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纹身——君子端庄

“……”察觉到思昭脸色瞬间起了变化，紫焰将手伸向腰间长剑，却发现此刻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仙女妹妹这是……”思昭仍旧笑着，但是额上已有汗珠，显然是无法再像刚才一般游刃有余。

“奴家的意思，哥哥怎会不知？天寒地冻，这洞里又只有奴家一个女子，虽然没发生什么事，但若是传了出去，奴家的姐妹们可就要看不起奴家了。没办法，便只能……”

“便只能让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吗？”紫焰冷冷地瞪着她，只恨浓浓杀气不能化为利刃，将面前的女子刺穿。

“奴家最讨厌像你这样清高的家伙。”语气一冷，倒是放开了思昭，女子嘴角换上了轻蔑的笑容，“明明不开口，还能活得久些……看你皮肤倒也白净，就这么做了山间野兽的食物不免可惜……对了，若你能想办法取悦奴家的话，奴家可以考虑让你们之中，活一个。”

话一出口，其余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紫焰的身上。

“三弟，你这又是何苦？”叹了一口气，思昭皱起了眉头，刚才若不是紫焰出声让这女子分神，如今自己恐怕已经命丧黄泉，只是……

“皇兄此言，紫焰不懂。”仍旧是不带感情的语气，掩盖之意却是明了。

“三殿下，救救我们啊！”到底不过是宫中侍卫，紫焰转头看着两人急切的目光，心中满是鄙夷。

“吵死了，再叫，就让你谁都活不成！”

“恐怕这才是仙女妹妹的初衷吧。”

“如今还叫仙女妹妹……嗯，奴家倒是很中意你，不如这样，你若是愿意从此做我的侍从，我便饶你不死，只取他们三人的命，如何？”

“欲用离间之计倒也不错，不过，叫真龙之子屈于其下，倒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吧。”幽幽的从洞内响起一个平静如水的男声，紫焰和思昭同时愣了一下，这镇定自若而又透着几分傲气的声音，还有缓缓出现在眼前与这洞穴毫不相称的青色。

“青袭？”

“是你？！”不同于思昭的惊喜，紫焰的语气里，竟稍稍有些埋怨。

莫不是怨我没有早些来救你？青袭看了看紫焰，笑得竟有些无奈。

如果可以，倒真不想再与这些人类扯上什么关系。可是，既然惹到了他的头上，这次的事，却不能不管。

“你……你是……”等到她出声，两人才回过头来，却发现女子冷汗直流，身体不住地在颤抖。

“怎么，姑娘莫非认得在下？”

“尊……尊……尊者……”

“这，不是认得吗？哦，认得，却还不跪下吗？”像王者一般的语气，洞内的人似乎都被这股气势震慑住了，没有声响，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

最终，像是投降一般，女子缓缓地跪了下去，紫焰等人也像是解穴了一般终于可以活动。

“坏我规矩者，当如何？”没有在意两个侍卫的狂喜，也没有在意思昭和紫焰的疑惑，此刻的青袭表情冰冷，没了妖媚的笑，没了墨绿色眸子中时而露出的挑逗意味，只剩下一副冷血无情。

“废去修行，流……流放荒漠，永不得返。”女子的声音已是细如蚊蝇，却突然又有些焦急的辩解道，“我，我并没有杀他们，尊者息怒，我……”

“你这等废物，留之何用。”素手轻扬，一阵劲风直冲女子肺腑，将她打出数丈，跌落在山洞无边的雨中。

“你杀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紫焰冷冷地问道，青袭回头，杀气正盛，紫焰心里倏然恐惧，只能强定心神使之不能外现。

“二位殿下不该来这里的。”一瞬间恢复了本来的姿态，青袭笑着行了一礼，“深山之中，妖孽纵横，若是伤了二位，可如何是好？”

“于这妖孽纵横的深山中出没，又只凭一挥手便重伤妖孽……你又如何？”

“黎王殿下似乎对在下出手一事颇有不满，若是在下急功近利，反而害的殿下没有出手时机，青袭在此赔罪了。”

“三弟所言并非此意，青袭公子既救了我等，又何罪之有？只是思昭和三弟有同样的事情想向公子请教，不知……”话还没有说完，思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四肢无力，就这样倒了下去。

紫焰一惊，再看身后的侍卫，不知何时也已经昏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剑光乍现，剑锋便已抵住青袭咽喉。

“不过是用了些迷香。醒来之后，他们自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只道是入洞躲雨，雨迟迟不停，因困倦睡着了吧。”青袭笑着，用手指轻触剑刃。紫焰所配自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是轻轻一碰，白玉般的手上登时出现一道刺目的红。

