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被孩子哭的快要抓狂时,就见洛辰从外面的大厅快步走进来,顾不得和玫瑰客套,就伸手接过曼凝手里的宝宝抱在怀里柔声哄着。说来也怪,这宝宝一到洛辰的怀里,立刻收了哭声,一双小胖手在他脸上乱挥,像是想摸一把似的。洛辰平时清冷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眉眼弯弯的逗弄着怀里的宝宝,宝宝被他逗得张着没牙的小嘴乐的咯咯笑。
这一幕看的玫瑰惊讶不已,没想到看似清冷少言的洛辰,抱起孩子来还真有一套。洛辰抱着宝宝舍不得撒手,曼凝都已经习惯了宝宝不在自己怀里,倒是乐的逍遥自在,悠闲的吃着茶几上摆放的小零嘴。贤知谭四在大厅和杜月鸣黄金杨寒暄着,谈论着现在北平的局势,商量着商会的一些事宜。贤知转身看看四周,不见了洛辰那抹倾长能让他安心的身影。随便找了个藉口,从谭四他们谈论的时局政治中脱身的贤知,端着手里的酒杯在大厅里找寻着洛辰。
“大哥,辰哥刚才去了偏厅,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您要找他我帮您去叫。”
一个小弟看见贤知在大厅里巡视,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找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洛辰,极有眼色的上前给他说着。贤知闻言微微颔首,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挑唇一笑往偏厅里边走边道,
“不用了,我去找。”
站在门口,看着洛辰坐在沙发上抱着家宝在逗弄,温柔的笑脸让贤知柔了心肝,笑着走进去,从他怀里接过乐的口水直流笑声不断的宝宝,对坐在那里和玫瑰聊天吃零嘴的曼凝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孩子都不抱,总是让辰儿抱,他今儿可忙了一天儿了,还让他给你抱孩子。”
“没事儿,我喜欢抱,宝宝也喜欢我呢。”
洛辰弯了唇,温柔的笑笑,摸着宝宝的小胖手道。曼凝对贤知的话选择无视,该干嘛干嘛,完全不往心里去。贤知拿她也没办法,幸好宝宝对他和洛辰喜爱的紧,不论他俩谁来抱,都乖乖的不哭不闹,两只小胖手在贤知的脸上乱抓一气,和他玩的不亦乐乎。
玫瑰看着他们一家亲近的说笑嗔骂,心里好生羡慕,忽然想起曼凝是嫁了洋人的,刻意把话题引到大不列颠上面,极其细致的问起异国的风土人情来。曼凝看她好奇的紧,就耐着性子细细讲给她听。玫瑰听得入迷,索性让奶妈将两个宝宝抱去哄着睡觉,留下曼凝,将她讲的那些奇闻趣事一一细问。玫瑰如此高涨的情绪和对异国的好奇心,让一旁的贤知洛辰心生疑虑有些不解,又不好直接发问,只好告辞两个聊得早已忘了他们在场的女人,离开偏厅去找谭四继续社交了。
“贤知……这大嫂怎么一个劲儿打听这洋鬼子的玩意儿?是不是……是不是也想学曼凝去留洋啊……”
洛辰慢慢走着,对贤知不解的说着。他觉得今天的玫瑰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反平时温柔贤淑的模样,和曼凝聊起来竟是有些眉飞色舞的兴奋,还有些……向往
“嗨,你想多了吧?这都有孩子的女人了,不跟家相夫教子,还想往那么老远的地儿跑?不会吧?也许是女人天生的八卦做派,喜欢打听些个新鲜稀奇的事儿,满足一下儿好奇心罢了,未必就是想去了,就算她想要去留洋,那四爷也不可能让她去的啊,你就是喜欢瞎想,还是想想你今儿忙得都没好好儿吃东西吧,饿了吧?走,我带你上厨房找点儿吃的。”
拉着他的手,贤知轻轻拍拍,浅浅笑着说完避开大厅里的人群,带着他往厨房走去。洛辰见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往深处想,肚子也着实饿了,跟着他进了厨房。贤知一进餐厅就让下人给煮了两碗家常面吃着垫肚子。吃着面,贤知突然想起那天发红包时的那个小弟的背影,停下筷子给正在埋头苦吃的洛辰小声说道,
