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被贤知训的低着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无助凄凉,两手缴在一起低声说着。脆弱的模样让贤知洛辰看的心酸不已,又急又气的贤知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旺哥!我和辰儿在您眼里,就这么势利眼?!就这么没良心?!还是您压根儿就不想让我们接位?要是这样儿的话,我和辰儿帮您上位,永远在您身边儿帮您,要是还不成,我们离……”
“不要,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嗨,留下就留下,你们不怕整天对着个残废,老子就留下!码的!我还怕你们两个小赤佬不成……”
支支吾吾的阿旺终于在洛辰和贤知强烈的眼神压迫下,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大骂着,惹的他俩笑着扑到在床上。这一次,三个人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是这么多天来阿旺第一次放开心胸,和他们笑闹在一起。笑声朗朗,让这间病房充斥着温馨和暖意,修凡在门外候着,听到里面的笑声,推门进去看个究竟,贤知起身对阿旺道,
“旺哥,时候儿不早了,我和辰儿就不耽误您休息了,明儿一早儿就来接您去总会。”
“旺哥,您可要好好儿养伤,以后场子里还指望您呢,不然我和贤知可忙不过来,那您休息吧,我们回去了。”
洛辰笑着站起来,伸手拍拍阿旺的肩,和他告辞后带着和贤知和修凡出去,又留下两个陪床的小弟,安顿要好好照顾他,这才让修凡将他俩送回家。回到家一看,门厅的小灯亮着,让两个晚归的人从院子外面就感受到家的温暖,心里暖暖的携手双双进了屋。
夏晨烟还没睡,在客厅里正教小莲绣花,见他们毫发无伤的一起回来,这才放下心,和他们又聊了一会,回房休息了。洛辰和贤知上楼,简单洗漱完毕,躺在好些天没有睡的柔软大床上,顿时感觉到身心都放松下来。
好多天都没有这样亲密了,搂着洛辰,贤知轻轻吻着他清香的唇,光滑的耳垂,手不规矩的在他后背上下摸着。洛辰推开他,扬起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深幽的眸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
“贤知……今儿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陈亮和孟宗易死不足惜,可陈亮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就……”
贤知闻言,停下不规矩的手深叹一声,将他搂紧,在他额上亲了亲,眼神清亮的看着他,拍拍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劝慰着道,
“哎……生死有命,要怪就怪是他的父亲连累了他,要不这样儿做,轻易放过他,很可能会像孟宗易一样儿,卷土重来,到时候儿又会发生这种事儿,就像四爷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难道想几年后再发生四爷这样儿的事儿?辰儿,甭想了,这条道儿,咱会慢慢儿走出去的,相信我……”
“嗯……我信你……”
窝在他的颈窝,洛辰点点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后不再开口,贤知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吻上他的唇,缓缓深入,轻尝着他口中每一处清香。洛辰全身防松任他吻遍全身每一处肌肤,一开始还能回应他的温柔,后来实在挡不住这些天的体力透支和身心疲乏,竟然在贤知温柔的攻势下睡着了。
贤知从唇到耳垂,一直吻到他的锁骨上,渐渐感觉不到他的回应,有些好奇的抬眼一看,发现他竟然已经睡过去了,不禁失笑,无奈的轻叹一声,满眼心疼从他身上翻下来,伸手揽过他搂好,亲亲他微张的唇角,盖好薄被也闭上了眼睛。明天,将会是他和洛辰走向另一个起点的日子,以后的路,他会和怀里的这个男人相携走下去,一想到也许就这样能和他走到天荒地老,贤知高高勾起唇,拥着他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贤知和洛辰一起去医院接了阿旺,三人直奔商会总部而去。车子一到,贤知就看见兄弟们都穿着正经黑色洋服,在道路两旁夹道相迎,还有好多报社的记者,居然也在等候着。商会大门口,舞狮的队伍正在上下翻飞舞的起劲,四只色彩艳丽的狮子做出憨态可掬的动作,扑抢着两个舞狮人拿在手里逗它们的大绣球,笨拙的动作和摇头摆尾的模样,逗得一旁的小弟们哈哈大笑。
几个小兄弟穿着黄红相间的短打劲装,在门旁敲着竖起的几面大鼓,还有几个弟兄拿着大小不一的铜锣,跟随着鼓点也在敲,极其热烈的气氛让贤知和洛辰有些动容,身不由己的也融入到这样热烈的气氛当中。在车窗里看着兄弟们真心的笑脸,满眼羡慕和崇拜,贤知心里的满足不禁感油然而生。
能走到今天,他和洛辰在这条黑道的路上付出很多,比如说,原本干干净净的双手上染满鲜血,让他们从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善良戏子,蜕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黑道老大,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和悠然看南山的休闲时光,从规律的生活到昼夜颠倒,酒色相伴。也得到很多,比如说,金钱,财势,和他们最初没有的地位,同时,更失去了很多,比如说,时间,精力,和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还有最好的良师益友谭四。不知这些经历和蜕变,算不算是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呢?
