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林软声软语好言相劝,姿态低的,几近哀求。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德琛非要选在这种时候解决事情,如此多的宾客,万一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啊。
他这辈子还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以为威廉是一派事业有成的成熟男子,就该立时放手,可偏偏却听威廉说道:“
从来只有我甩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利用愚弄!”
那森冷的声音,语意中的狂怒,都令韩朝林暗叫不妙。
在此时,周德琛却冷笑道:“威廉先生,戏演够了么?!装深情没了对手,又想借题发挥?!”
威廉冷冷的盯着周德琛,那股阴骛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周德琛根本不为所动,唇角轻扬,轻蔑而笑。
韩朝林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游移,感觉到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张力,全身紧绷,心惊肉跳。
“你口口声声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是不是?!”周德琛的声音异常冷静肃穆。
威廉迟疑了一下,微眯起眼,却不置可否。
“你说自己爱吴云洲?哼,为什么吴云洲活着的时候,你不追求,反而在他死后,装出一付情圣的模样,指鹿为马,
非要纠缠着Andy,说他就是吴云洲,真是可笑至极!”
“吴云洲……”威廉目露悲伤之色:“我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他便已经出了车祸。可我知道,他没有死……”
说罢,视线直盯着韩朝林不放,其意思,不言而喻。
周德琛依旧冷笑:“就当云洲没有死,可为什么,在车祸之后,你掌控的MZ公司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收购富安公司?
并且以极低的价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购成功?这难道就是你爱的方式?而或者,当Andy去MZ分公司应聘之时,可能
无意间说漏了什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假意接近Andy,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Andy在MZ分公司的时候,你都叫那
个经理防着他,有些事本该助理份内应该做的,却根本不让他接手或是知息。”
周德琛一边说威廉的脸色便愈来愈难看了,脸上线条也益发变得凌利。
“胡说八道!”他沉声驳斥,“收购富安公司是MZ公司高层的一致的决定,我的行事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商场如战场,打压价格快速收购,这只是很平常的商业活动,这跟我爱不爱吴云洲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并不能因为
我爱吴云洲就至公司的利益不顾。说什么我防着Andy,Andy进入公司尚在试用期,当然不可能接触到公司重大的事宜
。最可笑的是,我接近Andy,只是想跟他交往,发展私人关系,到你的嘴里,却变成了蓄意接近?为了试探?我试探
什么?有什么好试探的?!”
“有什么好试探的?哼,很平常的商业活动?是不是真的寻常,你心里很清楚!想一想林悦,想一想收购的财务公司
,再想一想邹景衡。……我不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有一件事很清楚了,你或许真的在意吴云
洲,但根本不是因为吴云洲这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现在你若还说自己是爱着云洲,便是撒弥
天大谎,简直当我们都是白痴了!”
韩朝林原本站在周德琛身旁,但听到周德琛的字字句句,整个人早已惊呆了。
他震惊的望着威廉,原本内心充斥着的内疚,此时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寒无比。
刚开始,他知道威廉是在试探他,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以为威廉是真心想跟他交往的,一直到刚才这一刻,都是
这样认为的。
就算最后威廉说爱的是吴云洲,他也深信不疑。
只是觉得自己已经算不得是吴云洲,因而才说是代替品。
心里还是因为拒绝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觉得内疚与不忍,正因为如此,纵然在分手之后,威廉一直纠缠不休,甚至变
本加利的令他不堪其扰,他也无法做到冷言冷语,绝决无情。
更令他震惊的,还是周德琛似乎知道什么。
周德琛知道却瞒着他?!
之前,他千方百计的想知道,周德琛却忍心看着他凄惶无助,硬是不透露分毫?!
想不到,却在他以为人生几乎要满圆的时候,家人对他细心呵护,周德琛对他体贴入微,事业也逐渐起步,在亲情、
爱情、事业可以说是事事如意,万事顺隧之时,偏偏又要将这些隐匿的旧事当着他的面一一翻腾出来?!
“你们不要再说了……”韩朝林退后几步,无力的坐倒在圆凳上。
周德琛蓦然转头,看到朝林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似真的累到不行。
他心下怜惜,只是为了对付威廉,他才不得不说这些。
“好,我不说了。你累了,到床上躺一会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韩朝林低着头,望着搁在双膝上的双手,此时,它们正瑟瑟发抖。
周德琛轻声道:“这里的被褥全是新换的,你不舒服,可以躺一下……”话尚说到一半,韩朝林已经抬头盯着他,眼
里充斥着强烈的抵触。
“OK!”周德琛忙做个打住的手势,转身见威廉尚杵在那里,便道:“威廉先生,请罢。”
威廉的目光看向垂头而坐的韩朝林,胸口起伏不定,似有千言万语,但终归抿紧了薄唇,只把视线投射向周德琛,一
言不发转头便走。
周德琛紧随其后,出门时,立刻将门反锁带上,视线紧惕于威廉的一举一动。
十月入夜清凉的风尚不能平熄彼此胸中那澎湃激昂的斗志与涛涛不绝的狂怒!