“辰儿,有件事儿我都忘给你说了,过年我在场子里发红包儿时,看到一个小弟,觉得很面熟,当时看着怎么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后来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好像是咱刚接手儿当铺那会儿,四爷表弟孟宗易来闹事儿时,跟着他的有个小弟和他很像。”
“哦?那你找人查了吗?这可是大事儿,你怎么才告诉我,可别是他安插在咱场子里的眼线,那就坏事儿了,只怕这家伙来者不善啊……先甭给四爷说,他刚有了孩子,过上安稳的日子,尽量别让他担心这些。”
洛辰闻言心里一紧,停住正往嘴里送的那一筷子面条,四下看看,见没什么人在餐厅,压低声对贤知嘱咐着。贤知点头轻笑道,
“我查了,那小子以前是他的手下,自从他被四爷赶走,这小子没地儿混饭吃,就跟着其他的小弟混进来了,和孟宗易几年没联系了,没什么猫腻儿,放心吧。”
“嗯,那就好,可别大意了。”
洛辰听完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面。两人正在吃着,就看阿旺笑容满面的从大厅里进来,一看他俩在吃面,伸手抢过贤知手里的筷子,低头吃了两大口面条。看的一旁坐着的洛辰直乐,知道他这是忙了一天没好好吃饭,这会饿的跑进来找吃的了,赶紧把自己碗里的面也挑给他。
“咳咳……你俩小滑头,知道跑来让人给煮面吃,我都快饿死了,空着肚子喝了一肚子酒,都快喝晕了,哎?刚才你俩在说什么,谁没联系了?”
阿旺坐下大口吃着贤知那碗面,咽下嘴里喷香的面,端起碗连汤都喝个精光,可能吃的太急,咳了两声拿出手帕抹了一把嘴好奇的问道。洛辰见他问,看看贤知,用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会意的微微点头,贤知给阿旺解释道,
“呵呵……我和辰儿在说鬻儿这小子呢,好几个月没给来信儿了,不知在忙些什么。”
“是啊,旺哥,您还要面吗?没吃饱叫人再给您下一碗。”
“不用了,垫垫就行,快跟我出去,四爷找你俩呢,市长来了,要你俩去招呼招呼。”
阿旺笑着起身对洛辰贤知说,两人一听忙擦了嘴整理一下身上的洋服,和他一起离开餐厅。在大厅里见到市长,谭四叫他俩和他们一起上三楼的书房,详谈了一下各项生意上的事宜。当谈到华裔商会下个月改选商会主席的事时,谭四婉转的告诉他,希望自己还能连任。老奸巨猾的市长面色有些为难的王顾左右而言他,只挑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岔开话题,见状谭四笑着示意阿旺拿着一张地契给市长,美其名说是送他的小小心意。
年近六旬的老市长看到那张地契时,一双小眼睛里闪出贪恋的光,让洛辰看的在心里不齿,后来在谭四的强大气场的攻势下,假意推辞几下,一张老脸笑的堆成菊花,接下那张薄如蝉翼却值万金的地契。坐在一旁的贤知眼尖,瞄了一眼地契上的地址,正是现在他们商会开发的一个街区,未来几年会成为黄金地段的,不由心中暗自惊叹谭四的爽快和大手笔,难怪连上海市的市长都哄得团团转,帮他办事不遗余力了。
这一场满月酒,说的好听点是为谭四的宝宝办的,其实还是一场上流社会的小型聚会,借此机会让彼此相互利用相互牵制的关系更加牢而已。洛辰暗暗有些替宝宝担心,这么小,就被阴差阳错的卷入这个混乱肮脏的世上,成为人们巴结利用的筹码,生为上海滩风云人物谭四的孩子,才一降生,就被安上了华丽无比的光环,只是不知这光环对他来说是福是祸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见蝉鸣,到了盛夏时节。贤知和洛辰最近更忙了,通常忙得白天见不到一次面,只有在每晚回来后的时间里小聚一下,却又因忙了一天,累的连话也懒得说就洗洗睡了,第二天一早又各自去忙,竟然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了。家里幸好有了夏晨烟的打理,才不至于太冷清,让他俩每天回来都能吃上可口的宵夜,充分享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事业的成功和家庭的泽润,把两人养的越发水润清隽,意气风发了,小日子过得虽忙倒也安稳快乐。