“你……”看着他流血，紫焰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却仍是不肯收回剑。

青袭不语，只是笑笑收回了手指，舌尖轻舔，片刻之间伤口便已痊愈。

“既是如此，为何不干脆消掉我的记忆？”

“……黎王早知在下并非凡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只盼黎王能够配合在下，莫要说穿了去，白白浪费了迷香。与妖有关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青袭笑了笑，“若是殿下当真想要忘个干净，在下倒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

“呵呵，只不过殿下难得初识情爱滋味，就这样忘了，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放肆，你这无礼之徒！”听了这话，紫焰是又气又羞，也不管许多，挥剑向青袭颈上斩去。剑刃所过之处，却只斩到一缕青烟。

“殿下既知我非人类，单单一柄剑，又怎伤的了我？”青袭的声音回响在洞里，人却早已经消失不见，“如此经历，黎王若不想再遇上一次，便不要靠近这谪仙山了……”

言至于此，便是下了逐客令，紫焰自然明白，收剑于鞘，摇醒昏睡着的三人。雨已然停了，露出暗蓝色的天空。夜深人静，思昭也没了寻芳的雅兴，四人牵了马，连夜赶回了皇城。

青袭站在山顶，看着四匹快马没入黑暗，却是一脸愁容。

忘记，自然是好的，黎王紫焰与自己本就是毫不相干，眼下正是极力寻找焰歆之时，哪有闲心招惹他人？可是想归想了，却总觉得可惜，犹豫再三竟是难以下手……此刻的青袭竟都有些悟不透自己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第六章：旧雨重逢

再见到那一袭青衣之时，紫焰明显感觉到他又憔悴了许多，淡淡地笑着欢迎自己的到访，墨绿色的眸子里却闪着几分惊诧的神色。

“黎王怎么想起来找在下了？”明明千叮万嘱叫他不要再靠近这里，怎么……还是来了？

“我也不愿打扰你的清静，若不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请帖丢了过去，青袭倒也不在意，素手轻扬，一阵清风将请帖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看了看请帖，又看了看紫焰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某非是黎王殿下要成婚了？”

“休得胡言乱语。”紫焰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却还是心里有气，“这次奕倾将军征讨逆贼有功，父皇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这请帖……是皇兄送与你的。”

“是思昭殿下？他怎知我住在这里？”

“……拿去便是，何必问那么多。”紫焰一时语塞，硬是打断了青袭的提问。青袭笑笑，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缘由。

若不是皇兄整日纠缠，还……满口胡言，我又怎会到这荒郊野外请这无礼之徒？紫焰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觉得腰上一紧，竟是被人从后面抱住。

青袭双手环抱着紫焰的腰，将他揽到了自己怀里，又在耳边轻轻吹气：“好久不见，黎王可有想我？”

“无耻！”猛地挣脱青袭的怀抱，紫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在意周围青袭的部下奇怪的神情，牵起马扬长而去。

“尊者倒是对这位殿下疼爱有加啊。”有人小声说道。

“哪里是疼爱有加啊，我们的蛇王大人不过就是想吓走他罢了。”

蛇王大人？青袭挑眉，这样称呼自己的，天下之大倒还没有几个。

“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听闻蛇王大人天界一游归来，我自然是来庆祝的。”

“无礼。”绷起脸来说了一句，却又立刻失笑，青袭摇了摇头看向青空，一个黑影一掠而过，“我料着你也该来了。”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你倒还是没变啊，做了一回神仙，蛇王大人还是蛇王大人啊。”

“早说过不要如此称呼，你总是不听。”

“你不喜欢，我却觉得有趣。”庭院里，几片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原本无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的男子。

羽衣翩翩却是纯黑色颜色，来人双眼炯炯有神，一看上去英气逼人，嘴角一抹狂妄的笑，更显出十分的英武。

“你来了，冥钧。”青袭笑得妖媚，墨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中闪烁着青绿的光芒。

“啊，我要冻僵了，蛇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呃，诱人？”

“哈哈哈，我可不愿做你爪下的饵食啊。”

“若是能有机会吃掉蛇王大人的话，我冥钧定不推辞。”

“也只有你，敢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了。”青袭与对方聊的尽兴，院子里其他的族人却是一脸小心，连本想询问青袭刚才来者是谁的青泠，此刻周身也缠着杀气。

“看来，你这里的人不欢迎我。千年不见，你的手下面孔生了许多呢。”

“还是有识得你的人在……不是吗，泠儿？”

“我倒宁愿不认识。”收回了杀气，青泠飘到兄长的身边，大大地白了冥钧一眼，又看着青袭，“哥哥是怪人，连交的朋友也不怎么正常。”