“James周……”威廉在长廊的出口处停住了,嘴角带上了冷酷笑意:“你横刀夺爱还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甚至不惜
彻底的抹黑我——”威廉顿了一下,脸上表情狰狞不堪,“我……不会这样算了的!”
周德琛岂是被吓大的,笑道:“如果你没做亏心事,我想抹黑你也无从做起。什么横刀夺爱,现在的社会,自由恋爱
公平竞争,显然比起你,Andy更喜欢我而已……我奉劝你趁早收手,否则只会更惹人厌恶。”
周德琛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画展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他看了威廉一眼,便不再理会,快速的到了厅堂之中。
有些宾客早有去意,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周德琛,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寻找,他们知道周德琛为人周到,绝对会在合适的
时间出现。
当周德琛送别了最后一位客人,然后会同孤儿院的几位管理人员以及政府的公证人员、财会、律师等等几人立时将帐
目结清,一笔一笔检查核对清楚,确保万无一失,有关人员再盖章签名核实,慈善画展也算基本告一段落了。
楠姐早已累摊了,帐目一结清,她便去休息了,其他扫尾事宜全扔给周德琛。
周德琛一直忙到凌晨,才将一切清理干净。
夜静人悄悄,周德琛又来到客房之前,见里面灯火萤然,便轻敲了几声。
没人应声,只得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而进。
只见一切都很他离去时没什么分别,而韩朝林依旧坐在八仙桌侧,不过整个人是趴伏在桌面。
周德琛低头靠近,见其长睫微瞌,在睡梦中眉头轻蹙模样,不仅叹了一口气。
这样别扭的睡姿,明天恐怕要全身疼痛了。
“朝林……”他轻唤了一声,继而又静静的伫立于其身侧。
等了片刻,才将伸手,想将其抱到床 上去.
第 50 章
就在周德琛的手触及身体的一刹那,韩朝林猛然间睁开眼,眼底清冷警醒,哪里有丝毫的睡意。
一时间,周德琛被这样的眼神比震住了,神情一窒,动作停在那里。
韩朝林站起身来,眼光先是看向八仙桌上已经冰冷的茶水,继而才深深的凝视着周德琛,讽笑道:“德琛,你已经一
而再再而三的令我……令我感到痛苦,看清这真实的世界,赤 裸 裸的再也没有象今天这样看清自我,想自欺欺人都
做不到,做不到!”
“朝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黯淡的灯光下,韩朝林的神色疲惫,“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威廉的意图?你可知道我
为什么要从MZ公司辞职?德琛,当我决定抛下一切,什么都不要去想的时候,你却让我觉得自己很傻。”
周德琛神情惊讶,想要分辩,又似无从说起。
“一见钟情?!”韩朝林冷笑一声,低头伸手端过一小杯冰冷的茶水,轻触唇间,香气早已消散,唯有苦涩冰冷的滋
味在唇齿间弥漫着。
“茶水已经冷了,不要喝,我给你泡新的。”周德琛上前一步。
韩朝林将杯子搁回桌上,冷冷道:“旁人说,有情饮水饱,想必只要有情就算是冷茶饮下去,心里也会暖暖的……德
琛,在你眼里,吴云洲真的这样不堪么?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他的?所以你一听到威廉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的时候,
你下意识就知道威廉的别有居心,是不是?!吴云洲真的象一个笑话么?!”
周德琛急忙道:“朝林,你怎么了?你现在是韩朝林,何必还要在意吴云洲的事?”
“韩朝林?什么狗屁的韩朝林,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除了这身体,我根本就是吴云洲!我是吴云洲……”
韩朝林几乎象是用尽全身的力道嘶吼出来,又象声嘶力竭之后的强弩之末,颓然的坐倒在圆凳之上,表情痛苦至极:
“这样的我竟然是吴云洲,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依靠别人……你还当着我的面说,吴云洲至少会见风使舵!周德琛
,你一直都这样看待我,你打心里就看不上我,凭什么说喜欢我说爱我?!或者,你跟威廉一样?根本就不是因为喜
欢吴云洲,而因为吴云洲这个人,才别有用心的接近?你的醉翁之意又是什么?!”
周德琛脸色阴沉,同样冷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象吴云洲的?且不论吴云洲的身世背景,单凭他的
自信、他的理想、他的狂放与野性,你哪一点跟他相似?你就是韩朝林,一个出身贫困家庭,无财无势无足轻重的小
老百姓而已!”