“还不下车?两位爷?!哈哈……”
随着已经被修凡抱下车的阿旺,在车门前一声轻唤打趣,贤知收回飘远的思绪,冲他笑了笑,抬脚下了早已被人打开的车门,从里面拉出面沉如水的洛辰,长身玉立双双站在帮会大门前。举目四望下,洛辰看到身前身后黑压压的兄弟们和高昂的欢呼声,心里有些紧张。
贤知伸手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洛辰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脸,极好的默契在混乱中不言而喻。两人合力将阿旺推入人群中,慢慢走上谭四曾经站在上面,接任华商会总会长的台子上。看着下面站着的近千号兄弟,阿旺举起手来,制止了下面敲锣打鼓噪杂哄乱,等人都静下来时,才缓缓开口道,
“大家都听好了,咱们帮会,从今天起,就由金贤知和洛辰两位大哥接手,以后,将由他俩,接替四爷的位置,带领你们继续发扬咱们青龙帮的会风,把帮会搞的更好,赚的更多,成为上海滩的霸主,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
“好!!!金爷庚爷好!!!!”
听着下面震天的叫声,贤知和洛辰同时看向阿旺,见他正一脸欣慰看着他俩,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这才一起往前跨了两步,两人眉目若画,丰神如玉,神态霸气十足,比肩而立站在台前,冲下面的弟兄们含笑挥手致意,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他们着实不知道该给兄弟们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其实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都心照不宣,尽在不言中。
谭四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他期盼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台下的弟兄们看着台上的绝色双骄,静默少顷后,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忽然响起,让两人仿佛又回到阔别许久的北平,正在戏台上浓妆重彩的演绎着一场最美的摺子戏。那场戏里没有开始,没有结尾,只留下中间这段烟花般的绚烂,盛开在每个人的心间,令人流连忘返……
大红的幔布扯开一出折子戏,
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
才没有那幺多含恨不如意……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
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
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
你脱下凤冠霞衣,我将油彩擦去,
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歌词来自于黄阅的《摺子戏》
第八十九章
青龙帮换了龙头,在上海滩引起轩然大波,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都是这条消息,铺天盖地像人们诉说着江湖上的风起云涌。金贤知和韩洛辰从戏子走到今天的笑看风云,接位后就和杜月鸣联手铲平上海滩上十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帮派,干掉他们老大,散了他们的帮会,收了他们的地盘,大刀阔斧的干了这些事后,安然坐稳这青龙帮龙头的位置。接位后两人行事作风一贯狠厉,对和他们做对的帮会和仇家,毫不留情,下手极狠,让人闻风丧胆,渐渐也就没人再敢和他们作对了。
不过他们狠归狠,但为人豪爽,出手大方又圆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更胜于昔日的谭四。将上海滩各界的达官贵人,市长警司,商界名流,为的都成了他们的合作人,能在上海滩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本就强大的青龙帮治理发展的风生水起,涉足更多正规生意,他们想把生意渐渐漂白,让帮会走入白道,成为真正的商人。
1934年,又是一个秋凉之季,上海华商总会的巨大办公室里,巨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眉目若画,绝色倾城的年轻男子,正在奋笔疾书,忙于批着案前小山似的文件。男人身穿一件质地极好的真丝黑色高领衬衣,衬衣的纽扣上面三颗没有扣,露出如玉的胸口和倾长的颈项,肌肤上隐隐有着交错纵横的旧伤痕,在他雪白的肌肤上突兀的存在着。男人半长浓密的青丝全部向后梳起,发丝整齐油亮一丝不苟,成熟绝色的脸上没有表情,显得有些阴郁,让人看了就能感觉到压迫感。
这个绝色男人正是当今青龙帮的龙头老大金贤知,相比起一年前,他好像又成熟了不少,气质也更加沉稳安静。沉稳的气质,再配上绝色冷漠的容颜,成就了王者之风,让人看了无不心生畅意,下意识就想去靠近他,听命于他。放下手里的笔,贤知长长呼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靠在极大的真皮转椅里,极美的桃花眼看向大窗外青郁的玉兰树,思绪渐渐飘向一年前。
那天顺利接位后,第二天阿旺就留下洛辰在家主持大局,让贤知带人去了孟宗易的老家,安徽。当小弟把贤知带到一个小巧别致的小洋楼里,看到孟宗易的太太和儿子时,他当时的反应是想立刻逃离那个繁花似锦清雅宜人的小院。那个柔弱美丽的女人,正端着一个盛满粥的小木碗,在院子里追赶着那个又白又胖又可爱的小男孩,喂他吃掉小勺里的粥。看到贤知冷着脸带着一群人进来,女人收了脸上温柔的笑,慢慢直起身子,有些讶异的看着他问道,
“您找谁?是来找宗易的吗?他不在家,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好些天了。”
“咳……我们不是来找他的,是……是来找您和宝宝的。”
看着她美丽的眼睛,贤知几乎失态,艰难的说出一句话,让女人更加诧异了。抱起已经不闹的孩子,看着他们冰冷淡漠的脸色,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眼里溢出惊恐的光,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慢慢向后退着,惊慌失措的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点从我家出去!柳妈!柳妈!快出来把这些人赶走!”
