天饿肚子、还

冒着风雪出门捡柴,这么冷的天,当然会冻出病来!

爬起身,跪坐在雪地上,维兰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的恐慌。

含着泪水,他强打起精神、橕起身子,双脚屈跪在地上,握住垂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一字一句头头说道!「我亲爱的

……圣母玛莉亚,慈悲的主耶稣,请您保佑在雪地中不幸迷途的两只小羔羊,请您保佑您可怜的孩子,指引我和杰西

一条光明的道路,我祈求您,祈求慈悲的您……」

一遍又一遍,维兰德近乎低泣般不停反复祷告着,他打出生以来一直是衣食无缺、安枕优渥,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

心慌、如此狼狈,又如此迫切着渴望着圣母的慈悲与恩泽。

祷告过后,他低下头,摘下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缓缓地,将它转挂在杰西脖子上。

「来,这链子给你,有了圣母玛莉亚的保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平安得救的!」

扶起昏迷不醒的身子,维兰德将他双手环在自己脖子上,又抓过他双脚,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

抹起泪痕,迈开步伐,继续朝着不知名的远方一步步走去。

第六章

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路、涉过多少溪流、穿过多少森林。

维兰德忍着脚上的疼痛、还有身后压得自己脊椎骨快断掉的庞大重量,终于,在星斗挂满天空之际,踏进了清幽安静

的威玛小城。

带着一副天见犹怜的惨兮兮模样,维兰德拼了命敲响教堂的门。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响个不停。

「谁啊!敲得这么急!」正准备休息的教士,听见这催魂似的敲门声,赶忙披了袍子快步走出。

一开门,见到两个狼狈的孩子,吓了一大跳。

「天哪,喂,快快,快来人帮忙哪!」开门的教士转过身子,大声吆喝几个正准备就寝的同伴一起出来帮忙。

不一会儿,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将杰西抬进后院的小屋子,又赶紧差人上街请医生过来看诊。

一会儿烧开水,一会儿递毛巾,忙得不可开交,一竿子人直忙到午夜过后,见杰西高烧逐渐退下后,才陆续离开。

教堂后边,小小的石造屋里,又剩下维兰德和杰西两人。

搬了张矮櫈,坐在床边,维兰德靠着身后石墙,就着窗外洒进的月光,看着身旁呼吸均匀的杰西,心里总算稍稍松了

口气。

刚才医生说了,这家伙烧得很厉害,要是再迟一点,只怕就没救了。

想到这儿,维兰德不禁露出一丝庆幸的笑容。

还好,这家伙没事!

☆☆☆

清晨,薄曦冉冉吐露,透明的晨光穿过玻璃窗,洒了满室温柔宁静。

小石屋里,白色被单上的人正酣甜安稳地躺在床上。棱角分明的五官侧埋在温暖的枕被间,一头长乱未理的粟色发丝

狂妄不羁地散扬在被单外。

睡梦中的他,懒懒地翻了个身,朦胧间,彷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下意识地动了动眼皮。

微睁开眼,半梦半醒间,视线不清的瞳孔里所看见的景象让他更加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哪儿?

他爬起身,揉了揉眼,看着眼前清爽优雅的小房间。

好奇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石墙泥砖、壁炉灯台,比起自己和弟弟妹妹的房间足足大了两三倍。

正对着自己的高墙上挂着一幅金光闪耀的圣母怀抱圣子图,画像下方,靠着窗边角落摆着一张简朴雅致的木制茶几,

透过清晨明亮的光线,茶几花瓶里的几株红梅正缓缓绽放着。

杰西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不会吧,难不成他真的那么夭寿短命,十五岁就蒙主宠召,长了翅膀飞上天堂乐园。

拉开棉被,想下床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作梦,两只脚才刚踩着地面,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甜美的歌声。

声音的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楚,忽大忽小的声音中,带着断断续续引人窥探的神秘美感。

杰西好奇地走到窗边,将两扇窗户全部推开,探头到外边寻找歌声来源。

转头望了望,发现歌声似乎是从对面的礼拜堂传来的。

了亮高亢的嗓音,干净毫无杂质的纯粹音色,宛如天使抽动羽翼时不慎落下的纯白羽毛,轻轻柔柔、婉转细腻,却又

蕴含着无限的光明希望。

真是美丽又干净的歌声!

