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上——卿曦

刚准备脚底抹油撤退的黎子渊被王成瑜从后面一把揪住衣领，邪气的一笑：“一起去！”

“啊！？”黎子渊发出一阵惨叫。

第九章：轨迹

开学的第一个月总是过得特别快，虽然每天都要起早贪黑，还有怎么做也做不完的体能训练，有时教官心血来潮要紧急集合，即使是已经睡下却也不得不爬起来整队集合。但是，对于身强体壮的男孩子来说，一个月的军训根本算不得什么，反倒觉得有点别样的新鲜。

或许也是因为每天繁重的训练占去了太多的时间，赵懿桐和王成瑜都无暇再去纠结那晚的事情，见面时虽然还是很有默契的有些或多或少的尴尬，但是生活还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渐渐地，似乎大家都忘了还曾发生过这件事一样。抹去见面时那一抹难耐的促狭，还是能够如初见时那样“和睦”的相处。

剩下的曹文竸和黎子渊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徜徉于大学繁重的学业难得的夹缝中。每天早起必做的事情就是强行叫赵懿桐起床，然后大家很有默契地看他上演一遍又一遍相同的戏码。

几次王成瑜也曾很有幸的目睹了这精彩的一幕，但是却不如其他两人那样似乎对这每日必上演的戏码有那么多的期待，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烙印进自己的心里，一辈子铭记！因为不能有任何的奢望，能做的也只止于此而已。

终有离去的一日，既定的事实，无力改变，唯盼能在流连的时日里更多的把空置多年的心装满，直至有一日再也无法装下其他任何人的哪怕一个动人的笑容！

这样，真好！

然而，短暂！

转眼，为期一个月的全封闭式军训生活就告一段落了，是该回家的时候了，311的同志们正在“依依不舍”的话别。

“居然有这样的老爸，不准儿子回家？”赵懿桐随手就扔了手上正在乱往包里塞的衣服，大刀阔斧地朝曹文竸走去，搭上曹文竸瘦削的肩膀，“要不你跟我回家好了！”

曹文竸正想说话，黎子渊就插了一脚进来：“你们不明白的，他老爸可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曹烨，小说畅销王曹烨你们听过吗！小曹同志呢从小就受到他那个大作家老爸的欺压，要定时交文章给他老爸过目的。”

“那这和回不回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赵懿桐还是想不通，“你说是吧，王成瑜？怎么会有这种老爸？”问出这个问题的赵懿桐显然有点心虚，自己的老爸不也是这样吗，什么事都为自己安排好了，注定要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轨迹走下去！

“哦，嗯！”王成瑜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这几个人的对话，谁知又被赵懿桐拉扯进来。

呵，大作家老爸，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老爸啊，但是我有得选吗？一个人的路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有再多的怨言又有什么用？我也想像你们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以前就已经为我挑选好了这一条注定的不归路，我一辈子都只能照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真的是过够了，但是又有谁能够改变我的轨道呢？没有人！选择逃避或者面对，最终的下场都不过是一个“死”字！

眼前不自觉的又浮现出父亲当年因为任务失败而被枪杀的画面，鼻子一酸，眼泪竟情不自禁地氤氲了眼眶，随时有喷涌而出的冲动！

赵懿桐将王成瑜的一切表情分毫不差的看在眼里，或许猜不到王成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赵懿桐的心却无可避免的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似的，思绪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开学的第一天晚上。

那些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伤疤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赵懿桐眼前，当时的心痛再次毫无预兆地席卷着赵懿桐，狠狠的包围，不留一丝喘息的缝隙！

曾无数次想过王成瑜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为什么他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明明很想像大家一样开开心心的说说笑笑，但是似乎又有什么原因阻止他获取快乐一样。直至今天，似乎什么都有了答案似的，赵懿桐缓缓地靠近王成瑜，俯下身来在王成瑜耳边小声地问：“怎么了？想起了你爸爸？”

王成瑜闻言内心又是一阵涌动，感受着赵懿桐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侧头看了一眼一脸真诚的赵懿桐，抹干残留在眼角欲坠的两滴眼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羡慕你们而已。”

果然如此！

赵懿桐点了点头，又对王成瑜说：“那你回家吗？”

回家？我哪里有家！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不过是恐怖的地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太多不堪的回忆缠绕在那个地方，太多不愿面对的事实盘踞在那个地方，太多血腥的“尸体”堆积在那个地方！

王成瑜拍拍赵懿桐的后背，站了起来，直视赵懿桐真诚的双眼：“不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做！对了，曹文竸，为什么你老爸不准你回家？”不想再和赵懿桐再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交流，伤疤一旦结痂后再去揭开的话一样会血流不止！王成瑜只想把父亲深深的埋在心里某个地方，不准任何人再去触碰！