谭四现在几乎将所有的生意都扔给他俩和阿旺帮着打理,自己和玫瑰带着孩子过起了悠闲惬意的生活,很少再出现在众多小弟面前。这就苦了贤知洛辰了,仗着年轻聪明,精力旺盛,极其忠心的为他打理着一切事物。
有些闷热的办公室里,贤知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在埋头处理一些文件,等最后一笔款项清算好,伸伸有些酸疼的胳膊,抬手揉了揉左肩。肩上的旧枪伤又在隐隐作痛,抬起头看看天色,贤知发现天又阴了,这个旧伤,每到阴天下雨时,就会这样疼,像是提醒着现在这个位子来之不易。
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金色怀表看看时间,时针指向下午三点一刻,贤知按按肩膀,想起今晚和谭四约好,要和杜爷在《亚细亚》谈笔大买卖,看来又没什么时间和洛辰独处了。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和他说说话了,贤知着实想的紧,决定挤出时间来去看看他,眼底不觉泛起柔情笑意,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洛辰拨去,
“辰儿,忙完没?累不累?饿不饿?想吃什么小点心?我给你送过去。”
“呵呵……差不多了,手里这点儿弄完就成,是有点儿饿了,你给我带脆香阁的花生酥来吧,我想吃了,多买点儿,回家给母亲尝尝。”
“好嘞,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到。”
听到电话里洛辰软糯的声音,贤知心头一软,笑的灿烂无比,快速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帐簿,锁进保险柜里。拿起衣架上的白色薄外套,没有穿,拿在手上开门离开办公室,叫上已经从烟馆又调回来的修凡,往洛辰做事的商会去了。洛辰正在整理着桌上已经处理好的文件,贤知提着一个大纸包进来了,白皙俊俏的脸上热的有些轻红,纤长的腿上穿着一条白色长裤,同色衬衣上敞开着三颗纽扣,露出倾长雪白的颈子,眉眼间满是笑意的走近他,笑道,
“哎吆喂,这天儿可真热啊,闷死了,可能要下雨,快去洗手,我给你买来花生酥了,还热乎着呢。”
“不急,瞧你这一头的汗,快进卫生间儿洗洗吧,凉快凉快咱一块儿吃。”
洛辰起身迎上,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凉茶给他递过去,弯唇说道。接过茶一饮而尽,贤知放下手里的纸包和杯子,笑着拉起他的手进了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又擦了擦上身,这才将身上那阵热燥褪去。坐到沙发上,拿出一块出酥的掉渣香的诱人的花生酥递给洛辰。
伸手接过来大口吃着,洛辰连连点头,眉眼弯弯的冲他笑着。他好看的眉眼,干净红润的双唇上沾着的几粒渣子,让贤知看的心跳加速,急忙咽下嘴里的花生酥,一把扣住他的后脑,伸出舌尖舔掉他唇角的花生渣。突入其来的动作惊得洛辰忘了反应,傻傻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带着花生浓香,热情的舌尖吻进自己的口中,给了他一个柔情又绵长的深吻。从迷离中回神的洛辰,一把推开还有些不舍的贤知,红着耳根嗔骂道,
“你真是疯了!?这儿可是办公室,叫人瞧见像什么?!越大越没个正型儿了!”
“嘿嘿……我这不是想你想的紧吗,咱都多久没亲热了,今儿好不容易腾出点儿空儿来,还不好好儿让我亲亲,他们又不敢随便进来,怕什……”
贤知笑着又搂过他,拿起花生酥往他嘴里喂着,嬉皮笑脸的哄着满脸通红的人。话音还没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
“大哥大哥,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走了……”
洛辰正张着嘴准备吃贤知递到嘴边的花生酥,被修凡的突然闯入吓的一把将揽着他的贤知推开。贤知被他的猛劲推的倒在沙发上,手里的花生酥也掉在地上碎成粉末,气的贤知脸色发青从沙发上坐起来,叫住想要脚底抹油溜走的修凡骂道,
“你给我站住!臭小子,你进来不懂敲门啊?!扣你半月的工钱,叫你再鲁莽行事!哼!”