杰西站在窗边,听得像灵魂出窍般完全回不了神,就连身后有人开门走进来都没察觉。

「咦?你起床了?」马瑞克教士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手上还端了碗早晨刚挤下的牛奶和两个面包。

杰西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

没理会他受惊的表情,马瑞克径自将早餐放在桌上,说道:「看样子,你的身体复原得挺快的,不但能下床,脸色也

红润多了。」

「请问您是……?」

「你不记得了?也难怪,这两天你一直昏睡不醒,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马瑞克朝他一笑,随即道:「我叫马瑞克

,是赫尔斯教堂的教士,前两天,你发高烧、昏迷不醒,你朋友背着你上这儿求救,你已经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了。」

两天两夜?那么久?杰西一点印象也没有。

「请问。你刚才说……谁背我上这儿来的?」

「你的好朋友,维兰德啊!」马瑞克顺口答道。

「维兰德?」杰西有点吃惊。

「是啊。」马瑞克点点头,「维兰德真是个好孩子,见你发高烧昏迷不醒,一路背着你,从沙雷河畔徒步走来,十几

二十公里的路途,走得他两只脚起水泡、磨破皮也不知道,还好,伤口不是很严重,我已经请瓦尔特教士帮他……」

「他人呢?他现在在哪儿?」不等他说完,杰西已心急地打断他。

马瑞克有点被他的口气吓到,不过仍礼貌性回答他。「他上礼拜堂去了。」

「礼拜堂?」

「是啊,你没听见歌声吗?」马瑞克站到窗边,指了指对面,「维兰德说了,他今天要献诗给主耶稣,感谢天主让你

们平安得救,你听,他唱歌简直像天使一样,干净漂亮、好听极了。」

杰西仰起头,愣愣望着窗外。

微风吹过,彷如黎明晨风般清柔的气息,伴随着歌声,轻轻柔柔又飘了进来。

杰西看看天空、又看看对面的礼拜堂。

好漂亮!

好漂亮的天空。好宏伟的建筑物、好动听的歌声。

跟维兰德一样,好迷人!

☆☆☆

在威玛住了将近一个礼拜后,杰西的病情已完全康复。

维兰德带着他,千谢万谢拜别了一群热情又颇富爱心的教士们,才重新踏上回家旅程。

在天公作美、日日晴朗的好天气下,两人一路像散步似地悠闲走着。

三天后,他们终于抵达挥别已久的家乡--安斯达特城。

两人的归来,让一群苦苦等待的家长、老师及同学们个个兴奋不已。毕竟,他们的归期已比预计晚了快一个月,有些

悲观的同学更大胆推测两人可能已遭遇不幸。

想想看,附近森林里那些不过冬睡觉的猛禽野兽多的是,什么黑熊、豹子、老虎、土狼等等,随便不小心碰上哪一种

,再厉害的身手也难敌那些天性凶残的噬人野兽,说不定,他们俩早已一命呜呼、魂恨归西了。

听到这些流言流语,双方家长更加担忧了。

连向来沈稳冷静的拉默赫特老爷也开始动用各种关系,广散人脉到处打听消息,只希望能探得儿子的一点点踪迹,奈

何十几天下来却是一无所获;而情绪激动的爱莉萨则三天两头上学校哭闹,一口咬定校长跟恩斯特修士是害死他家少

爷的凶手,硬要学校给个交代,要不就将学校给拆了,搞得全校师生人心惶惶、美好的上课情绪全飞了。

相较之下,费德里希家就安静多了。

杰西的母亲爱嘉特虽然极度不安,却仍一如往常出门接些零工回家做,而那自命清高的酒鬼父亲仍是每天喝得醉醺醺

回家,只是,最近他老走错路,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拖着歪斜的身子,跑到山丘上次冷风,刚开始,大家搞不清他想

推书 20234-12-12 :长向荣——红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