“我的青泠大小姐，我是哪里又惹得您不开心了？”

“就是这里。”青泠冷冷地说道，“油嘴滑舌，亏你还是鹰，别总跑到我们的地方来，他们还小，你莫要吓到他们。”

“是是是，下一次我再来找贵兄之时，会悄悄翻窗户进他房间的。”

“你若是伤了我哥哥，我定唤五蛟灭了你们鹰族。”

“泠儿，你说的过分了。”怕继续下去，真会挑起两组矛盾，青袭及时制止了她。

“无妨，青袭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会和大小姐计较？”

“隔墙有耳，小心为上。”青袭淡淡地说道，“然后，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刚闭关出来，听说你回来了，便来看看，怎么，看朋友也看不得？”

“我何时说过看不得？”青袭无奈地笑了笑，又转向青泠，“泠儿有话想说吧。”

青泠本来看着自己的兄长出神，突然看到对方在问话，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话一出口，青泠又犹豫了一下，难得有老朋友登门，青袭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若是让他知道……

“有话，便说吧。”似乎也瞧出了青泠的想法，他勉强笑了笑，却不放弃询问。

“……罢了罢了，哥哥要找的那个人，我们找到了。”

话一出口，青袭愣了一下，刚才从紫焰那里接过来的请帖顺势掉在了地上。

看到这样的青袭，原本还笑着的冥钧皱起了眉头。

“他……还好吗？”发问的人声音有些颤抖，青泠也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自己的兄长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他，竟然在害怕？

“……好，好得很，如今的焰歆……或许说应该叫奕倾吧，他是当今皇帝面前的红人，征讨逆贼的大将军。听说已经快要回到皇城，皇帝设宴要给他接风洗尘。”

“奕倾？啊！”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青袭弯下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请帖，“是他？”

“……哥哥怕是要去吧。”

“当然！”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青袭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我，说好了要去找他。”

“哥哥！他现在是了不得的将军，你是妖，他就算记得你，也未必还有对你的情，你又何必……”

“住口！他的事，轮不到你说！”一向温和的兄长，除了处置私自伤害人类的部下外，青泠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青泠从小也算是受尽了宠爱，鼻子一酸，眼里已经有了泪。

青袭有些不忍，想要安慰，谁知话还没有出口，青泠便推开他跑回了房间。

“你这又是何必？”冥钧此刻也没了说笑的兴致，叹了一口气，“大小姐这边我来劝吧……你要做什么，去做便是。”

“冥钧……”

“不过别太委屈自己。”把手放在青袭的肩头，冥钧看了看自己的挚友，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第七章：士别三日

“结果，他还是没来……”思昭靠在黎王府正殿的门柱上，描金的扇子悠闲地扇着。

虽然早料到青袭不愿来这样的宫廷宴会，但看着偌大的正殿只有思昭与他在，紫焰不免觉得有些失望。这样的情绪自是不能让这个爱捉弄人的兄长知道，紫焰将内心想法藏得深深地，道：

“不来最好，那等无礼之徒，若真去了不知要闯出什么乱子。”

“呵呵，我的傻弟弟，你从哪里看出青袭公子是个无礼之徒了？”

“无礼便是无礼，”紫焰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过是比较会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也罢，是真的谦逊也罢，这位公子的背景，却似乎没那么简单。”思昭一边轻轻地扇着扇子，一边悠悠地道，“这样一位公子幸好不是生在皇亲贵胄之家，否则……”后面的话思昭没有说，但紫焰又岂会不知？

皇宫内院，多少争权夺利。皇后心狠手辣，一心要保住太子的位置，可是大哥却偏偏是个爱权势却无才华之人。二皇子思昭与四皇子思彻都是芸妃娘娘所生——思昭性情风流，自是不喜欢被皇宫规矩束缚，过得潇潇洒洒，怕是四个皇子中最不屑于皇位的。但思彻不同，年少气盛又是能文善武，甚得皇帝赏识，在太子和皇后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整个宫中闹得最凶的，便是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斗争。在看当今皇帝，城府极深，不仅身子骨硬朗，心里也如明镜一般，知道宫中状况却也只是稍作干涉，反而觉得这样的争斗更能锻炼出下一任优秀的皇帝，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紫焰与他们不同，他的母妃在生下他的那天就驾鹤西去了，留下他体弱多病，长年孤独造就了他冷漠的性格。为了避开那些无聊的争斗，他一心习武，不多离开黎王府，也从不和大臣们接触，没有势力，便不会构成威胁，所以能够从暗潮汹涌的皇室斗争中勉强抽身出来。