“大哥……我错了,您可别扣我的工钱啊,要是让林林知道了,又得唠叨我几天儿,求您了……我给您带来了惊人的消息,您要不要听?”
修凡一听贤知要扣他的工钱,吓得扑到他身边抱着他就耍起赖来。贤知见他竟然耍无赖,装样生气的脸一时没有绷住,从身上将他甩开轻声笑了。洛辰笑着递给他一块花生酥,接过贤知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什么消息?!那还不赶紧的说?!还真想让他扣你工钱啊?!快说吧。”
“嘿嘿……大哥,您还记得那个小弟吗?就是过今年刚过完年您让我去查的那个,他啊,晌午在赌档里悄悄儿给我说,四爷的表弟孟宗易从老家回来了,昨儿刚到,还找了他,想让他做眼线,给他汇报您二位的行程呢,向他打听了四爷的近况,那小子就给他乱说了一通糊弄了过去,今儿一上场子就给我说了,叫您和四爷最近注意点儿,我刚才在车上忘了给您说了,这不才想起来……一着急就、就忘了敲门闯进来了。”
洛辰闻言心口一紧,微微皱起眉放下手里的半块花生酥,抹了一把嘴起身走到衣架前,抓下外套对也起身的贤知说道,
“你说什么?!孟宗易回来了?!这货胆儿也忒大了吧?!这要让四爷知道了,可是小命儿难保了,辰儿,你快吃,吃完咱得去趟四爷那儿了。”
“我不吃了,这是来者不善啊,走了三年又回来,回来干嘛?!绝不会是回来找四爷求他收留这么简单吧……快走,去四爷那儿。”
看他的神色有些紧张,贤知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点头应着,忘了拿茶几上要带回家的花生酥,疾步跟着洛辰离开办公室。修凡手忙脚乱把花生酥拿上,帮他俩带上车,一会好带回家去孝敬夏晨烟。
谭四正在家中的院子里和玫瑰逗儿子玩耍,小家伙现在已经满半岁,长的白白胖胖像个肉团子,只穿着一个艳红的软缎小肚兜,圆滚滚粉嫩嫩可爱的紧,在谭四身上蹬着两条藕节似的小胖腿在蹦着玩。夫妇俩对这宝宝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了,宠溺的不得了。听着花园里小孩子特有的咯咯笑声,洛辰贤知刚才还有些不安的心暂时放下,笑着进花园。
“四爷大嫂好。”
谭四看他俩这个时间来,虽说两人的表情还是如常平静温和,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这阴沉沉的天气一样,压的他心口有些发闷,把孩子递给正和贤知打招呼的玫瑰,让她抱孩子进屋凉快去,自己则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略带诧异的问着,
“呵,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这个点儿来了?不是晚上才有约吗?怎么?有事儿了?!”
“这……四爷,您表弟回来了……我和辰儿刚刚接到的消息。”
贤知坐下,看着谭四那张褪去许多锐气越发柔和的脸,想到刚才那阵心慌,不由心口微微泛疼,踟蹰的低声说道。洛辰也一脸担心的看着笑的一脸温和的谭四,语气沉重的轻声劝着,
“四爷,来者不善,您要小心点儿了,要不……今儿晚上的饭局您就甭去了,我和贤知去就成。”
“……呵呵……这小赤佬,来的还真是时候啊,一定是打听到了现在商会的事情我交给你俩了,心有不甘……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三年前竟然能让他活着回老家……这小子,一定是想重新接管这些生意才卷土重来的,昨天刚回来啊……没关系,今晚的饭局照旧,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谭四靠在藤椅上,微眯着双眼,沉思片刻唇角一勾轻笑道,眉眼间昔日的犀利一闪而过。贤知看到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一紧,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