“这还用讲，当然是我们的才子没有完成他老爸交代的任务，是吧，才子？”黎子渊又抢在曹文竸前面开口，“其实我们的小曹同志高中的时候可是数理化生全A的人才，都是他那个专制的老爸压迫他来学这中文系的！”

赵懿桐和王成瑜这才明白个中原委，同时向曹文竸行注目礼哀悼小曹有这么变态的老爸！

“没他说的这么夸张，我是没完成爸爸交代的任务没错，但是他也是为我好，我写完这篇一万字的文章就可以回家了！现在也不早了，你们要回家的就赶快了！”曹文竸说着就推着赵懿桐和黎子渊往门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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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回来了！”一进门，从小带大赵懿桐的王妈就笑脸盈盈的上来替赵懿桐拿行李，“少爷现在住在学校我都很不习惯呢！”

“没住过校，觉得新鲜。”赵懿桐从后面搂着王妈的脖子，一个劲儿的撒娇道，“一个月没见王妈，我好想你啊王妈！”

“呵呵，就你嘴最甜！”王妈温柔地掐了赵懿桐的笑脸一把，“你是想念王妈做的饭菜吧！”

“哪有，是想念王妈多一点！”

赵懿桐对这个带大自己的王妈感情是十分深厚的，一出生就失去了妈妈，赵懿桐几乎就把王妈当做妈妈了，也只有在王妈面前赵懿桐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因为父亲从小就告诉自己，要能够独当一面，面对任何事都不能够怯弱，更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手知道，要不然注定要输掉自己的性命！赵懿桐也只能在这样难得的时刻向一向宠爱自己的王妈撒撒娇，毕竟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许多事都由不得他反抗！越反抗越难受，还不如逆来顺受来得舒服！

王妈拉着赵懿桐的手一路走到了客厅，放下手里的行李，仔细地打量起了赵懿桐：“来，让王妈看看是不是瘦了？”

“吃不到王妈煮的菜当然会瘦了。”赵懿桐扁扁嘴，“最想吃的就是王妈的拿手菜！”

“呵呵，今天王妈就煮一桌子的拿手菜给你吃个够本！”王妈把赵懿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看了个够本才放开赵懿桐，想起赵懿桐现在不是住在家里难免又伤感了起来，“你说你也是的，家里什么比不上学校啊，你偏偏要住校，要是像在美国那样该多好啊，每天都回家，王妈每天都见得到你！”

赵懿桐知道王妈一啰嗦起来就如黄河泛滥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了，连忙说了几句话来堵住王妈的嘴：“现在我是大学生了，哪能什么都依靠王妈呢，同学们都住校的，难道王妈想同学们看不起我什么都不会自己做？”说完还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王妈简直把赵懿桐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能让赵懿桐被人看不起！听赵懿桐这样一讲又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我们少爷是最能干的，谁敢看不起你？只要少爷以后每个礼拜都回来看看王妈，王妈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当然的！”赵懿桐正高兴堵住了濒临垮塌的黄河堤坝，又想起已经很久没见过老爸了，虽然见老爸一次很不容易，父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像平常父子间那样亲厚，但是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四处望了望，问王妈道，“我爸呢？”

“老爷不住在这里的，平时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打过电话给老爷说你今天回来，老爷应该会赶过来吃晚饭的！”王妈说着又提起赵懿桐的行李，“我先把行李拿上楼，少爷你先洗个澡吧，我去给你放水，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嗯！”赵懿桐应了一声就跟着王妈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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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的赵懿桐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旋转楼梯上，发现老爸赵一天已经坐在沙发上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想起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突然见到心里难免有点不知所措，竟就这样站在楼梯上不动了。

三年前，赵懿桐突发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日盼夜盼希望老爸赵一天能够赶来留在自己身边，或许是老天眷顾，赵一天放下手上的事情连夜乘直升机赶到美国看望病中的儿子。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顾赵懿桐如何哀求，毅然的回到香港继续处理社团的事情。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一件好东西便会不折手段的想得到更多，或许赵一天也是受本性所累吧！社团原本的规模已经能够独占鳌头了，无奈野心作祟，就像毒蛇般蚕食着每个人的心，蛊惑他们，支配他们去抢夺自己想要的一切！即使是傲视天下的赵一天也不例外，毕竟，我们都不过是凡人，无法改变造物主为我们塑造的本性！

无数次的怨恨过自己的父亲，恨他不能给自己一丝期盼了十九年的温暖父爱，恨他硬生生将自己一人留在国外不准回来，恨他在无数次如昙花一现般的见面后决绝的离去！但当多年后的一次见面是在父亲已经是几近花甲的年岁时，赵懿桐竟再也提不起一丝恨意，毕竟，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他闯荡了这么多年，竟连背影都如此孤独！

“老爷，少爷，开饭了！”王妈的声音从饭厅传了过来，不知怎的，赵懿桐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莫名。