随着她的叫声,从屋里冲出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家里的下人,看见贤知他们,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冲到院子角落里拿了一把大扫帚,撒泼似的又叫又骂高高举起向他打来。贤知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挡开已经落下来的扫把,寒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站在他身后的修凡见状急忙挡在他面前,一旁的小弟极有眼色的冲上去,抬手甩了柳妈一个耳光,大声骂道,
“码的!活的不耐烦了!敢打我们金爷!真是找死!”
说完从腰里摸出枪,就要冲吓傻了的柳妈开枪。贤知他们的一身戾气吓得孩子大哭起来,女人也被吓得浑身哆嗦,抱着孩子说不出一句话来。贤知忍住心里的不忍,挥手拦住那个想开枪的小弟,抬眼看看女人和柳妈,冷着脸转身向外走了。坐进车里瞌目养神的贤知,看似面色清冷无波无澜,心里却难过的发抖。这条路,着实难走,双手上沾满鲜血,从最初十恶不赦的恶棍坏人,到身边的反骨兄弟,再到江湖仇杀,现在甚至连女人孩子也不能放过,看来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渐渐迷失了本性,想要收手很难了。
贤知庆幸阿旺没有让洛辰来,而是选择让他亲自来处理这相当棘手的事。要是洛辰来了,依他的善良和个性,一定会下不了手,会放过这对母子,若干年后,那孩子怀着仇恨长大,再为了给父亲报仇,设计好一切能把他俩干掉的计划卷土重来,会对他们的生命造成极大的威胁。
他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要若干年后再经历一场像谭四那样的惊心动魄,那么只有狠心先下手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谭四的死,让他清楚的知道,既然踏上这条江湖之路,那就一定要心狠手辣,才能保住性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洛辰,凡是对他有一丝威胁的人,他都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将他扼杀在摇篮中,给他一个安稳的怀抱。
靠在椅背上,贤知微微瞌了眼,抬手揉揉眉间,想起临出发时洛辰就极不高兴的脸色和不想让他亲自来的提议,无奈的叹了口气,等待着修凡他们让这场不是故事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从此,能让他安心和洛辰过完下半辈子。
听着着小院里几声清脆响亮的枪响过之后,贤知长长呼了口气,缓缓睁开微红的双眼,看到修凡和手下快步从院子里出来,还顺手将院门关严,拿了个大锁子锁上,挥手让小弟各自上车,看着他们先行开车走了,这才上了车。坐到车里,修凡抹了一把脸,启动车子,转身看看后座上又闭目养神的贤知,声音有些颤抖,道,
“爷,办妥了,没留一个活口儿,放心吧。”
唇边荡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贤知知道难为他了,既然自己对女人孩子下不了手,修凡又何尝不是呢,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就是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性格,都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有些歉然的抬眼看看他,贤知微微颔首,低声道,
“嗯……回去吧,甭给辰儿讲,他要问起……就说你没瞧见,是兄弟们动的手儿,免得他心里又不痛快。”
“是,爷……您看,还用不用给辰爷带点儿什么这儿的特产,您来时他就不痛快,回去给他带点儿好玩儿的好吃的,没准儿他就不生您的气了?”
“也好,那快走吧。”
贤知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催着修凡加快速度,找到这里比较有名的繁华街区,逛遍了整条街,将每家的小吃和特产买了一大堆。有安徽特产小吃石塘驴巴、牛轧花生糖,金丝琥珀蜜枣,一品玉带糕,有安徽名茶太平猴魁,六安瓜茶,兰花茶,屯溪绿茶,祁门红茶,还有安徽特有造型各异观赏价值极高的盆景,快把后面小弟的几辆车子里都装满了。
修凡看着贤知好生无奈,这位刚刚上位的爷,好像一遇到和洛辰有关的事,就变得幼稚的紧,完全没了平时的冷漠和戾气了,恨不得将这里的好东西全都搬回去,换取家里那位爷的温柔一笑。在修凡的拼命劝阻下,贤知终于收手,满意的带着那些他精心给洛辰挑选的东西返回上海。
当接到他到家就从商会赶回来的洛辰,看到家里客厅里堆成小山的东西和满屋盆景,还有好多长毛发霉坏掉的小吃时,冷了多日的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让贤知放下一颗悬了多时的心,和他共度了一个期待想念了许久的缠绵夜晚……
“金爷,辰爷来了,马上就进来了。”
一声轻唤,将贤知神游天外的思绪唤回来,急忙收起有些无奈感伤的心,唇角高高挑起,起身向门口迎去,对进来通报的修凡吩咐道,
“快去上茶,再把你叫人买的五芳斋糕团儿拿来,这会儿了,他一准儿饿了。”
修凡刚领命去叫人上茶,高挑挺拔一身黑衣,俊美不凡的洛辰就进来了,见到贤知,俊俏清冷的脸上荡开一个温柔的笑。美好的笑脸看的贤知心花怒放,笑颜如花的伸手揽过他,抬眼看向一旁几个干净利落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