“……既然我这样不堪,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跟我交往,是另有原因?”
“没错!”
韩朝林猛然抬头,死命的瞪着周德琛。
心脏一阵阵的抽搐,他现在害怕听这些。
他的幸福,他自以为的成功全是建立在虚幻上面的,全都是。
也许有一天梦醒,高高的塔瞬间倒塌,在烟尘弥漫之中,一切全部覆灭!
“我跟你交往,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我喜欢你,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很喜欢……”周德琛低语着,在韩朝
林的瞠目结舌当中,继续说道,“吴云洲虽然狂傲,但我一直觉得他骄傲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象他那样出身,再加上
父母的溺爱,很可能会变成只知道享乐的纨绔子弟,但他没有。吴云洲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甚至算不上成熟,但他
绝对是一个好人。我是不会爱上吴云洲的,只会把他当成好朋友。”
韩朝林怔怔的望着周德琛,心里却似惊涛骇浪,无尽的漩涡飞转着似要吞噬一切的理智。
“因为,吴云洲不会当着我的面流眼泪,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不会对周德琛说,不要太靠近,小心会爱上你。吴云洲
不曾穿着旧大衣去陋巷小店吃东西,不曾把旁人的取笑不当一回事,不曾低声下气,不曾……不曾用你现在这样的眼
神看着我……”周德琛上前一步,深深的注视着韩朝林的双眸。
那眸中水色泠泠,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带着几分惑人惹人怜爱的姿态。
而吴云洲从来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脆弱的,无助的,幻灭的,想让人付出所有想要呵护的。
这样的姿态,与吴云洲迥然相异的姿态,几乎在一瞬间,俘获了他的心。
令他沉溺,失去理智。
“我可不是女人!”韩朝林呐呐道,眼底湿气更浓了。
“我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又不是瞎子。我知道你比吴云洲更加的善良又有志气,顺孝而又有担当。那样的努力,从公
司筹划到现在的逐步壮大,你付出的心血难以估量,却从未听你叫苦叫累。你比云洲强一百倍一千倍……威廉竟然说
对吴云洲一见钟情而不是对你,这岂不是可笑?!”
韩朝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想拿哄女人那一套来哄我啊?!说的天花乱坠,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啊?”
“周家人不能进演绎圈的,要不然我可以去主持脱口秀了。”
韩朝林站起身,叹了一口气:“什么好一百倍一千倍的,我现在什么自信都没有了,之前觉得自己纵然没真才实学,
但至少还有几分个人魅力……啧!”
“谁说你没有才华,要不然我也不会投资在你身上,谁说你没有魅力,要不然大名鼎鼎的周德琛,你怎么勾到手?自
信心可以慢慢的培养起来,等公司以后发展好,规模扩大成集团,再到跨国集团,到那时,你还会没信心?!”
韩朝林瞪着眼前这臭屁的男人,最后轻叹:“跨国集团,我现在想都不敢想了。”
周德琛双手搭在其肩上,正色道:“想想不犯法,又不用交税,随便想。”
“……”
“咳,朝林,现在没有客人了,也没有讨厌的人打挠,夜也深了,你不觉得困么?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之前被打断
时候的事了?”
韩朝林扯开嘴角:“之前的事?我们好象在喝茶?好啊。”说罢,绕开周德琛,坐到八侧桌的另一头,摆弄的茶杯。
“你不要给我装傻,快过来,我们到里面去……”
“去里面喝茶?”
周德琛三二步抓住他便往客房卧室而去:“我已经忍很久了……”
“这么饥渴?茶水有很多,全都给你喝好了。”
“韩朝林!”
这座古典式的别墅,一切的家俱布置都趋于古典。
客房卧房的床,是清代样式的描金雕花大床,锦色绣花的床幔已经从两侧被放下,在床旁的落地红纱灯光照射之下,
有着异样暖昧的艳 色 情 调。
在床幔之中,灯光隐隐透入,有两人一里一外的侧对而坐。
“你先脱啊……”韩朝林捂住衬衣,“你的身材,我又不是没见过。”
其实他极力回想自己以前与周德琛冲浪或是晒日光浴的情形,他真的见过周德琛的裸 体,只是那时候,根本不会多看
一眼,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根本已经想不起来了。
周德琛身上同样也只着一件衬衣,闻言便伸手缓缓的解开扣子,只是目光却似笑非笑的盯着韩朝林,一付你哪里逃不
了的模样。
看到这样暖昧至极的笑容,韩朝林只觉面上火烧一般,心中偏又忐忑不安,急惶惶目光四下游移。
“STOP!”突然他象是想到什么,叫道:“等下我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