“走，羽意，吃饭了，老爸很久都没有和你一起吃过饭了！”赵一天今天显得特别的开心，毕竟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能经常见到的宝贝儿子，牵了赵懿桐的手就往饭厅走。但赵一天的眼底也有赵懿桐现在难以理解的无奈，要想把儿子留在香港，赵一天做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那是踏着无数人的尸体换来的些许安宁，下一刻会怎样，连赵一天也不敢夸口。

“老爸，我现在已经不叫赵羽意了，你还叫我羽意！”赵懿桐任由父亲像牵小孩子一样牵着自己的手。

“哦，对对对，老爸整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居然连这个都忘了！”赵一天为儿子拉开椅子，把儿子按着坐下，自己又另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懿桐啊，你现在在学校住得习惯吗？不习惯就回家住好了！”

“还好！”

“嗯，那就好！”赵一天夹了一块肉片放到赵懿桐碗里，“学习怎么样？”

“哎呀，老爸！”赵懿桐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和赵一天谈起学习的问题，“其实老爸你为什么非要我去学那个什么狗屁中文系啊，整个系就没几个男人，成天被一群女人包围，无聊死了！”

“你的中文在哪个等级你自己是很清楚的，老爸叫你学好你的母语还不是为你好！”赵一天拍拍儿子的肩膀，“男生少才好呢，这样你才不会整天只顾着玩！”

听到老爸这样为自己辩解，赵懿桐心底那股盘旋多时的怨念竟如山洪般爆发！毕竟压抑了太久太久，十九年的时间，对于一个长寿的老人来说或许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光，但是对于赵懿桐来说，那是他迄今为止的全部生命！而在这段时间里，赵懿桐缺失的是再平常不过的父爱母爱！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赵懿桐会靠沉溺于那暗无天日的肉欲里来满足自己空虚的心的原因吧！也正因如此，他从来不曾真正爱上过任何一个上过他的床的人，不论男女！

“那你还让我在美国长大，所以老爸你才是致使我如今中文水平这么烂的罪魁祸首！还有，我叫赵羽意一直叫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要我改名字，难道是赵懿桐这个名字会旺我？”

赵一天被赵懿桐炮语连珠地连番轰炸，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解释，只能一个劲儿的给儿子夹菜，还赔笑脸道：“是是是，老爸是罪魁祸首！吃菜吃菜，不要生老爸的气了！”

在赵懿桐看不到的阴影里，赵一天满脸苦笑！儿子啊，老爸的苦心你又怎能明白，现在社团里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内里暗流涌动，有多少人想着对你动手脚，老爸是为了保护你才不让你回国，见你一面多不容易，生怕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你的去处，无数次想在你身边多流连一阵却也无可奈何！改名字也是想掩人耳目，老爸一定要把社团的产业全部交给你才放心啊！

不管在人前如何威风凛凛的老大赵一天也有烦心的事，二十年前的悲剧赵一天不想再亲身体验一回，那是更甚切肤之痛的难耐！唯有将眼前仅剩的儿子磨练得比自己更嗜血才能最好的避免多年前那一幕剜心之痛再次上演！但是作为老大，这些又是不能让手下见到的。望着儿子，赵一天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十章：无奈

东盛的总部设在半山腰的一栋独栋别墅里面，从外面看与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舒适的环境让人忍不住羡慕起住在里面的人，谁也不会想到香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竟敢明目张胆的把总部设在这根本算不上隐蔽的地方。

花园里的灌木丛被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沿着大门一直延续到泳池边，宛如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那种气势或许是受东盛的势力所影响吧，以至于连路过这里的人都寥寥无几。蓝天白云倒映在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泳池里，随着微风拂过水面而起起伏伏，就如表面看似平静的海面，其实内里暗潮汹涌，随时都有冲破平静的海面喷涌而出淹没一切的可能！

东盛老大赵一天坐在主位上皱着眉头听着手下报告昨晚又被警察提前截走的那批货的情况，原本就紧锁的眉越来越紧，眼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噬人光芒，坐在下面的其他手下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生怕惹了正在火头上的老大。

听完手下的报告，赵一天的脸色犹如乌云盖顶般骤然黑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问道：“是谁负责的地盘？”

“是我，天哥！”一金发男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老大的手段社团里的人即使没有亲身试验过也亲眼见证过无数次，与其被老大打得生不如死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度过，还不如直接被活活打死来得痛快！但是，谁又不想抓住那一缕生存下去的希望呢，人，不过也是贪生怕死的动物！金发男低垂着头不住地偷瞄老大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有如风云变幻般精彩，毕竟还是畏惧的。

“金毛彪？你怎么搞的，警察怎么会知道昨晚会有那么一大批货到？你知不知道那批货值多少钱？”赵一天对着金毛彪就是一阵怒吼，“王八蛋，老子信任你才把旺角那块地盘交给你管，你自己看看，最近你那边出了多少问题？赌场，赌场被查，夜总会，夜总会也被查，还有货也被警察截了不知道多少次！啊？你知道你害社团损失了多少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